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上借着酒劲儿一把抱住她,在她颈侧拱来拱去,含含糊糊说跟几个朋友出去吃饭,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全喷在她耳朵底下。唐译扳正他的脑袋,冷笑一声,“朋友?女朋友吧?”
陈上虽然喝多了,却还没有到醉的不省人事的地步,咧着嘴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哪能呢,有男有女,一堆的人呢。我女朋友不是你嘛。”头低下来,作势要亲她。
“你还知道啊?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得靠的多近才能沾染上这么浓的香气?唐译生着闷气,用力把他推开。
陈上高举双手,打了一个酒嗝说:“就几个朋友,打了一会儿网球,然后吃饭,喝了点儿酒,报告完毕。对了,陈辰也在。”
唐译心想你们兄弟俩还不是一路货色,干起坏事来正好成双结对。她双眉一挑,仔细盘问:“哟,敢情您今儿个够逍遥的啊?都有哪些人啊?咱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上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毫无保留一五一十都跟她说了。唐译气得给了他一记“弹指神通”,“好好好,你们两兄弟,人家两姐妹,美得很,美得很嘛!”说着脸色一变,甩手就要走。
陈上摸着红通通的额头,歪歪扭扭走了几步拉住她,直愣愣地问:“你生气啦?”唐译瞪着半醉半醒的他,眼神迷离,一脸懵懂,哪儿说的清楚?心想今天先放你一马,明天再来算账!
第二天唐译买了早餐送去他宿舍。陈上喝着女朋友的爱心豆浆,心里舒坦的像是被熨斗熨过一样,满心以为昨天的事儿混过去了。
唐译含笑问他:“好喝吗?”陈上点头如捣蒜,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大早起来就有热腾腾的豆浆喝,没有比这个更舒服的了。”
“我问的是,昨天的酒好喝吗?”声音轻柔的宛如和煦的春风。
陈上差点被呛到,缩着头不敢吱声。
“干什么不说话?我要是真来兴师问罪,也用不着特意给你送早餐!——哎,我问你,郝家两姐妹,漂不漂亮?”
陈上忙说:“没你漂亮!”
唐译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你当着人家姐妹的面,是不是也说我‘没你们漂亮’啊?”
陈上吓得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心里还在奇怪她怎么知道。昨天吃饭吃到酒酣耳热之际,郝蕾的确问过他“听说你为了你女朋友被你爸打的半死,你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啊”。他不记得当时怎么回答的,说不定一时嘴溜真说过“没你漂亮”这样的话。
唐译见他一时半会儿没接茬,眉毛一竖,提高声气说:“看来你真说过啊!我知道我比不上人家,人家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嘛,而我不过是……”
陈上不等她说完,一口打断她:“没有的事!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它说是唐译——”
她学着陈上的语气说:“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算了吧,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呢,别侮辱我的智商!”
陈上从没想过她吃起醋来这么难缠,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无论什么话到她那里都有一番不是,只好使出杀手锏——抱着她胡亲乱吻,一边在她耳边一个劲儿喊“小糖糖,心肝,宝贝,mydarling”什么的。
唐译被他满口的迷汤灌得积攒了一个晚上的酸气全都挥发了,差点找不到东西南北,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得了,再要有下回,你好自为之吧。”
陈上在她脸上响亮地啵了一下,行了个军礼大声说:“得令!以后本人的一切行踪一定及时向组织上汇报。”
唐译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头,“得令个鬼!你妈说的不错,就你这德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陈上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脑后嗅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打是疼,骂是爱嘛!你用的什么香水?”
“哪有什么香水,我早上洗头了,洗发水是水果味的。我又没人家漂亮,就是用三宅一生的香水也是白糟蹋!”
“唉唉唉,你又来了!”他转过唐译的脸,狠狠亲她,以示惩罚。
自此陈上果然老实了不少,乖乖地上课,陪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周末两人还通宵看了一夜的电影。这天唐译在图书馆查资料,陈上心不在焉陪着她,周围是一排排快要碰到天花板的书架,每走一步,似乎都会惊起漫天的飞尘。
唐译见他时不时望着窗外,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没好气说:“大周末的,天气又好,你是不是想出去玩啊?”
