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拉瑞恩未经允许,直接搬进他的拖车之后,毕可在病床上咒骂起来。愤怒却无助的他摸摸胸口,心脏三重搭桥手术在那儿留下了一道长达23厘米的缝合疤痕,像是条粉红色的虫在皮下蠕动。毕可跟拉瑞恩通电话时,拉瑞恩正忙得气喘吁吁。“毕可,”她说,“我们开始过新生活吧!我把东西全都丢了。”一整个上午她都在清理厨房,原先只是丢了被遗忘而发黑的苹果酱和停满了苍蝇的肋排,后来觉得留来留去留成愁,索性一股脑儿全丢了,甚至是未开封的食品罐头——因为上头有虫在爬。毕可要拉瑞恩住靠里面的卧房,但她嫌那里脏,不愿意。于是她拿出蒸气拖把,开始大肆清扫沙发。她打算把从旧拖车里抢救出的东西堆在沙发上,自己则睡在这些家当的旁边。
出院回家后,毕可在厨房的桌子前一屁股坐定,把烟头塞进一次性的塑料碗里,就是熟食店拿来装橄榄的那种。毕可是从小被叫到大的绰号,他的本名其实是罗伯特(Robert)。罗伯特留着向后梳的黑灰油头,整日郁郁寡欢;几年前他因为健康问题从市公交车司机的岗位上退休。
毕可要拉瑞恩分摊租金,但拉瑞恩说她没有办法,因为她不能断掉老鹰搬家仓库那边的保管费。为此他们吵了一架,最后毕可妥协让拉瑞恩负担有线电视和电话的费用就好。说到有线电视,他们之后又为看哪个台吵得不可开交。毕可喜欢像《冰路前行》[1]这类的节目,而拉瑞恩则是《舞魅天下》[2]的铁粉。还有一次吵架是因为毕可不肯跟她分享“流动送餐”慈善团体[3]送来的餐点。而毕可之所以闹别扭,是因为他还在不爽拉瑞恩丢光他罐头的事情;在此之前,拉瑞恩领取食物券的资格早已经被注销了——被驱逐那段时间昏天暗地的,她忘了跟社福单位有约。没了食物券,她只好向邻居要剩菜剩饭,再不然就是去教会的厨房觅食。
第一次去老鹰搬家的仓库时,拉瑞恩对着柜台后头一个反戴棒球帽、身上挂着金色十字架的黑人员工报上姓名。
“付了保管费,我就可以去看看我的东西吗?”拉瑞恩问。
“不行喔,女士。仓库这里是有投保的,我没办法让你进来。”财产一旦入库,就不让人随便翻了,不可能因为天冷就进去抽件冬衣出来。
“好吧。”
“我们这儿进来要钱,出去也要钱,然后你还得缴第一个月的保管费,”柜台后的黑人说,“这样大概是375元。从第二个月开始,保管费会以每月125元的金额往上加。”拉瑞恩得到的建议是东西能早点领走就早点领走,这样才不会多花冤枉钱。问题是她刚刚上缴的钱就已经超过她这个月联邦救济金支票的一半,所以她只能这样耗着。因为同时要拿钱给哥哥毕可跟老鹰搬家,她得存上好几个月的钱,才有办法搬进新的公寓。
在拖车营里,拉瑞恩尽量保持低调,因为她不能让连尼跟办公室苏西看到自己。要是被这两人发现她躲在园区里,托宾就会得到消息,然后她跟毕可能会一起被扫地出门。
对托宾而言,连尼跟办公室苏西就像他的左右手,这两人对园区的房客们来说也同样不可或缺。无论是要赶你走,还是要修好你的马桶,对他们来说都一样轻松。帕姆跟司科特会被驱逐,苏西有在后头使劲推一把;但如果她觉得托宾多收了某人的钱,或是前廊栏杆拖了很久都没修,她也会缠着凯迪拉克里的托宾直嚷嚷。不过比起这些,两人在拖车营里最重要的角色还是“文化翻译机”。他们就像托宾跟房客们之间的桥梁,遇到托宾拿捏错分寸,他们就会出来求情:就像某次托宾跑到某名房客的孩子面前说他爸爸迟缴租金,他们马上跳出来打圆场。连尼好几次用肉身挡在托宾跟房客之间。“以夷制夷”是这一行常见的做法——外来的房东会聘请“当地人”担任管理一职,人选通常会直接在房客里找。1
那位被托宾向孩子们告状的爸爸是唐尼(Donny)。三十多岁的唐尼身形有些发福,满脸胡碴,拖车营里的房客都很喜欢他。唐尼没付房租,更准确地说是拒付房租,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他觉得托宾不尊重他。原本要缴的租金被唐尼托放在交易中介机构[4]那儿,他提出的理由是拖车屋顶漏水,水槽底下也长了黑霉。为此唐尼对邻居罗比(Robbie)说:“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吗?‘你租的时候就是这样啊。’拖车营里也有人不靠社会福利就能过活好吗,这家伙是有多无知啊!”
