“曹兄,你不认得小弟了?”
“……”曹玉堂不言不语。
“曹兄,把剑放下,我们好好地谈谈?”
“……”还是沉默。
就在此刻,马庭栋突然发觉侧方的野草在波动,像是有东西在穿草蛇行,登时心头一紧……
“咕!”曹玉堂喉头里发出了一声怪吼,手中剑狂扫而出。
马庭栋疾退,他不敢还击,怕误伤了曹玉堂,因为一个心神不属的人,行为没有理念来控制,很难判断会产生什么后果。
曹玉堂一击落空,欺身再进……
马庭栋一咬牙,准备不计后果,一举制服曹玉堂,他已别无选择,因为近身草丛已经发生了怪况……
“咕”又是一声怪吼,曹玉堂的剑猛然划出。
马庭栋一踏步……
曹玉堂的剑只攻出一半,中途窒住,身形一偏,歪了下去。
马庭栋大惊,显然暗中有人突袭,目光急扫向刚才草波拂动之处。
“嘘!”草丛里传出声音。
“什么人?”马庭栋低声喝问。
“是我,丁美芳!”
“噢!”
“左前方像是有人伏伺,马大侠快带人离开,不要动声色,曹大侠是被我用小石头点的麻穴,不必担心。”
马庭栋大为意外,想不到丁美芳还有这么一手,她算代自己解决了难题。他不能多作犹豫,还得顾虑到丁美芳的安全,当下立即还剑入鞘,上前代曹玉堂收起兵刃,换点了另一处穴道,解了麻穴,拉起来单臂架住,朝右前方行去,这样,那暗中窥伺的便无暇去干扰丁美芳。
这一路都是空旷的草地,视线极佳,不虞被暗算。
边走边想,如何安顿曹玉堂?留在野地不妥,回城去更不妥,最要命的是曹玉堂禁制未除,不能分秒失去照顾,又找不到任何援手
走着,走着,那座最早发生事故的废宅映入眼帘,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借这废宅暂时停身,挨到天亮便好办事了。
于是,他架扶着曹玉堂朝废宅走去。
进入废宅大门,熟路轻车,他径直走向当初姜清遇害的厢房。
刚一踏入院地,他大惊止步。
厢房里有灯光透出,有灯火当然有人,是什么人借这废宅栖身?
他把曹玉堂按坐在花台边,然后悄悄前行数步,视线穿过厢房门,发现一个全真老道正在据桌而饮,烛光映照下,只见这老道面色红润得像婴儿,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生来如此,胡须半灰,看年纪当在花甲之间。
这间厢房既然有人占住,只好另换个地方,反正这栋废宅全是空房子,一百个人也不愁容身。
马庭栋念动之间,正要退身,忽见一条人影从屋顶飘落,着地无声,一闪便到了厢房门口,竟然是个女的,不内心头一震。
来人进入厢房,烛光照映下,看出是个双十年华的青衣少女,体态妖绕,一脸的荡气。
“你回来了?”老道偏了偏头。
“唔!好累!”青衣少女一歪身便往老道的腿上坐。
“慢着!”老道推开少女。
“我的爷,又什么不高兴了?”
“外面有客人!”
“客人?”少女皱了下眉头,朝外面扫了一眼。
“嗯!一共两位,先把杯子摆上,再请客人进来。”
马庭栋心头大震,这老道邪门,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曹玉堂不速而来?
少女扭动着腰肢,到旁边拿来了酒杯筷子,摆上,挪好了椅子,再斟上酒,然后走到门边,脆生生地道:“贵客,请进来吧!”
马庭栋心中一动,敏感地想到了和合教和罗刹门,还有那神秘的鬼影,难道……
心念未已,传出了老道的话声:“少施主,深宵荒屋来贵客,这是缘分,粗肴水酒聊助兴,请进吧!”听语气还真是不俗。
既然已被发现,便不容退缩,马庭栋回头望了曹玉堂一眼,迈步上前,到房门外停住。
青衣少女轻“啊”了一声。
老道半侧身,面朝门外。
这时可以看出这老道的眼神有说不出的邪意,马庭栋心里立生戒意。
“少施主不肯随缘?”老道目芒闪了闪。
“道长怎知在下到来?”
“这种时辰,这种境地,来了人不会不感觉的。”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位呢?”