“哪有,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专门陪你。”陈上阻止要爬梯子拿资料的她,长手一伸,便把书架上层的一本期刊抽了出来。
唐译拍了拍上面的灰,笑嘻嘻地说:“不错,不错,有赏。”
陈上涎着脸凑上去问:“赏什么?”
唐译用脏兮兮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笑道:“赏你个十八摸……”他脸上立马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她正给他擦脸上的灰尘,陈上的手机响。陈辰打来的,叫他出来玩,说老地方,大家都在,郝欣、郝蕾也来了,就缺他一个。陈上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唐译,低声说他现在不方便说话,等会儿给他回电话。
唐译不等他说话,先发制人,“怎么,你要出去?”
陈上看着她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唐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淡淡地说:“脚长在你身上,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拦着你,再说,我也拦不住你。”
“谁说我要出去?不是说好了要陪你的嘛。除非你赶我走——”
唐译右手食指放在左手手掌心,做了个“STOP”的手势,“停停停,你可别胡乱冤枉好人。明明自己想出去玩,贼喊捉贼,反而怪到我头上。”
陈上笑着扯了扯她的马尾,“还说没有冤枉好人,这会儿我都成贼了!”
“鬼鬼祟祟,不是贼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陈上本来还存着软磨硬泡的心思此刻全熄灭了,欲言又止看着她,最后还是乖乖地留下来。他出去打电话回绝了陈辰,说他有事去不了。
唐译见他懒洋洋的靠在书架上提不起精神,把资料放回去,回头看着他说:“要不,我们出去放风筝,怎么样?”
哄男朋友也跟哄小孩一样,打了个巴掌总要给颗糖吃。
此提议正合时宜。春末夏初之际,天朗气清,微风拂面,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陈上问人借了一辆自行车,带着她兴冲冲来到学校附近的公园,笑说:“自从拿了驾照,好久没骑过自行车了。”
唐译扶着他的腰有些担心地说:“你看着点儿,这要是撞了人,那可就是一车两命啦。”阳光明媚而不失温柔地照在身上,空气中到处是鸟语花香,两人坐在碧绿的草地上,吹着温和湿润的春风,听着周围的小孩发出的奔跑嬉笑声,感觉心旷神怡,万虑顿消。
唐译把从门口买来的蝴蝶风筝安装好,示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某人去放。陈上来回跑了好几趟,风筝总是飞到树梢那么高又掉下来。他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的大蝴蝶,骂了句“什么破玩意儿”。
“别踢坏了,新买的。自己不会放,反而怪到风筝头上。可能是风向不对。”她白了对方一眼,把唾沫涂在食指上,举起来放到半空中感受风向。换了个角度让陈上捧着风筝,自己拿着线往下坡跑,大喊一声“放”,色彩鲜艳的大蝴蝶摇摇颤颤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大有一飞冲天的气势。
陈上拿着线从草地这头跑到那头,满头大汗玩的很开心,“快看,快看,咱们的大蝴蝶超过那只蜈蚣啦。啊——,那里有一团气球飞起来了,我得再放高点。”
唐译头仰得很高,手放在额前,眯着眼睛说:“小心旁边那个美人脸,别缠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提醒他:“线快没了。”
“就没了?人家放的都快看不见呢。”他意犹未尽地说,他们的风筝顶多只能算是在中低空飞翔。
“那是人家自己做的,想要多长就多长。”
“奸商。”
“就这么放着吧。我脖子都酸了,在草地上先坐会儿。”
陈上放完风筝回来找她,发现她双手枕在脑后,侧卧在地上睡着了。她把陈上脱下来的外套盖在脸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胸口一起一伏的。阳光从雪松的缝隙里射下来,落在她身上满是细碎的亮斑。陈上见到好一副“美人春睡”图,一时玩心大起,撅了一根草撩她鼻子。
唐译被下午的太阳照的浑身暖融融的,不成想竟睡了过去。她睡得浅,鼻子一痒便醒了,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是陈上捣鬼。她暂且不动,等到陈上再拿草撩她时,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嘴里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你醒啦?”
