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夏春秋面色如同往昔,水生欢喜迎出来,未见到水伯,不禁问,“先生,阿伯呢?”
“哦,他正师门闭关,就没带他回来。”夏春秋眼中终于透出一丝惋惜,还未说话,就听水生嘀咕,“这几年,阿伯一定进境很吧。”
夏春秋没答这话,他眼睛落小小土地庙上。依旧是不不旧小庙一座,他几年未归,水生庙里空地上种了几畦瓜菜,还移植了许多漂亮野花,正是暮春时节,瓜菜丰盛,花草怒放,让这小庙里多了几分生机勃勃。晾衣竿上搭着几床被褥,夏春秋眼神很好,有一床大正是他与水伯双人被。
屋里亦是窗明几净,没有什么值钱家俱器物,却一样样摆到恰到好处。
水生捧来一盘凡世瓜果,给夏春秋吃,“阿伯没回来,先生,晌午我做些好吃。你们屋子,我天天打扫呢,被褥外头晒暖暖。先生,你这回回来,能呆多少日子?我去山下买些好吃点心吧。”
水生脾性,夏春秋跟他住了些时日,有所了解。
聪明,伶俐,会做人。
但此时,夏春秋知道,水生心里,是真拿他与水伯当成了亲人。
夏春秋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只知埋头修炼修士。若非亲人,没人会天天收拾你屋子,不会不知你归期时候,将被褥拿出来晒一晒,省潮凉。
水生,或许一直很想念他们吧。
“一会儿,凤鸳也就回来了。先生不知道他有多花心,这几年,山上男妖精女妖精,都给他调戏了个遍了呢。”水生一径跟夏春秋说着山上事。
说曹操,曹操到。
夏春秋修为惊人,他回来,山中精怪都能感受到。凤鸳跟漂亮野雉精调了会儿情,便赶了回来。水生从屋里小匣子里取出一锭银两给凤鸳,打发他道,“去山下镇上那家仙味斋里买他家招牌点心。”
凤鸳对夺走他朱雀印人没啥好感,一句话没说,拿着银子就去买点心了。
水生捅开炉子,烧开水,泡了盏野茶给夏春秋尝,笑嘻嘻地,“我自己炒茶,先生尝尝?”
夏春秋只闻其香,不禁赞道,“好茶。”
“那是。”水生很有不几不禁夸模样,眉飞色舞炫耀道,“你是不知道呢,我又找了一处修炼好地方。那里长了几株野茶,我每年清明雨前野茶嫩时采了来,细细炒好。这水也不是门前溪水,是山间泉水,清冽甘甜,用泉水煮茶,比溪水香。”
夏春秋喝了一巡茶,定下心神,方道,“水生,你想知道你以前事吗?”
水生喋喋不休嘴巴忽然哑了,他呆了一时,瞪大眼睛,继而激动捉起夏春秋袖子,“先生知道了?哪儿打听到?我,我以前是……”先时,水生没少跟夏春秋嘟囔,想托夏春秋替他修真界打听一二。但此时,水生激动同时,却又生出几分怯意。
夏春秋抿一抿唇,撂下粗瓷茶盏,望着水生眼睛,温声道,“打听到了。你是修真界人,你本姓罗,双字知趣,是罗浮界罗家子弟。”
“还,还有呢?我,我爹,我娘,先生,我家呢?”
夏春秋微微一叹,“罗家是罗浮界不大不小家族,你父亲,是罗氏家族族长,不过,现他已经不是了。你生母,乃凡世之女,前几年兵荒,你生母家族各自离散,找不到人了。你自幼一直罗家灵庄长大,后来,回归本家后,你遇到了一只朱雀,那只朱雀,名唤罗妖。”
“朱雀?”水生震惊神色难以形容,他双眼一红,怔怔流下两行泪来。
“水生?”夏春秋轻轻唤了一声。
水生急忙抬袖子拭泪,抽咽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就很难过。”
夏春秋有几分怀疑,问,“那次说朱雀印时候,也会难过吗?”
“没有。”水生摇头,很擦干眼泪,就听夏春秋继续道,“你与朱雀相爱,不过,那时,朱雀内丹为罗家人所控。你们为了夺回内丹,与家族产生分歧。你伤,是服用烈火丹所致。烈火丹是修真界禁药,服此丹药可短时间内强行提升境界,但是,过量服用烈火丹,会毁了修士道行。朱雀夺回内丹,并未逃出罗浮界,不得已罗浮界界河畔涅槃。当时,你带走了朱雀蛋,后面事,就没人知道了。”
水生突然大声道,“他叫罗妖!”
