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卡斯蒙从他的宝座上腾身下来,走向零。零扶起海琴。人群中两个少年,一个黑衣,一个白衣,随着卡斯蒙的前行也走了了出来。
零看了一眼那两个衣色迥异的少年,突然用力把海琴推了出去。
就在海琴跌跌撞撞丶被零推出去好几米之後,站稳,发现眼前的零和卡斯蒙就在方缠,刹那间被奇怪的烟雾包围。他冲过去,那烟雾坚硬如铁,他撞得全身骨痛也不能打开。
因为那烟雾正是黑暗家族,不,是神创造这个世界以来,最具威力的结界。
由亚伯罕家族千年才诞生於世的孪生子,一个时光大帝尼禄丶一个空间守卫兹罗共同支撑的超级结界——神寂之境。
「怎麽回事,零?」海琴用力地拍打着神寂之境坚硬的躯壳,身後传来了海砂的声音。
「哥哥!」
海琴回过头,是海砂丶透和雪莉。
另一边,神寂之境中,时间停止,空间也变得虚无缥缈。
在神寂之境白色荒漠般的领地中,零与卡斯蒙四目对望。
「你做出抉择了,对吗,我的王?」
「对,我做出抉择了。」零平静地回答。
「嗯。我明白了。」卡斯蒙看上去并不伤心,他淡淡地微笑,身後的兹罗打开手心的黑色刺青。撕裂的空间洞中,两个紧紧拥抱着的人从里面滚了出来。
两个人被力量牵引,滚出来,就落到了零的脚边。零低下头,他最不愿面对的场面,还是出现了。
丹尼尔和苏文卡,苍御修罗和他的女人!
「王!我的王!为什麽要一再地拒绝,违抗你自己,违抗你的心?」卡斯蒙突然冲了过来,抓紧零的肩膀。
「离开我?真的要离开我?为了什麽?为了这个世界上其他的生命吗?为了那些不值得你留恋的生命吗?和他们一样的生命吗?」
苏文卡惊恐地抱着丹尼尔,看着眼前的零还有卡斯蒙。卡斯蒙垂眼扫了一下他们,激动的面孔中浮现出让人难以抗拒的哀求:「零,我知道你放不下他们,放不下光明一族的他们。不过,世界毁灭,我们会留下来啊!我们,是你丶我,还有他们。我们都将留下来,没有的只是这些卑贱如蝼蚁丶肮脏得让人恶心的叫做人的生物啊!你明白吗?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们留下他们,但这个世界只有重新建造才是唯一的出路啊!不要这样!不要再做无谓的事,不要再用语言丶眼神和一切来伤害我!」
卡斯蒙紧紧地抱住他,黑而深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单纯的哀求:「我只要你,我的王!我们都只要你!来吧!」
锋利的长剑,从卡斯蒙的手上交到了零的手上。
卡斯蒙让零握紧那把剑,剑锋的位置,正是丹尼尔丶苍御修罗丶零的父亲的胸膛。
「刺下去!选择我!选择成为我的王!」卡斯蒙的声音在颤抖,泪水在他眼眶里,对应着他心底喷涌的鲜红血液。
零举起剑,那些记忆,折磨了他一生的记忆,每一秒都不曾停息。那些痛,每夜每天,撕磨着他。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他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成长,他的生命里也会有欢笑,他的记忆里也会有温暖。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甚至能拥有爱,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纯真美好的爱。不用用冷漠来伪装自己,不用……
在得知她的心意後【指海砂】,崩溃地笑出眼泪。
「苍御修罗!」零举起利剑,高高地悬到他父亲的头上,「丹尼尔!我的父亲,今天我要杀了你!」
「不要!」苏文卡号叫着冲向剑锋,却被丹尼尔重重推开。他合上眼睛,也许在15年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今天,为他自私的快乐,献上生命的代价。
而此时,赶到圣殿山的海砂,得知零就在眼前这片烟雾之後,和海琴一样,也用身体撞了过去。
可是那结界太过坚硬,根本无法动弹它分毫。
「没用的!」雪莉拉住想再一次尝试的海砂,「这也许是神创世纪以来最坚硬的结界了,不要做无谓的尝试。」
「但零在里面啊!」海砂失声惨叫。
「让我来,我神血值最高,让我的身体……」透没说完,就被海砂拉住,「透,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我会进去的!我一定要进去!」
「海砂!」
海砂推开雪莉,将透交到海琴的手里,集中全部的力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哪怕是死,她也要冲进去。
因为零在那里!