“人家睡的好好的。”唐译柔声咕哝,翻了个身,依旧没有睁眼。
陈上在她身旁并排躺下,调整姿势让她睡在自己手臂上。“硬。”她自动滑下来,吸了吸鼻子背靠着他躺着。
阳光有些刺眼,陈上把外套盖住两人的头部,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问她父母身体怎么样,唐赐今年多大了,有没有上学这些话。
“都还好。我爸就是爱喝酒,自从腿坏了,喝得更厉害。唐赐今年上二年级,越来越像个小大人。我们小镇上的人都不装防盗窗的,上次我妈打电话来说发现二楼阳台上有男人的脚印,大概见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又走了,也不知是生贼还是熟贼。此后唐赐每天晚上都要检查完门窗才肯睡觉。”
陈上摩挲着她的脸说:“以后等我们结婚了,就把你爸妈接过来一起住,还有唐赐,上临的教育总比你们那儿好一些。”
唐译掀开衣服坐起来,直勾勾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惘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陈上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唐译笑了一笑,“没什么,你这番好意我先心领了。我家虽然比不上你家,房子也很大,再说我爸妈未必肯搬呢,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嘛。”她又问:“你爸妈呢,还是那么忙?”
陈上点了点头,“反正我一个星期难得看到他们几回,不过都习惯了,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上次看到我爸,突然发现他老了,两鬓的头发全变成了灰色,脊椎好像也有毛病。”
唐译摸了摸他的头,宽慰他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嘛,身体部件难免有些运转不灵,我妈妈也是这样,老是这里疼那里痛的。”她感觉到有些冷,搓了搓胳膊抬头看时,太阳从头顶滑下去,已经偏西了,树下一片阴凉。
“回不回去?”唐译捅了捅他。
“这么舒服,再坐一会儿。”陈上呈大字平躺在草地上,尽情享受着都市里难得的清净自在。
唐译也不催他,干坐着无聊,便给他讲了一个笑话——
“话说一个美国人,一个法国人,还有一个北京人。三个人在沙漠里走啊走,非常得渴,没有水喝。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瓶子,就把瓶子打开。瓶子里面飘出来一个神怪。那个神怪说:‘谢谢你们把我放出来,我可以满足你们每个人三个愿望,谁先说?’美国人马上站出来,‘我要一百万美金,还要一百万美金,然后送我回美国。’美国人不见了。法国人呢,他要了一个绝色美女,又要了一个更绝色的美女,然后回法国去了。轮到北京人,他想了半天,要了一瓶二锅头,又要了一瓶二锅头,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得,你把他们俩给我弄回来’。”
陈上听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唐译忙说,“还没完,还没完呢——”
“美国人和法国人非常生气,三个人继续在沙漠走啊走。又看见一个瓶子,里面又飘出一个神怪。神怪说:‘我是刚才那个神怪的弟弟,法力没我哥哥强,只能满足你们每个人两个愿望,谁先说?’这次打死美国人和法国人都不说了。北京人想了半天,来瓶二锅头?神怪说还有一个。北京人就说,‘还有一个啊?得,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那瓶子里了。’”
陈上笑得直挠唐译的痒痒,“你胡编乱造的吧?”
