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不想知道么?”马庭栋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想!”
“为何不追踪下去?”
“这点用不着,自会何人代劳。”
“噢!阁下早有了安排?”
“毋须安排,情势必然如此,天星门已封锁了整个山区出口,洞中人很难突破封锁,而且将被迫现身。”
“如果这算盘并不尽如人意呢?”
“这点区区并不担心!”白衣追魂似乎信心十足,顿了顿,反问道:“修罗剑,你是否也想得到血书?”
“没这意思!”马庭栋说的是真心话。
“既然无意,犯得上淌这浑水么?”
“好奇。”
“你可曾考虑过,因为好奇而可能付出的代价?”
“在下不在乎。”
“很好,这是武士的本色。最后一句话,在你的心目中,对区区是什么看法?”
“怎么说?”
“是敌人还是朋友?”
“都谈不上,是敌是友得看将来情况的发展。”
“那区区希望你把区区当朋友看待!”说完,闪身消失在岩石之后。
人消失了,但声音仍在,当朋友看待,这又为了什么?这当中有什么文章?是不愿增加敌人么?仔细想想,没有道理……
金童走上前来。
在马庭栋的观念里,金童同样是个神秘而可怕的人物,来历不明,动机也难料,很明显的一点,他如果没特殊目的,不会在山里打转。
“马大哥,现在谜底算揭穿了一半。”
“唔!”
“你对白衣追魂真正的看法如何?”
“一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令人莫测高深。”
“依我看,他对你可真的没有敌意……”
“难说,要等到发生了利害冲突之时才能证明。”深深一想,眉毛上挑:“金童,根据江湖上的传说,白衣追魂是三十年前的人物,可是……可是他的声调举止,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你的感觉怎样?”
“我没特殊的感觉,白衣追魂就是白衣追魂,这种人物,当然是与众不同。”
“我始终怀疑……”
“马大哥,何必去枉费心思,管他是真是假,总有一天会摊开底牌的,天色将晚,得找个地方过夜。”
“这石窟不是挺现成的吗?”
“好,你等着,我去弄些野果来配干粮。”不待马庭栋表示意见,灵巧的身形一纵,像野獐般奔离。
马庭栋呆在现场,心里又想到朱大小姐,为什么始终不见影子?她师徒的栖身之所,已被亡魂女师徒占据,就真的放弃了么?难道八寸婆婆会怕了亡魂女?
八寸婆婆的警告在耳,她不许自己与朱大小姐来往到底是什么原因?
放弃这一曲没谱成的恋曲么?
不,他不甘心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撤退,他一定要找到朱玲玉问个明白,否则这个心头上的结将使他永远痛苦,望着山间的冥气,他的心情陷入了凌乱之中。
木立了一阵,不见金童回转,在一种下意识的极想发泄的心情下,他想到眼前这古怪的石洞,何不到上层去探查一番?
抬头望向壁立的巨峰,正面壁势陡峭,不易攀登,侧方壁势稍缓,嶙峋的凸岩可以借力。于是,他绕到侧方,相准了形势和借力点,毫不犹豫地飞身上援。
很吃力,但他不在意,体力的消耗,可以减轻心灵上的负荷。
他一意登峰,把一切抛诸脑后。
人影在花瓣似的岩层石扇中隐现,如果此刻有人在峰脚上望,定然感到惊险万状,但马庭栋本身,却没有这种感觉,只一味地利用岩形向上旋升。
看看到了半山腰,他缓下势来,寻找上层石洞的入口。
天色已经微暗,但还不影响视力。
终于,他在一片花朵护叶般的凸岩之后发现了洞口,不大,可容一个人直着身体进入。
调匀了呼吸,稳定了心神,他走进洞口。
洞径是下旋的,没石级,但并不滑溜,完全是天生的曲径,下行了数丈之后,逐渐昏黑得看不清景况。
现在,他必须有所选择了,是继续摸索深入,还是暂时停止行动?在这种有目如盲的境地里,天知道有什么危机隐伏……
想归想,手脚仍不期而然地行动。
相当艰困,除了手摸,脚底下得不断地左右踏踩,感觉稳当了才挪动一步,速度自然地滞缓了下来。
天生奇地,洞径有规律地弯曲盘旋,斜度不大。
不知过了多久,也无法测知何时到底,但想象中应该不会太长了。
一连四五步,都是平实的洞道,突地,一个疏神,感觉到前脚踏了空,由于大意,而且身体的重心已随前脚前移,手也没攀牢,整个人落了下去。
瞬间的一念,此番休矣!
