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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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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

登仕郎臣章安撰义

道经

天地章第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御注曰:恩生於害,害生於恩,以仁为恩,害则随至,天地之於万物,圣人之於百姓,辅其自然,无爱利之心焉,仁无得而名之。束刍为狗,祭祀所用,适则用之,过则弃之。彼万物之自生,百姓之自治,曾何容心焉?臣义曰:大仁不仁,非不仁也,以仁为恩,仁亦浅矣,害之随至,仁可为乎?大道之世,适然皆生,同焉皆得,何以仁为?天地无爱於物,而物当其分,而同於自得。圣人无爱於百姓,而百姓自适,而相忘於无情,此天地圣人所以视万物百姓为刍狗也。天地之於物,圣人之於民,非无心也,非有心也,生其所自生,治其所自治,应时而用,其用也不藏。已事而废,其废也不留,何容心哉?皆所以辅自然尔。

天地之间,其犹橐钥乎?

御注曰:橐钥虚而能受,受而能应,故应而不穷。有实其中,则触处皆碍,在道为一偏,在物为一曲。臣义曰:天地之间,一气之运,阖辟变化,出入动静,不见新故,无有终始,其犹橐钥乎。橐钥之为物,以虚而受,其受也不辞。以虚而应,其应也不穷。有实其中,其用也废。天地之鼓万物,岂有心哉。万物自动於至虚,而天地听其自尔。圣人之於百姓,是以应其适然,而无系累,故比夫弃钥。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御注曰:虚己以游世,则泛应而曲当,故曰虚而不屈。迫而后动,则运量而不匮,故曰动而愈出。圣人出,应帝王,而无言为之累者此也。

臣义曰:气寓於橐钥,以鼓万物者,橐钥以虚能受能应故也。其静也虚,气复於无,而未始或屈。其动也虚,气应於有,而未始或穷。圣人虚己泛应,曲当於物,而其道不屈,动化应时,运量不匮,而其道愈出,安有言为之累。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御注曰:钥虚以待气,气至则呜,不至则止。圣人之言似之。辩者之囿,言多而未免夫累,不如守中之愈也。慎汝内,闭汝外,收视反听,复以见天地之心焉,此之谓守中。

臣义曰:圣人本乎无言,迫不得已而有言,其言也绿时适可,应彼而已。犹钥之虚,为气所呜尔。应理而言,其言不穷。辨者之言,是非交击,言之虽多,其穷也数。惟善恶两忘,是非不立,则虚而无系。无系则不偏,不偏则得中,中而能守,旷然忘怀,而复乎天一,天地之心,於此可见。

谷神章第六

谷神不死,

御注曰:有形则有盛衰,有数则有成坏,形数具而生死分,物之理也。谷应群动而常虚,神妙万物而常寂,真常之中,与道为一,不丽於形,不堕於数,生生而不穷,如日月焉,终古不息,如维斗焉,终古不忒,故云不死。

臣义曰:囿於阴阳者,其盛衰有形。役於变化者,其成坏有数。涉形与数,其生也孰固。谷以常虚,而应群动之感。神以常寂,而妙万物之上。常虚则不累於形,常寂则不滞於数。谷之虚,神之妙,冥於一致,与道同体,生生不穷,其应无已,其化不测,其犹日月维斗,皆终古而未始,或息或忒,故曰不死。不死者,以其无所自生,故不死也。神亦至矣,必曰谷神者,气冥於虚,神潜於气。神之应也如响,能容能应,能虚能盈,无有终已,故以谷言。

是谓玄牝。

御注曰:万物受命於无,而成形於有,谷之用无相,神之体无方,万物所受命也。玄者天之色,牝者地之类,万物所以成形也。谷神以况至道之常,玄牝以明造物之妙。

臣义曰:谷神以无受万物之命,天地以有赋万物之形。不曰天地,而日玄牝者,以天地之色类言也。色类本乎气,故玄牝者,气之所以生物也。有母养万物,生生之理,是造物之妙也。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御注曰:《庄子》曰: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而见之者,必圣人已。故於此明言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物与天地,本无先后,明大道之序,则有天地,然后有万物。然天地之所从出者,玄牝是已。彼先天地生者,孰得而见之?