“就是啊!”罗比脱口而出,“他还问我有没有工作。我回他说,‘工你个头,我可是工会的人!搞不清楚状况!’”确实,罗比有工作,他是个坑道矿工,也确实加入了当地的第113号工会。“你当我是坨屎,我他妈的才不付钱咧!谁来我都不管,怎么可能让你在那儿像尊佛似的看低我!”
“就凭你是乡下来的,怎样!”
“住拖车又怎样,住拖车的他妈的也是人好吗!”
同是乡巴佬,连尼了解这些人的出身。他不否认托宾做得有点过分,但为了护主他也要把话说得清楚。“一堆人说:‘托宾就是个浑蛋啊’。但托宾怎么会是浑蛋呢,他是苦主,欠钱的是你们啊。”唐尼、罗比在内,整个园区都不知道的一个内幕是,他们交的租,连尼其实可以分红。以月计算,连尼要是能替托宾收到5万美元,那他就可以抽100美元,若在5万元以上,每2000美元他能再多分100美元。
有时,市府的社区服务部会派人上门,连尼就会跟在调查员旁边,一副有问必答的模样。调查员罗杰(Roger)低头看随身携带的手写板,回顾上次来都记录了什么。“嗯,W-45的那个车位是……”
“是个棚子,”连尼赶忙说,“我们已经撤掉了。”
“喔。”
“嘿,罗杰,”一名房客从前廊叫了检查员,“有看到什么吗?”
“什么意思?”
罗杰在拖车营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个人的厨房抽屉里都有他的名片。遇到房子问题让他们受不了的时候,他们不会威胁说要打给社区服务部,而会说要打给罗杰。罗杰是个微秃的白人,留着整齐的胡子,上半身穿社区服务部的POLO衫,下半身则是腰围33、裤长30的李维斯牛仔裤。
“我是说有发现违规吗?”房客解释道,一副很想插手的热心模样。
“这个嘛,这里当然不像乡间别墅,但只要屋子还能住人,我就没啥意见。”
“所以一切都合乎规定啰?”
罗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继续向前走。违规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比方刚那个热心房客的拖车后头有大堆垃圾,原本应该是窗户的地方变成了三夹板。有拖车的窗户玻璃破了好几块,有晚上用来生火的汽油桶,有垃圾浮在久久不退的积水中,还从园区两头那两个巨无霸垃圾桶中满溢出来。偌大的园区会只有两个垃圾桶,是因为托宾拒付年费来设置个别的小垃圾箱。而问题是,这两个垃圾桶在垃圾车前来回收的几天前就会爆满,招来浣熊和负鼠。罗杰来巡的前几天夜里,就有一名拖车营的住户拿刀宰了负鼠,就连连尼自己也曾用枪干掉过一只。清洁队员来收垃圾时,面朝垃圾桶的住户会好说歹说,希望清洁队的驾驶把垃圾桶移到别处。他们会指着某间拖车说:“那里面没住人!”通常他们说的是真的。
罗杰叹口气。“你们收敛一点吧,不然我真的会越写越多。”
“那你就不要那么勤快嘛。”连尼耍嘴皮子,想让罗杰放水。
“连尼,我是为你们好,真的。我每回来看,每回都有问题。”而且这还是在外头走马观花而已,罗杰通常不会巡到拖车内部,不然他会看到塌陷的浴缸被车子的千斤顶给硬架起来,还有热水器根本没连到通风管上。
罗杰停在一辆拖车前面。“这些窗户好像被枪打过?”
“嗯,”连尼答道,“住户没钱换新玻璃啊,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叫我帮他们出这些钱吧。”这辆拖车的所有权在住户名下,意思就是住户除了要付房租,连维护费也得自掏腰包。
“我也不希望你破费啊。”
“所以没关系了吧。”
“我是无所谓啦。”
回到园区办公室之后,罗杰叹口气,用手扶额。
托宾挂上电话问:“怎么样?我们表现如何?”