“砰!”身躯重重地摔落,剧痛攻心。
麻木了一阵子,意识回复,坐起身,用手摸索,洞径是平滑的,继续摸,身躯缓慢移动,许久,触及了洞壁,他这一喜非同小可,竟然有惊无险地到达了洞中。
身上虽然疼痛,但不能算是伤,他感觉得出来。
背靠洞壁,心里想,只有坐等天明一途。
可是,他又想到,这洞是在山腹之中,即使天亮了也不可能有光线透人,这该怎么办?
一个时辰光景过去,他睡不着,摸出干粮来啃,没水,吞咽困难,这滋味颇不好受,啃了一阵,稍稍抑制了饥火,再不敢硬吞了。
闭目假寐,此刻他什么也不能做。
久久,又睁开眼,突然发现不远处似有丝丝光影,暗忖,是眼睛发花么?
仔细再看,揉了揉眼,光影没消失,这可是怪事,现在是晚上,何来的光影?
光影是从洞底上透的。
犹豫了一阵,他摸索着爬过去,刚摔过一下重的,这回可不敢大意了。
逐渐,接近了光影,却发现一方凸出的岩石,光芒从号石边的隙缝透出,怪事,岩石能发光么?
坐到石头边,眼睛凑向发光的隙缝,一瞄,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下面,宽大的石窟,中间升了堆火,坐在火边的赫然是金童。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上下两层洞相通的暗洞,他想叫,但又忍住了,顺着石头边缘一摸,这石头是活动的,是封堵暗洞之物。
他双臂后撑斜坐,得静静地想上一想……
有了这些微的光源,视力逐渐回复了些,发现近身处有样东西,他想也是块石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指头刚刚触及,他心头一震几乎失口惊叫。
铁匣。
他摸到的是群豪拼死以争的铁匣。
马庭栋手接着铁匣,激动得浑身发抖,做梦也没估到会误打误撞地得到了被武林人目为瑰宝,不惜舍命以争的血书。
洞中人离开了,却把铁匣留在洞中,是认为这秘洞万无一失么?
白衣追魂也志在必得,玩弄机心,要别人代担风险,现在可就弄巧成拙了?
白衣追魂透露,有血书之处就有朱大小姐,难道她师徒也有志于此?可是朱大小姐始终不见露面,珍珠也芳踪杳然,这是什么原因?
天下第一高手,武林人终其一生所梦求的最高理想,这血书真能助人达到这目的么?
为了这铁匣,黑虎帮与天星门的属下,曾表演过同参互暴,天南三恶异姓手足相残,因此丧命的已数十人之多,而眼前天星门精锐尽出,全力以赴,暗中更有人虎视眈眈,俟机争夺,还要陪上多少人命,流多少人血实在无法预估,严格他说,这是件不祥之物。
金童还呆坐在下层石窟的火堆边,他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也不言可喻。
如果洞中人去而复返,将演变成什么局面?