臣义曰:玄牝者,生物之本,体属乎阴阳,万物之母也。门有阖辟之义,根有生出之理,玄牝之气,辟而为阳,丽乎阳者之所生也,阖而为阴,丽乎阴者之所出也。天地以阴阳形之大者言之也,天地万物由此门出,莫得而见,故曰玄牝之门。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御注曰: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不知其尽也。夫是之谓绵绵若存。茫然天造,任一气之自运,倏尔地化,委众形之自殖,乾以易知,坤以简能,非力政也,何勤之有?

臣义曰:万物资气以生,资神以灵,故气为神母,神为气子。气固则神全,气汨则神乱,气丧则神去。绵绵者,引而不绝,续而不已,先天地而有,后天地而无穷,恍惚窈冥,而或有在,故谓之若存。茫然天造,任其气之自运,而莫知其所以然。倏尔地化,委其形之自殖,而莫知其所自。以无为用,而非智力所能为也,故曰用之不勤。

天长地久章第七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御注曰:天穹窿而位乎上,经为日月,纬为星辰,而万物覆焉。地磅礴

而位乎下,结为山岳,融为川泽,而、万物载焉。万物覆载於天地,天地无心於万物,故天确然而常运,地颓然而常处,所以能长且久也。天地有心於生物,则天俄而可度,其覆物也浅矣,地俄而可测,其载物也薄矣。若是则有待也,而生焉故能长生?

臣义曰:复乎无物,孰命其形。合乎无始,孰有其生。赋生之初,同乎太虚,凝为我形,如水有冰。世之人一受成形,遂以形为我有,认其有生,遂以生为我固。是以形亏而不全,生离而不抱,忽然而逝,何异隙驹,曾不知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尔。天穹隆而位乎上,未始有心於覆物也,地磅砖而位乎下,未始有心於载物也。形为天地,而不知其所以为天地。功为覆载,而不知其所以为覆载。其长且久,未始以生为也。无以生为,则生未尝生,虽寓於有生,而无有生之累,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御注曰:天运乎上,地处乎下,圣人者位乎天地之中。达而为三才者,有相通之用。辨而为三极者,有各立之体。交而为三灵者,有无不妙之神。然则天地之与圣人,咸得乎道,而圣人之所以治其身,亦天地而已。故此章先言天地之不自生,而继之以圣人不自有其身也。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是谓后其身。后其身,则不与物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故曰后其身而身先。在涂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外死生,遗祸福,而神未尝有所困也,是谓外其身而身存。夫圣人之所以治其身者如此,况身外之事物乎?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形将自正,物我为一,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於上古,而不为老者,一此其效欤!臣义曰:立己以先物,则物为我敌,而为物之胜,而身未始或先。有我以存身,则身为物丧,而为物之倾,而身未始或存,此理之固然也。圣人位乎天地之两间而成,能於天地达而为三才,辨而为三极,交而为三灵,混然无间,咸体乎道,其致不异。故此章言天地之不自生,故能长且久。继言圣人后外其身,故能先能存也。圣人无心於自先,故后其身,而天下莫如我先之至。无心於自存,故外其身,而天下莫如我存之固。我身之先,我身之存,皆超然无物我之累,未始有其身者然也。

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御注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道者为之公,天地体道故无私,无私故长久。圣人体道故无私,无私故常存。自营为私,未有能成其私者也。

