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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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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族子弟,明湛见并不少。
    像直隶总督梁东博出身山西汾阳梁氏,就是个难得聪明人。
    不过,明湛认为,气质上,梁东博与钱端玉相比,还是要差一些。
    梁东博身为天下八大总督之,仅次于六部尚地位,封疆大吏,雍容气派,绝非钱端玉所及。明湛说梁东博不比钱端玉,是指气质。
    这种从容镇定,相对一个十七岁少年,哪怕是出身世家,钱端玉果然是艳压众人。
    明湛打量着钱端玉,就明白了世族天性中优越感并非没有道理可言。
    论容貌,钱端玉自然不差。若真是个癞头小子,钱永道怎肯带他来帝都呢?自然也没有小娘子借着钱端玉名儿砸果子。
    这样相貌,被砸果子也不是没有道理。明湛暗想。
    明湛是个刁钻人,他给钱端玉赐坐之后,一句话不理人家,只管两眼放肆打量着钱端玉,足有半盏茶时间,将钱端玉一张莹白脸孔看微微泛红,鼻尖儿沁出细密汗珠儿来。
    钱端玉纵使仪态再好,也禁不住帝王这样不置一词盯着死看,心里紧张不行,手微微抖,他实受不住,巴结说了声,“陛,陛下?”您,您这是要干啥哈!
    “哈哈哈!”明湛忽地一阵笑,把人家钱小公子吓个半死,明湛对于钱端玉窘迫十分受用,打趣道,“朕是想看一看,被帝都小娘子们掷果盈车,究竟是怎样丰神如玉呢。”
    “陛下,陛下您过奖了。”明湛一提这事儿,钱小公子后脊梁就开始一阵一阵抽疼。
    “朕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明湛笑问,“朕与你年纪相仿,说话自些也无妨。怎么样,你父亲身体好些了吗?”
    “谢陛下关怀,陛下日理万机,尤垂问愚父子生活,草民代父谢陛下隆恩。”钱端玉话归正题,起身谢恩。
    “起来吧。”明湛摆摆手,“只要你父早日康复,朕就放心了。老人家这种年纪,奉诏来帝都,若是病了累了,朕于心不忍。”
    “陛下圣明天子,恩泽天下,家父之病多由草民而来,是草民不孝了。”
    明湛笑,“这与你有何相干,人生俊俏,惹得小娘子喜爱,是你魅力,钱先生不喜就罢了,怎么还怪罪于你。哈哈,罢了罢了,待有时间,朕好生劝一劝他。”
    明湛又问,“你这个年纪,听说你才学极佳,又是举人出身,怎么没来帝都参加恩科呢?莫不是要效仿你父闲云野鹤一样生活吗?”
    钱端玉终于能回答一个正常问题了,温声道,“草民倒是想来,只是家父看了草民文章,说草民若是想得中状元,还差些火侯,就没让草民来参加春闱。”
    好大口气。
    瞧瞧人家,多少举子能中就要谢天谢地,像那没出息范进,中个举人就能高兴痰迷心窍儿,成半傻子。人家钱小公子直接是奔着状元来,榜眼探花儿人家都不做考虑。
    若是别人放此狂话,明湛定得说他不识好歹,可是钱端玉这样温文雅致坐着,这样谦逊遗憾道出隐情,明湛就有一种,人家说是真话感觉。
    天哪。
    明湛感叹,这是何等变态家族啊!
    这就好比高考时,你不考个高考状元就不让你让大学感觉!
    再瞄一眼小钱公子略显文弱脸色,明湛对此人升出无比同情之感,因为没把握考状元,故此不来春闱。因为与小娘子传几句莫虚有闲话,便挨一顿打。
    唉,世族子弟也不是好当啊!。
    真当荣华富贵那样好享用啊!
    第一次见面,明湛虽然对钱家成见先,也忍不住对钱端玉心生好感。
    “温润如玉。”明湛对阮鸿飞赞叹,“若说钱端玉相貌,自然比不得宋遥与薛少凉,不过,我见过这么多人,也只有钱端玉配得上这四个字。”
    阮鸿飞笑笑,“你是看人家好看。”
    明湛摇头,正色道,“我虽贪看人好看,不过那只是对美丽欣赏,除了飞飞你,我断不会对他人动心动情。我说钱端玉好,是因为他整个人行止气质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阮鸿飞听极是受用,明湛又自言自语道,“如今钱老头儿都到了帝都,也不知道淮扬怎么样了。”
    林永裳不负明湛所盼。
    只要有人手,有时间,大海捞针都不是难事,何况是查一桩小小风化案。
    自段氏上本主动要求出宗,洗清何家冤屈,又有明湛暗示,林永裳抓紧时间审讯,接着大刀阔斧抓了钱家数十位大小奴仆。
    世上没有不透风墙,没有撬不开嘴。
    这一查竟然查到了淮扬另一世族,金家头上。
    金家虽然家势不比钱家,却也是淮扬旺族,不过,两家却是颇有些旧怨。话要从前说,这两家世代通家之好,钱家女嫁了金家男,抑若金家女嫁钱家男,总之,通婚历史久了,彼此间总能搭上些亲戚关第。
    到了这一代,是早早指腹为婚,钱永道孙女嫁给金家少爷。可惜人事难料,金家这位少爷却是颇有些弄性尚气,换了话说,他喜欢是菊花儿。
    要命是,金少爷看上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陪钱永道身畔小儿子钱端玉。
    具体事情不知道,反正金少爷是没占着便宜,结果一腔怒火泄到老婆身上。钱家姑娘别不说,贞洁死心眼儿第一,向来笃定一马不跨双胺,一女不侍二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理论。
    这位钱家姑娘贞洁死心法儿是有了,也自知不能改嫁和离什么,可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哪里熬得过这种日子,日子过不下去,遂一条白绫吊死金家。
    若是病死老死,钱家人自然不能追究。
    可自家女孩儿上吊死了,钱家怎能不去问个清楚明白!
