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如果亡魂女所得不是假的血书,便是别有文章,老夫所见是千真万确的血书。”
“唔!”马庭栋想了想,双晴一亮:“如果天星门主已拥有血书,就不会再派遣手下搏命以争?”
“问题就在此处。”
“请讲!”马庭栋大感兴趣。
“那份血书所载是一招极其玄奥霸道的剑术,由于是古体字,极少人识,又不能随便找人辨释,所以天星门主并不知其意,血书所载是口诀,而其解却在铁匣之上,无解便不能参悟。”
“铁匣?”马庭栋一颗心狂跳起来,他在石窟上层,得到亡魂女遗留的铁匣,由于是空的,所以随便弃置在峰间的石缝里,想不到铁匣上载有诀解。
“不错,老夫翻出来之后,天星门主一心追索的便是铁匣。”
“啊!”马庭栋几乎想抖出来,但随即止住了,这秘密亡魂女定然不知道。不然不会遗弃不顾,这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了。
“血书口决,老夫默记在心,重写了一遍,现在奉赠少侠……”
“……”马庭栋激动无比。
“如果有机缘,少侠能得到铁匣,互相参照,便可练成那一招无敌的剑术。”
“……”马庭栋不知说什么好。
“少侠!”太极老人目芒一闪,沉重地道:“请记住老夫所说机缘二字。只能随缘,不可强求,否则至宝将成不祥之物,会带来灾祸。”
“机缘!是……机缘!”马庭栋喃喃自语。
太极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方旧布,看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摊开,上面现出一些字迹,字体是今字,任何识字的人都看得懂,从笔画色彩判断,是树枝醮有色树汁写的,山间当然找不到笔墨。
“马少侠,收下,有时间慢慢参研。”说着,把布片重新折好,塞在马庭栋手里。
马庭栋紧紫捏住,考虑了片刻,决心把事实真相告诉太极老人,君子坦荡荡,隐瞒便是亏德,于是,他把巧获铁匣的经过说了出来。
太极老人惊得跳了起来。
“马少侠,这……这简直是天意,希望你珍惜这份上天的德意。”
“晚辈会的!”马庭栋也站起身来。
“马少侠,老夫可能无法亲眼看你成功,谨在此预祝你前程无量。”
“敬谢范老。”
“老夫了无憾了,哈哈哈哈……”好半晌,才敛了笑声道,“少侠,就此别过了!”
“范老……”马庭栋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他太兴奋,也太激动。
太极老人用手拍了拍马庭栋的肩膀,出洞离去。
马庭栋窒在当场,仿佛是在经历梦境,这是奇迹,来得太突然,教人难以立即接受。
洞外已现出暮色。
久久,马庭栋作了决定。
× × ×
十天后。马庭栋重新在山中露面。
他现身的地点,是在一座孤峰上,这孤峰距离原先藏铁匣的高峰有五里之遥,十天的时间,他完全参透了血书剑法,只一招,但其玄奥霸道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由太极老人凭记忆翻录的口诀布片已销毁,铁匣仍保持完整,藏在峰头一处不受风雨侵蚀的地方,没血书配合,铁匣等于废铁,没铁匣,血书不发生作用,而血书原件是落在天星门主手里,这一来全成了无用之物。
他的剑术已更上层楼,不说无敌,却可以说难逢对手,但他的内心是空虚的,因为他还没找到朱大小姐,他入山的真正目的并未达到。
他下了孤峰,茫然在山间。
伊人何处?
现在,他希望能碰到人,最好是金童或白衣追魂,以求明白这十天来山中的变化。
空山寂寥,踌躅了近两个时辰,连半个鬼影都没发现,别说是人。
他想,亡魂女得到血书的消息既已传闻,夺宝的就有了特定的对象,十天的时间不短,事情不是另起变化,便是已经有了结果,不会有人再逗留在山里,照白衣追魂的说法,有血书的地方便可找到朱玲玉,现在证实了真正的血书落在天星门主手里,亡魂女抛弃了空匣,很可能是一无所获,令人不解的是天星门主当年何以取血书而舍铁匣?铁匣何以又出现江湖而引起了争夺?