“在此地!”另外一个声音接口。
马庭栋一听不是曹玉堂的声音,不由骇然大震。
× × ×
一条人影,随着话声出现在马庭栋身侧不远的地方。马庭栋转头,呼吸为之一窒,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是个要饭的,看来事情大有蹊跷,厢房里的神秘老道所指的另外一个客人当然是曹玉堂,而接话现身的却是个要饭的乞儿。
最重要的是曹玉堂的安全,马庭栋没时间去分析情况,车转身掠向曹玉堂藏身的位置,一看,傻了眼,花台边是空的,曹玉堂已失去了影子。
问题一定出在这要饭的身上,说不定他跟老道是同路人,于是,又急急弹回原地。
“要饭的,人呢?”马庭栋语冷如冰。
“人,什么人?”要饭的怪声回答。
“少装蒜!”
“要饭的半夜醒过来,闻到酒香,喉咙直发痒,想来讨点剩酒残菜……”
“要饭的,少打哈哈,你要是不说实话,命里注定只能活到此刻为止!”最后一个字出口,剑已离鞘。
“什么,你……要杀人?”
“一点不错!”身影一晃,剑已架上要饭的脖子。
“啊哟!我的妈!”要饭的紧缩脖子直打抖。
站在房门口的青衣少女退了回去。
老道离座到门边。
“要饭的,你捣什么鬼?”老道目芒连闪,看起来十分怕人。
“没有呀!道爷,要饭的确是想讨点吃的……”
“你怎会到这里来?”
“没主的房子,要饭的窝本来就在这里。”
马庭栋听这要饭的声音似曾相识,仔细一辨认,大感意外,这要饭的赫然就是替神猫传过话的男叫化,照这样看来,必定又是神猫的点子,曹玉堂的安全大概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应该是这邪门的老道了,心虽定了下来,却又不能露出认识这男叫化的秘密。
“要饭的,你真的想死?”
“大侠,要饭的委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您……杀一个无辜的叫化子,不怕污了剑?”
“本人不在乎!”
“早知如此,安安分分地挺尸多好!大侠,要饭的给您跪……”口里说跪,却不敢跪下,因为剑在脖子上,他怕一动脑袋就会搬家。
“你真的不知道?”马庭栋转变了口气。
“要饭的要是说了假话,下辈子投生仍然是讨口的。”目光瞟向房门:“道爷,您慈悲为怀,替要饭的求个情吧!”
“少施主!”老道立掌当胸:“看来这要饭的不敢说谎,看在贫道份上,就饶了他吧!”
马庭栋趁风转舵收回剑。
男叫化扑地跪了下去。
“谢大侠!”
“滚吧!”
男叫化爬起身来,跄踉离去。
“少施主,令友可能临时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一下,请进吧!”老道摆了摆袍袖。
马庭栋心念疾转,这老道带着女人在废屋里饮酒寻乐,相当地邪门,就算是凑巧碰上,也得探究一下底细,男叫化的出现,更是突兀,说不定此中大有文章。
心念之中,举步上前。
进了厢房,落座,只见桌子上摆的菜肴还真是不少,居然是用盘碟盛着,这里不是观院,只是栋无主的废屋,老道把这里当成了居家不成?
“对了,小妞!”老道灰眉一扬。
青衣少女扭了过来,水汪汪的眼睛先朝马庭栋一扫。
“道爷有什么吩咐?”
“快去沽酒。”
“酒?那不是……”
“非好酒不足以款待嘉宾,记住,上品陈绍,以前我告诉过你的那种,沽不到就别回来。”老道像一个严厉的主子在支使奴才。
“是,我懂了!”青衣少女点点头。
“快去快回!”
“是。”青衣少女一扭腰,出门而去。
明里是要少女去沽酒,语怠却有些古怪,马庭栋心里起了疑云,但又无法忖透。
“少施主,请!”老道举杯。
“道长,打扰不当!”马庭栋也端起杯子。
“贫道说过是随缘,如果彼此无缘,便不会在此时此地遇合。”
双方干了杯。老道亲自执壶替马庭栋斟上。
“道长怎么称呼?”
“今夕只谈喝酒,不谈其余,贫道也不问少施主的来路。有缘相聚,缘尽即散。”
马庭栋默然,一切都显示着无比的邪门。老道的目的到底何在,对方是预期自己的到来,还是真的是巧合?预期很不可能,因为自己是临时起意来这废宅的,而老道早已在此地喝酒。如是巧合,为什么曲意邀饮?
