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死经》
——死生之间
西藏这一关于死亡的学说是一部欢乐的福音。那些罪孽,犹如一场恶梦,就像是萦绕在周围的迷雾,一遇到真理照耀,瞬间就会烟消云散了。因为,一旦人认识了自己,这些梦魇就消失了,因为它们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他一边坦然前行,一边朗声大笑。
对亚洲思想的研究,不能无视中国的西藏和蒙古。说到西藏,如果没有那本奇异的、极富启发性的《死经》,我的这部著作就将是不完全的。这本《死经》已由伊文斯·温兹博士译成英文。在这里,我将概括性地介绍这本书的内容,并希望因此吸引人们对这部译著的关注,我认为这部著作是东方赠给西方的最伟大的礼物之一。这本书将会改变一些人对死亡的看法。
这部著作是由西藏很古老的佛教文献翻译过来的。其中记载的远古时期的一些丧葬仪式与西藏的原始宗教“本教1”有密切的关系。早在佛教被引入之前,这种以再生为根本教义的原始宗教,就已在西藏存在了。
佛教传入西藏有两条途径,而且都同逝世于公元650年的藏王松赞干布有关。松赞干布统一西藏后,娶了两位公主,一个是尼泊尔的公主,另一个是大唐帝国的文成公主。这两位公主都来自佛教国家,给西藏带来了佛教并促进了佛教的传播。松赞干布的玄孙,第四世藏王赤松德赞(公元755—795年在位),是一位强有力的统治者,他请“大宗师”潘德瓦萨姆布哈瓦到西藏传播佛教思想。潘德瓦曾经是印度著名的内兰达佛教大学的瑜伽学教授,是著名的研究密教的知识渊博的学者。西藏后来成为佛教密宗的发祥地,与他的影响不无关系。
潘德瓦写过几部有关神秘仪式的专著。都是专业性很强的著作,普通读者根本读不懂,其中有些现在仍保存在西藏的寺院中。本书涉及的这其中的一部,被认为是潘德瓦萨姆布哈瓦在西藏传教时或稍晚些时候喇嘛教兴起时编纂出来的。据说,除了潘德瓦本人外,他的8位印度助手也参予了这项工作。这8位印度古鲁2每一个人都代表了潘德瓦思想的一个方面。
《死经》作者是一位名叫卡茨达瓦萨姆杜普的喇嘛。英国的许多学者都了解他的学识与为人。他曾3作为达赖喇嘛治下的官员访问印度,后来就一直留在加尔各答大学担任藏语教师,并在那里去世。伊文斯·温兹博士和约翰·伍德罗福4爵士对这个年轻人的成就评价极高。伊文斯·温兹博士谦虚地称自己是这位萨姆杜普喇嘛的传声筒和英语翻译,他曾拜萨姆杜普喇嘛为师。但是,读过他为这部译著所写的精彩序言,你就会认识到他应该占据一个完全不同的位置。他在亚洲许多年,具有极为丰富的阅历和对亚洲思想的独特的见解,与亚洲思想界的很多大师有交往。我们将从他的学识及他所保存的那些尚未翻译的藏文经卷中获得很多教益。
在对这部著作进行介绍时,我将不用藏传佛教的特殊语言,因为虽然这些语言对于东方人或那些专家来说是美妙自然的,但对于西方的读者却毫无益处。我将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来介绍这本神奇的、完美无缺的“死亡之书”。
这是一本关于死亡的艺术或科学的书。关于死亡,一位西方作家曾经说过:
你应该明白,关于死亡的知识是一门最有益的知识,而且这种知识的价值和意义远远高于其他任何科学知识。人终有一死,但是你很难找到那种具备死亡智慧的人。我将告诉你掌握这种知识的秘诀,这种知识将会极为有益,可以使你有一个健全的灵魂,可以帮你建立你全部美德的坚实基础。