马庭栋想到这里,怵然心惊。
先离开这石洞再作打算,这是他所作的决定。于是,他抓起铁匣,掖在怀中,起身循来路摸索,到了失足下跌的地方,用手一摸,是垂直的断坎,照方才下落的情况判断,这断坎不会太高,可能在丈许之间。
他试探着上腾,逐次增加高度,到了第四次,手指碰到了边缘,登时信心大增,蓄势上腾,轻松地登上石坎,现在,只消循洞径外行,再没险阻了。
工夫不大,重见天光,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在他的感觉上似乎比三天还要长。
深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攀到更高的地方,拣了个可以容身的岩隙,坐下,定了会神,取出铁匣,心情再度紧张起来,借着天光,审视匣子,发现没上锁,只随便地扣着,毫不费事地揭了开来。
一看,傻了眼,匣子竟然是空的,这使他啼笑皆非,空紧张了一场。好在他没有居心要得到血书,除了感到一丝落空之外,并没太大的失望。
洞中人也狡狯,居然取走血书,留下空匣。
他正要顺手抛去,转念一想,把它塞在石隙缝里。
现在,无事可做了,他考虑就在这半峰石隙过夜,还是下去与金童会合,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办自己的事,犯不着去跟来路不明的人歪缠,至于跟金童打赌所输的条件,等他找上时再说。
于是,他定下心来过夜。
关于铁匣血书的事,他不再去想了,管他什么人得到,反正重重的血劫是方兴未艾,让那批巧取豪夺,做天下第一高手之梦的狂徒们去厮拼吧!
晓雾正浓,马庭栋下了峰。
心念数转之后,他朝八寸婆婆隐居的幽谷方向奔去,他不相信八寸婆婆师徒会怕了亡魂女而任鹊巢鸠占,自己巴巴地南来,就是为了要续与朱玲玉之间那一片未竞之情,现在八寸婆婆明言反对,即使此情难遂,也得跟朱玲玉见上一面,表明意向,了却悬在心头的结。天下,任何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就愈想得到,而且把它想得更完美。
马庭栋无意强求,但潜意识中仍有那么一抹希冀,这是人之常情,他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即使有提得起放得下的丈夫气概,总得要求个心安。
早晨的太阳,艳丽而多彩。
浴着朝阳,马庭栋来到谷底,一眼望去,呼吸为之窒住,那间茅屋已不存在,只剩下一片灰烬,烧得十分彻底,连近屋的花树也烤成了焦黄枯秃。
是谁的杰作?
多份是亡魂女师徒,她与八寸婆婆之间,到底何仇何恨?八寸婆婆能受得了?
他不自禁地想到绛衣少女素素,任性而多情的姑娘,亡魂女也禁止她跟自己交往,这是为什么?
自己是恶魔?自己的出身不正大?……
猜不透的谜。
木立了一阵,他懊丧地回头出谷,阴森的各地莽林遮掩了阳光,与谷底是两个世界。
正行之间,突听一个尖厉的女人声音道:“修罗剑,留步!”
马庭栋一怔神,止步道:“是谁?”
尖厉的声音道:“是我,素素!”
马庭栋大惊意外,脱口道:“素素姑娘!”眼前立即浮现出绛衣少女美如天仙的倩影:“你在哪里?”
“这里!”声音传自右侧的浓密藤萝中。
马庭栋立即转身,分枝拂叶走出……
“别过来!”声音由尖厉变为凄厉。
马庭栋大愕停步,他已判出素素的藏身位置。
“素责姑娘,怎么回事?”
“我要跟你淡谈。”
“哦!”
“你能到这里来是奇迹,我……”
“奇迹,什么意思?”
“我本来已绝望,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想不到奇迹出现,你居然来了。”
马庭栋一头的玄雾,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听那刺耳的声调,的确令人骇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许走近她?
沉默了许久,声音再起,但已变得柔和而平静,跟刚刚的声调相比,像是发自另一个人之口。
“马大哥,你是来找人的,对不对?”
“唔!”马庭栋含糊地应了一声,急着道:“素素姑娘,那茅屋怎么烧了?”
“一个穿白衣戴面具的人烧的。”
“白衣追魂!”马庭栋脱口惊叫,心里急忖:“白衣追魂为什么要烧八寸婆婆的房子?这一大堆邪魔之间关系似乎相当复杂……”
“什么,他就是白衣追魂?”
“不错!”