“少施主,用菜,这些菜虽然谈不上是珍贵,但可以说是美味!”老道拿起筷子:“这八道菜分别由八家酒店采办,代表每一家的招牌,各有特色,一试便知。”
马庭栋吓了一跳,真的吓了一跳,如果对方是个富豪,这种奢侈的享受当然不足为奇,但对方是个道士,竟然如此贪图口腹之欲,加上刚刚奉派出去沽酒的青衣少女,也是个尤物,看起来这老道是个标准的酒色道人。
心念之中,他也动了筷子。
不错,的确不错,色香味都属上乘,这是集桐柏各酒家的精华,平常真不容易吃到。
“如何?”老道颇为自豪。
“是不错,好菜!”马庭栋是真心赞赏。
“现在只欠好酒,不久就到!”
“在下平素对吃喝不太怎么讲究。”
“哈哈,少施主,得清闲,且快活,人生苦短,日月如梭过,不乐如何?”
这种口吻,实在不应该出自一个修真人之口。
“道长有这种观念,所以才秉烛夜饮?”马庭栋的话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对,正是这句话!”杯子又举起:“来!”
“请!”
吃吃喝喝,打酒的还不见回转,但马庭栋已感到有些醉意,看这孝道,红润的脸更加光彩,如果不是胡须现灰,他了不起是四十左右的壮年。
“咦,怪事!”老道皱了皱眉头。
“什么怪事?”
“小妞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影子?”
“道长不是叮嘱过她沽不到好酒就别回来么?也许她要多跑几家。”
“嗯!有道理。”
就在此刻,门外一个声音接口道:“根本就没道理点道理也没有。”
老道脸色一变。
马庭栋的脸色也是一变。
人已出现在房门口,来的赫然是曹玉堂,想不到的意外,马庭栋站起身来,脱口唤了一声:“曹兄!”
曹玉堂挑了挑眉,道:“老弟,难得的享受啊!”
马庭栋怔了怔神,曹玉堂受制之后,一直没开过口,现在他的话语已正常,眼神也没狂乱,他神秘地失踪了这么一会,人竟然回复了正常,这可是怪事?
老道眉头一紧,又舒开,目芒闪了一下,沉声道:“这位就是刚才跟少施主一道的朋友?”
马庭栋点头道:“不错!”
老道抬手道:“请进,这就更热闹了!”
曹玉堂跨进房门,毫不客气地在摆着空杯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马庭栋心里有许多疑问,但一句也不能问,问了就会泄底,眼前这邪门老道来路目的不明,他不敢掉以轻心。
老道为曹玉堂斟上酒。
“施主何以突然离开?”
“一时内急,到外面去方便!”曹玉堂洪声回答。
“噢!施主……刚刚说什么……一点道理也没有是什么意思?”
马庭栋落座,但目光不离曹玉堂的脸。
曹玉堂笑了笑。
“道长不是差遣一位花朵似的姑娘去买酒么?”
“不错!”老道的目芒在闪烁,急待下文的样子。
“她根本没去沽酒!”
“什么?”老道眸子里进出骇人的寒芒,像两把利刃钉在曹玉堂的脸上。
曹玉堂好整以暇地自顾端起杯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放回桌上,笑了笑。
“其实,这种酒已经是上品了。”
“施主,把刚才的话说完?”
“哦!是!那位姑娘想来是难耐春情,跟一个小白脸去寻乐子去了。”
老道的脸红中泛出紫,变成了猪肝色,手捏酒杯,用力朝桌面按下,酒杯没破,但已嵌进桌面,杯口与桌面齐平,滴酒未溢,他是气极,但这一手功力,却令人咋舌,马庭栋自忖也办不到。
“这小贱人竟然敢……”
“不是敢不敢,她已经做了。道长,别动气,酒中动气会伤肝,她正在乐,道长却在气,划不来。”
马庭栋心里嘀咕,曹玉堂一向说话极有风度,今晚像是换了另一个人。
老道迫视着曹玉堂,那份神情似乎要想把人吞下去,狂喘了几口气,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同样令人觉得可怖。
马庭栋直觉地感到曹玉堂在做文章,他说的可能不是实话。
老道敛了笑声,用指头叩了一下桌子,长长的指甲一掏,酒杯回到手中,容色一霁,道:“好酒不来,只好将就了,施主晚到,该罚三杯,请!”
曹玉堂道:“区区连一滴都受不了,别说三杯。”
老道口须一动,道:“施主这话什么意思?”