唐译跳起来躲着他,“这风筝也放了,天也快黑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天气越来越温暖,唐译的心也随之越来越烦躁,陈上在她面前提起郝家两姐妹的次数越来越多,尤其是性子活泼直爽的郝蕾。他果然遵守约定,事无巨细向她报告,态度光明磊落,而她只能默默忍受,同时还要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太过小心眼。
有一天在食堂吃饭,她忍不住向冯雯雯说起此事。食堂里人声鼎沸,吸到肺里的空气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冯雯雯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大声嚷嚷:“哟,这就是男人所谓的‘红颜知己’啊,老俗套了,反正骗死女朋友不偿命。”
唐译捂着头一脸苦恼地说:“人是群居动物,我总不能限制他交朋友吧?别说他厌烦,我首先瞧不起我自己。”
冯雯雯耸了耸肩说:“那就要看这个朋友交往到什么程度了。”她用筷子点着唐译的脸说:“撬墙角这种事,自古有之啊。”
“那么,请问冯雯雯恋爱专家,汝有何应对良策?”
“防患于未然啊,趁早把它扼杀在冬天的摇篮里,等到春天一到,那可就来不及喽。”她右手放在颈侧,熟练地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唐译皱了皱鼻子,哼道:“你就乱发议论,纸上谈兵吧!”
冯雯雯不满地叫起来,“我这怎么叫纸上谈兵呢,我这叫旁观者清。”
“那好,你告诉我下一步我该怎么办——靠谱点儿,不要乱出馊主意。”
冯雯雯把脖子一缩,咽了咽口水说:“一时半会儿我还想不出实际可行的办法,不过你首先得承认,冯氏理论的正确性。”
“我承认有什么用哇,理论要和实践相结合才能产生作用。”
“那你就实践喽,见机行事嘛。是你的就是你的,就算别人抢走了,最后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冯专家,你这‘守株待兔理论’到底残害过多少同胞?还等绕一大圈?早就物是人非啦!我的理论是,能不绕就不绕。”
冯雯雯比了一个“V”字,笑嘻嘻地说:“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排除万难,修成正果。”
陈辰要出国学习几个月,临行前请大家吃饭。陈上称有事不去,“你又不是不回来了。”陈辰很生气,骂他“鬼迷心窍,有异性没人性。”郝蕾鬼点子最多,拉着一伙人去陈上公司楼下堵他。
陈上下班一见这阵势,一脸苦笑,“你们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我真有事,老早就约好了的。”
陈辰挑眉说:“什么事比兄弟还重要啊?敢情咱俩不是亲生的,你才这么没心没肺呢。”
说的陈上哭笑不得,“不是我说你,带这么多人来闹场子,你还好意思自称是我哥?”
“得了得了,我就问你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陈上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众人,小声嘀咕:“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叛徒。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嘛。”
郝蕾见他如此为难,便问:“都下班了,你到底还有什么要紧的事?说出来看看大家是不是能想想办法。”
唐译在“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非专业组)”拿了一等奖,奖金下来了,两人早就约好了要吃饭庆祝。陈上甚至把鲜花和礼物都买好了,要给她一个惊喜。哪知道半路会杀出这么些程咬金。
郝蕾笑说:“这还不简单,把你女朋友叫过来跟我们一起玩不就得了。你们既可以在一起,又避免了众叛亲离,而且还有人买单,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都笑说:“对对对,我们都还没见过你女朋友呢,正想看看她有多漂亮,把你迷得差点连朋友也不要了。”
陈上笑骂他们胡说八道,不得已打电话给唐译,把情况解释给她听,问她要不要来。唐译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她在老师办公室呢,等会儿给他回电话。她正对着宿舍门后的穿衣镜试衣服,把手里正在比划的连衣裙一股脑儿扔在床上。哎,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过了会儿她打电话给陈上,问在什么地方,说她有可能会晚点儿到。她对着镜子化了点淡妆。冯雯雯早就知道她跟陈上要去约会,笑说:“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来来来,把睫毛夹一夹,再涂点腮红就perfect了!”
唐译打扮完担心地问:“还能见人吧?”