“马大哥,先不管那些,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谈。”话锋略略一顿,改以激颤的声音道:“记得我们初次相逢,你挑落我的蒙面纱巾么?”
“当然!”马庭栋心弦一颤。
“记得当时我说有话……暂时不告诉你么?”
“嗯!有这回事。”
“现在你愿意听么?”
“如果姑娘愿说,在下当然愿意听。”
“还有,在茅屋里……我跟家师起过争执,你当时一定很奇怪?”
“是这样。”
“嘻!马大哥,就是为了我现在想告诉你的这句话,家师当初定了个规矩,凡是能揭开我真面目的,我就……”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你就怎样?”
“嫁给他!”
“啊!”马庭栋怔住了,这种规矩订的还真鲜,一个女孩子的终身,决定在运气上,如果挑她纱巾的是个老头子或是残废人,她也嫁么?想归想,他没问出口,一时之间,心慌意乱,论人才,她是上选,可是还有个朱玲玉……
“你很吃惊?”
“可以这么说!”镇定了一下,道:“在下记得令师严词反对?”
“不错,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马庭栋又是一阵困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必管他了,谈别的吧!你是否也想得到铁匣血书?”
“我……在下……没这意思。”
“那你为何甘冒生命之险,闯进石洞?”
“姑娘也知道?”
“当然知道,要不是我拼死阻住家师,你已经遭受那几个进洞者同样的命运,金针贯顶。”
“金针贯顶?”马庭栋心头为之剧震,像突然省悟了什么,脱口又道:“姑娘和令师就是洞中人?”
“对了!”
骤然之间,马庭栋完全明白了,亡魂女的拿手绝技是金针杀人,在上层洞的隙缝向下发金针,贯穿头顶心,当然不会见任何伤痕,壁洞传声,声音自然变得很怪,想不到自己入洞不死,是素素力阻的……
“素素姑娘……”
“先听我说,马大哥,你认为我美么?”
“这……”马庭栋打了个嗝,道:“很美。”事实,他不能不承认。
“你喜欢我么?”率直的问话,毫不含蓄。
马庭栋一下子窒住,这问题不好回答,所谓喜欢就是情爱,对方先已提到她师父所立的规矩,谁揭下她的面纱她就嫁给谁,如果答应喜欢,便等于附从了这规矩,说不喜欢,不但伤对方的自尊,而且会有严重后果,女人在这方面是相当死心眼的,另方面,以对方的人材而论,说不喜欢是违心之言,主要的关键在于中间夹了一个朱大小姐……
“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问题……很难回答。”
“你另有所爱,还是嫌我不配?”言词咄咄逼人。
“都不是……”马庭栋心里一急,急出了借口,沉声道:“令师不许我们交往。”
“不要管,你只回答我!”
“喜欢!”马庭栋被迫无奈,说了出来,准备加以解释,又道:“不过……”
“够了!”素素立即切断话头:“只两个字就够了,别的我不想听!”说完,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
马庭栋直觉地感到情况有些异样,她起初声音凄厉,后来变得柔和,现在又发呻吟,同时又不许走近她,似乎不太合情理,莫非……
心念之中,他举步前欺。
“不要过来!”素素厉叫。
马庭栋一个箭步,电弹过去,“呀!”他栗叫出声,身心顿时发了麻。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半裸的女人,不该让人看到的部份,大部份暴露在外面。
本能的,他别转脸。
“哈哈哈哈……”厉笑,刺耳怵心。
“素素姑娘,这……怎么回事?”马庭栋用颤抖的声音问,一度麻木的心开始剧跳。
笑声敛住,转为呻吟,像有极大的痛苦。
受了重伤,这是马庭栋瞬间的反应,他咬牙回过脸,这下算看清楚了情况,全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运行。
素素卷缩在藤蔓里,披头散发,面目凄厉如鬼,上衣撕裂成几条破布,等于没穿,裙子被撕,褪在一边,下身赤裸,双腿紧紧夹住,雪白的肌肤隐现抓痕……
马庭栋再度低头。
“素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大哥,为什么……要走近我,破坏了……你对我的印象,我……”
“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已经成了……败柳残花!”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似利刃刺入人心。
“素素姑娘!”马庭栋抬头,接触到的那双恨毒的眸子,使他打了一个冷噤,那是令人一见就终生难忘的表情,他努力咬牙:“谁做的好事?”