曹玉堂朗声道:“道长是有道行之人,这酒当然也不是普通的酒,而区区平素滴酒不沾,恐怕受不了。”
老道道:“这不太煞风景么?”
曹玉堂道:“区区本来就没资格作道长的座上客,我这老弟是海量,可以奉陪,区区就空坐坐吧!”
老道不悦地道:“施主,这可不是毒药?”
曹玉堂笑着道:“这可难说!”
马庭栋心中一动,曹玉堂这杯酒是老道斟的,莫非他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可是没发现他在斟酒时有什么异样的动作,曹玉堂是什么意思?
老道很明显地咬了咬牙:“施主未免太扫人雅兴!”
曹玉堂歉然地道:“有福之人干杯无碍,区区这无福之人,半杯也难消受,请道长海涵。”
老道像是无可奈何地道:“也罢,贫道不相强。”转注马庭栋:“少施主,我们尽兴!你代令友喝了吧!”
马庭栋其实是毫无兴致,他应付老道的目的是想发掘这一连串古怪情况的内幕,所以才耐着性子虚与委蛇。
曹玉堂把面前的酒摆到马庭栋的手边:“老弟,你就代我喝了吧!”
既然曹玉堂这么做,这杯酒应该没有问题,马庭栋端了起来,跟老道干了杯。
曹玉堂道:“老弟,你是有福气的人,所以我很放心!”这句话多少有些暖味。
老道瞟了曹玉堂一眼,幽幽地道:“施主,真正有福气的是你,贫道精于风鉴之学,丝毫不会看走眼的。”这又是一句话中有话的话。
曹玉堂道:“可能这次走了眼。”
马庭栋坐的位置是斜对厢房门,无意间忽然发觉院子里有个影子一晃而逝,“鬼影子!”他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半夜前的经验,他不认为是眼花,现在的问题是这老道与鬼影子是否有关联?鬼影子是否就是那闻声而不见形的和合教“神使”?
老道继续道:“等应验了施主就知道。”
曹玉堂道:“那只有等着瞧了。”
烛光变成了双焰,马庭栋暗自一震,难道自己醉了?心里才这么想,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桌上的酒菜在转,人在转,屋子也在转,就是真醉也不可能来得这么猛,他想起身,没站起来,反而朝桌面趴了下去,他的感觉是浑身脱力,人软得像一堆稀泥,思想无法集中……
老道“啊”了一声道:“怎么就醉了?”
曹玉堂道:“醉得可真快!”
老道推杯而起道:“里边有床,让少施主躺上一会,时辰已过子夜,天明已经不远!”边说,边架起马庭栋,连拖带扶地朝暗间门走去。
马庭栋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明白,问题在曹玉堂那杯酒,深悔不该粗心大意,放松了戒意,但现在已来不及了。
曹玉堂可沉得住气,端坐原位不动。
老道把马庭栋安顿上床,然后步出明间。
房里一片漆黑,马庭栋瘫在床上,突地,他发觉有只手在他身上拍了拍,然后有东西被塞进嘴里……
外面,老道站在桌边,脸上带着阴残的笑意,充满邪意的目芒,直照在曹玉堂面上。
“道长,我那小老弟醉了还会醒么?”曹玉堂像是在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当然会,等天亮之后。”
“那区区就放心了!”
“姓曹的,少装蒜,回答道爷一个问题,出去沽酒的小妞是不是被你做了?”
“道长,这话不公平,那小妞根本不是去沽酒,是奉你命去杀那叫化子,结果……”
“结果怎样?”老道的阴笑僵化在脸上。
“反而被那要饭的给宰了。”
老道的脸皮子起了抽搐,两眼瞪得滚圆,由于在咬牙,口须连连牵动。
“姓曹的,谁解了你的禁制?”
“噫!道长怎么知道区区曾受禁制?”
“少废话,快回答?”
“其实……说出来没有关系,是一只猫。”
“什么?猫……”
“对,区区被一只野猫抓了一把,人就清醒了。”曹玉堂一本正经。
“嘿嘿嘿嘿……”老道阴笑起来,这种笑声,教人听了会打从心眼里发毛,笑够了才道:“曹施主,你很会说笑话,就趁还能开口多说几句吧,不然你会后悔没有尽兴。”
“区区从没考虑到闭上嘴这问题。”曹玉堂态度从容,面不改色。
“太可惜了!”老道摇摇头。
“有什么可惜的?”