冯雯雯打了个响指,“何止是能见人啊!去吧去吧,把陈上那小子迷得晕头转向,最好把十八代祖宗都交代出来。”
唐译挑了挑眉挥手走了,心想,要是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她打车去的,赶上下班高峰时段,路上有点堵,到的时候晚了大半个小时。她一进包厢连声说抱歉,大伙儿起哄要她喝酒。陈上搂着她的肩笑说:“我知道,你们是想灌我,是不是?得,这酒我喝了,你们可不能再耍花招啊。”
众人一听他这样说,闹得更厉害。郝蕾站起来,兴冲冲地说:“我来倒酒。”陈上在她手里一连喝了三大杯白酒,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对她挑眉得意地说“怎么样,不赖吧?”郝蕾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佩服。”
唐译虽然坐在陈上身边,心里却有几分不是滋味。这到底是替她喝酒,还是替郝蕾喝?郝蕾坐在她旁边,很仔细地打量她,笑说:“总觉得你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唐译对她有些防备,忙说:“好多人都说我长得像他们的同学或是朋友,可能是脸型比较大众化吧。”她夸张地说:“你这也叫大众,那普通人还要不要活了?”唐译心想她可真会说话,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喜欢她,对她的感觉十分矛盾。
席间不知道谁提到谢得,用羡慕的口吻说:“现在上临市,可就数他最风光了,日进斗金,财源广进。”陈上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不是奸商一个,有什么好得意的。”陈辰取笑他是酸葡萄心理。郝蕾很少听陈上这么酸溜溜的说话,再看了一眼唐译,忽然想起来,她不是谢得的女朋友么,一年前曾在他的生日派对上手牵着手高调露相。难怪她觉得面熟。
年轻人在一起吃饭,少不了要喝酒。男生划拳,郝蕾也要参加,大家似乎习惯了,并没有反对。她跟陈辰拼的很厉害,喝的一张鹅蛋脸红通通的,越发显得艳若桃李。过了会儿她跟陈上划拳,又输了,她耍赖不肯喝。大家说那就喝半杯。她可怜兮兮看着陈上,讨饶说:“这次就算了,好不好哇?”
陈上口里虽然骂她破坏规矩,行动上却纵容她把酒倒了。唐译在一边看的干瞪眼,心想自己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吃完了饭,一行人又提议去酒吧。陈辰说朝南街新开了一家“Nuage”酒吧,乐队超棒的。唐译想回去,摸了摸陈上的滚热的脸颊,伸出两个手指在他眼前晃,“这是几?你是不是醉了,我们要不先回去吧?”偏偏陈上不肯合作,他中气十足地说:“我没醉。”
陈辰捅了他一拳,“这点酒,哪喝得倒他。走吧,别扭扭捏捏像个娘儿们。”
唐译见他这样说,知道再阻止陈上,就是落他面子了,只得跟着他们一块来到朝南街。看着夜幕下五光十色的上临河,她忽然记起陈上第一次把她骗到这儿来的情景。回忆清晰的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可是五年悄无声息过去了。说起来这五年聚少离多,她不知道再过一个五年,他们是不是还能在一起。
永恒而沉默的上临河,见过多少像他们这样的分分合合的男男女女?她的心像一条流动的河,时而平静时而起伏。
郝欣、郝蕾两姐妹坐的是陈辰的车。郝蕾一脸八卦地说:“大家觉得阿上他女朋友怎么样,都发表一下意见嘛。”郝欣很慎重地说:“挺好的,进退得宜,长得也漂亮。哎,背后说人可不好啊。”郝蕾翻了翻白眼,“得了吧,谁人背后不说人,背后谁人不被说?发表一下评论很正常嘛。”
陈辰便说:“阿上这小子为了她要死要活的,自然有她的魅力喽。”郝蕾神秘兮兮地说:“你们都不认识她?”陈辰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这不也是第一次见她嘛。难道你以前就见过她?”