    钱家金家官司打了足有两年,终还是薛少凉死了爹薛春泓给判,打了金家少爷二十板子了事。
    世家,能有如此悠久历史,那就不是简单。
    也不知道是不是钱家作祟,二十板子把金少爷打成瘸子。
    自此,两家由亲家转脸变仇雉。
    这次金家手眼通天能把何家公子送进钱家内宅,自然少不得钱家内仆帮忙。怎么说,金家与钱家原是通家之好,又多有姻亲。
    金家对于钱家内宅并不陌生,以有心算无心,竟能算到钱家内宅寡妇身上。
    里面自然还涉及一系列钱、情、权交易,除了被买通内鬼,还牵扯出钱家五老爷钱端嶙身上。此事有如此复杂内情,震惊淮扬。
    金家做下这样惊天大案,自然元气大伤。
    难道那位做内钱算计自家节妇钱五老爷就不为人唾弃么?
    钱、金两家,颜面全无。
    林永裳是淮扬总督,任何一个一品总督,对于当地地头蛇都不会有任何好感。何况钱、金两家这样盘延千年、老而不死世族人家儿!
    抓住此等机会,林永裳不用,那绝对是脑子有问题。
    金公子直接下了死牢,钱五爷也入了大狱,钱家牵涉奴仆们一水关起来,林永裳洋洋洒洒一篇奏章送了上去。
    明湛不掩欢喜,对阮鸿飞大赞,“素卓果然是能臣!”已经开始直呼林永裳字了。
    阮鸿飞亦赞道,“淮扬能称得上世家,也就是钱、金二族,林永裳做不错。”这样世族人家儿,想真正一下子全弄死,那是不现实。
    想一想吧,红楼梦里暴荣宁二府,不过相传五代,就有上千族人不止。像钱、金二族,自族谱追溯就有二十几代族人繁衍,这是多么巨大一个数字,简直难以想像。
    皇族老凤家与他们一比都是暴户。
    想着借一个风化案将钱、金两家铲平,这是做梦!
    不过,能**上打击,精神上摧残,势力上削弱,明湛还是愿意看到。
    林永裳是他派去总督,只有震慑了世族,才能让林永裳这个总督位坐稳,才能进一步控制淮扬局势。
    明湛笑道,“若没有父皇几十年对世族冷淡,也没有今日这般容易。”
    凤景乾是个潜移默化高手,他对于世族应对法子是,用你,但是不会给你太高位子。凤景乾当政期间,六部尚书无一为世族出身。
    经过二十年不着痕迹冷淡削弱,世族势力较于德宗皇帝与仁帝皇帝年间,已大有不如。
    阮鸿飞很为明湛高兴,“待过上一二年,不愁天下不你手。”
    明湛拉着阮鸿飞起身,到书案前展开淮扬地图儿,明湛指着一处儿海湾,“飞飞,我原本是想这里建海港。林永裳难得能臣,我想让他淮扬做上两任淮扬总督,这里开辟海港,自此,南北两地可以海运相通。我们可以合作,造大船,组织大舰队,翻越重洋,去别国家。将整个天朝物品,贩至全世界。”
    “飞飞,仅靠着种田,天下太平,百姓填保肚子容易,却很难过舒服富裕。”明湛整张脸孔仿若熠熠生辉,“飞飞,我们一起,共建一个盛世太平,多好。”
    明湛与爱人诉说着他理想,他本身并不认为自己真就有异于常人才能,只是,命运将他推到了这个位子。
    没有人能否认武皇帝无私,哪怕是他敌人,后都要说一句:皇帝陛下是真正无私。
    皇帝是一个世间至高权利称谓,可是明湛并不尚权,他需要权利原因是,他想让这个国度展加美好。
    明湛看来,皇帝也只是世间无数种工作一种。
    此时此刻,种种说不出汹涌澎湃情感胸口涌动,明湛希冀一个加美好明天,却不知,他此生中大危机已渐渐逼近。
    西北。
    展令严捧着一碗微冷羊肉汤,三两口倒进嘴里,嚼着血腥味儿犹重半熟羊肉,外面是一浪接一浪呼喊吹杀声音。
    前天,展令严吐了七回,水都喝不进。
    昨天,他吐了两回,喝了碗粥。
    今天,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喝羊肉汤了。
    放下碗筷,展令严跑去城墙观战。
    刀、剑、枪、戟,拳头,举凡是能用来厮杀,都是武器。这种你死我活战场中,人与争食野兽没有任何区别。
    无数人尸身肉块血肉模糊堆城墙下,有多鞑靼兵踩着鞑靼人或者天朝兵尸,前仆后继疯狂攻城。
    展令严肚子里肉汤开始往上反,宋遥大步过来揪住展令严肩,将人拽到一城垛之下,高声问,“你来城墙上做什么!”