“我说啊,”罗杰开口,“要让这种糟糕的拖车停进来,那你至少得让它们可以住人,不要太离谱。”说罢,罗杰开始列举较为严重的毛病:垃圾、存放物品的棚架没有遮蔽、窗户玻璃破损严重。
连尼打岔:“这个冬天大家都不好过啊。”
“这一条我不会报上去的。”罗杰回答,他指的是窗户破损这一项。他知道把种种违规的罪状写得巨细靡遗,不但不切实际,也不见得符合租房者的最大利益。
靠捡破烂维生的鲁弗斯踏进办公室。“我们不会有事吧?”他问了罗杰。虽然市府已经让托宾换照了,但不少房客还是很担心要搬家。
“嗯。”罗杰回答他。
“那就好,不用搬我那猫屋了,它太大了。”鲁弗斯的母亲过世时留下了七十二只猫咪,他身边现在还剩下三只。
接手拖车营后不久,比克管理公司就开除了连尼跟办公室苏西。看完合约终止书后,连尼便着手收拾他工作了十二年的办公室。各种工具、连墙上用螺丝拧住的鹿头也被他取走了。
这时门被推开,一名戴着墨镜的男人问:“我想办续租,可以吗?”
连尼顿了一拍。“我不清楚,”他终于还是开口,“这儿不归我管了。”
再熟悉、再平常不过的手续,现如今却仿佛悬在半空,令人手足无措。推门进来的男子脸上露出了愁容。离开后,他把所见所闻告诉了遇到的第一个人。人事变动的消息不胫而走,恐惧笼罩在整座拖车营之上。新的管理公司会承认口说无凭的租约吗?房租这下要涨了吗?驱逐潮该来了吧?连尼跟办公室苏西在园区里虽说不上万民拥戴,讨厌他们的人也有,但至少两人是熟面孔。“换一批人来,可能以后都要公事公办了,”药头道恩说,“办公室以前会给我们方便,是因为这里大家都是穷人。”消息传到了道恩的邻居谭美(Tam)耳里,这位怀着七个月身孕但有毒瘾的准妈妈,走进园区办公室,给了连尼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班的最后一天,办公室苏西从语音信箱系统里删除了她预录的声音,连尼则把一串沉甸甸的钥匙留在了办公桌上。
比克管理找来接替连尼的,是最近才从威斯康星大学欧克莱尔分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 at Eau Claire)毕业的小年轻,二十三岁,要说是连尼的儿子都可以。突然间要接手这样一个地方,年轻的经理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点趾高气扬的感觉,总之他撑下来了。至于没能撑下来的,是只来了一周的维修师傅,他的“临别赠言”是:“这里的拖车屋九成九都无药可救、修无可修了……我修拖车屋也有七年的资历了,但没看过这么烂的。”
连尼和苏西离开之后,许多事情只能托宾亲自出面。这点他倒是不介意,因为他一直都是那种事必躬亲的房东。在经营学院路移动房屋营的这十二年里,托宾学会了如何将131辆残破的拖车变成一门赚钱的生意。最让人震惊的是,他可以把一辆几乎报废的拖车变成会吐租金的提款机——前后只要几天的时间,成本还几乎是零。
在把一名叫作西奥(Theo)的房客跟他女友从E-24拖车驱逐之后,托宾打算把拖车清理干净。西奥在园区是出了名的“一滴汗都不愿意流”的懒鬼,他没有工作,拖车的状况也是一团糟。
托宾花钱请了米特斯夫人来收拾西奥的烂摊子。比起园区里那些只知道吃处方药、在电视前呼呼大睡,说难听点像在等死的老妇人,米特斯夫人可以说是精力十足、“火气四射”。她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已经成年的女儿梅瑞狄斯(Meredith)大吵一架、互飙脏话。在拖车营的住户们开车上下班的途中,他们时不时会在离家好几英里的地方看到米特斯夫人推着铝罐多到要溢出来的购物推车前行。她有她的生存之道,她是个坚强的老人家。
有机会能多赚点钱,米特斯夫人非常感激,即便要打扫的是E-24,她也没有怨言。说到E-24,米特斯夫人在三米之外就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异味。车内的凌乱不堪会让人抱怨住这儿的人“有病吗”。地板上都是烟灰缸跟香烟,碗槽里堆满了表面结了层食物的碗盘,马桶整片都是黑垢,还有一眼望不尽的垃圾;地毯上没干的猫尿有好几摊,天花板上垂着一条条蜂蜜色的捕蝇胶带。西奥跟女友走得仓促,很多东西都放着没拿:一双轮式溜冰鞋、一顶摩托车安全帽、一张沙发,一盒完整的工具箱、一架玩具直升机和一本驾照。米特斯夫人把东西全数拉到拖车营的垃圾桶扔掉。丢了几轮后,她向办公室苏西要了双橡胶手套。
这时捡破烂的鲁弗斯出现在门口。“哇,”他看了看四周说,“虽然我不想这样说,但黑人住的地方都不会这么脏。”
米特斯夫人爆笑了一声:“哈!”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
