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我那么那么喜欢你……”
“可是,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黄昏的补习班里,灯光耀眼,穿着白衬衣的英文男老师干净而优雅。
姚碧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眼看着下雨的窗外,一个模糊的人脸在拼命地撞击着玻璃。
“放我进来……放我进来……”
它是去年死在同一个教室里的补习生。
姚碧抿着嘴,假装没看到它,心底比雨水还要惆怅。
明明最讨厌的就是补习,最恨的就是功课,为什么你死了还要留在这里呢?
有那么一瞬间,姚碧的视线和它的视线交错。
它安静了下来,嘴角慢慢绽放出一个隐藏着恶意的微笑,“嘿!要不要陪我一起玩?”
“陪我一起玩……”姚碧也曾经这么任性地对着爸爸妈妈说过。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一个黑夜,姚碧无法理解死亡的真相的年纪。
姚碧让爸爸妈妈陪自己玩,他们闭着眼睛,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动,关节僵硬。
电视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雪花点。家具全部都在颤动。
无边无际的寒冷像毯子一样裹住了姚碧。姚碧却执着地牵着妈妈的手,一再地说:“陪我一起玩,不要再睡觉啦。”
突然变大的雨声将姚碧惊醒,姚碧抬起头来,看着英文老师阿蓝,他已经在用好听的声音不知课后作业了。
他有没的唇线,带着纷纷扬扬的落花的温柔。
雨声跌宕起伏,姚碧的视线和阿蓝的视线交错。
姚碧喜欢他的眼睛,温柔平和,却藏着不动声色的犀利。
霓虹灯在雨水中如同模糊的绚丽光团。
姚碧站姿公车站牌下,打着透明的雨伞,等待班车。雨水敲击着雨伞,像玉珠迸裂,夏季的雨水带走了闷热,淡淡的尘土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一辆洁白的POLO停在了姚碧的面前。车窗玻璃缓缓下降,露出阿蓝俊秀的脸。
“小碧,雨太大,我送你一程。”阿蓝微笑的样子很迷人,带着教室里没有的亲昵,望着眼前穿着黑裙的少女,阿蓝继续温和诚恳地笑着。小碧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笑起来没心没肺,沉静的时候宛如局外人,那双眼睛幽深美丽,让人想知道她的秘密。
姚碧的视线掠过车的后排,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车的后排,无声无息,比黄昏的雨更暗淡。她的眼睛亮了亮。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诡异的寒冷。姚碧回过头看了看公车牌。
“好的。”她坐进了前排的座位,关好车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站牌后的水柱。水柱里隐隐约约有着一个穿红裙子女人的侧影。
车刚刚离开公车站没有五米,一辆小车突然失控地撞到了公车站牌。它甚至不像是失控,带着近乎决绝的气势撞了过去,车头偏转着侧向一边。尖锐的刹车声和激烈的碰撞声之后,小车的车门缝隙里流出了粘稠的血,混合着雨水,蜿蜒四方。
血腥与残酷的死神在这一秒终结了一条性命。
阿蓝回过头望了望,不寒而栗,“如果你还站在那里……”他拿出手机按120.
姚碧侧过头,“没用的。车里的人已经死了。”她的声线柔软,带着少女的甜美,却隐隐透着无机质的冷静。
阿蓝意味深长地看着姚碧,“你怎么知道?”
脖子后面是微微的凉意,姚碧的声音冷冷清清,“老师,请送我去花居。”
阿蓝答应了一声,专注地看着前方。
车厢隔绝了雨声,流淌着低低的爵士乐,宛如一个安逸的小世界。阿蓝身上若有若无的男士淡香水气息带着淡淡的暧昧。
打开皮质的黑色书包,姚碧瞟了一眼书包里的一面镜子。她的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镜子里有刹那间映出了后座一张女孩子的脸。
雪白的一张脸。
“小碧,你英文很好,根本不需要来补习。”阿蓝的声音清朗温和,一如他的微笑,“我无意中看到你忘在教室里的原文书和你的注解,才知道你根本不需要补习。”
“我只是不想太早回家,而且老师教得很好,我喜欢他能给你的课。”姚碧侧过头望着阿蓝优美的侧脸。
“我……一直注意着你,小碧。”阿蓝的声音越发温柔,他唇边的笑意更盛。
阿蓝的瞳孔带着琥珀一样醉人的幽光。
雨刷温柔地将车窗上的余地抹去。
“老师经常被邀请去不同的补习班上课呢。”姚碧带着可爱的神情,“老师的眼睛里很漂亮。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这样的眼睛。”那个后座上的东西也是因为喜欢才跟随者老师的吧?
“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能联系我。”一张散发着淡淡兰香的名片递在了姚碧面前。
姚碧收好名片,望了望窗外,“我的家就在前面,谢谢你。”车厢里,异流陡然而生。这常人无法察觉的异流对姚碧来说却是一个严重的警告。
“小心……路滑。”阿蓝的声音带着无法轻易察觉的关心和担忧。
撑着伞的姚碧走进花木扶疏的花居,没有回头看一眼。
天色昏暗,没有人看到,自阿蓝的车的后门,黑色的影子流了下来,如同蛇一般跟在姚碧的身后。
花居很美,却一度无人问津。因为它曾经是本市殡仪馆历存,收留姚碧的人却依然买下一套跃层式公寓,和姚碧一起居住,如同哥哥一样照顾着姚碧。
哥哥把自己的咨询公司开在了客厅里。生意不算兴隆,但因为报酬不错,生活也算无忧。姚碧会帮哥哥打打下手,售卖安家宅的吉祥物啦,摆盆金鱼到别人家里啦。
雨打芭蕉。氤氲的水气自地面陡起。
姚碧站在楼下将伞收了起来,她打开邮箱,专注地低头查看信件。如今广告攻势猛烈,连邮箱里也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单。
她的身后,无声的黑影在地板上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