臣义曰:天地圣人所以无私者,无我故也。私於有我,未有能成其私者。天地无自生之私,故能长生,圣人无有身之私,故能常存,故曰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御注曰:《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庄子》曰:离道以善,善名既立,则道之体亏。然天一生水,离道未远,渊而虚,静而明,是谓天下之至精,故曰上善若水。臣义曰:寂然不动,复乎妙常者,道也。感物而应,继道而出者,善也。复於至道,善无所立,名为上善,道固已离,盖善名立而道体亏矣。水之为物,生乎天一,道之出也,水几於道,道未远也,出於空无,流乎实有,出乎道者然也。渊而虚,其深也可以会道,静而明,其一也可以复道,则未远乎道者然也。出乎道,而未远乎道,故曰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

御注曰:融为雨露,万汇以滋。凝为霜雪,万宝以成。疏为江河,聚为沼沚;泉深海大,以汲以藏以裕。生殖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以利万物,孰善於此?善利万物,万物蒙其泽,受其施,而常处於柔弱不争之地,纳污受垢,不以自好,累乎其心,故於道为近。几,近也。

臣义曰:五行之政用也大,而水为之本,万物之生殖也博,而水资其生。施及於物,而受之者不知其所施。物蒙其泽而利之也,不知其所及。处不争之地,而利及万物,不知其所以为善。众流之污,群物之垢,彼有心者之所恶,水之纳污受垢,处众人之所恶,而不知其所以为善。恶而不知其善,恶而不知其恶,故於道为近。

居善地,

御注曰:行於地中,流而不盈。臣义曰:水由地中行,性也。其流趋下而不盈,故曰善。地如水之善,地则得所居矣。

心善渊,

御注曰:测之而益深,穷之而益远。臣义曰:虚静而深不可测,晦明而远不可穷,心如水之善渊如此。

与善仁,

御注曰:兼爱无私,施而无择。臣义曰:兼爱无私,爱之广也。施而无择,施之博也。广且博,仁至矣。与如水之善仁如此。

言善信,

御注曰:避碍而通诸海,行险而不

失其信。

臣义曰:避碍行险,旁流万折,行由地中,束归於海,言如水之善信如此。

政善治,

御注曰:污者洁之,险者夷之,顺物之理,无容心焉,故无不治。臣义曰:洁污而清,夷险而平,任理之自尔。顺物之自然,水之治也,政如水之善治如此。

事善能,

御注曰:因地而为曲直,因器而为方圆,趋变无常而常,可以为平,无能者若是乎?

臣义曰:曲直圆方,趋变不一,适可而应,常得其平,水之能也。事如水之善能如此。

动善时。

御注曰:阳释之而伴,阴凝之而冰,次诸东方则束流,次诸西方则西流,动而不括,宜其随时而已。

臣义曰:时次则流,时塞则止,以阳释,以阴凝,随时而动,动而不括。动如水之善时如此。

夫惟不争,故无尤矣。

御注曰:圣人体道则治身,惟长久之存。兼善则利,物处不争之地。《庄子》曰:有而为其易耶?易之者嗥天不宜。夫无为而寡过者,易;有为而无患者,难。既利而有为,则其於无尤也难矣。上善利物,若水之性,虽利物而不择所利,不与物争,而物莫能与之争,故无尤矣。故日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

臣义曰:水兼诸善,不有其善,故不为而几於道。人有诸善,而不有其善,故不争而无尤。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御注曰:盈则溢矣,锐则到矣,万物之理,盈必有亏,不知持后以处先,执虚以御满,苟湛溺满盈之欲,是增倾覆之祸,故不如其已。物之变无穷,吾之智有尽,前识者道之华,愚之始也。揣物之情,而锐於进取,则智有时而困,可长保乎?