“如果你早考虑到,应该不断让他说上三天三夜,把要说的,想说的全说完,而现在你的时间不多了,这不是很可惜么?”
“看,这有多巧,区区也正在替道长惋惜。”
“你为本道爷惋惜什么?”
“因为道爷的时间比区区还短。”
“哈哈哈哈!”老道狂笑了一声,不像刚才的阴笑,而是觉得可笑的真笑。
“哈哈哈哈!”曹玉堂也陪着笑了一声。
“曹施主,如果你知道贫道是谁,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别说笑了。”
“可惜区区已经知道道长是谁了!”
“贫道是谁?”老道像是有些吃惊。
“道长是阴山来的,黑道上鼎鼎大名的‘三绝道人’,喜欢女人,淫绝;喜欢杯中物,贪绝;喜欢杀人,狠绝,区区说的不错吧?”
老道红喷喷的脸又变成了猪肝色,眸子里的光焰像两条剧毒的蛇信。
“你说得半点都不错,说完了么?”
“说完了!”曹玉堂依然面不改色。
“很好!”老道突然笑了,没有声音,只是一个笑容,他在不可能笑,也不应该笑的时候笑了,这笑代表着什么?很好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是很好!”曹玉堂回答的很妙,而且他也笑了,同样令人困惑的笑。
老道的笑意更浓。
“曹施主,你知道贫道为何发笑?”
“不知道!”
“那你还是差了些,贫道在超渡人的时候才会发笑,老规矩,而你竟然不知道。”
“道长又知道区区发笑的原因么?”曹玉堂反问,笑意也一样加浓,而且像是真正开心的样子。
“你自己说吧,贫道不耐烦猜。”
“区区是笑道长不但不敢举行超渡,而且会恭送区区出门。”
“哈哈!”现在老道笑出了声:“曹施主,你说的太玄了,天底下会发生这种妙事?”
“道长,天下的事很难说定的。”
“贫道就当场证明给你看!”单手半扬:“贫道超渡你只在挥手之间,你带着剑,但没时间拔,你有两只手,没机会反抗,相信么?”
“绝对相信,不过……道长忘了件事。”
“什么事?”
“道长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是初一,朔日,这一天对道长来说是诸事不宜,而且犯了煞。”
老道笑容倏敛,脸皮子抽动了几下。
“现在是现在,不是明天,你以为知道了贫道的秘密便可以不死,太天真了!”眸子里杀光陡炽,半扬的手就要挥出……
“道长想先看样东西么?”
“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伸手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荷包,扬了扬。
老道面色惨变!伸手在怀里一阵乱摸,脸孔扭歪,咬咬牙,阴森森一笑。
“曹施主,贫道身上的东西怎会到你手上?”
“无意中捡到的。”
“东西在你手上跟在贫道手中没差别吧?”
“差别太大了!”曹玉堂一副笃定的样子。
“你能死捏住不放?”
“不,这东西区区要交还给道长。”
“什么意思?”老道困惑了,因为曹玉堂的话大出他意料之外。
“道长当然明白这东西对道长的重要,与生命并无差别。”曹玉堂好整以暇地不疾不徐,停了停才又道:“有这东西,道长活个九十甚至百岁毫无问题,如果丢了,要再求得可能根本就办不到……”
“快拿来!”
“区区的话还没说完。”曹玉堂笑了笑:“现在荷包里的东西只能应急一次……”
“什么?你……”老道毗了毗牙,手掌又动。
“道长稍安毋躁,等下次需时,会有人奉上,保证不会误事!”
“嗯!”老道的神情突然变得和缓下来:“看起来你是有条件的,对不对?”
“条件谈不上,一点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请道长答应从此刻起收手不再杀人。”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现在插翅也逃不了,贫道留你半条命,让你伴在贫道身边,想来你不会不听话。用你来交换全部东西,大概不会有问题吧?”老道阴沉之色加深,随时准备噬人的样子。
“道长可能想左了,东西在另一个人手上,那人的心肠慈悲得比道长有过之无不及,像区区这种命,道长就是要上十条也不能使那人动心,而结果,道长应该很明白,每个月都有个初一,对不对?”
