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久不出产这种茶了。”柏霈文神色有点萧索,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深思着什么,然后,他忽然转过头去说:“亭亭,你在这儿吗?”
“是的。”那孩子急忙走过去,用手抓住她父亲的手。“我在这儿呢!”
“好的,”柏霈文说,带着点儿命令的语气。“现在你上楼去吧!去做功课去,我有些话要和方老师谈谈,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好的。”柏亭亭慢慢的、顺从的说,但是多少有点儿依恋这个环境,因此迟迟没有移动。又对着方丝萦不住的眨眼睛,暗示她不要泄露她们间的秘密。方丝萦对她微笑点头,示意叫她放心。那盲人忍耐不住了,他提高声音说:“怎么,你还没有去吗?亭亭!”
“哦,去了,已经去了。”那孩子一迭连声的喊着,一口气冲进饭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去了。
等柏亭亭的影子完全消失之后,方丝萦靠进了沙发里,啜了一口茶,她深深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慢吞吞的、询问的说:“哦?柏先生?”
柏霈文深吸了一口烟,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喷着烟雾。好一会儿,他才突然说:“方小姐,你今年几岁?”
方丝萦怔了怔,接着,她有些不安,像逃避什么似的,她支吾的说:“我告诉过你我并不很年轻,也不见得年老。在国外,没有人像你这样鲁莽的问一位小姐的年龄。”
“现在我们不在国外。”柏霈文耸了一下肩,但,他抛开了这个问题,又问:“你还没有结婚?为什么?”
方丝萦再度一怔。
“哦,柏先生,”她冷淡的说:“我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难道你请我来,就是要调查我的身世吗?”
“当然不是,”柏霈文说:“我只是奇怪,像你这样一位漂亮的女性,为什么会放弃美国繁华的生活,到乡间来当一个小学教员?”
“漂亮?”方丝萦抬了抬眉毛:“谁告诉你我漂亮?”
“亭亭。”
“亭亭?”方丝萦笑笑。“孩子的话!”
“如果我估计得不错,”柏霈文再喷了一口烟,率直的说:“在美国,你遭遇了什么感情的挫折吧?所以,你停留在这儿,为了休养你的创伤,或者,为了逃避一些事,一段情,或是一个人?”
方丝萦完全愣住了,瞪视着柏霈文,她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久,她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软弱的叫了一声:“哦,柏先生!”
“好了,我们不谈这个,”柏霈文很快的说:“很抱歉跟你谈这些。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回美国吧?”
“我想不会。”
“那么,很好,”柏霈文点了点头,手里的烟蒂几乎要烧到了手指,他在桌上摸索着烟灰缸,方丝萦不由自主的把烟灰缸递到他的手里,他接过来,灭掉了烟蒂,轻轻的说:“谢谢你。”
方丝萦没有回答,她默默的啜着茶,有些儿心神恍惚。
“我希望刚才的话没有使你不高兴。”柏霈文低低的说,声音很温柔,带着点儿歉意。
“哦,不,没有。”方丝萦振作了一下。
“那么,我想和你谈一谈请你来的目的,好吗?”
“是的。”
“我觉得——”他顿了顿。“你是真的喜欢亭亭那孩子。”
“是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搬到我们这儿来住。”
“哦?柏先生?”方丝萦惊跳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请你住到我们这儿来,做亭亭的家庭教师。我猜,这孩子的功课并不太好,是吗?”
“她可以进步的——”
“但,需要一个好老师。”柏霈文接口说。
方丝萦不安的移动了一下身子。
“哦,柏先生——”她犹豫的说:“我不必住到你家来,一样可以给这孩子补习,事实上,现在每天——”
“是的,我知道。”柏霈文打断了她。“你每天给她补一小时,而且拒收报酬,你不像是在美国受教育的。”
方丝萦没有说话。
“我知道,”柏霈文继续说:“你并不在乎金钱,所以,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报酬很高,你一定还是无动于衷的。”
方丝萦仍然没有说话。
“怎样?方小姐?”柏霈文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些。
“哦,”方丝萦困惑的皱了皱眉头。“我不了解,柏先生,假若你觉得一个小时的补习时间不够,我可以增加到两小时或三小时,我每晚吃完晚饭到这儿来,补习完了我再回去,我觉得,我没有住到你这儿来的必要。”
柏霈文再掏出了一支烟,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急切。
“方小姐,”他咬了咬嘴唇,困难的说。“我相信你听说过一些关于我的传说。”
方丝萦垂下了头。
“是的。”她轻声说。
“那么,你懂了吗?”他的神色黯淡,呼吸沉重。“那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是的。”方丝萦也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