海砂最爱的零在那里!
如果零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结界重重地撞击在海砂身上,有鲜血的腥甜顷刻间充盈了她的胸腔,撕裂摩擦的痛,让她全身都近碎裂。
可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了零,死对海砂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Ⅱ.
传说,在掌握时空的亚伯罕家族,每一千年将会诞下一对双生子。他们互为补足,一白一黑,一动一静。
双生子,若是分开,就是普通的神的子民,由血液里神的成分决定他们的能力;但若是在一起,就能创造改变世界的力量。
神寂之境是连神也只能望而叹息的超级结界,是扭曲了时空的异次元空间,可以扭曲一切,包括血肉之躯的坚固屏障。
海砂却妄图穿越。
当然,她不知道什麽是神寂之境,不知道什麽是世界上最强的结界,她只知道零在里面,而她不能够失去他。
失去他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神寂之境。
巨大的冲击力撕碎了海砂的意志,湮灭了她的五感。身体在哪里,还受不受控制,她都不再清晰,甚至她是否还活着,她也不知道。
刺破耳膜的呼啸风声洞穿了她的大脑,刀子一样的旋流不断刮擦着她的躯干。她还在走吗?又或者早就倒了下去?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要见到零,此刻,唯有那个人,坚强到决绝,如赖以生存的空气,支撑着海砂全部的信念。
见到零,不论如何都要见到零!
见到他!
轰隆,一声巨响後。海砂的世界安静了,彻底安静了。她失去了所有的感觉,颜色丶声音丶味道丶气味丶触觉,都没有了。整个人彷佛被最浓稠的黑夜层层包裹,飘浮在半空中。
「零。」
虚空的昏厥中,她呼唤着他的名字。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鲜红,天地丶眼前的人都是红的。她闻到强烈的血腥味,浑身被一种液体全部包裹。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此刻又是什麽样子。她看到在她的面前有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举着剑,对准他脚下紧闭着眼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样子,海砂十分熟悉,却又不像曾经见过。忽然,她记起来,那个男人是——苍御修罗,零的亲生父亲。
红的颜色更多地渗入她的眼睛,她抹了把脸,艰难地看到零的剑在苍白的天地间发着寒光。
她想呼喊,却喊不出来,喉咙被略带甜味的液体堵住了。她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麽了,红色的液体再次要遮蔽住她的视野。
她没有再去抹乾那些液体,有种强烈的急迫感督促着她,拉扯着她,拖着她完全没有感觉的身体,朝零冲了过去。
零终於还是让他的剑刺了下去,那些为人的快乐,那些为世界上的生命坚守的承诺,都不重要了。
面对这个夺去了他所有的男人,他没办法原谅!就算堕入地狱,还是没办法!
剑在他面前,用力地斩下。寒冷的夺命之光,刺伤了他的双眼。那光从卡斯蒙眼前划下,冰冷的黑瞳里第一次闪越出真实的幸福之光。
哈哈……哈哈哈……
笑声,跟在教徒墓中一样,又有人在笑。
谁?
卡斯蒙收敛笑容,只见一个鲜红的人影,飞身过来,挡在了零的剑锋之下。
剑锋不可抑制地落下,零从刺眼的寒光中恢复过来,看到此刻在他剑下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鲜红的少女。
是海砂!
「不!」
剑终於刺下,完整地刺下。
零绝望地跪到地上,抱起海砂。她娇小的身体已经被鲜血布满,胸口更是被他的剑洞穿。
「不!」他嘶声号叫,连世界上最强大的结界都开始被他影响,扭曲变形。
「兹罗!收回神寂之境!」
尼禄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此时抱着海砂丶濒死野兽一样号叫的零,已经不能再控制他近神的恐怖力量,他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原子弹。而一旦爆炸,结界的所有人都将尸骨无存。
「不行!卡斯蒙殿下还没有下命令!」
「你想死吗?」尼禄不能单独收回结界,这样的话,兹罗将承受不了压力,崩溃!