眼前一条山涧横亘,涧水奔过乱石,卷起了千堆白雪,发出万马奔腾之声,气势雄伟惊人。
马庭栋仁立涧边石上,领略这大自然的景观,胸中似也有波涛在汹涌澎湃。这共鸣,源于那一招血书剑法,意料中施展之时,也会有同样的气势。
眼花缭乱中,发现似乎有人在水雾湍流中翻腾而下,不由大感谅异,这种山涧,说什么也不适于泅泳,难道是有人失足落涧么?
一个意念才转过,人影已卷流消失。
眼花么?也许是根木头。
突地,又有人影卷到,是两个。
尸体,他断定了,看情形,上流头发生了事,很可能是血书事件的延续。
于是,他沿涧奔去。
涧石堆垒,奔行其上有如星丸跳掷。闹势是斜向上的,百丈之后,涧谷一叠,涧水变成了纷披的白练,煞是壮观。飘上岩坎,眼界突然一阔,谷势变成平进,水流悠悠,涧边怪石棋布。
目光嘹扫之下,发现远远怪石间似有人影浮动,他快速地迫了过去。
接近,看出是三男一女遥遥相对,中间涧水弯入,回到峰脚,形成了一个湾子,最窄的地方约莫两丈,双方隔湾子相持。
怪石阻挡视线,看得不十分真切。马庭栋换了个斜方向的位置,掩在一块巨石之后,再看,登时激越起来,水湾那边的女子,竟然是惨遭强暴的素素,穿着极不合身的衣服,站在水边石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羞愤自决?
回转目光,看这一边,三个男人中,两个是劲装武土,另一个赫然是天星门总管余军,也就是乘危强暴素素的凶手。
马庭栋两眼尽赤,杀机倏涌,但他强忍住没现身,他必须先了解一下状况。
“洪姑娘,希望你多想想!”余军开口。
原来素素姓洪,马庭栋现在才知道。
“没什么好想,我活着是为了要杀你!”素素的声调饱含怨毒。
马庭栋依现场的情况,迅快地作了判断,素素是亡魂女的门徒,当然也会金针绝技,刚才所见的流尸,定是余军的手下想飞渡水湾而遭射杀,尸体顺水漂流。
“洪姑娘!”余军把声调放得平和而诚恳:“这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令师已经答应。”
“哈哈哈哈……”笑声凄厉刺耳:“余军,你是禽兽,不是人,休要做梦。”
“洪姑娘,我是因为爱极了……”
“住口,用不着再放屁。”
“洪姑娘不给我赎罪的路么?”
“你罪不可恕!”
“洪姑娘,只要你点头,我余军从此退出江湖,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共同过……”
“你是该到一个远远的地方,永不回头的地方。”
“洪姑娘,你………”
“我只想一点一滴流尽你的血。”
马庭栋自暗中切齿,他的愤怒与素素的恨一样深。
看情形,双方根本没谈判的余地,知徒莫若师,亡魂女应该明白素素的个性,为什么作这荒谬的决定呢?是基于爱心才忍让素素就此被毁么?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飘然来到,赫然是亡魂女。
“前辈!”余军深深施礼。
两名武士也随着扶剑弯腰。
亡魂女并未答礼,两眼直望素素那边。
“素素,不要固执,你还年轻……”
“师父,别让徒儿我屈从。”
“素素,为师的是为你大半生着想……”
“徒儿心领了。”
亡魂女飞身过水湾,落到素素身边,拉起她一双手:“孩子,我们到那边去谈。”
素素不动。
亡魂女回顾这边一眼,强拉着素素朝怪石中走去。
余军嘱咐了身边的武土几句,然后也飞越过去,人影先后消失在乱石中。
马庭栋幽灵般现身,悄没声地迫近武士身后,低喝了一声道:“相好的。”
两武士大惊转身,马庭栋闪电般一手倒剑把,一手伸指戳出,迅雷不及掩耳,两武士连人影都没看清,便栽了下去,马庭栋飞腿,把两个半倒未着地的武土踢入水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涧水又添了两具流尸。
马庭栋毫不迟疑地越湾而过。
× × ×
小小的石坪,半圈在山石中。坪上三人对立,亡魂女师徒正面相对,余军斜立。
素素的脸上除了怨毒没任何表情。
“孩子,想开些,要他死并不能改变事实。”亡魂女苦劝的口吻。
“师父一向嫉恶如仇,为什么要成全他?”