“对不起。”水生眼中满是泪水,“我心里难受很,我不喜欢听人喊他朱雀,他是有名字。”
夏春秋没再说什么,水生半低着头,浑身轻轻颤抖,只片刻,膝前襟衫湿了一片。半晌,知趣擦擦眼泪问,“你们找到他了吗?”
夏春秋点头,“找到了。”
知趣猛然抬头,眼睛微红,说不出话来。难道……被发现了吗?不可能啊,这几年,他自问没有半分破绽。
夏春秋道,“你放心,我若有恶意,不会来跟你说这些。”
“知趣。”夏春秋声音仿若带着安抚人心力量,“以后,我还是叫你知趣吧。罗家人一直找你,你现凡世,比修真界要安全。我不知为何,朱雀会转世为凡人。不过,你与他前世相爱,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去保护他。”
知趣悄然放下心来,面上很有几分意动,不过,他谨慎率先问道,“你们不想得到他吗?朱雀印都那样宝贝,何况是他?”
夏春秋淡然道,“朱雀化神为凡,若是朱雀神识不能觉醒,他也只是个凡人。知趣,如果你不想我们得到他,就一定不要让他妖神神识觉醒。否则,幼年时妖神,纵使是我,也会动心。”
知趣冷笑中带着一丝愤怒,“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打着让我保护他名义,加大他神识觉醒可能性而已。毕竟我跟他前世有极大牵扯,不是吗?”
“对。”夏春秋并不否认,双眸坦荡,问,“那你,去是不去?”
知趣断然,“去!”
“但我有条件!”
“你并没有与我讲条件资本。”夏春秋淡定道。
知趣强硬无比,“凭你们想得到他,这就是资本!若你们有别办法能让他觉醒,大可以不必来找我!”
夏春秋唇角微翘,“调查结果,说你罗家时就长于权谋,如今看来,虽然失忆,骨子里东西是不会变。”
知趣眼圈通红,他硬是将一口泪咽回去,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着心情,“先生,你一定不知道那种感觉吧。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心,一听有人提起,就有说不出疼。明明不记得有没有相爱过,我就是想拼了命也要保护他。”
“他现转世为人,是不是就像我如今这个样子,不记得我,不记得曾经有人跟他相爱过,也不知道有个人,纵使不记得他,还是会因他心疼。”
夏春秋发现,知趣非但长于权谋,他还非常擅于演讲,懂得以情动人。就听知趣道,“我不会唤醒他,我守着他,你们不许派人过去。也不能我与他身上用什么手段监视我们,不然,我立刻就死你面前!”管叫你们鸡飞蛋打!
事实证明,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手段,只能对着乎你人使。
夏春秋冷然道,“知趣,你唬不到我。你就是现死我面前,依我手段,拘了你魂魄,毁去你记忆,再将你打入凡胎,你照样会按着我安排路子走。”
“那你为何不这么干?”知趣问。
夏春秋叹,“我们总有些缘法,知趣,我并非无情之人。再者,我不想阿水伤心。”
知趣冷笑,“这些话,我不信。你若乎先时情分,放我走,又如何?情分,总不比他重要,不是么?你纵使拘我魂魄,抹去记忆,令我重到别人身体里活着。那时,纵使魂魄无改,我也不再是我。你就有把握,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傻子比我适合照顾他吗?你就有把握,一个由你塑造出我,会让他再次爱上我吗?”
夏春秋敲敲膝盖,“我想,你总不希望鱼死网破?”
知趣道,“我就这么两个条件而已,难道依夏先生手段,还怕我耍什么花招不成?”
“激将法,对我无效。”夏春秋不急不躁,道,“若是换个傻一点儿,就无此担忧了。不如这样,我就不你身上做神识印迹了。不过,你们身边,还是要派人。不仅仅是监视,现朱雀境遇,不大好。若没有可靠人,我担心他活不到成年。”
“你派人,要听我调遣。”
夏春秋痛应下,“你要求合理情况下。”
知趣再道,“你解了凤鸳身上禁制,我要带着凤鸳一道去。”
话至此处,已是情到处。
先时那些真真假假情谊,俱已烟消云散去。知趣走至门口,忽然回头问,“先生,为何不把他转世带回修真界,而是让我去他身边。这样,不利于你们控制他,不是吗?”
“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知趣。”
做了一场大戏,知趣躺紫金鼎里,身心俱疲。
但是,那被夏春秋误以为是罗妖转世人,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