「卡卡!我们不能再支撑神寂之境!那个人疯了!卡卡!你听到了吗?卡卡!卡卡!」尼禄一遍又一遍地大吼。
卡斯蒙却毫无反应。
笑声,更多的笑声,回荡在他周围,那样骄傲疯狂。
「谁?谁在笑?告诉我!谁在笑?」卡斯蒙冲着天空怒吼。
这个时候,尼禄再也抵受不了零力量的冲击,大吼一声,飞起一掌重重地拍击在兹罗眉心。夺取兹罗身体的控制权的同时,他大声命令道:
「神寂!收回!」
飓风席卷着地上的尘土,旋转着直捣天际。顿时,耶路撒冷明澈的天空由昼转夜,旷野四际一片黑暗。
黑暗中,果然,有人在大声地笑。
那人不似站在这片大地上,而似来自天际,或者更明确点,来自北方的天空。
这一回,不光是卡斯蒙,所有人都听到了笑声。
笑声,骄傲狂放,又保持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华丽,略微沙哑的嗓音更承载着远古流传的威严。
「加缪!」
Ⅲ
零认出了这个笑声的主人,正是苍御加缪,那个死了许多年的强大男子。忽然他怀里有什麽东西动了一下,他惊喜地低头。
海砂用手抹乾净眼睛上的血水,眨了眨眼,看清楚眼前的零,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
「零。」她笑了。
「海砂。」零却忍不住要号啕大哭。
他摸着她的身体,从面颊到脖子,再由脖子下去,一寸一寸地确认她是不是那个总是活蹦乱跳的女孩,那个爱他的姑娘。
他的手从她的腰上摸索上去,在她的胸膛上还插着那把原本刺向丹尼尔的利剑。零颤抖着要把剑从她身体里拔出来,可手指才触碰到剑柄,剑就碎了,落下来,马上就化为灰尘。
零连忙拉开她胸口的衣服,她的胸口,虽然被厉风和常人难以抵御的巨大压力弄得伤痕累累,但那里找不到被剑洞穿的致命伤。零知道她还活着,在他的怀抱里,还活着。
「你没事!海砂……」零抱着她,紧紧地捧着她的脸。
「怎麽?怎麽会?」卡斯蒙看着地上剑的碎片,突然举头冲向笑声不绝的天空。
「加缪!加缪,是你吗?你在哪里?」
零听到卡斯蒙癫狂的喊声,从大喜大悲的落差中恢复过来,安抚了海砂之後,缓缓站了起来。
眼前,那个等待他宽恕的男人,依旧深锁着双眸,等待着将生命交与他去赎罪。
他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父亲,在他面前停住。
这个男人,这个几乎夺去了他生命的男人,就在这里,只要他吹一口气就会死去。
零凝视着他的父亲,岁月改变了丹尼尔原本俊美的面孔,良心的深深自责也让他的头发过早地全白了。
那些他在北极的冰源上痛苦挣扎的岁月里,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父亲。」
丹尼尔睁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神一样的男子竟然会用这两个字来称呼他。
「零。」
「走吧。离开我,我的世界已不属於你。」零抬起手指向遥远的天际。
「零!」
苏文卡连忙拉住丹尼尔,而丹尼尔还不愿将身体从零身边移开。
「零!」
「走吧。」零垂下眼,展露出他高贵无比的神圣微笑,「当剑落下,你已经在我眼前死了。所以现在的你已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如果需要,我苍御零,宽恕你,我的父亲。」
「零!」除了这个字,丹尼尔不能再说什麽,正如零所言,眼前的零已不再是零,而是那个为了最後的太阳纪的命运而选择宽恕的男人。
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丹尼尔终於选择离开,和苏文卡互相搀扶着,向着零指的方向,跑到无影。
零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转过身,海砂已经重新回到透和海琴的怀抱,被他们保护着,看来非常安全。
卡斯蒙站在他的身後,平静地望着他。
他看着卡斯蒙,也异常平静,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
两个人在纷乱恐怖的昼之黑夜中对望,没有过多的言语,忽然紧紧拥住对方。拥抱着面前那个一样身高,一样命运,一样高贵不能被他人亵渎的男人。就如昼夜的融合,镜子内外的相容,如此才完美,才幸福至极。
但这个拥抱後,幸福的极点後,是什麽?