臣义曰:善持满者不盈,盈则有倾覆之息。善揣物者不锐,锐则有挫折之失。不能忘有,而事於矜持,虽一时之盈,未至或倾,而终有覆溢之患。不能忘情,而工於亿度,虽进锐屡中,未见或失,而终有困拙之累。持盈揣锐,立我故也。有我则物为之敌,事物之来无已,将以我胜,殆矣。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御注曰:金玉富贵,非性命之理也,外物之不可恃而有者也。宝金玉者,累於物。累於物者,能勿失乎?故莫之能守。富贵而骄,则害於德。害於德者,能免於患乎?故自遗其咎。圣人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以为己处显,夫岂金玉以为宝,富贵之足累乎?故至富国财并焉,至贵国爵并焉,其贵无敌,其富无伦,而道不渝。

臣义曰:在外之物,无非傥来,寄认而有之,同适於弊。金玉富贵,在彼者也,性命道德,在我者也,忘其在我,而逐夫在彼,丧其天真,流於物假,亦妄人尔。金玉,世所宝也,非我固有,恃而有之,自累於物尔。物有所累,能无失乎?富贵,人所愿也,非我固有,有而骄之,自害於德尔。德有所害,能无患乎?圣人无我累,虽王天下,而不为己处显,无物累,虽拘一世之利,而不为己私分者,体道故也,故其道不渝。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御注曰:功成者寨,名成者亏,日中则反,月盈则蚀,物之理也。圣人睹成坏之相,因识盈虚之有数,超然自得,不累於物,无复骄盈之患,非知天者,孰能与此?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四时之运,功成者去,是天之道。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能勿悔乎?伊尹曰:臣罔以宠利居成功。

臣义曰:阴阳迭运,寒暑代推,有进则有退,有成则有亏。天道付功於物,而其用退藏,自然之道也。彼认功名为己事,进而不知退,虽得持盈之善,揣锐之工,能勿悔乎。圣人见成坏之理,识盈虚之数,知造化之密移,明吉凶之倚伏,而无功名之累,故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得天之道也。

载营魄章第十

载营魄,

御注曰:魄,阴也,丽於体而有所止,故老氏於魄言营。魂,阳也,托於气而无不之,故《易》於魂言游。圣人以神御形,以魂制魄,故神常载魂而不载於魄,如车之运百物载焉,如时之行寒暑往焉。心有天游,六彻相因,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岂复滞於魄哉?

臣义曰:魂托於气,而神无不之者,属乎阳也。魄丽於体,而营有所止者,属乎阴也。神载魂则生神,从魄则死,圣人气完固而神全,一出入变化,而无形体之或累,以阳胜阴,以魂制魄,故神常载魂而不载於魄。至於外天地,遗万物,独往独来,应化无穷,而神未始或困者,不载於魄尔。谓之营,盖有托宿止集之意,言魄之舍也。谓之载,盖有乘载运动之意,言神之游也。故於魂言载,於魄言营。

抱一,能无离乎?

御注曰:天一生水,於物为精。地二生火,於物为神。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守而勿失,与神为一,则精与神合而不离。以精集神,以神使形,以形存神,精全而不亏,神用而不竭,形生而不敝,如日月之丽乎天,如草木之丽乎土,未尝离也。窃尝申之,人之生也,因精集神,体像斯具,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际於天,下蟠於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其名为同帝。而世之愚者,役己於物,失性於俗,无一息之顷,内存乎神,驰无穷之欲,外丧其精,魂反从魄,形反累神,而下与万物俱化,岂不惑哉?圣人则不然,载魄以通,抱一以守,体神以静,形将自正,其神经乎太山而不变,处乎渊泉而不濡,孰知其所始,孰知其所终,故曰圣人贵精。

臣义曰:道生一,一者,水之生数也,精之所本,故天一之水为精。一生二,二者,火之生数也,神之所出,故地二之火为神。一元之炁,混於太虚,气本无形,精因以生,精固於一,神集乃全,一精集神,而神用不竭,以神御形,而形生不敝。故精者生之本,一者精之数。精固而不摇,则复乎一,一抱而不离则精全,精全则神全,神全则合乎变物,而上与造化者游。其静也体道,其作也契理,孰究其终始。彼汨於多欲,与接为构,丧精失灵,神敝於形,魂载於魄,沦於幽,阴沉为下愚而天理灭矣。惟抱一不离者,虽涉万变,而神全於一。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御注曰:《易》曰:乾,其静也专。扬雄曰:和柔足以安物。静而不杂之谓专,和而不暴之谓柔,婴儿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不藏是非美恶,故气专而致柔。孟子曰:蹶者趣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心不足以专气,则气有蹶趋之不正,而心至於愤骄而不可系。圣人虚己以游世,心无使气之强,则其静而不杂,和而不暴,与婴儿也奚择?故曰能如婴儿乎?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充塞乎天地之间。老氏之专气,则曰致柔何也?至刚以行义,致柔以复性,古之道术,无乎不在。

