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刀自出门那天——想来那是她登山散步的第一天,也是令他们难忘的一天。
“大哥,门开了!不过不是什么好车,是一辆白色的达特桑。你要不要看看?”
平太兴致不高,把望远镜递给健次。
“应该是家里的其他人吧。老太太的车就算不是进口货,肯定也是顶级的大车。”
健次也没有在意,接过望远镜,把眼睛凑上去。
他习惯了监视工作,不知不觉间技巧已非常娴熟。随意看去,望远镜的焦点正好对准了从大门驶出的汽车。
达特桑驶出大门,正在向右拐弯。有几位用人一直将车送到路边。
刀自不可能亲自开车,所以不必盯着驾驶座。健次本能地往后座看去,镜头中浮现出一张小巧圆润的脸庞,正在向送行的人们致意。
“啊!”
健次立即将望远镜镜头倍数放到最大。
“哇!是老太太!”他失声叫道。
说起来有些奇怪,这感觉竟然很怀念。健次制定计划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然而从那时起,他每天都会想起眼前这张小巧的脸庞。
刀自一点都没变。她气质文雅而稳重,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虽然比以前多了些皱纹,但是头发却似乎比以前更加黑亮,仿佛十多年的时光瞬间倒流。
“什么?老太太?!”平太大吃一惊。
“在哪儿?让我看看。”
“笨蛋,没工夫让你看。赶快去追。别慌。”
健次嗓音颤抖着,自己也惊慌起来。他握着望远镜,从树林里飞奔到小路上,才想起来要联系车辆。
他拿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呼道:“正义!正义!”
三人商定过,行动中有人质在场,或在联络中有被监听风险时,必须使用假名互相称呼。此时健次竟然忘了这点,用真名呼叫着负责车辆的正义。
“……”对讲机里没有回应。
“咦?这家伙在干什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喂?正……”
健次突然惊觉,一边狂奔着一边改了口继续呼叫。
“喂!风!你听不见吗?赶紧回话!我是雷,‘雷电’的‘雷’。喂!风!你个蠢货!”
对面还是没有反应。
“混蛋,到底怎么回事!”
健次大吼着停下脚步,此时平太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风哥没回话吗?”
“嗯,没有。”
“昨晚他回了和歌山,这会儿可能睡着了。我赶紧去叫他。”
“你是不是也傻?现在你去叫他,能来得及吗?等你们回来,老太太的车早跑出去一百公里了!”
“嗯……不过我还是去吧。”
平太紧绷着脸,仿佛要为这事承担责任,沿着小路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
不巧的是,他矮小的背影刚刚消失在山后,健次的对讲机里就传出了正义的声音。
“喂喂,我是风。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亏你还知道回话。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了趟厕所。”
正义所谓的厕所,其实只是一处方便用的洞。因为很臭,怕被人发现行踪,三人每次方便后都会盖一层土。即便如此,其位置也不能太近,藏车处和监视点的厕所都在二十米开外的树荫里。正义没能立刻回话,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唔,是因为生理原因啊。真拿你没办法。我说,老太太出门啦。”
“啊,终于出来了!太好了,我马上过去!”
“好,赶紧来。嗯,等等!平太……雨去找你了,遇到的话就带上他。”
“平太……雨过来了?事情这么急,他来干啥?”
“你说是干啥?还不是担心你?”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不过大哥……不,雷,要是没遇上呢?”
“能怎么办?先不管他了。”
“那是不是太无情了?他跟我们一起吃了这么多苦,关键时候咱们不管他,大哥,那他也太可怜了。”
“你说的对,但现在可顾不上玩捉迷藏了。别说了,赶快过来。要是碰不到,你也根本没法接他。”
三人都是第一次干绑架行当,一时局面混乱,慌了阵脚。健次下到山路上,跑到事先约定的会合地点,等正义载着途中遇到的平太颠簸着赶到时,距离刀自出发已过去十五分钟。
从他们的位置追赶刀自的车,需要先上国道,通过溪谷上的桥,再进入通往刀自所在村落的主路。走这条呈直角的路线,等他们绕一大圈行驶到刀自家门前,白色达特桑早已不知去向。
如果只有一条路,或许还有希望追上。但这条主要作为木材运输专线使用的路,就像熊野川的支流又分出许多小溪,它中途也分出许多岔路,有的通往村子,有的沿着山脚不知通向何处。
于是,他们到达距离刀自所在村子两公里远的山里第一个岔路口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下车查看了一番。连日晴天使砂土路面非常干燥,路上的车轮痕迹看上去并无区别,而三人都是新手,无法区分痕迹的新旧,更不用说辨别车型了。
每到一座山头,都会遇到相似的岔路。而山的后面是山,再往后还是山,左右方向也都是层峦叠嶂。如果从空中俯瞰,在群山间蜿蜒曲折、起起伏伏的无数山路,想必如同大自然创造出的庞大迷宫,其交织出的网络远比城市的交通系统更为复杂。
而健次等人走的路只是其中的两三条。最后一条路越走越窄,蓦然到了尽头。这条路直通到山脚前,在那里突然被截断。
“前面没路了。”
“我们也没路了。”
三人在车里陷入了迷茫。
在这茫茫山野间,刀自到底身在何方呢?
“看来只有一辆车是不够的。”
这是三人得出的结论。即便没有今天的混乱状况,按目前的做法,汽车要在陡峭的山坡上行驶一段,接到监视员后才能开始追踪。从监视点跑到会合处至少需要五分钟,这就耽误了追踪的时间。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一旦跟丢,也就意味着行动失败,所以晚五分钟或者十五分钟并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车上有两人随时待命,接到通知后立刻冲下山,省去接人的环节,能节省一半的时间。但这样一来,监视员需要配备其他的交通工具。
“搞一辆摩托车。”三人不谋而合。
比起汽车,摩托车更便于藏匿,只要放在出口附近的草丛里,再遮盖些东西即可。这样一旦开始追踪,监视员可以尽快骑车跟上。
兵分两路有很多缺点,而且行动组织得越复杂,就越容易被人发现。采取这种手段实属无奈,但现在他们别无选择。
“不过,大哥,我们还有钱买摩托车吗?”正义有些担心。两人都知道,此前的开销已经让一百万日元的预算资金见了底。
“没钱了。”健次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怎么办?去偷一辆?”
“别做蠢事。”健次晃了晃右手食指。
“本来打算彻底洗手不干了,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动动指头,东西自然到手。”
当夜,五条町内发生了三起钱包偷窃案件。健次三人搞到了一辆摩托车。
新方案的效果如何,第二天很快得到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