这也是西藏《死经》这部著作的目的。它是关于死者转世或进入与神合一的境界之前,如何度过那个必然经历的“巴多”状态(即死亡的过渡状态)的指导性著作。据说这种状态要一直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在人即将死、刚死及死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喇嘛要对着他的耳朵诵读《死经》,在不同时间里读不同的章节,持续四十九天。这是为了指导他从前世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巴多”分为三个阶段,其划分的标准完全以每个人的特点为依据。先是进入神志迷乱的昏厥状态,清醒一会儿之后,又进入第二次昏厥状态,再清醒过来之后,就到了第三个阶段——“巴多”状态的尾声。在第二个阶段中,他会产生许多有象征意义的幻觉,这些幻觉象征着他在俗世的思想和行为所导致的结果,是他自己造成的。他的思想像一幅全景巨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如果得不到指点他就会把这种幻像当成真实现象对待。在这个阶段中,他仍然相信自己的肉体的存在。当他最后明白了他已不在肉体之中时,就进入了第三阶段,即进入了渴望再生的状态。这种再生的渴望使他急于回到俗世,于是他就转世了,至此“巴多”状态就结束了。
下面简要介绍一下这个“巴多”状态。
在西藏的一个家庭里,主人行将辞世,在他身边的人们都知道他将死了,灵魂将要开始新的生活,肉体即将分解并转化成另外一种形式。出生使灵魂与肉体结合起来;死亡又使它们分离。为了减轻分离的痛苦,为了保证顺利度过那个神秘状态——那个转世前的状态,或者是俗世的生死轮回的终止状态,应该采取正确的步骤。于是便请有经验的喇嘛来帮忙。
首先,在呼吸将停止时,要轻柔而持续地压住那濒死者的颈动脉,这样可以使他保持清醒的理智。根据瑜伽学的说法,生命之流是从头部的骨缝处流逝的,大脑是意识的中枢,通过脊柱控制其他部分。当生命全部流失后,身体的下部就没有生机了,但大脑仍有活动的功能。压住那濒临死亡之人的颈动脉,那濒临死亡的人就会回忆起他一生的生活情形,非常详细,无一遗漏。在西方,据说那些因为溺水而暂时“死亡”,后来又被抢救过来的人都有类似经历。他们告诉人们,这种对往事的回忆是濒死的重要体验。我就曾听别人讲过这样的体验。
清醒的知觉最后消逝了,在灵魂同肉体最终完全分离的瞬间,对客体的意识彻底消失了,进入了神志迷乱的昏厥状态。在这种状态中,灵魂感知到了更高级意识的灵光——吹檀多主义和佛教思想都对这种意识状态进行过研究。如果这灵魂能够与这种高级意识状态相统一,那么这个人就是个“明白人”,并会摆脱生死轮回。如果他不能完成统一,他就是一个“愚昧的存在”,并会再次进入俗世的生死轮回。任何人在死亡时都可以感觉到这种灵光,因而每个人都有机会挣脱生死轮回。因为这种灵光是人们自己的神性所激发出来的。
在《死经》中,这种灵光被描述成一种被无限的充满活力的初春风景所激发起来的眩晕状态,这是难以描述的内心的幸福体验。那灵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有可能带来恐惧,并且由于它过于强烈反而变成极其微弱的光线或阴影。那么,这个即将死去的、但仍然是他自己的俗世经历的奴隶的人,能不能借助这灵光从生死轮回中解脱?或者这灵光会不会使他更加迷惑,引诱他再次奔向那俗世生活之路?如果他到达了发展的适当阶段,如果他得到了正确的激励和引导,他将进入极乐世界,从此永享幸福。
为了这个目的,喇嘛坐在濒死者身边,对着他的耳朵高声诵读那“幽冥世界导游手册”——《索多尔巴多》。
噢,尊贵的人,你该去寻找通往“真实存在”的路了。你的生命马上就要停止了。
导师将引导你面对那永恒之光,现在你就要体验这灵光了,那里的一切都像一片碧空,理智赤裸着,就像是澄彻透明的无始无终的真空。
在这个时刻5,认识你自己并保持这种高级意识状态吧。
这段话要对濒死之人反复诵读,在他的呼吸还没停止之前就开始诵读。要把濒死者摆成正确的姿式:侧身向右,面向右方,形成“卧狮式”。然后喇嘛继续对着的耳朵诵读:
噢,尊贵的人,死亡已经来临,你要记住这些话:
“噢,现在就要死了!利用这个机会,我要为一切无常之物而努力,我要达到大彻大悟,我要去爱它们,同情它们,要把我的努力指向那完美的惟一,从而实现大彻大悟。”
