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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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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进了高三并没有激励他们好好学习,全部都是没有觉悟的人,本来就打算是要留升大学部的。老师没有老师的样子,学生也没有学生的样子,连模拟考试都可以随便缺席,春绯却丝毫没有敢松懈,每天都缺乏睡眠带着大大的黑眼圈。
  裴羽从包里摸出薄荷糖给她,并将春绯的书包接过来,女孩说着谢谢,他忍不住埋怨她:"你书包也太重了吧。"
  "都是复习资料。"春绯投给他一个你是大少爷的眼神,"哪有你这么好命。"
  "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不会很累吗?你的生活费不够么?"
  "生活费是够的,可是房租还有明年的学费要凑啊,虽然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可是也好大一笔费用。"春绯脑子里盘算的都是数字,"主要是我如果考其他地方,我爸妈肯定不会拿钱出来的。"她顿了顿又补充,"你不明白的,他们都很独裁!他们希望我在私立学校最好找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谈恋爱一步到位。"
  "啊啊啊,比如说像我这样的。"裴羽将脸凑过去,"虽然我不帅,但是你就凑合着吧,我以后要接管我爸的八卦事业的,你来辅助我怎么样?我们做八卦界的魔鬼夫妻!"
  "不要,谁要跟你这么变态的人结婚,想想都不要活了。"
  春绯认真地剥着薄荷糖,她的手端盘子用到了极限,力气凝聚到手腕上,手指却软得不像话。裴羽见怪不怪地拿过来帮她剥开,送到她嘴边。这个情节让她有片刻的不自在,那个人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动作,容不得拒绝顺势吞了下去。
  裴羽却没发现女生有什么不妥,接着问:"不开玩笑啦,说真的,你怎么才肯嫁给我?"
  "哈?!"春绯吓了一跳,脑子里都是抱着玫瑰下跪求婚的情景,对了,还有钻戒。好像偶像剧里的求婚都是这样的,而不是像他这样商量的口气,听起来滑稽又好笑。而且他们没有般配的地方。女生的脑袋可以靠到胸口的位置,是最理想的情侣身高。
  不过——
  总是有些奇怪的突发事件和想法,恶作剧似的。他脱线得厉害,像在纸张上迅速铺张开的墨水将她传染。春绯小恶魔似的咧开嘴说:"好啊,你敢在学校里裸奔我就嫁给你,怎么样?"
  "你你你你说真的——"天塌下来的表情。
  春绯走了几步见裴羽没有跟上来,回头用受不了的表情回答他的提问:"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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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总以为事情会朝她想的方向发展。她根本忘记了自己也曾经警告过别人,不要自以为是。没想到自己却愚蠢的自以为是。裴羽发起疯来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顾任何的面子和脸皮,让人大吃一惊地从更衣室只围了一条浴巾窜出来。
  整个佳期的人都轰动起来,场面红极一时,他却脸不红气不喘地围着操场跑了一圈。女生们也顾不得羞怯,个个目光赤红地叫,有个暴露狂!是三年级的!叫裴羽!
  春绯觉得自己被打败了,没等放学就从学校后门逃走。她可不想被他当众求婚,大喊着安阳春绯嫁给我,那她就不用混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除了给客人点错两次单,摆错三次餐具,被经理训了五次。可以用数字来计算出来的失误,其实都不算失误。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时,年长的姐姐安慰她:"是不是太累了,可以请一天假的,白天上课晚上做事也太拼了。我妹妹如果有你一半的长进我就满足了,她啊,也是上高中,成绩很差,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
  因为成绩差就可以被形容为扶不上墙的烂泥。
  因为不爱说话不够可爱就可以随意地被忽略。
  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这些话也许她不会对自己妹妹说,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感觉到。人的智商都是差不多的,这么多的差别却从哪里来的呢。
  年长的姐姐像打开了话匣子,又说起妹妹叛逆甚至还偷家里的钱。怎么都管教不好了,如果你是我妹妹就好了。
  "我虽然没有姐姐,可是我有个哥哥。"春绯激动地打断她,"他只比我大一岁,可是我基本上是他带大的。不管父母多不喜欢我,哥哥都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你是她的姐姐,那只是企图来引起你们注意的小伎俩,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年长的姐姐被她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随即就生气地皱起眉说,"我们家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啊。"春绯听不得她剩下的话,抱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出去。是的,她都明白,哥哥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爱。说起来有点变态,但是没差别。
  长姐如母,长兄如父。
  春绯有点想哭,匆忙低头找纸巾,却越找越乱。索性在路边找了长椅坐着,深呼吸,再深呼吸,将眼泪硬生生地憋回去。
  就是这个时候听到脚步声,裴羽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总算找到你了,你别想跑啊,哎呦,跑得我快气绝身亡了!你想守寡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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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像见到鬼似的看我哇"裴羽从包里找出纸巾,耍宝似的说,"感动的都哭了,我说老婆,你想让我帮你擦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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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裴羽又凑过来。
  "不要叫我老婆!"
  "好啦,别那么生气嘛,娘子,夫人,孩子妈,贱内,你随便挑!"
  "我不挑!"
  "我替你挑,呃,还是贱内好了,比较附和你的气质!"