“天星门总管余军!”字从牙缝挤出,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怨毒。
“余军?”马庭栋栗叫出声:“我要把他碎尸,这兔崽子该死一千次!”
“马大哥,我……死不瞑目。”下唇已咬出血来。
“他人呢?”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
“素素姑娘,你……难道不是余军对手?”
“我……先伤在他们太上护法的手下……”
“剑王之王,嗯!”马庭栋眼前浮现出那伟岸锦袍老者的形影:“后来呢?”
“他把我……交余军那畜生看管……”
“余军乘机糟蹋了你?”
“唔!”
“令师昵?”
“我们……昨夜分手,不知道她在哪里。”
马庭栋本想问血书的情况,但一想这不是时候,略一犹豫,脱下身上的罩衫,抛了过去:“素素姑娘,暂时披着吧,茅屋也烧了,一时很难找到衣物……”
“马大哥,你走吧!”素素抓过马庭栋的外衫,掩在身上。
“那你呢?”
“不必管我!”
“那怎么成,在下……”
“你愿意亲手埋葬我?”
马庭栋触电似地全身一颤,他意料到素素会寻短,可是他尽量不想这一点,现在素素自己表明了,他感到手足无措。
“素素姑娘,江湖儿女……你可千万不能学普通女人……你一定要看开……”期期艾艾,无可奈何的劝慰之词,明知发生不了多大效力。
“你还愿意收留我这败柳残花?”
“我……”马庭栋的脸顿时涨红,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素素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
马庭栋心如乱麻,他同情她的遭遇,如果不是为了朱大小姐隔在两人之间,他会不顾一切地答应,他下不了这决心,话出口就得承担到底。
“素素姑娘,不要笑……”
“马大哥,我……不会哭!”素素停了笑脸,短短一句话,道出了她的个性,绝望之中仍保持强韧,她披裹着那袭外衫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
的确,身心的巨创,除了死是平复不了的。
“素素姑娘,在下……带你去找令师?”
“你走!”
“我不能撇下你……”
“我们之间任什么都已不存在,你尽管走,忘了我,彻底地忘掉。”
“我……”
“走!”素素暴睁红得要喷血的眸子,厉吼出声。
马庭栋全身一战,把牙齿咬了又咬。
“我发誓代你讨公道!”
“……”素素这时才掉下了痛泪。
马庭栋一跺脚,快步离开。
× × ×
日头已升得老高,接近中天。马庭栋盲目地在山间奔行,他迫切地希望能找到亡魂女,告诉她素素的奇惨遭遇。素素的惨遇,重重压在他的心头,压力蜕化成无比的杀机,他渴望流血,流天星门中人的血。
他答应过素素,要替她讨回公道。
他不敢去想,素素现在是寻了短,还是……
林间,一株撑天巨松之下两条人影对峙,其中一个有头显目的白发,两个都是女的。
马庭栋心中一动,飞快地奔了去。
接近,不由激喜过望,这两个女的,赫然是八寸婆婆和亡魂女,仇人终于对上了。
他直冲向前,在距两人丈许之处止步。
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松毛,踏上去很酥软。
两老妇相向,似乎没发觉马庭栋的来临。
“老妹子!”八寸婆婆开的口,脸色和腔调都是凄清的:“几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你还这么恨我?”
“我到死都恨你!”亡魂女声色俱厉。
双方之间到底是何仇何怨?听声音,两人过去很可能还是朋友。
“老妹子……”
“别这么叫我。”
“当年……是我的错么?”
“难道会是我?”
“你准备怎么样?”
“我要你死!”亡魂女厉叫起来。
八寸婆婆的脸色变了,但显然地并没带杀机,并且还竭力忍耐的样子,她是怕了她么?