也要反复诵读这段话,使濒死之人牢牢地记住,并防止他出现偏离。如果呼吸已经停止,就强化其大脑的睡眠神经,并敦促濒死之人:
尊贵的人,现在清明的灵光将照耀着你,试着停留在那状态中并认识它。噢,尊贵的人,你仔细听着:
现在,您的理智就是“绝对的实在”,就是至善。认识您的理智的空虚,赶快觉醒,使您与佛同在。
现在,在“巴多”的第一阶段中,脱离了昏厥状态苏醒过来,他转着念头“我已经死了吗?”或者“我还没有死吗?”他看到他的亲友们在哭泣。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赤裸着,准备装裹起来,他原来睡觉的地方已经打扫干净,因为他不再需要了。喇嘛坐在他的身边,对着耳朵诵读着:
噢,尊贵的人,听好了:
每个人都将死去。不要因喜好或懦弱而迷恋今生。你不能永远留在此生此世。不要眷恋这个世界,不要害怕。记住佛、法、僧三宝是一体的。将这些铭记在心,向前走吧。
下面这一段是给死者使用的祈祷辞:
啊,当这“实在”降临时,让我把那惊慌、敬畏抛到脑后,让我把任何呈现出的现象都当作我自己的意识的反映。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让我不要对这纷纷涌现的思绪产生恐惧。
喇嘛继续诵读道:
当灵魂离开身体时,你会体验到什么是“纯粹真实”,它美妙、欢快、极其壮丽,极其辉煌,无比灿烂,如同海市蜃楼中的春天美景,不停地振动涌流。不要气馁,不要害怕。那是你自己的真正的本性。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在这耀眼的中心,像雷霆轰鸣,那本真就要出现了。这是你的“真我”,不要害怕。
既然你不再是物质的实体,那么任何声音、光线和射线都不能再伤害你。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你自己的思想的形式,对你而言,就已足够了。
噢,尊贵的人,如果你不能认清这些,那么那光就会使你感到气馁,那声音就会使你感到敬畏,那射线就会使你感到恐怖。如果你不能明白这一切,那么你仍会堕入生死轮回。
葬礼完毕,人们会将死者的衣服套在一块木头或其他东西上,当作死者,在脸的位置贴上一张写了字的纸,纸上画的人形用来代表死者,以此表达敬重之情,两腿被捆在一块,周围摆一些象征性的东西。上面常写有这样一些文字:
我,一个已死之人,崇拜你们并祈求你们的帮助和庇护,与神相通的喇嘛们和万能的神灵们,求你们赐予我宽容与温暖,愿仁慈的天神能宽恕我那无数的罪孽和前生的种种恶行,祈求您能引导我去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这个模拟像被用来代表亡灵。
喇嘛对他说,他一直处在深深的意识昏厥状态中。现在他即将清醒过来,周围是一片无形的蓝色。神灵向他走来。要鼓励他在那深不可测的蓝光中睁大双眼,不要担心害怕,要记住那神奇的光不过是他自己过去的生活的思想形式,因为字宙中只有他自己和他自己的一部分的反映才是惟一真实的。他一刻也不能离开那标志他自己的最高存在的蓝光。因为那是一个即将成佛者的智慧之光。死者必须将自己的信仰融于这蓝光之中,对它坚信不移,用自己全部的心、灵魂和力量向它祈祷。他必须这样祈祷:
愿万能的众神之母为我守护。
愿您保护我安全通过那巴多的非难。
愿您引导我进入至善至美的极乐世界。
他应该避开那些愚钝的知觉和低级感受的蒙昧之光,因为这些东西只能使他堕入悲惨的生死轮回之中,是他与“惟一”合而为一的障碍。此外,所有俗世存在物的思想形式,都显得神奇而可怕,必然全都从他面前显现。有些非常美妙,有些则令人恐惧,就像电影银幕上的图像一样在他的眼前闪过。然而他心中的神性在反复提醒他,要他认清这一切都是一些俗世的幻象,才在这整个宇宙之中只有“惟一”才是真实存在的,他自己就是那惟一的一部分。只有明白这一点,他才能够平安地通过这个过渡时期,才能够看到真实;否则他就只能在生死轮回中,继续痛苦地摸索,直到最终的觉悟。他要看到这一切现象之后的终极,而不为这些幻象所蒙蔽,要坚信这宇宙之中除了那“惟一”之外别无他物。要反复地强调这句,不厌其烦地再三强调。
