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录》6
§第二章 三姑娘
树林尽处,是一处河湾,河床南折,形成一处广阔的湾流。河岸遍生芦草,间或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景色秀丽,在斜阳下显得一片宁静安详。
而在近河滨处的河滩上,却杀气腾腾。由于久旱不雨,出现了近半里宽的干涸河滩,泥土呈现龟裂的形状,混浊的河水流速似乎减慢了许多。
两个人面面相对,即将行石破天惊的一击。五个旁观人也壁垒分明跃然欲动。
笑夫子远在二十步外,便慢下脚步。
“有热闹可看了。”笑夫子脸色微变,语音尽量放低:“神君斗太岁,鹿死谁手难以逆料。”
“哦!南首那个巨人似的大胡子,就是京都四太岁之一的伏龙太岁?”姚文仲颇感意外:“听说这个家伙暗中仍然接受两厂的津贴,依然做官府的鹰犬。”
“正确的说,他在做奸细。”笑夫子说:“四年前,京师东、西两厂失和,因分赃不均而掀起明争暗斗,利害冲突极不兼容。伏龙太岁杨彪是西厂的十大杀手之一,与东厂的八猛兽黑虎童威,因争夺抄没的一批珍宝结了怨,结果是伏龙太岁丢了饭碗,西厂的势力敌不过东厂,他倒了霉。”
“他利用过去的声威,在江湖称雄道霸。”姚文仲不屑地撇撇嘴。
“他在西厂任桩头,吃公门饭,在江湖行业中算是白道,所以便以白道英雄自命,替各地公门人牵针引线,尤其是与那些不肖公人勾结,陷人勒索无所不为,黑道人物不齿他的所为,白道正直人士更恨之刺骨。看样子,今天该是黑白道高手拚老命的一天呢!”
“呸!这种人也能算白道高手?”姚文仲愤然说。
“哈哈!白道与黑道有时是很难清楚划分的,你是否承认,无关宏旨。”
笑夫子一笑,立即引起七个人的注意。
面面相对的两个人,也因之略为分心。
一声怪叫,慑魂神君抓住机会,进马步一掌吐出,风雷乍起,掌风所发的破空声有如轻雷,内力之浑雄,令在旁远观的姚文仲大感吃惊。
内功修为精纯,劲道可以伤人于体外。内功修为不够火候的人,想近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在威力圈之外,也极为危险。
掌上有风雷声发出,不但表示内功修为精纯,也表示出手的速度快得惊人。
姚文仲有自知之明,他的内功火候差得太远,可以说不成气候,所以感到吃惊。
想用内功伤人于体外,自己也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劲道不可能连续发出,多发几次,自己也会贼去楼空,所以切忌妄发,等到功消力竭,便任人宰割了。
伏龙太岁早已蓄劲待发,立即双掌齐推,以推山填海硬接慑魂神君的风雷神掌。
双方相距八尺,手一伸便拉近了三尺,因此实际上两人的掌心,中有两尺空间,正是掌劲最具威力的距离,功深者胜,是力与力的硬拚。
伏龙太岁的掌劲,一走的是阴柔路子,一阳刚一阴柔,行雷霆一击。
一声气流迸发的异响发出,两人的马步同时撼动,急退两步,袖桩飞扬,袍袂飘举,似乎势均力敌。
不等马步稳下,慑魂神君再次发起抢攻、滑进、出掌、吐气开声,连拍三掌。
在风雷连震中,人影合而后分,短暂的接触,终于优劣立判。
伏龙太岁少退了两步,两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阁下功深半筹。”慑魂神君咬牙说,胸前起伏剧烈,显示真力不继现象了:“咱们拚兵刃。”
