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寸,人本座要带走!”剑王之王电炬似的目芒,在马庭栋身上一连几绕。
“办不到!”八寸婆婆不假思索地断然加以拒绝。
“你要跟本座作对?”
“如果阁下坚持,恐怕势所难免。”
“你知道他欠本门多少条人命么?”
“他不杀人就被人杀,江湖间的争斗就是这原则,不足为奇。天星门动辄就用群攻,这合理么?”
马庭栋心头的气平了些,因为八寸婆婆在代他争理,他不能真的不识好歹。
“八寸,长话短叙,一句话,本座要带人。”剑王之王并未改变主意,而且下了最后通牒。
“可以,等到我无力阻止之时。”
“那就是说我们非见真章不可?”
“这点阁下可以决定。”
“你自信有这份能耐与本座抗衡?”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武学一道,各有专精,不能说有绝对把握,但自信是有的。”
话说到这里,只有各凭本事见真章一途。
剑王之王不再开口,目芒罩在八寸婆婆的脸上,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八寸婆婆气定神闲,看样子她是真有把握与这剑中之霸一较长短。
马庭栋想笑,但笑不出来,心里有一股很深重的自嘲,两个名震江湖的人物居然是为了他而不雇羽毛,拼搏的结果必然有一方落败,败的一方名头自然受损,可以说谁也输不起。虽然说胜败兵家常事,但那只是一句话而已,实际上江湖人对“名”的重视,超逾生命,只有人为留名而牺牲生命,没有人为苛全生命而不雇令名。
剑王之王是为了忠于天星门。
八寸婆婆是为了什么?
最令马庭栋困惑不解的是入山这么多天,始终不见朱大小姐和珍珠的影子,这可真是古怪。
照八寸婆婆的说法,她伸手管这件事是为了爱才,如果真是爱才,为什么又禁止跟朱大小姐交往?显然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八寸!”剑王之王又开口:“在本座剑下,你走不过三招!”
“彼此,你阁下也难逃三刀!”针锋相对地回答。
“你真的有这份信心?”
“有!”
“那你准备了?”
“阁下随时可以出剑。”
巨剑徐徐扬起。
八寸婆婆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右手斜举半弯,左手环胸,手掌附在腑下。
空气骤呈紧张。
马庭栋只有看的份,而且还是躺着看,心里的那份窝囊,无法以言语形容,剑王之王赢了,他便是彩头,会被带走,八寸婆婆赢了,难免受人卵翼之讥,修罗剑三个字的名号,以后便不必再抬出来了。
现在,他对八寸婆婆毫无感激之情,只有愤慨之念,这情况将使他不能做堂堂正正的武士。
他想挣起,但只是想而已,全身有如瘫痪,连四两的力气都没有,激愤之余,他开口栗叫道:“八寸婆婆,没人要你多管闲事,我恨你!”
八寸婆婆冷冷扫了他一眼。
接着他又道:“剑王之王,现在你有机会杀死我,否则你就会后悔。”
剑王之王也扫了他一眼,但立即回复与八寸婆婆对峙之势,不予置理。
“八寸,你用的是匕首,你无法进入本座身遭六尺之内,六尺范围是死亡地带。”
“阁下不必大自信,匕首虽短,但刺入你阁下的身体绝不含糊,六尺不是距离。”
“出手吧!”
“我在等阁下!”
就在此刻,一条黄色人影闪现当场。
马庭栋先见一双脚,杖头、衣衫下摆,再往上看,花白长髯,来的赫然是太极老人。
太极老人的老伴被天星门挟着人质,迫使他对付洞中人,既已脱险,为什么不远走高飞?
剑王之王与八寸婆婆不约而同地收势面对老人。
“姓范的,你居然还敢逗留山中……”剑王之王目芒大盛。
“老夫有事未了!”
“哦!何事来了?报挟妻之仇?”
“老夫一生不记人仇,只不欠人的情。”
“你欠了谁的情?”
“这位小哥,修罗剑。”
马庭栋心中一动,精神为之振奋起来,老人这一出现,事情便有了转机。
“范老,能为小可解开穴道么?”马庭栋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小哥,稍安毋躁。”
剑王之王挪动了一下脚步,迫视苦太极老人。
“姓范的,你意欲何为?”
“奉劝两位几句话。”
“噢,你想当鲁仲达?”
“不错,是这意思!”
顿了顿接下去道:“两位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羽毛必须珍惜,姑不论谁生谁死,只要是落败的一方,行将无脸再在江湖行走,实际上争的只是意气,老夫殊觉对两位不值。”
“范老说我们是意气之争?”八寸婆婆开了口。
“不错!”
“那修罗剑怎么说?”
“他还没到非保护不可的地步!”
“那是我多事了?”
“老夫本意不是这样,修罗剑是正牌武士,他有他的立场和想法。”
马庭栋心里对太极老人大是感激。
“本座身为天星门太上护法,也有其作为的立场,又有什么不值?又岂能解释为意气之争?”剑王之王的语气和缓了下来。
“阁下与修罗剑订有三招之约,他已接下了两招,第三招未必能要他的命,而事件转变为对第三者的生死之搏,阁下在南疆是魁首的人物,万一失手,对南疆武林作何交代?其后果阁下没计及么?”
