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我连在江寒面前炫耀我和顾朗要结婚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消失了,空空的房子,空空的手机号——康天桥言语闪烁,说他出国了。
我穿着病号服试图炫耀这种幸福,去到他的房子的时候,李莲花对我尴尬地笑着,说,您来了。
然后,她递给我一个手机号码,说,先生走的时候交代,你需要的东西,这个人会给你的。
当我拨打了这个号码,并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律师,全权来完成我和江寒的离婚事宜。
他将离婚协议书交给我的时候,说,艾小姐,你只需要签字即可。
于是,我就签了字。
突然发现,原来这跟签名售书没啥区别,很顺利。
正当我甩着离婚协议书去找胡冬朵的时候,她告诉我,康天桥跟她提分手了,因为他的母亲强烈反对,认为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不配进他家门楣。
胡冬朵低下头,声音很轻,她说,可天涯,这个孩子,我不想杀掉他啊。
我心里一面愤恨着康天桥,这货果然和江寒是一丘之貉,一面又怜惜着胡冬朵。
是的,我想起了叶灵,想起了那场惨烈的少年往事,所以,我轻轻地抓住胡冬朵的手,说,那就生下来吧,我陪你一起养。
是的,少年时代,我给不了叶灵的,长大后,我想给你。
那天,胡冬朵喝了很多酒,她忍着泪对我说,天涯,我觉得自己在爱情里已经修炼成精,我把爱情看得那么筋络分明,鞭辟入里,却还是忍不住想赌一把,因为爱啊,就是因为爱啊。可还是输了,鲜血淋漓,一败涂地!
我就紧紧地抱着她,我明白的,越是自以为看得清晰明白不会深陷爱情,到最终越沉沦得厉害。
我和她,不都是这样吗?
突然,我那么地羡慕江寒,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可以迅速地从一段感情之中抽身出来。
可我做不到。
我依然想他,念他,惦记着他。
当然,我知道,我必须忘记他,否则,一切只是一场自取其辱。
就在我打算同顾朗商量一下胡冬朵的那个孩子的事情的时候,刘芸芸找到了医院,找到了我,她笑得异常轻蔑,她说,还真看不出,你这女人还真是心黑手辣得厉害啊。
我一直不喜欢她的高傲,但是我决意回击她的无礼,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芸芸说,你害得江寒入狱!你蛇蝎心肠!
她一提江寒,我就愣住了。
时光已经隔了半年,这个名字在我的世界里至少消失了半年。
我吃惊得看着刘芸芸,说,你是什么意思?
刘芸芸冷笑,说,少装白兔!我们的圈子里,谁不知道江大公子被一个文艺女青年给坑惨了!
我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刘芸芸冷笑,说,怎么着?你明明知道他当初为了你接受了陈强的六百万贿赂!你也明知道他当时自身难保要去国外避难!所以,你为了让他留下来,就和顾朗联手找人砍伤了自己,伪装昏迷入院,让江寒派在你身边的人将这个错误的消息传递给江寒,利用他对你的好,对你的不忍心!在避难的那一夜,潜回了医院看望你!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入狱的!他一定会在国外活得好好的!你这个女人就是蛇蝎心肠!你就是为了报复那个夜晚他跟你开的那个玩笑,你觉得他羞辱了你!所以,你就想要他的命,是不是?
刘芸芸的一番话直接将我说傻了。
我说,江寒……江寒他不是在国外吗?
刘芸芸冷笑,说,你少来装无辜了!你和顾朗亲手将他送入的监狱,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都快急哭了,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刘芸芸说,你害了他,你一辈子都会遭报应的!
那天,我整个人像傻了一样,挣扎着想要离开病房,我想去找顾朗,我想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头疼欲裂之时,我想起自己昏迷之时做的那个梦——不!或者它不是梦!而是一个现实,一个潜伏在我时而昏迷时而清醒间的记忆里的一个现实。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抖得异常厉害。
这时,顾之栋和李梦露突然来了。
顾之栋看着我,语重心长地叹息,说,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其实,刚才,那个女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我转脸,茫然地望着他。
他笑笑,坐在我的身边,突然慈爱得很,他说,我并不反对顾朗和你在一起。只是,我太了解这个孩子的秉性了,他太想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报仇了,所以,他才会选择利用你报复江家。唉……江家小郎入狱,江家新妇别嫁,不能不说是最好的报复啊,只是这孩子不该如此执念啊……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我整个人愣在病床上,很久很久。
李梦露看着我,默默地掏出一些照片,无一不是砍伤我的那个毛头和顾朗在一起的照片。
她说,你一定不会想到,要毛头去砍伤你的人是顾朗吧?!
这句话炸在我的耳朵里,就如同节日里的烟花一样,不断地升腾在天空之中,爆裂着,爆裂着……
李梦露笑笑,说,砍伤了你,就可以引出江寒来,顾朗就是再不忍心,可为了报仇,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完,她也离开了。
……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样从这场噩耗之中清醒的,当我扑到顾朗住处的时候,他正和顾之栋相谈甚欢,这是他们父子之间少有的和谐场面,催九和李梦露还有几个人也在。
我没有看他们任何人,我只问顾朗,我说,你告诉我,江寒、江寒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在探望我的时候被送进了监狱了吗?你告诉我啊!
顾朗看着我,很惊愕,很显然,他没有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看着他沉默,我笑了,你……你真的利用了我?
顾朗握住我的手,说,天涯,你别这么说!一切都是巧合,你住院的时候他来探望你,却恰好被调查你砍伤事件的警察发现了他是被通缉的经济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之栋打断了,他笑笑,说,顾朗,你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就要开诚布公,坦诚相对!何必如此呢?
顾朗回头,情急地喊了一声,爸!
顾之栋没理睬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说,你也算是我们顾家的有功之臣!然后他看着顾朗,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就告诉她,是你找人砍了她!就是为了赌江寒对她有恻隐之心,在潜逃国外之前会因为她的生死未卜而滞留!然后我们让警察瓮中捉鳖……
突然之间,我的耳朵里什么都已经听不见。
来来回回地,回荡着唯一的一句话就是——是你找人砍了她!是你找人砍了她!是你找人砍了她!
我回头,呆呆地望着顾朗,声息艰难,说不出一句话,也问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他能当着我的面来否认掉这一切啊。
是的,即使在医院里,刘芸芸、顾之栋、李梦露跟我说了那么多,我还是不肯相信顾朗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可现在,他却用沉默回答了我。
突然,这个世界如此的冰冷,冰冷得让我不敢再逗留片刻。我像是失却了方向的候鸟一样,将冻死在这个冰冷的季节里。
顾朗上前
抱我,他说,天涯,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我望着他,眼泪往外直涌,我结结巴巴地说,你告诉我,你没利用我来对付江寒啊,你说啊!你也没有找人砍伤我!你说啊!
顾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看着他,我笑,我问他,是不是从头到尾,你就根本没有爱过我啊?什么飞鸟文身!什么天涯之远!什么今生今世!
顾朗看着我,仿佛被激怒了一样,他说,是的!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只不过是利用你!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没有半点爱!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哭着笑,笑着哭,我点点头,说,我满意了!
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