“在下也有同感,兵刃上见真章。”伏龙太岁豪气飞扬地说:“阁下的慑魂神音与风雷神掌,如此而已。你那所谓八音慑魂箫,在杨某这种定力超凡入圣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伏龙太岁的兵刃是缠在腰间五匝的伏龙索,索柄却是尺八长的幡龙护手棍,索身粗仅如姆指,因此似鞭非鞭,算是外门兵刃,长打短打得心应手,在江湖道上极具声威,比丈八长鞭更具威力。
慑魂神君的手,搭上了箫囊。伏龙太岁的手,也握住了索棍。
伏龙太岁一面的两个同伴,似乎对八音慑魂箫颇有顾忌,开始急急后退,意在退出八音所及的威力圈外。
慑魂神君的三位同伴,也警觉地后撤。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人同时撤兵刃。
八音慑魂箫不是竹制的,是一种古怪的合金铸制,外表反射出银红的光彩。
一声异鸣,箫出囊向前一挥,远在二十步外看热闹的姚文仲,也感到脑门一震,但耳中却无刺痛的感觉。
这瞬间,伏龙索挟隐隐风雷,夭矫如龙破空而至,伏龙太岁抢攻了,表示对八音慑魂箫怀有戒心。
啪一声脆响,索与箫无可避免地发生接触,双方的速度皆骇人听闻,兵刃一出便电光石火似地接触。
箫猛地脱出索的缠绕,慑魂神君身形反飞,箫发出袅袅余音,仍具有震脑沉心的余威。
不等慑魂神君的身形落地,一道淡虹如影附形跟到。是伏龙太岁的同伴,远在五六丈外发射的暗器。
“小心……”慑魂神君的同伴大叫。
后空飞翻的慑魂神君的身躯,突然间缩成一小团,似乎突然缩小了一倍,尽量减少受袭的面积。
淡虹一闪即至,贯入慑魂神君的右大腿。
这瞬间,箫再次挥动,八音齐鸣,汇合成令人心血下沉的奇异魔音。
伏龙太岁一记突袭无功,脸色一变,似乎被箫音所震撼,一打手式,转身飞掠而走。两个同伴见慑魂神君中暗器,依然能发出箫音,知道不妙,怎敢逗留?随着伏龙太岁急急走了。
慑魂神君身形飘落,感到真力将竭,想控制身躯已力不从心,砰一声摔落在地。
右大腿外侧,钉着一把八寸长的光亮匕首。
“百步飞虹姓金的。”慑魂神君向已经远出四五步的三个人背影大声咒骂:“下次被我碰上,我要活剥了你,我要……”
三位同伴抢到,两个人扶起了他。
“尚兄,你要的是治伤郎中。”一位同伴苦笑:“百步飞虹的飞虹匕从没落空,你今天可算是命大。下次碰上他,最好在百步外把他摆平,不然你剥不了他。”
笑夫子拉了姚文仲,匆匆离开现场,觅路重返官道至界首集投宿。
两人越野而走,西方地平线红日即将沉落。
“伏龙太岁其实支撑得下百十招,短期间抗拒得了八音慑魂箫的魔音。”笑夫子一面走一面说:“定是慑魂神君弄了手脚,把伏龙太岁镇住了。”
“不见得吧?师父。”姚文仲不同意,他主观地认为伏龙太岁并没给慑魂神君使用八音慑魂箫的机会,与偷袭并无两样。
“慑魂神君在撤箫出囊时,便已全力发出魔音了。”笑夫子加以解释:“只是他工于心计,掩饰得不着痕迹。伏龙太岁不察,上了大当,误以为箫出囊便已具有如此可怕的威力,攻击时岂不更为可怕?因此急切中下手毁箫,毁箫失败便只好撤走了。”
“唔!箫音真的有鬼。”姚文仲恍然:“按理,拔箫出囊应该不会有魔音发出的,出囊声便可令人脑门如受重击,气逆心沉,真正以内力驭箫攻击,岂不威力百倍?难怪伏龙太岁沉不住气,急于抢制机先毁箫了。他这种举动,其实笨拙已极。”
“怎么说?”
“毁人不比毁箫容易?”姚文仲说。
“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