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在心里的一切不甘和怨恨驱使,理绘打出电话。
“喂,你好,我找欧先生。”
阴阳怪调的语气,显得暧昧的称呼,一切都恍若回到两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时一样。
理绘明显感到电话那端的人一愣:“你好,我就是。”
“嘿,现在在干嘛呢?”
“补课。”
“都快过年了,怎么还没放假吗?”
“给邻居小孩补课。”
“哦,这样啊……不愧是优等生。”
“找我有事?”依然是疏离而礼貌的语气。
理绘拨拉了一下前面的刘海,深吸口气:“想你啊!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对方果然沉默。
“怎么啦,说话?不会要挂我电话吧。”理绘笑起来,心却是七上八下的,“想你也有错啊!?”
“出什么事了?”他沉默了好一会,憋出的居然是这么一句。
就连他都觉得今天的理绘不正常了吧。
“嗯……”理绘拉长了声调,自己也想不出打这个电话的原由。冲动过后往往就是后悔,可理绘的个性,从不允许自己去后悔。她硬着头皮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无聊了,想找你聊聊天——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个拉面馆吗?”
“嗯。”
“我现在就在这吃拉面。嘿嘿。”
“哦。”
“对了,你不是说高中要考北京的大学吗?”
“是啊。”
“怎么又想着留在了本市?”
“……因为一些原因。”
“什么原因啊,重要到你必须留下来?我可是记得当时我死乞白赖地求你你怎么都不答应……”而且我们还因此分了手。
“抱歉。”他说,“我现在说话不方便……”
妈的,没劲。
理绘二话不说挂了手机,丢到桌上,埋头开始吃拉面。
她想就这样算了吧,殴亦骏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冷硬,而她老了,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充满精力,可以挑战一切高难度的东西……当时就算被他气得哭半死,第二天仍能迎着笑脸而上。
这样想着的理绘拿出手机,盯着手机屏幕发了至少五分钟的呆,将“欧先生”的手机号列入黑名单。
外面的夜黑得吓人,天气很坏。
理绘离开拉面馆的时候,推开的玻璃门外正好进来一个男生,冷气一起灌了进来,将她冻了个趔趄。
“殴亦骏?”理绘瞪大眼,看着面前的男生抓着两把雨伞。他的外衣湿了半边肩膀,头发也被风雨吹得没了发型,却依然高帅耀眼。
“你怎么来了?!”仍然是无法比拟的震惊。
“外面在下雨。”殴亦骏甩甩滴水的那把伞,说。
“哦……”理绘点头,恍然笑开,“然后呢?”
“早点回去。”
“嗯……然后呢?”
殴亦骏皱起浓眉:“什么然后?”
理绘咯咯地笑起来:“你不是说要给邻居孩子补课,你都没时间听我讲电话,怎么现在又跑过来啦?是给我送伞来的吗?”
“嗯。”他把其中一把伞塞进她手里,“他们还在等,我先走了。”
“埃,等一下——”
她及时拽住他的胳膊。
正好这时玻璃门被推开,两个进来的女生看了他们一眼,殴亦骏下意识把手臂抽走。理绘讪讪地收回手:“Sorry,我鲁莽惯了,你别介意。”
“嗯。”
“我就是想在你离开前问你两个问题。”
“嗯。”
“你是不是特烦我?”
也许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殴亦骏的眉再次皱起来。
“是不是很厌恶这次重逢啊!”
殴亦骏眉头皱得更紧:“我没这么想。”
理绘双手抱住胳膊,摇头说:“我不信。你知道,我这个人一根筋,有时候别人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委婉说话,我听不懂。而且我这个人脸皮很厚,就算别人说重话也伤不到我——所以,你完全可以跟我说实话。”
“我没这么想。”他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可你平时的态度和语气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
“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理绘耸耸肩,“只是我单方面这么认为,所以好奇你是怎么想的。说实话,我怕给你带来困扰,正考虑不要再接近你了。这个时候你跑来,让我感到好为难哩。”
殴亦骏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蹩得更紧。
理绘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又说:“干嘛表情这么认真?搞得气氛都好严肃啦。其实你可以告诉我,你是顺路的嘛。”
“嗯。”
“哈?”
“我出来买东西,顺便过来看看……”
理绘一怔,脸色渐渐苍白下来。
她点点头:“嗯,我想也是这样。”
站他面前的理绘越发觉得自己窘迫。再这样呆下去,交谈下去,只会显得她更像个小丑。
“伞我还是不要了,还来还去很麻烦,我一会做公车,淋不到什么雨的。”她说,“那就这样吧,拜拜。”
伞被强行塞回殴亦骏手里。
理绘退后两步,朝他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不等他说什么,猛地转身冲进漆黑的雨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