老道的眸子杀芒一闪,脸上泛起狞容。
曹玉堂朝侧方一挪步。
“别动!”声音起自身侧。
老道半转身,一看,狞色僵化在脸上,像一个人半夜独行突然碰上了鬼,连转变表情的余地都没有。
这忽尔冒出来的,赫然是醉倒被送进内房的马庭栋。
“你……你怎会醒过来?”老道舌头打结。
“福大的人命大!”曹玉堂代答。
马庭栋手里横着离鞘的剑,熠熠双眸迫视着老道,手中剑是蓄势随时待发,口抿得很紧。
“道长!”曹玉堂又开口:“区区这位老弟的剑法也是一绝,出手不落空,而且绝对不会比道长的罡袖杀人慢,所以区区十分放心。”
“贫道……明白了!”
“明白什么?”
“贫道荷包里的解药也被你们弄到手,另外有人偷偷进房替他解,对不对?”老道咬牙切道。
“完全正确,正是如此!”
“曹兄!”马庭栋开了口:“我们现在该……”
“天快亮了,去办别的事。”说完,又目注老道道:“道长,刚才区区提出的小小要求,应承不应承在于道长,话已说完,咱们告辞,希望下次见面时能很愉快!”一抬手,把荷包掷与老道。
老道接在手中,脸色之难看无法以言语形容。
“老弟,走吧?”曹玉堂偏偏头。
“走!”
× × ×
天黑之前亮一亮,天亮之前黑一黑,这是俗谚。现在正是天亮前的一刻,天色更黑。
马庭栋与曹玉堂停身在废宅不远的平野草丛中,此地视线开朗,可以减少许多顾忌。马庭栋有一大堆的疑问,早已迫不及待。
“曹兄,你在废宅花台边突然失踪把人急煞,真的是神猫的杰作?”
“不错!”
“那小弟醉倒之后,暗中塞解药的也是他?”
“对,为了保持身份,他只能在暗中伺机活动,不能明目张胆。”
“三绝道人是何身份?”马庭栋似乎想把所有的问题一次就问完,可惜话只能一句一句地问。
“好!”曹玉堂也看出马庭栋猴急的心情,轻声一笑,道:“马老弟,我把全部始末简单扼要地告诉你,罗刹门在山外有个外围组织,叫和合教,成立不到一年,目的是防卫罗刹门本身,内外两个组织除了几个有数的负责人之外,互不来往,三绝道人是和合教的第三号头子……”
“三绝道人只是第三号头子?”马庭栋忍不住插口。
“对!”曹玉堂接下去道:“第二号头子行动如鬼魅,目前还不知道是何许人物,他被尊为神使……”
“哦!这……小弟知道。”马庭栋又插口,他当然忘不了鬼影子。
“第一号头子就是教主,目前是个谜,但我们必须追查出来,和合教配合罗刹门弟子,执行两个任务,头一样是除去我永绝后患,原因是为了舍妹玉妍。第二样是全力争取老弟你入赘罗刹门,大概情形就是如此。”
“还有一点小弟不明白……”
“哪一点?”
“曹兄用以要胁三绝道人的荷包?”
“哦!这个……”曹玉堂再次笑出了声,显得很振奋地道:“那荷包对我们的帮助太大了,如果没得手那个荷包,我们可能一事无成。”
“曹兄没说到正题?”
“别急,这就要说到了,那荷包是三绝道人看得比命还要重的宝贝。他患了一种怪病,每月朔日发作一次,发作之时,不但相当痛苦,而且脆弱得像刚吃奶的孩子,谁都可以要他的命,他花了极大代价,求得了控制怪病的丹方,在发作之前服下,便可化解,荷包里装的便是他的救命金丹,另外还有专解奇毒之药,因为那怪病无法根治,所以他药不离身。”
“怎知道他患了那种怪病?”马庭栋激奇不已。
“是那只猫无意中发现的。”
“噢!那又是怎么弄到手的?”
“弄别的东西是那只猫的绝技。”曹玉堂翘了下大拇指:“老弟,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马庭栋兴趣盎然,他现在才知道神猫卜一贵是个空空妙的能手,怪不得他的行动和作为在显示着诡秘。
“一个最精明的人,什么时候会疏神大意?”
“这……”马庭栋答不上来,这问题问的太怪,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男人和女人睡觉,达到忘我境地的那一刻,明白吗?”
“嗤!”马庭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曹兄的意思是说那只猫拣那种时刻,向三绝道人施展他的绝技?”