“孩子,唉,天下有些事……真教人没办法。”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们三人可以到一个人不识的地方生活,幸福还是会有的。”
“……”素素的脸色在变。
“洪姑娘,我发誓这辈子为你作牛作马,求你给我赎罪的机会!”余军躬了躬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素素扫了他一眼。
马庭栋不敢太迫近,藏身在两丈外的石后。但坪中的情况仍看得十分清楚,他开始困惑,难道素素的决心已动摇,如果这样,自己还犯得上干预么?
“孩子!”亡魂女可能看出事有转机:“你再想想,为师的不强迫你立即决定,他做了这不可原谅的恶行,如果你肯宽恕他而跟他结为夫妻……”
“师父,不要说了!”素素声调已缓和,怨毒之色也从脸上消褪。
“洪姑娘,我……实在该死,求你……”余军跪了下去。
素素的脸色又变了一变。
亡魂女挪了挪步子,叹了口气。
“孩子,愿你能体谅为师的这番心意,照为师平时的性格,他活不到现在,可是……为了你的大半生,又不得不克制自己。”
“师父!”素素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定要徒儿认命么?”
“孩子,人有时是不得不从权的。”
“唉!”素素长叹了一声。
余军仍直挺挺地跪着。
“真是冤孽,我……”素素徐徐挪步,走向余军,手微抬,幽凄地道:“你起来吧!”
亡魂女脸上绽出一丝笑容。
马庭栋在暗中愤慨万分。
余军一手以手指拄地,单膝曲伸,正待站……
“死!”素素厉叫一声,翻掌狂朝余军头顶劈去,快如闪电,是存心要他的命。
马庭栋心头一震。
“啊!”亡魂女的反应神速惊人,随着这一声谅叫,手掌挥出,与叫声几乎是同时。
余军的身形被震得一歪,他也不是弱者,顺势滚开,挺身跃起。
毫厘之差,素素一声落空,脸色泛了紫,拔出长剑,欺身疾刺。
余军电疾旋开。
“住手!”亡魂女大喝了一声,脸色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身躯也在发抖。
素素又一剑挥出。
余军闪到了亡魂女身侧,脸上的肌肉连连抽扭,这是想不到的情况。
马庭栋现在明白素素决心未改,只是为了逃避她师父的阻挠而故意装出回心转意的样子,以求达到目的。
素素咬咬牙,再次挥剑疾劈。
余军闪到另一边,亡魂女变成隔在中间。
素素控住剑,眸子红得似要喷血,狂声道:“余军,你这只狗,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亡魂女栗喝道:“素素,把剑收起来!”
素素左手倏地上场……
亡魂女以快得不能再快的动作,一把抓住素素的手腕,激声道:“素素,你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为师的收留你,你不念十年师恩么?”
素素的泪水突然涌现。
亡魂女贴近,低声在素素耳边说了几句。
素素脸孔立起抽扭,挣脱手,后退,喘息,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想不到是如此。”
亡魂女点头,又一声长叹。
“孩子,你要为师的怎么办?”
“师恩重如山,徒儿会有所自处!”紧咬下唇。
“孩子,你……不肯改变主意?”
“不!”素素叫出声,下唇已咬破流血。
马庭栋已不能再按捺,飞身扑入石坪,手中剑随之离鞘,余军惊觉反应,马庭栋的剑已抵上他的后心,一个惊骇至极的表情,僵化在脸上。
“修罗剑!”亡魂女惊呼出声。
余军登时脸色泛白,意识到已经死星照命。
素素抬眼,望着余军身后的马庭栋,脸上神情之怪异,简直难以形容,娇躯簌簌抖了起来,这是他曾属意的人,然而现在残酷的现实已撕碎了梦想,一切归于幻灭。
“修罗剑,你……敢横岔一枝?”亡魂女怒叫。
“在下亲口答应素素姑娘,要把这狼子分尸,在下已放过他一次。”
“你真敢这么做。”
“在下言出必践!”
“你敢动他一下,老身誓不与你干休。”
“哈哈哈哈,在下实在不明白芳驾是什么样的为人准则,爱徒被辱,痛不欲生,居然反倒卫护凶手,江湖上这种事还真少见。”
“贫嘴,放开你的剑!”
“办不到!”
“你以为金针杀不了你?”
“在下手中剑同样可以流人之血。”
亡魂女的脸孔泛了紫,但投鼠忌器,她一点辙都没有只要她一动,先死的是余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