臣义曰:气者道之所运,物者气之所化,气寓乾坤以出入,而万物因气以生死,故气为万物之元,而人尤贵於善养也。《孟子》曰: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杨雄曰:气者所适善恶之马欤。则气之所养,要乎专也。静而不变,一而不杂,则气得其专,岂复有蹶趋动心之累,善恶失其所适也哉。气专则静一而有常,冲和而不暴,致柔以全真,而体与道俱,其与婴儿等尔。彼心火炎於中,气马蹶於外,强暴之心胜,而醇和之德消,喜怒并毗於阴阳,嗜欲接构於声色,此人所以陷於妄作之凶不自返也。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御注曰:圣人以此洗心,则涤除万行而不有。以此退藏於密,则玄览妙理而默识。若是者体纯素而不累,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何疵之有?

臣义曰:心复於无,则情亡垢尽,心融形释,故曰涤除万物而不有。冥会於道,则遗人离物,明彻见独,故曰玄览妙理而默识。涤除玄览,则物我玄同,何复有疵?

爱民治国,能无为乎?

御注曰:以仁爱民,以智治国,施教化,修法则,以善一世,其於无为也难矣。圣人利泽施於万世不为爱人,功盖天下似不自己,故无为也,用天下而有余。

臣义曰:爱民以仁,而仁之施也,未离乎有心。治国以智,而智之用也,未离乎有知。役於心智,劳於有为者然也。不为其爱,则爱周於民,不为其治,则治全於国。· 

天门开闱,能为雌乎?

御注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圣人体天道之变化,卷舒启闭,不违乎时,柔刚微彰,惟其所用。然未尝先人而常随人,未尝胜物而常下物,故天下乐推而不厌,能为雌,於是乎在。

臣义曰:天门开阖,阳之动也。阳动自然,故以天言之。道有出入,故以门言之。圣人无心於作为,而阖辟变化,应而不玄,其为雌乎。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御注曰:聪明圣智,守之以愚,与此同义。

臣义曰:旒纩之设,收聪明也,守之以愚,无所用知。明白四达,无以知为,所以为聪明圣知。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御注曰:圣人存神知化,与道同体,则配神明,育万物,无不可者。生之以遂其性,畜之以极其养。无爱利之心焉,故生而不有。无矜伐之行焉,故为而不恃。无刻制之巧焉,故长而不宰。若是者其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故曰是谓玄德。天道升於北,则与物辨。而玄者天之色也,圣人之於天道,降而为德,非玄不足以名之。

臣义曰:圣人自抱一专气,至乎玄览,则在我者至矣。自无为为雌,至乎无知,则应物者至矣。在我而忘我,在物而忘物,与道同体,於是乎见生其所自生,畜其所自畜,道生万物,孰认而有为。本无为,孰矜而恃其长天下也。无刻削之巧,皆付之自然尔。故曰不宰,夫如是,故百姓不知。万物不谢,是谓玄德。