  "你给我去死!"春绯将书包狠狠地甩过去,却被裴羽接住,有些松口气地说,"太好了,你终于有精神了。"
  终于有精神了,爱哭鬼才不是安阳春绯。裴羽泄气地瘫在长椅,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春绯说。但是到了明天她肯定会知道的,他也说过,伤害春绯的话,绝对不原谅你们。这和对着月亮发誓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力度。
  并不是神,神说要有光,然后就有了光。
  裴羽说,春绯不要受伤害,该来的伤害还是会摩肩接踵地来到春绯身边。
  "其实知道你喜欢的是夏森澈,但是听到你说,裸奔就嫁给你这样的话,还是想试一试。希望再渺茫也想试一试。我不敢说自己多么喜欢你,喜欢你多久,起码我现在是想娶你的。你也许觉得我心血来潮,孩子气,但是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夜色并不能掩盖什么,也掩盖不了裴羽的悲伤。春绯从没见过他如此挫败失落的样子,有些不忍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像那个人安慰自己一样安慰他,呼吸是温热的,手指是温热的,连内心都是温热的。
  在温热的空气里,情绪迅速发酵着,她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里,像触摸到他最终的脆弱。裴羽哭得像个孩子,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春绯,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恨过父亲的事业,也从未像现在能够体会八卦的伤人之处。这娱乐大众的东西,伤害的是当事人,不可磨灭的疼痛。
  对不起春绯,不能保护你。
  印象中从小到大最让春绯伤心的事,是自己两岁时被母亲从乡下接过来。不知道什么两岁会有那么深刻的记忆,她很高兴地看着奶奶帮她穿上新衣服,却在要上车的一瞬间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她抱着爷爷的腿,母亲美丽的脸变得很难看,毫不客气地拉扯她。
  原本看到美丽的母亲格外喜欢的她,在回去用力洗刷她的身体时,彻底的变成了恶魔。
  而那也是她唯一的一次在纯渊面前赤身裸体。
  那是一种极其自卑的羞耻,她见过哥哥的照片,却没想过哥哥比照片上还要漂亮。是那些乡下孩子根本不能比的,比如像她这样脏兮兮的乡下孩子。她在浴室里,他在浴室外,目光纠缠了几秒,她却没出息地求救了。而且内心出奇地确定,哥哥能够明白这种求救信号。
  血浓于水的亲情么,就是这样的。
  从见到纯渊的第一秒就认定哥哥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也是这么做的,过度保护着她。却被她一句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而否定。
  安阳春绯,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么。
  你真的太过分了,如果说夏森澈带走你的一切,那么你同样带走了安阳纯渊的一切,是的。你也感觉到不公平了吧。无论是在爱情的世界里,还是在亲情的世界里,都是爱的比较多的人付出比较多。
  这个世界上没有审判也没有上帝。
  如果有上帝,那么现在他在哪里,为什么看不到那么好的哥哥。
  春绯已经连请假都懒得请,随便吧,什么班级分数,什么班干部,什么纪律。她也该去为哥哥这样拼命一次,赎罪也好,她愿意这么做。她订了最近的班机,去另一个城市只需要半个小时,与哥哥最近的时间。
  小彩在机场紧张地去了几趟厕所,依旧不放心地捏着春绯的手说:"你确定你坐飞机没事吧?"
  "没事。"
  "其实坐火车也可以,也没有很久。"
  "不行。"
  "你别这样。"小彩也发现任何的劝阻都是无力。机场到处都是那个八卦周刊,最醒目的标题,刺眼地让春绯想哭。裴羽前一夜抱着她说对不起,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她开始根本就不信却彻夜未眠。她害怕夜色太久地流逝,天光亮得吓人,书市和报刊亭的娱乐周刊刚上市,同时网络也铺满了新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在十万里的高空。她在云层之上,世界却在云层之下。那么渺小,真想就此死去。机身突然抖动起来,春绯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叫起来。那么绝望的凄厉的在十万里之上尖叫起来。
  夏森澈觉得耳膜疼了一下,莫名其妙的,他摘下左耳的耳机,又戴上。从学校到公寓要转两趟车,这趟双层巴士总是空荡荡的,节假日时也坐不满,明明那么多座位,他身边却很少落空。大多是女孩子坐在他旁边。有好几次晚上回家的巴士上,灯光太过模糊,身边的女孩顺长的黑发让他晃了神,与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重合。
  或者晚上突然在梦中醒来,腿部血液循环不良重得像铅块一样,直觉地就去推隆起的被褥,模糊不清地喊,春绯,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压到我腿了。
  最过分的是接纪薇二十分钟的电话,却叫了三次春绯。
  这个无孔不入的家伙。
  他下了巴士去超市买了简单的食材和生活用品,在拥挤的出口处跟随着人群,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摆,于是随处地搜寻着。那本放在书架上的娱乐周刊的大标题,就那么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眼中。
  影视歌三栖明星林信二十年前旧情引爆娱乐圈,私生子曝光——天才钢琴少年安阳纯渊!
  林信,云霞,安阳纯渊。
  三个名字摆在一起,可以串成一条线。那些母亲故事中的谜团他突然相通,他那些无根据的怀疑顿时明朗起来。
  春绯的母亲嫁给她父亲的原因,心高气傲的女人为何突然嫁了个老实木讷的男人。那是因为她怀孕了,急着要个男人当她孩子的爸吧。于是大龄青年急着结婚与她一拍即合。
  那么,那么,明星旧情曝光本来就没什么。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安阳纯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