    展令严给他七扯八拽,俯身一肚子东西全都扑宋遥身上了。宋遥气捶他一拳,转身将展令严丢给一个小兵,“带他回帐里休息。”
    “宋遥宋遥。”展令严推开小兵,一抹嘴角秽物,拉住宋遥道,“只守不攻不是长久之计,鞑靼积十年之功,如今天已黑,不趁机振一振士气,明日加艰难。”
    宋遥眯着眼睛看展令严一眼,咧嘴一笑,“好兄弟,与我想一处去了。”问亲卫兵,“点好人没?”
    “回大人,已经点好,共计八百人。”
    “够了。”
    宋遥扯过展令严,“你城墙上帮我看着些。”
    相对于赵令严好说话,宋遥是出名难搞。
    刚来西北时,还有人拿宋遥相貌说笑,被此人一脚踹成半瘫,又加上几次军比武,宋遥武功之高出手之狠,煞住了半个西北军威风。别说拿他容貌取笑,多看他一眼,人就哆嗦。
    艺高人胆大。
    宋遥是武状元出身,他自身也颇有几分脾性,手上又有工夫,硬是从平阳侯手里要走了一千五百人,且清一色是骑兵,单独率人守一处不起眼关要,名曰:三险关。
    三险关是冲要之关,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宋遥披挂上阵。
    有许多读书人瞧不起匹夫之勇,其实战场上,匹夫之勇必不可少。有时,就是要靠着匹夫之勇来杀伐胜负。
    宋遥如一头出笼猛虎,他善用长枪。展令严举目望去,宋遥借骏马之势,乍出城门,一个俯身避过鞑靼人砍刀,反手一枪,对穿两名鞑靼兵身体。
    身后兵将见主将勇猛,个个激起血勇之气,奋不顾死,拼命厮杀。
    城头压力顿减。
    这是宋遥第一战。
    他带了八百人出去,带回了六百七十六人。
    “痛痛。”只看宋遥面相,绝不能想像出此人如此凶猛彪悍。宋遥伸展双臂,亲兵侍候他卸下沉重盔甲。宋遥举手散开头上髻,松一松头皮,接过帕子将手脸擦洗干净,对展令严道,“咱们这里粮草充足,守上一个月没问题。”
    展令严笑着倒了两盏清茶,“守住了三险关,就是大功一件。”
    青丝垂下,宋遥凌厉气息自然减去三分,接过展令严手里茶一口饮,他渴很,“将领本就是用来守节国土,乃本职,守住是应当,失土该斩。这几日你好些了吧?”
    “没事儿了。”展令严又为宋遥倒满茶水道,“幸而朝廷早有准备,库里药材也都充足,军医也肯责。”
    宋遥笑了笑,不以为然,“这个时候若再敢拿乔,那就是找死呢。”
    展令严武功是个菜脚,平阳侯也不放心让他领军,除了平阳侯麾下写写算算,没什么事好让他做。宋遥直接把展令严要了来,虽然展令严武功不行,但是安抚伤兵安排粮草文书派遣都十分精道,甚至,展令严还会给马瞧病,将宋遥这里事情安排井井有条,十分难得。
    且,他与宋遥,一刚一柔,搭配正好。
    展令严道,“鞑靼人一般是入冬没吃,入关来抢。如今七月份,正是水美草肥时节,这个时候忽然攻城,实可疑。”
    宋遥赞同展令严看法儿,“谁说不是呢。”他们虽有疑虑,如今却是位卑职低,接触不到核心机要,只得各自心底一猜作罢。
    平阳侯与马维除了战事,还要愁给帝都报战讯事。
    幕僚费知秋道,“侯爷,战讯还是要往好里说。看皇家报刊也知道,皇上如今正筹建天津港,还有那个招商招标,若是直接战报送去,怕是帝都里人人惶恐,于皇上计量不符。”
    平阳侯道,“总不能骗皇上吧。”欺君罔上可是大罪。
    费知秋笑,“说不上骗,大人将真正战讯情况裹捷报里,八百里敲锣打鼓送去,皇上定赞大人贤明。且这不过是鞑靼例行攻城罢了,咱们天朝与鞑靼打了不是一回两回,只是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战,皇上格外看中也情有可原。”
    平阳侯心中已有几分肯了,笑道,“让我考虑一下。”这样战报,他不可能交给别人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