卡斯蒙看到红色的液珠沿着他的面颊滑下,落入黄沙之中,溅起美丽的血花。
零松开他,卡斯蒙看到零的脖子上都是红色的泪痕。原来,他哭了。
卡斯蒙从不知道他也是会哭的,却一直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会哭,只会为了一个人。
「零。你终於要彻底离开我了,对吗?」
零抬起手腕,将他的十字疤痕划开,深红的血从那里流了出来。
「卡斯蒙,你看到我的鲜血从我的血管中流出。这就是我的决定!」零抬手让另一个疤痕也破开,双腕上鲜红的液流对应着卡斯蒙面颊上的泪痕。
「让黑暗之血从我身上流尽。今天起,我的生命便是这片大地的。为这片大地上的生灵而战斗,直到死亡,就是我的选择。不管这是不是神的安排,不管这是对是错。只要有一个人为了我的选择感到活着的美好,就足够了!」
「好,我明白了。」
卡斯蒙再次微笑,从来没有过地美好,望着零,彷佛望着他生命的全部,「让我的泪从眼睛里流乾,今天起这片大地上的所有都不再能让我怜惜,包括你。凡是阻挡我前进的东西,我都要让它化为宇宙中的残渣!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我都已厌倦,在焦土之上,我将是新的世界之王!」
「我和你……」
「零和卡斯蒙……」
「从今往後不再是朋友丶兄弟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们是敌人,誓要你死我活的敌人!」
卡斯蒙和零同时不再说话。
卡斯蒙转过身去,带着尼禄和兹罗消失在一片昏暗之中。
而零转过身,向背离他的方向,越走越远。
Ⅳ
「起来!希望女神……起来!希望女神!起来!」
又是同样的呼喊,一个略带沙哑丶深具魅力的曼妙女声。
「谁啊?」
海砂在呼喊中醒过来,看到被海风撩起的雪白窗纱,她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公主床上。
她用力地坐起来,背跟散了架一样痛。
「别乱动啊!你!」透的声音传过来,海砂转过身,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透凑了过来,拿了一个柔软的大枕头垫到她的背上,才放她坐起来。
「我……」海砂揉着自己的头,昏睡前的记忆还十分零散,「我睡了多久了?」
「你呀,算上在飞机上的一天,应该有七八天了吧。」透不以为然地说。
「七八天?」海砂又惊又急,「我怎麽睡了七八天了?啊!这是哪里?飞机,我们离开耶路撒冷了吗?啊!」
她想起她最重要的东西。
「零呢?零怎麽样?零在哪里?他没事吧?零!零!」
「哎呀,你怎麽这麽着急他啊?你忘了他可是世界上最强的男人,怎麽可能有事?就算有事,他也会战胜的!」透不禁有点不爽,「海砂,我也是会吃醋的呢。」
「透……」海砂不晓得怎麽面对他。爱是自私的,当女人爱上男人,其他人确实就不再重要。
「好了啦,开玩笑的。我怎麽会吃你们两个的醋呢?」透笑着,爱惜地摸了摸海砂的头,「你们两个一个是我今生的爱人,一个是我的兄弟,最好的朋友,都是我不能缺少的部分。我怎麽会吃你们俩的醋呢?傻瓜,我说笑的呢。」
「透……」海砂憋了好久,低声道,「你真好。」
「那是当然!」透有几分得意,正要夸夸其谈,房间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零端了一大盘子精美的早餐和一大杯葡萄汁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轻,端东西的样子也很小心,走到海砂面前,放到她面前的床桌上时更是紧张得体贴。可做完这一切後,他却丢过来一张老大的长脸,说了句冰到骨子里的话:「吃完,晕那麽多天,你很麻烦呢!」
可就是这句话,海砂就忍不住快乐得要流出眼泪来。
这个人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他好久都没这样子过了,他不正常好久了。
「好,我一定会吃完的。不过……」海砂还记得他最怕她跟他谈条件了,但她偏要和他谈条件,哪怕最无关紧要的细节也要谈条件。
「你告诉我,我在哪里,我昏倒後发生了什麽,我就乖乖吃完。否则,就不吃,饿死都不吃。」
「你要饿死就饿死,关我什麽事。」零态度很硬,转身就要走。