太极老人说的情在理中,一个身为领袖的人物,如果身败,就等于名裂,后果的确是非常严重。
剑王之王怔了怔,突地大睁巨目道:“本座有把握能维护名头。”
八寸婆婆也立即反应道:“本人亦然!”
剑王之王眉锋一竖道:“姓范的,凭你还解决不了这争端。”
八寸婆婆也抿抿嘴道:“今日之局,只有刀剑之下见真章。”
火药味又告浓炽。
太极老人笑了笑,正视着剑王之王沉声道:“天星门劳师动众进入伏牛山区,目的是铁匣血书,而今血书已落入亡魂女之手,除了阁下,恐怕没人能阻止她出山,她一旦出了山,要想再……”
剑王之王脸色立变。
“血书落人亡魂女之手?”
“不错!”
“你怎么知道?”
“别管老夫如何知道,你阁下见到了亡魂女便可证实,她正在准备离山。”
“姓范的,如果你是信口开河……”
“哈哈哈哈……凭老夫的名头,会是信口雌黄之辈么?信不信由你。”
剑王之王想了又想,吐口气道:“好,本座暂且信你!”说完扫了地上的马庭栋一眼,这才朝八寸婆婆道:“八寸,我们的事错过今天再说。”
八寸婆婆道:“随时候教!”
马庭栋大声道:“剑王之王,我会找你!”
剑王之王电掠而去,马庭栋的话,不知他有没有听到,身影很快地便消失在林樾之中。
八寸婆婆目送剑王之王离开,然后转身面对太极老人,脸色又回复冷漠。
“范老说血书落入亡魂女之手,可是真的?”
“半点不假。”
“范老亲目看到?”
“不,是一个叫金童的年轻人报的信。”
“金童?”八寸婆婆眸进寒芒。
“对,他请老夫出面化解争端。”
马庭栋骤然明白过来,原来是金童那鬼灵精作的安徘,真亏他能找到太极老人。
太极老人上前扶起马庭栋,目光扫了扫八寸婆婆,八寸婆婆上前在马庭栋身上戳了一指。
穴道一解,功力复苏,人已能站立。
太极老人松了手。
“小哥,你随老夫来!”
“范老……有何指教?”
“去了再说!”
“……”马庭栋点头。
八寸婆婆冷冰冰地道:“马庭栋,听清楚,老身的主意不变,你心里应该明白。”
马庭栋当然明白,她仍然不许他和朱玲玉来往,他没答腔,只冷冷地回报了八寸婆婆一眼。
太极老人向八寸婆婆扶杖拱手道:“老夫行将退出江湖,不言后会了。”
八寸婆婆默然答礼。
太极老人举步,马庭栋跟随,他不知道老人要带他到什么地方,谈什么话,做什么事,不过他觉得就此离开八寸婆婆也好,这女人行事近于乖张。
穿林走了不远,忽见金童现身头里,臂弯上搭了件衣衫,马庭栋一眼看出是自己脱给素素遮体的外衫,心头下意识地起了一阵激动。
“老前辈,马大哥!”
金童迎着招呼。
“金童,这外衫……”
“挂在树上,我认出是你的。”
“亡魂女师徒呢。”
马庭栋急问。
“不知道!”金童摇摇头。
马庭栋接过外衫,立即罩上,拴扣整齐。
“金童,我跟范老前辈有事……”
“只管请便,我不会缠着你。”
金童耸耸肩笑了笑。
“再见!”
“再见!”
× × ×
这是个十分隐秘的小山洞。马庭栋和太极老人相对坐在洞中。
“范老约晚辈来这里有何指教?”马庭栋迫不及待地先开口。
“马少侠,老夫与拙荆对你的援手至为感激。”
“范老,晚辈是为所当为,不足挂齿。”
“老夫一生不欠人债,现在即将归隐林泉,更不能留下条尾巴牵肠挂肚。”太极老人神色肃然。
“范老的意思……”
“老夫要报答。”
“报答?哈哈哈哈,范老,晚辈不是施恩望报之人,对您老援手,一方面是机令凑巧,另方面是尽武士本分,您老这么一说,岂不……”
“马少侠!”
太极老人抬手止住马庭栋说下去,道:“就不说报答二字吧!借少侠的一句话,机令凑巧。”
“怎么说?”马庭栋有些茫然。
“话得从头说起,少侠知道天星门何以劫持拙荆,胁迫老夫替他们卖命么?”
“这……晚辈愿闻。”
“老夫除武事之外,对文字之学也稍有涉猎,天星门主有份文件全是古文字,要老夫代为翻译……”
“江湖上至今还不知道天星门主的本来面目,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他没与老夫照面。”
“哦!他请范老译释的是什么文件?”
“血书,用血写的一片绢笺。”
“血书?”马庭栋大为震惊,真以为是听错了:“就是先前所争的血书么?”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