“大妹子,当年的事是误会,如果我早发觉你……”
“住口,如果不是你,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呢?”八寸婆婆似乎已经忍不住了,眉毛竖了起来,没有皱纹的脸泛出了红色。
“你的事我不管,我只谈我的。”
“定要动手么?”
“我们只能有一个活着,永远地谁也不再见到谁。”
“值得么?有这必要么?”
“当然!”亡魂女已铁定了心,话说完之后,突地转身瞪着马庭栋:“你小子来得好,作个见证人。”
“要他滚,我们不需要见证人。”
八寸婆婆厉声反对:“你快滚!”抬手戟指马庭栋。
马庭栋扫了八寸婆婆一眼,然后望着亡魂女。
“芳驾这场架最好留到以后再打。”
“你说我?”
“不错!”
“什么意思?”
“素素姑娘发生了意外,芳驾如果能及时赶去,或许可以挽回她一命,否则……”
亡魂女一个箭步抢到马庭栋身前,脸色变得很可怕。
“她发生了什么意外?”
“芳驾去了就知道。”
“她人在何处?”
“八寸前辈居住的那条谷地中。”
八寸婆婆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亡魂女急转向八寸婆婆道:“是你……”
马庭栋急道:“不是,芳驾最好是立即赶去,迟一步可能就会遗憾终生。”
亡魂女大叫道:“你小子何不明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故意卖关……”
马庭栋苦笑道:“不好说,也不便说!”
亡魂女稍作犹豫道:“你小子要是诳了老娘,当心把你撕碎。”
马庭栋只笑笑。
亡魂女又朝八寸婆婆道:“咱们的账回头再算。”说完,电奔而去。
现场剩下八寸婆婆和马庭栋,马庭栋觉得很奇怪,怎么始终不见朱大小姐和珍珠的踪影,是她们师徒分了手,还是八寸婆婆故意禁止她现身,以防自己和她见面?
“修罗剑,你还逗留在山里?”
“唔!”
“你记住我上次警告你的话了?”
“记住了,不过……”
马庭栋硬起头皮:“在下如果不见朱姑娘一面,绝不甘心。”
“你想找死?”八寸婆婆翻了脸。
“……”马庭栋没吭声,但脸上却全是坚毅之色,表示他绝不改变主意。
“你真的要见玲玉?”
“是的。”
“好,牢牢记住,你见到她时,便是你的死期。”
八寸婆婆的眸子里隐泛杀光。
“晚辈会记住的!”
马庭栋傲然回答,他知道照礼路来完全是白费,心念一转;道:“前辈如此做,必有原因,能赐告么?”
“还是那句话,你不配。”
“晚辈哪里不配?”
“老身说你不配就是不配。”
马庭栋强忍一口气,他不想再争论下去,真正闹僵了,会难以对朱玲玉,好歹她是她的师长。深深透口气,准备离开……
八寸婆婆却先他弹身奔离。
马庭栋定了下来,他不愿去猜测八寸婆婆严厉禁止他跟朱大小姐交往的原因,只是要见朱大小姐的决心反而更坚决,不管结局是什么,非当面把话说清楚不可。
八寸婆婆的身影刚消失,另一条人影从侧方出现,缓缓移近。
马庭栋转头一看,暗道了一声:“阴魂不散!”来的是金童。
金童步近,站住。
“马大哥,咱们约好在石窟过夜,你怎么溜了?”
“我去追一个可疑的人!”
马庭栋不想说出他进入上层石窟,得到一只空匣子的事,他认为没告诉金童的必要。
“噢!追到了没有?”
“追丢了!”
空话一句,说了等于没说,金童耸耸肩。
“马大哥,刚才你为什么不问问八寸婆婆朱大小姐的行踪?”
“她会告诉我么?”
马庭栋挫了挫牙:“照你所说的,只要人在山中,一定可以找到。”
“你没向她表示要见朱大小姐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