她“啧”了一声,跺脚说:“谢得啊,她以前不是谢得的女朋友嘛!”说着把谢得去年生日派对时的盛况重述了一遍。
陈辰当场愣住了,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哇,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谢得什么人啊!回去我得打听打听,是她把谢得甩了呢,还是谢得把她甩了。”
连一向稳重的郝欣也忍不住咋舌说:“莫不是她为了陈上把谢得给甩了?这其中的曲折内情可有的瞧了。”
郝蕾吐了吐舌说:“说不定是谢得把她甩了,她只好转投阿上的怀抱哦。”
三人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唐译这女人厉害,傻乎乎的陈上哪是她对手。
一到酒吧,众人跟鱼入大海般得心应手,不是喝酒便是跳舞,玩得不亦乐乎。唐译习惯早睡早起,不好意思说回去,坐在角落里拼命揉眼睛。陈上注意到了,问她是不是困了。唐译摆了摆手,“没事儿,别扫了大家的兴。再说你哥明天晚上不是就要走了嘛。”
陈辰走过来对陈上说:“郝蕾玩游戏输了又耍赖,非要你弹钢琴,她才肯唱歌。”陈上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了一句:“她今晚还没闹够啊?”陈辰看着唐译笑,“就不知道弟妹肯不肯放人了。”
唐译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好歹是陈上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呢,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变着法子给她难堪。她仰起脸笑说:“要我放人那还不简单,只要大哥赢了就可以。”
陈辰很感兴趣地问:“怎么个赢法?喝酒?”
唐译把桌子上的酒杯清开,拍手说:“来来来,你跟阿上比赛扳手腕,这总公平吧?”
陈辰笑说:“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当真在陈上对面坐下来,挑眉说:“赢你不费吹灰之力。”
陈上捋起袖子,不屑地说:“我不跟你废话,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力气差不多,扳了许久都不见分晓。唐译指着陈辰后面“哎呀”了一声。陈辰一时分心,回头看了一眼。陈上趁机把他扳倒。
陈辰没好气问唐译哎呀什么。她笑说:“刚才服务生差点滑倒,我情不自禁‘哎呀’了一下而已啦。”陈辰笑说:“你们这是合伙使诈,罪加一等。”却不好再强迫陈上去弹琴。
过了会儿,郝蕾醉醺醺跑过来,拉起陈上就走,非要他弹钢琴不可。陈上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抚了抚额头说:“算我怕了你。”走之前还不忘跟唐译说他很快就送她回去,让她等一下他,然后坐在钢琴凳上弹了一曲时下流行的曲子。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半明半暗,看起来像是童话里不谙世事的王子。
郝蕾唱歌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喝醉的样子,落落大方,深情并茂。两人的合作赢得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唐译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想起他为了追求自己唱的“惊鸿一瞥”那首歌,也是这样动人心弦,不由得悲从中来,愤愤地想:知书达理有什么用?全抵不过人家的明争暗抢。
感情这种事,文来不如武斗,礼义廉耻不如脸皮厚。
回来的路上,唐译半真半假地说:“今儿个我可是大大的不高兴哈。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呐?”
陈上仔细分辨她脸上的神色,见她笑得十分勉强,心知事情有些不妙,忙说:“我发誓,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包括我的心绝对忠贞不二。”
唐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你是不是很享受别的女孩子喜欢你?滥用这种权利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陈上一脸严肃地回答:“我跟郝欣、郝蕾她们没有什么,偶尔吃个饭、打个球都是集体活动,从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你要相信我。”
唐译一时语塞,低着头好半晌才说:“我没有不相信你,也没有干涉你的意思。我自己也有男性朋友。只是,我只是……有些……患得患失……”这样子的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不知道该怪谁,换个角度思考,每个人好像都没有错。
陈上对于她这样紧张自己感到很得意,“你总算体会到我对从思、高明了甚至是谢得一干人等的嫉妒之心了吧!”说着一把搂住她,在她圆翘的鼻子上亲昵地刮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放心,我跑不掉的。风筝的线在你手里攥着呢,拉一拉,我就回到你身边啦。”
唐译见他完全不能领略自己的焦心和忧虑,似乎还挺乐在其中,气得用力捶了他一拳,转头看着夜色深沉的窗外不语,心里想的是:万一线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