“对了,正是这句话。”
“刚才如果我们趁机除了那老道,岂不减少一个劲敌?小弟我有把握……”
“不,留着他对我们的好处可太大了,他的救命仙丹在我们手里,等于被我们掐住了脖子,他狠不起来,人没有不怕死的。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是和合教三巨头之一,我们要利用他追出另两个,和合教不除,我们无法对罗刹门采取行动。”
“是,小弟一时没想到这一点。对了,那只猫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的确是不知道,因为他没透露。”
“这么说,神猫这名号是他对我们所使用的暗号,实际上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号?”
“对,所以老弟你最初对我提到这名号时,我说似乎听说过,其实根本就没听说过。”
马庭栋突然想到件事,目光不断地四下扫瞄。
“老弟,怎么回事?”
“一个跟我同路的女子,也就是在姜家救曹兄脱困的罗刹门弟子丁美芳,她留在此……”
“丁姑娘么?不必担心,那只猫已经把她安顿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啊!”马庭栋松了口大气。
天色已经发蒙,四周的景物现出了模糊的轮廓,天快亮了。
“曹兄,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你先回客店歇着,等我的消息。”
“现在就分手?”
“对!”
× × ×
璀璨的朝阳洒遍山城。马庭栋回到了客栈,折腾了一夜,现在才感到需要大睡一觉。推开房门,跨了进去,反手掩门,眼睛望着床……
突地,他感到一样尖刺的东西抵上了左边腰眼,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深悔自己太粗心,在目前情况下,应该步步为营,小心行动。
“什么人?”他栗声喝问,同时竭力保持镇定。
“要你命的人。”
“问你是谁?”
“你听声音!”
的确,这声音颇不陌生,略一思索,想出来了,内心不由起了一阵悸动。
“你是金童?”
“随便你怎么叫,反正金童也好,珍珠也好,并无关紧要。”
他到底是男是女?是金童还是珍珠?如果照他留在此地的那套行头判断,应该是珍珠才对。
“你……要杀我?”
“不错!”
“为什么?”
“当然有杀你的理由。”
马庭栋束手无策,连头都不能回,他非常明白珍珠玩刀的能耐,只消一动,锋利的匕首便会贯腰眼而入。
× × ×
看样子,珍珠早已伏伺房中。马庭栋推开房门,她被挡在门背后,马庭栋反手关门,背对着她,匕首抵上腰眼,是十分顺当的事。她声称此来为了杀马庭栋,而且有理由。
她杀人的理由是什么?
珍珠在桐柏城已杀死过三个人,一直不曾露脸,现在露了脸,依然是要杀人,而且杀的是关系渊源都极深厚的人,这为什么?
马庭栋还没尝过被人用刀子制住的滋味,这使他感到啼笑皆非,他并无恐惧之感,因为他直觉地判断珍珠不会真的杀他,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
“珍珠,你真的要杀我?”
“一点也不会假,我从半夜守候到现在,终算逮到了机会,非常有利的机会。”
“你刚才说,杀我是有理由的?”
“不错!”
“什么理由?”
“我一共要杀三个人,第一个是你,因为你侮辱过我,也侮辱过朱大小姐,你伤了我们的心,才使得大小姐乱找男人,所以该杀。”
“我……侮辱过你们?”马庭栋打了个冷战。
“你用不着否认,在伏牛山中,你在大事完毕之后,不择而别,我们一路追到桐柏来,你冷面无情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对女孩子来说,是最大的侮辱,也是最伤心的事,由于这而使朱大小姐走上邪路,这是你一手造成的,所以该杀。”珍珠的声调很激动。
马庭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起,他最初是认定珍珠是男的,所以才看不起朱大小姐,后来由那包衣物,证明是一场误会,但一直没机会表明,要解释这误会的确很难启齿,这显示了自己的愚昧和没度量。
“第二个要杀的是谁?”他只好问下去,心里在盘算用最简洁的方式来解开这个结。
“朱玲玉!”珍珠从牙缝里迸出这三个字,声音中充满了恨意。
“什么?”马庭栋又是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栗声道:“你要杀朱大小姐?你们是同门师姐妹,情如……”
“原因就在此。”
“怎么说?”
“她乱交男人,糟踏了自己,也辱没了师门,所以我要杀她。”
“珍珠,别冲动,据我所知,朱大小姐是清白的。”
“少来这一套,我不要听,别妄想我会改变主意,你以为这样巧辩我会连带放过你?做梦!”
“这不是巧辩,是事实,她在万府作客,而事后查出那万惠明本来是……”
“住口!”
“好,你说,第三个要杀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