现在,那位引导者,开始引导死者认识自己的瑜伽法力。这时,死者这时已进入了第四维空间,挣脱了肉体的束缚。
格鲁派喇嘛举行露天集会谈论佛典。此派喇嘛必须发誓禁欲独身,还要参加强化训练,接受严格的知识和宗教教育。
噢,尊贵的人,现在你已不再是肉体凡胎。你现在已经能够随意飞越山岭,穿墙破壁,你现在能随意地在任何方向上直线前进或后退。
你已具备了创造奇迹的法力,这并非苦行或冥想的结果,而是自然形成的结果。
无论什么地方你都可以瞬间到达,只要你愿意。
不需要依靠什么幻觉或变形的法力。
向法师祈祷吧。
在人世生活中,只有那些瑜伽师才具有这些法力。正如瑜伽师被反复告诫:只有在他获得了纯粹的精神才能够使用这些法力一样,死者被告知:在完美的精神注满他的内心之前,他们不能使用这些法力,即使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些法力并认为它们确实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他要坚持不懈地绝对沉静地反复观察他眼前的一切现象,弄明白那一切都只是他的心灵或大脑在他意识中的反映。他要冷眼旁观,不动一丝感情,他应该知道这一切都将过去,他将最终进入“真实”。如果他将这一切幻象信以为真,他就会被这一切幻象牢牢地束缚住,就注定会被重新拖回俗世,重新陷入感性欲望之网,因为这一切幻象都是他的世俗生活的产物。
他不要被神仙之类的幻象所迷惑,这同样只是他自己的思想形式的幻象。他必须坚定地、专心致志6地祈祷,只期待那“惟一”。接下来,各种各样的卑下的本能和欲望都会诱惑他回到那个他刚刚离开的世俗世界中去。难耐的焦灼的欲望与纯粹的冷静的内省的不朽灵魂激烈地博斗着,因为这些欲望的对象都是可爱的世俗事物。高远的渺茫的星空,孤寂清冷,只有微温的心灵之火,只有很少人能达到。尽管他的向上的、冲动的内心正进行着顽强挣扎,然而未完成的羯摩又驱使他冲向了俗世。他必须祈祷:
噢,最敬爱的三位一体的慈悲之神,
别让我堕入俗世再去遭受不幸和苦难。
那喇嘛在继续吟诵着:
噢,尊贵的人,你仔细听好:
你所经受的一切磨难都源于你过去的行为、思想和人格(就是所谓的羯摩)。
虔诚地祈祷吧。不要再贪图这俗世中的利益和享乐。
把一切都献给那三位一体的神,
献给你的导师吧。
不要再生邪念了。专心祈祷吧!
接下来,是关于截断那再生途径,关闭以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的子宫之门。这是最后的、几乎不再有什么希望的挣脱生死轮回的努力,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他又被引到了那早已熟悉的道路上。
清晰的光又变得混沌了,俗世的欲望又摇旗呐喊。于是喇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要意乱神迷。
你现在站在一条分界线上,要么向上飞升,要么堕入轮回,马上就见分晓。
犹豫不决只会使你承受更多更久的悲惨。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盯紧那惟一的目标。
执著地握住那善之链。
这时,那灵魂仍在向下坠落,他看到了一对男女在交媾,他被强大的力量急速地吸引到子宫的入口。如果他将作为一个男性而出生,这灵魂就开始体验到了男性的感情,即生来就具有弑父情结和恋母情结,如果他将转生为女性,则将赋有完全相反的情感(弗洛伊德的思想与之如出一辙)。这时,昏厥再次来临,这次预示着出生,灵魂进入了子宫,开始了胚胎阶段。生与死之间是这灵魂的必经之途,直到它看到那清明之光,并将这光作为自己或自己所有之物加以认识时,并在本能认识的基础上与这光同一起来为止。
那些贪恋此生或者内心不惧怕此生的人们,是多么可怕呀!