透可不干了,连忙拖住他,哀号道:「我的好人,世界上最强的男人零,拜托你稍微对病人好一点嘛!乖,来,海砂也乖,吃。」
海砂不理透,发了狠要咬下零这根大骨头。
零被透拖着,坐到海砂身边。离她那麽近让他不禁有点失常,连忙背过脸去,口气很差地对她说:「我们现在在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怎麽可能?我们为什麽要到这里来?」
零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个家伙习惯一大堆问题连续轰炸。
「海砂,你还记得那块圣石吗?」透连说带划,希望由此让海砂的记忆力好一些。
海砂依稀记得她冲撞神寂之境前看到的那个被众人托举着的大家伙,点了点头。
透欣慰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个石头就是我们去耶路撒冷的目的,第六启示的所在。在你晕倒之後,据雪莉说是因为那个叫神什麽的世界最强结界崩塌,造成了大规模的旋风。风把地上的尘土都刮到天上,顿时,像黑了一样,什麽都看不清了。」
「我们在黑暗中等了好久,是我一直抱着你哦,海琴那小子眼里就只有雪莉!哈哈……不用感激我,这是应该的。说到哪儿了?哦,好黑好黑。过了好久,灰尘终於掉了下来,那个叫卡斯蒙的还有两个没看清楚什麽样子,他的手下一样的人都不见了。所有人身上都蒙了一层灰,当然你没有啦,因为我抱着你……」
「透!」
透连忙又转回主题,继续说道:「天空终於亮起来之後,你猜怎麽着了?我们发现,那块圣石上居然被风刮出了一幅地图。海琴用他那个测神之力的符咒测了一下,地图发出了萤光,居然就是神留下来给我们的,也就是第七启示。上面指引我们下一站要去北极,所以我们就先到阿姆斯特丹来补给了。黑暗家族的妖风居然刮出启示,你说是不是好巧啊?但零却说不巧,还说了一大堆,我没听懂啦,你问他好了。」
「零,这不是巧合吗?」海砂顿了顿,接着又问了一大串问题:「那个笑声,加缪的笑声是什麽?还有为什麽你没有刺到我呢?还有卡斯蒙……」
「好了。你问题真是很多呢。」零回头瞧她,只一眼,就差点要被她的视线烧毁。
「透!」刚好,门外有雪莉女王般的命令声,透听命对海砂丢了个飞吻,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零和海砂。
Ⅴ
零一时没说话,海砂也不敢像刚才那样连珠炮似的提问题了。两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好不尴尬。
僵持了一会儿,零觉得他有必要打破僵局,指了下还没动过的早餐,对海砂命令道:「快点吃!」
「哦。」海砂连忙狠狠往嘴里塞了两大口食物,於是很自然地噎住了。
零连忙帮她拍後背,一边拿了葡萄汁给她喝。海砂端着杯子,一边喝一边听到耳边零温柔地说:「慢点,对,很乖。」
「别再说我很乖了!」放下杯子,海砂大声地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零愣了一下,笑起来,「那你是什麽?」
「我是海砂,一个女人!」
「女人?」零差点笑出声,怪腔怪调地说,「海砂,你还不是一个女人呢。」
「怎麽不是?」才说出来,海砂就意识到这个家伙又在开黄色玩笑了,抡起拳头打他之际,零笑得更加轻松。
两个人在床上你来我去的,折腾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意识到了什麽,分开,再次尴尬地背对背。
「为什麽我不认为那是巧合呢?」
零试图打破僵局,背对着海砂,主动地开始解答起她的问题来:「因为我们在走的是一条神之路。路上,我们寻找的不是启示,而是我们没有的东西。所以当我们找到我们身体里缺少的一部分时,自然而然地就会找到启示。」
「所以,当你放走你父亲,第六启示也就解开了?」海砂怯生生地问。
零笑了笑,人真是奇怪,原来那样执着的东西,居然一瞬间就彻底放下了,好像从不曾有过般轻松。
「是的。不光是我,当透在人群中成为光之子,当海琴用身体挡住冲向死亡的少年,当你……为了我……」
「我没……」
「嗯。」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零咳嗽了一声,再次开口:「於是第六启示出现了,不是巧合,而是命运的使然。」