三十辐章第十一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御注曰:有无一致,利用出入,是谓至神。有无异相,在有为体,在无为用,阴阳之运,万物之理也。车之用在运,器之用在盛,室之用在虚,妙用出於至无,变化藏於不累,如鉴无象,因物显照,至人用心,每解乎此。臣义曰:有之与无,冥於一致,道之全体,神之至也。自无适有,因有见无,则有无异相。无即有而为体,有即无而为用,物理皆然也。车之运转,器之成贮,室之居处,皆以无为之用。车也、器也、室也,皆以有为之体。堕於形体,认为已有,归於俱敝,蔽蒙之人也。知无有为用,则明变化之机。达妙用之功,应於无穷,得於神解。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御注曰:有则实,无则虚,实故具貌像声色而有质,虚故能运量酬醉而不穷。天地之间,道以器显,故无不废有,器以道妙,故有必归无。木挠而水润,火熯而金坚,土均而布,稼穑出焉,此有也,而人赖以为利。天之所以运,地之所以处,四时之所以行,百物之所以昌,孰尸之者?此无也。世莫睹其进,故其用不匮。有无之相生,老氏於此三者,推而明之。

臣义曰:形而为有,物之为利,虚而为无,物之为用,有无相资而成功。如后车也、器也、室也,皆物之易见者也,故即此三者,以明有无之利用。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御注曰:目围二焉,其见者性也,彻而为明则作哲,足以断天下之疑。耳藏一焉,其闻者性也,彻而为聪则

作谋,足以通天下之志。睹道之人,无形之上,独以神视,无声之表,独以气听,而视听有不待耳目之用者,曾何声色之足蔽哉?世之人役耳目於外物之累,故目淫於五色,耳淫於五音,而聪明为之衰,其於聋盲也何辩?臣义曰:见晓於无形者,得之神视。闻和於无声者,得之气听。视不以目,故彻而为明。聪不以耳,故彻而为聪。聪明足以作谋作哲,而耳目彻乎无闻无见,岂有声色之累乎,性迁於情,已失於物。弊精神於声色,役耳目於视听,是以神宇耗而聪明衰,故曰目盲耳聋。

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御注曰: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五味,人之所同嗜也,而厚味实腊毒,故令人口爽。人之生也,形不满仞,而心侔造化。圣人之心,动而纬万方,静而鉴天地。世之人从事於田猎,而因以丧其良心,不足以自胜,可不为大哀也耶?

臣义曰:大羹玄酒,复乎无味,所以体道也。道之出口,淡乎无味,所以语道也。葆乎冲和,全其天真,至味存焉。逐世好之嗜,而厚於五味,则失味之真,故曰口爽。心游於物初,而侔乎造化,其动而出也,足以纬万方,其静而入也,足以鉴天地,心复乎无心而然也。从事於田猎,则精神驰骋於外,而不和返,气血作劳,而心发狂,失性如此,大可哀也。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御注曰:利以养人,而货以化之,故交利而俱赡。圣人不贵难得之货,不贵异物,贱用物,欲人之安其分而无所夺也。贵难得之货,则至於决性命之情,而饕贵富,何行之能守?故令人行妨。仲虺之称汤曰:不殖货利,孔子之谓子贡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货之妨行如此。

臣义曰:知义命之所在者,明富贵之有分。知分而安之,岂复有攘夺健羡之患。货之难得,世之所贵,非适於用,而妄以为美者,难得故也。贵其难得,至於决性命之情,而期於必得,则行之毁也。孰顾,故曰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御注曰:八卦坤为腹,以厚载而容也。离为目,以外视而明也。厚载而容,则无所不受。外视而明,则有所不及。圣人以天下为度,故取此能容之腹,非事事而治之,物物而察之也。故去彼外视之目。《庄子》曰:贼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故圣人去之。

臣义曰:无所择而无不容者,腹也。有所视而有所别者,目也。故坤以厚载,有容为腹,离以外视,而明为目。容则无所不受,契道之体,明则见有所不及,立我为用,故圣人去彼取此。声音、嗜好、利欲,均失性也。感移於物,情累之役人也。目为多,故先言乎目。目不盲,耳不聋,口不爽,心不狂,行不妨,则情忘气完而腹实矣,故终之以为腹不为目。

宋徽宗道德真经解义卷之二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