鲁弗斯是来回收金属的。他从1984年开始专靠收破烂维生,让鲁弗斯感到骄傲的是,他从未有过“绕着信箱转”的日子。他不想像邻居那样,每个月巴望着联邦救济金的支票寄来。托宾叫鲁弗斯把微波炉、电冰箱、烘衣机等大件给搬出来,在鲁弗斯和洗碗机奋战到一半的时候,托宾穿着烫好的卡其裤跟POLO衫走过来。托宾眯起眼睛:这种事看多了,他早已见怪不怪。“鲁弗斯,”托宾说,“先把这堆东西清一清,我们再来看要怎么处理。”
花了两个小时,鲁弗斯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搬上他那辆蓝色雪佛兰老爷车的车斗。托宾没付鲁弗斯一毛钱,回收厂给的废铁回收金倒有将近60美元。米特斯夫人忙了五个小时没有休息,最后才从托宾那里得到20美元。
清理完拖车,托宾便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没多久,就有一对对的夫妻或情侣上门看房。托宾又搬出了那套“修缮专业人士方案”吸引他们。拖车的屋况很差,为此托宾只得低头道歉——屋里仍有猫尿跟烟草的味道残留,有些窗户玻璃破了没修,马桶上的黑垢依旧顽固——为了补偿,托宾免除前两个月的租金。西奥走了几周后,托宾为E-24找到了一对新的住户。这对男女用之前存下的租金把房子整理一番。两个月后,他们才开始付托宾每个月500美元的车位租金。
在办公室苏西看来,托宾给米特斯夫人的那点钱实在少得可怜,但她也没说什么。托宾麾下有一群人帮他割草或捡垃圾来赚点啤酒钱,苏西管他们叫“拖车营里的零工班底”。在维特考斯基议员规定托宾得从外面聘请专业的维护人员之后,托宾便开除了这个班底。他们当中有人还是照常做着这些工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搞不好托宾还是会付点钱。特洛伊(Troy)是个失业的摩托车机修工,他帮着托宾把闹上电视新闻的污水外溢解决了。这么拼死拼活,特洛伊只换得了珊曼莎(Samantha)的一顿嘀咕,其他什么好处都没有。珊曼莎是他“有名无实”的老婆。
“现在是怎样!”珊曼莎朝特洛伊大吼大叫,她身上还穿着连锁早餐店乔治·韦伯(George Webb)的制服。这对贫贱夫妻还欠托宾租金没还,而他们抱着的一点希望是托宾可以看在特洛伊做了八个小时非人工作的份上,给他们一点折扣,但其实托宾没开口要他们做。“你清的是大便,人的大便啊!”
“我跟你说,”特洛伊说,“以前在马场打工的时候,我用铲子清过马粪,鸡粪我也扫过。但人的我还真的没试过。这实在太恶心了!”
“我知道,因为你闻上去就很臭!”珊曼莎吸了口气。“要是我就会耍贱,我是个狠角色,”她接着说,“你呢,特洛伊,你就是好欺负。”
特洛伊低头喝了口珊曼莎从店里带回来的奶昔,一个字也没说,像是在默认老婆的说法。“托宾老爱装可怜,”他开口,“那家伙那么有钱,还尽想着赚钱。他每年靠这个拖车营就能赚超过100万吧,”他用动作示意外头成排的拖车,“全部加起来的话。”
维特考斯基议员也提到过类似的年收数字,他估算托宾的拖车营每年可以净赚90万美元。特洛伊跟维特考斯基会算出类似的数字,都是用托宾的131辆拖车去乘上平均月租550美元。这是很粗陋的算法,当中没扣掉任何费用和成本,也没考虑到空租期的问题,更别说这还得人人都是好房客,不会欠租。
托宾身上已经没有房贷要背:他1995年以210万美元的价钱买下了拖车营,然后花了九年的时间把贷款还清。2但他还是得付财产税、水费、定期的维修费、连尼和办公室苏西的薪水跟租金优惠、广告支出,乃至于驱逐衍生的成本。扣除掉上述成本,再考虑空租、欠租等因素,托宾可以放进口袋里的年收入在44.7万美元上下,大概是议员所说的一半。3不过话又说回来,托宾这样的收入在美国绝对是前1%,而缴租给他的却是最穷的那10%的美国人。
特洛伊把老婆的爱心奶昔喝得一干二净。“是这里酸吗,亲爱的?”珊曼莎问,她希望自己的肩颈按摩有揉对地方。
[1]Ice Road Truckers。2007年6月开播的真人秀,节目记录的是卡车司机沿季节性路径驶过结冰湖泊与河流的过程,加拿大与阿拉斯加等北境为其主要拍摄场景。
[2]So You Think You Can Dance。由美国福克斯电视网制作的选秀节目,号称“《美国偶像》的舞蹈版”,第四季的冠军曾获得电影《舞出我人生3》(Step up 3D)的演出机会。
[3]Meals on Wheels,为独居的老弱病残提供的送餐服务。
[4]Escrow,契据(或合同等)暂交第三者保管,待某个条件实现后再交付受让人或权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