「那麽加缪的笑声呢?」海砂摸着自己的胸膛问,「为什麽我没有受伤?」
「因为。」零转过身,用指头点了下她的胸间,在那里浮现出优柔的紫光,一个属於苍御家的符咒出现在海砂的心脏上方。
「看这里,这是苍御家的保护符咒。它代表一生一世的呵护。」
「一生一世的呵护?」海砂抬起头,不禁,她和零都羞红了脸。
零连忙解释道:「这个符咒可不是我给你打下的,它是加缪打下的。」
「加缪?我?」海砂疑惑起来,「为什麽?」
「他原本也不是打在你身上的。」零只觉得看着她就受不了,背过去才能继续解释道,「他原本是打在苍御修罗身上的,让我在第一次下定决心刺杀他的时候不能得手。只不过我杀他时,你突然挡到修罗面前,那时候符咒正好起效,於是就这麽转移到你身上来了,所以我的剑才会碎裂。」
「加缪打下的。」海砂摇着头,「我不太明白。」
「哼……」
零宛然一笑,显得十分宽慰,慢慢说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终於明白。加缪那个家伙骗了所有人。不但是黑暗家族,还有我。他看到的未来根本不是他告诉我的那个样子,不然,在逾越之墙边,我就该成为卡斯蒙的王。可是我没有,我走到这里,最终也没能让卡斯蒙满意。因为加缪看到的未来,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
「我不是说他没有看到那些画面——世界毁灭,我和卡斯蒙站在焦土之上,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他欺骗我们的部分在於,我们都以为他相信他所看到的东西,其实他才不信他看到了那些所谓未来呢!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看到的东西只是推动未来发展的一部分,就像一个条件。而未来,是被许多的条件影响而最终得到的。所以他抛开他看到的未来,创造了一个他真正想要的未来。」
「他真正想要的未来?」海砂追问道,「零,我不明白。」
零又笑了,他似乎爱笑了许多。
「他想要的未来,是我们都坚信他看到的那些假象,然後在绝望中,努力地去希望,挣扎,哪怕前途是注定的,也要改变它。正是这种坚毅地要扭转未来的决心,扭转了那个本来注定的未来,走向了加缪希望的方向。如果不是这样,一开始我就知道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你就不会那麽用力了,对吗?」海砂明白过来。
零点点头:「对,我就不会那麽用力,也要……」
留在你们的身旁。
零没有说,他不能说。
海砂望着他,知道两个人又走到了尴尬的边缘,连忙转移话题道:「所以他才会在修罗身上打下符咒,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拗不过自己要杀他,也可以让你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对吗?」
「就是这样的。」零笑着点了点头。
「真好。」
海砂明白过来,也开心地笑起来。从窗纱中央吹进来的风,撩动着她的头发,一扑一扑地打在她的额头上。她凝望着身边的零,禁不住有种目眩神迷的幸福感,彷佛这一刹那便是永远,下一秒只有死去才是唯一不让心伤痛的方法。
这就是爱吗?如此害怕失去,害怕到绝望,哪怕是片刻的对视也让人幸福得痛苦不堪。
这就是爱吗?没有答案,海砂得到的,只有越来越难以理解的自己。
「爱?」
明媚如星月的双眸倏然展开,女神的微笑在如丝的黑发中绽放,歌罗娜从她黑色天鹅绒的硕大靠椅中起身,拉开落地窗前厚重避光的窗帘。
漆黑如深夜的房间,瞬时被正午璀璨阳光照亮。阳光照亮了她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和她白皙如盛雪的皮肤。被一身黑色长裙包裹的她,显得有些过於苍白,嘴唇和指甲的颜色也是淡得难以察觉的粉红,美丽的大眼睛旁有一圈过於浓重的黑眼圈。
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女神更能描述她的词,那麽那个词也只能是: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