至此,挣脱轮回的、巴多学说深奥的心智凝结过程便完成了。
下面是两首巴多祈祷诗,用来进行灵魂的祈祷:
噢,现在,当“真实”的巴多开始降临,
弃绝了一切对现象的敬畏和惊惧,
世间万象都作为思想之形呈现出来。
我知道它们仅仅是一些幻象。
噢,现在,当这进入再生的巴多即将降临。
愿那子宫入口关闭,我对再生感到厌恶。
在这个时刻,需要充沛的精力和纯洁的爱。
另一首是:
我的生命之轮即将停转,
俗世的亲人再也与我无关,
我漫游于巴多之境,
愿那无知的阴云早早消散。
当那些澄澈空明的思想降临,
愿神圣的慈悲的佛,
使我不要疑惧,安然度过巴多,
让那五大智慧的光辉笼罩着我,
让我不生敬畏不生惊惧,
让我认清它们全都归属于我。
我们应该注意,在这个无形世界的转换状态中,没有任何神祗参予其中。关于神祗的思想实际上是人的意识,而不是真实的存在。宇宙是“一”,他是这“一”的一部分。据说在西藏,这些思想会因那濒死者在俗世的信仰不同而表现各种不同的形式:如果他是个基督徒,它会成为基督,如果他是个伊斯兰教徒它就会化成穆罕默德,如果他是个佛教徒则会成为佛陀。
我在上面所描述的进程是普通人的。这种普通人由于没有进化到足够的程度,他们还不能认识“惟一”,也不会统一于“惟一”,于是再次堕入轮回。被吸引着又一次进入子宫,又开始了他的轮回之旅。
北传佛教关于引导个体再生问题上的羯摩概念与原始佛教有区别。原始佛教关于这个问题的学说显得更为精细。原始佛教认为是死者的人格特征本身传给了另外一个新生的人,就像火炬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两种观念都是对于一个无限真理的象征性或世俗性的说明。一个获得了完美的宇宙概念的瑜伽师会说,他对死亡的认识和关于由死亡之门进入无形世界的观念与普通人不同。
瑜伽师经过苦练与苦修,使他在现世中就能够进入那无形世界——第四维空间世界,在那里施展他的法力。他在肉体之中就已体验到了那种宁静明朗的清明之光,可以轻易地挣脱肉体的约束,这样的、处在巴多状态中的人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任何形体形象使他误入歧途,也没有什么能够吓倒他。他进入那里与之融为一体,感觉到了那种最高的幸福,那些不具备这类知识的人根本不能理解这种美好的感觉。
今世的人能够回忆起前世的经历吗?佛陀曾经谈论过这个问题:
如果他想知道他前世妁经历,他就可以说,“在那个地方,我的名字曾经是……我的家族曾经是……我的种姓曾经是……”诸如此类。这些可以通过冥想实现。如果意念集中于获得某一特定的对象上,就可以得到那个对象。
也就是说,经过修炼而达到某个层次的瑜伽师,就可以探究到那种很深的潜意识状态(像詹姆斯教授所说的“是一切潜在之物的所在”),那些似乎已经消失了的记忆就会被重新显现出来。就像佛陀所说的:
这样,他会随意地召唤并看到他的前世生活的各种景象。这是他的知识的第一阶段。黑暗已经消失,光明已经出现。在冥想之中,由他的一种生存状态所导致的结果将征服他的欲望。
思考这些关于生前死后的生活经历的幻象的学说是非常有趣的事情。我们可以在这些学说中得到对某些梦境的解释。比如,睡梦中想抽支雪茄,或想喝杯白兰地,这些梦中欲求还可以得到满足。了解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原谅人们所常说的梦到过耶稣基督之类的蠢话。的确,现代唯灵论的许多成果都可以在这种古西藏心理学中找到解释。
那么,人类的灵魂在生死轮回中是否会变成其他动物呢?人所赋有的神性不能这么做也不需要这么做,因为神性潜藏在任何形式的生命体中。《摩奴法典》认为:在人身上表现出来的“充满活力的精神”本身并不是神性,也有可能误入低等的生命形式中去。高级密教哲学则认为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正如一种植物的特定的进化程序或羯摩决定了它不可能转换成其他不相关的形式一样,当人类形体一旦被赋予了一个灵魂,他就不可能再成为其他东西,就不可能再以其他形式显现于世。他可能会堕落成一个奴隶,而绝不会堕落成低等的动物。
伊文斯·温兹博士皆引进过著名的进化论学说的拥护者赫胥黎7的一段妙论:
在进化论理论中,一个幼芽遵循某种特定程序发展,这就是它的命运。这种因果之链可以追溯到几百万年前地球上最早出现生命时,这个幼芽是那些因果之链的继承者和最终成果。正如里斯大卫教授说过的:“一片雪花就是一片雪花,它是以往经历的无穷链条的结果。”
这样的话语出自赫胥黎之口,是非常有趣的。因为,尽管他没有道出羯摩的伟大哲学思想的精神性内容,但却承认了羯摩具有坚实的科学依据。他的陈述与“巴多理论”虽然没有什么关系,但却很好地界定了那种激发一个人或一片雪花的盲目的冲动或欲望,这些冲动或欲望构成他们存在下去的信念。尽管在人类的情况中,精神总是渴望着竭尽全力地超越物质而发展。
别的一些伟大信仰都曾对这个问题做过种种深入探讨,但都语焉不详。看来,有必要在这长篇的祈祷辞之后再加上一段新的、极有必要的、极其急迫的祈祷文:
我们从那些思想的结构、形式和幻象中创造出这事物,并误认为它就是那“实在”,万能的上帝啊,救救我们吧!
然而,毫无疑问,西藏《死经》是一部欢乐的福音。那些罪孽,犹如一场恶梦,犹如萦绕灵魂的迷雾,一遇到真理之光的照耀,就会在瞬间烟消云散。因为,一旦他真正认识了自己,这些梦魇就会彻底消失,实际上它们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他就会欢笑雀跃地前行。
与东方源远流长的、深刻的心理学知识和经验相比,我们西方的现代心理学简直像是处在婴儿阶段。在我所读过的书中,再没有比这诞生在重重雪山中的奇异国度的《死经》更为深刻的了。在那里,对生与死的认识与生活在喧闹、拥挤的西方城市中的人的认识完全不同。在那里,“巴多”就在眼前,每个人都必须面对,无法逃避。生活只是向“巴多”前进的无数的可能性的阶梯,无论你置身于喧闹的大都市还是辽阔的大草原,最终都得去那里寻求归宿。
西藏是一个奇特的地方。那里的艺术形式显得严峻而古怪。我见过许多关于它的风景画,那里有众多神,明快鲜亮或阴郁朦胧的色调与善良人们的希望形成强烈的对比,等待着他们的是恐怖,在那里,恶梦打破了一切平静祥和。“在那死后的长眠中,有什么样的梦境呢?”这是那部宗教经典所提出的并回答了的可怕问题,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它,探索它,而且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曾经到西藏旅行过。在那里,我明白了为什么在西藏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对真理的表现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恐怖形式。毫无疑问,那些令人恐怖的事物在人生之路上的确可以碰到,并且要求必须予以回答。但是,无论是在那巍巍群山中还是在拥挤喧闹的大都市中,死亡与生活都显得那么孤寂;在人烟稀少的西藏的不毛之地上,或在我正置身其中的具有朦胧美的锡兰,那关于“实在”的清晰观念显然都被当作惟一的、正确引导人类的向导。
1 校者注——原称作“苯教”,“苯”只是藏文的音译,国际雍仲本教联合会的名词工作会议早已规定统一使用“本”字。雍仲本教(Bonismo)简称“本教”,是辛饶弥沃如来佛祖所传的教法,也被称为古象雄佛法(雍仲本教发源于西藏古象雄的“冈底斯山”和“玛旁雍错湖”一带)。古象雄文明有悠久灿烂的历史,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保护范围。“象雄” 起源于中国西藏冈底斯山一带,从西藏历史的角度来说“象雄”几乎就是古代整个西部的代名词。古象雄文明是西藏文明的源头。更多参见百度百科“苯教”词条。
2 古鲁,梵文,教师、导师。
3 校者注——原文为“在”。
4 约翰·伍德罗福,曾在牛津大学任印度法高级讲师。
5 校者注——原文为“在个时刻”。
6 校者注——原文为“专心致表”。
7 赫胥黎【原文为“赫胥黎,”】(公元1825—1895),英国物学家、教育改革家,著作有《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进化论与伦理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