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奥托·兰克报告并解释)
“我十分感激这位为我提供牙刺激的梦[录于下文第388页以下]的同事,他为我提供了一个同样明显的遗精梦。”
“‘我追逐一位小女孩跑下(绕着楼梯井的)楼梯,她对我做了某事,我想惩罚她。有人(一个成年妇女?)在楼梯底为我拦住了这小女孩。我抓住她,但不知是否打了她,因为我发现自己在楼梯中央和这小孩性交(像是飘在空中似的)。那其实不是性交,我只是用阴茎摩擦她的外生殖器。摩擦时,我把她的生殖器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看到她仰头看向侧面。在性事过程中,我看到在我左侧悬着两幅小画(也像是飘在空中)——画的是树木环绕房屋的风景。在较小一幅画的底部,我看到的不是画家的签名,而是我自己的教名,就像这幅画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然后我看到,在两幅画前有一签条,说是还有更便宜的画。(这时我模糊看到,好像我自己正躺在楼梯平台的一张床上)并因遗精引起的潮湿感而醒来。’”
“解释——做梦的那天晚上,梦者在一家书店里。在排队的时候,他看了墙上挂的一些画,其主题与梦中景象相似。其中有一幅小画他很喜欢,便上前去看画家的名字,但他对这个名字很生疏。”
“随后他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听到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波西米亚女仆吹嘘自己的私生子是‘在楼梯上怀上的’。梦者详细追问了这一稀罕事的细节,原来那位女仆带了她的情人回父母家,但未得性交的机会。她的情人于性急中和她在楼梯上发生了性交。梦者当时引用了一个讽刺掺假酒的俏皮话,并说那孩子实际上是‘从地窖台阶上的葡萄酒里’生出来的。”
“这就是与梦有关的前一天的事情。这些事情以不可阻挠之势进入了梦的内容,梦者也不费吹灰之力把它们编进梦里。但是,同样出现于梦中的一段儿时记忆,却使梦者颇费了一番功夫。梦里的楼梯是他小时候度过很长一段时光的那个屋子的楼梯,而且正是在那里,他最初意识到了性的问题。那时,他经常在楼梯上玩耍,还经常骑在楼梯的扶手上往下滑,从中得到一些性的快感。在梦里,他也是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冲下来——据他自己的描述,事实上是如此之快,以致双脚未曾踏上梯阶,而是‘飞’了下来。如果考虑到这一幼时经验,那么梦的开头部分似乎就代表了性的兴奋因素。——但是,梦者也常和邻居家的孩子在这同一楼梯或邻居楼梯上玩带有性的意味的游戏,并以和梦中完全相同的摩擦方式满足了他的欲望。”
“如果我们记得弗洛伊德对性的象征作用的研究(1910d[下文第355页注]),它曾论述过,在梦中,楼梯和爬楼梯几乎无例外地象征着性交,那么这个梦就清晰易懂了。它的动机力量的性质纯粹是力比多的,正如其结果——遗精所揭示的那样。梦者的性兴奋在睡眠中被激起这在梦里表现为冲下楼梯。他那基于儿时游戏产生的性兴奋中的施虐欲倾向,在梦中表现为追逐和制服那个小女孩。力比多兴奋的增强及其促使性动作的产生,在梦里表现为抓住小女孩并把她带到楼梯中间。就此而言,梦中的性欲只是象征性的,这对于没有经验的释梦者很难理解。但是,从力比多兴奋的强度看,性的这种象征满足还不足以保证睡眠的安稳。性兴奋最终导致性欲高潮,并由此揭示了整个楼梯的象征作用代表着性交这一事实。——这个梦为弗洛伊德的观点,即把爬楼梯当作性的象征,其理由之一是这两种活动都具有节律特征,提供了一个极为清晰的证明,因为梦者富有表情地指出,在整个梦中,最肯定的因素就是性活动及其上下动作的节律。”
“关于那两幅画,我必须补充几句。除其实际意义外,这两幅画还在象征意义上代表‘Weibsbilder’(荡妇)”779,这可以从两幅画的一大一小明显看出来,它们正代表了梦中出现的那个大的(成年)女人和那个小的女人。此外,“还有更便宜的画”指的是妓女情结(prostitute-complex),而另一方面梦者教名在小幅画上的出现及其作为他的生日礼物的想法,都是指父母情结。[‘在楼梯上怀上’=‘由性交而怀孕’]
“梦的模糊的最后一幕,即梦者梦见自己躺在平台上的床上,而且有一种潮湿的感觉,似乎指返回到比儿时手淫还要早的幼儿期,其原型是由尿床引起的类似快感。”
梦例8:变相的楼梯梦[1911]
我的一位患者反复不断地梦见和母亲一起上楼。他因一次严重的神经症而节制性欲。他的[潜意识]幻想总是集中在他母亲身上。有一次我对他说,与强迫性自我克制相比,适度的手淫对他可能是无害的。这激起他做了下面这个梦:
他的钢琴老师责备他没有进行练习,责备他没有演练莫斯切尔斯的练习曲和克莱蒙蒂的“高蹈派练习曲”。
在评论过程中,他指出,“高蹈派练习曲”也是“阶梯”;琴键本身就是一个梯级,因为它含有不同音阶(梯状物)。
这么说恐怕不会错,即没有哪一组观念不可以表现性事及其愿望。
梦例9:真实感和重复的表现[1919]
一个35岁的男性报告了一个梦。这个梦他记得很清楚,而且肯定是在4岁时做的。执行他父亲遗嘱的那位律师——在他3岁时父亲去世了——带来两只大梨,其中一只给他吃了,另一只则放在起居室窗台上。他醒后深信梦见的事实,并固执地向母亲要那第二只梨,并坚持说它是放在窗台上的。对此,母亲付之一笑。
分析——那位律师是个乐天派绅士。梦者似乎记得,有一次他确曾带来两只梨,窗台也确是他所梦见的样子。除了母亲不久前告诉过他一个梦外,再没发生其他与梦有关的事情。她梦见两只鸟落在她头上,她暗想它们何时飞走。鸟并未飞走,而其中一只飞到她的嘴上并吮吸她的嘴。
由于梦者不能联想,我们尝试对此做象征的替代物解释。那两只梨便是她母亲那一对喂养过他的乳房,窗台则是他母亲的前胸所形成的投射——与房屋梦中的阳台相似。他醒后的真实感是事出有因的,因为他母亲确曾用母乳喂养他,而且他断奶时间很晚,以致他到4岁时还可以吃母亲的奶780。这个梦应解释为:“妈妈,请把你过去让我吮吸的乳房再给(或显露)予我。”“过去”表现为他吃了一只梨,“再”表现为他对另一只梨的渴求。一个动作在时间上的重复总是表现为梦中某一物体在数量上的多次表现。
在4岁儿童的梦中象征作用就已起作用,这当然为人们所始料不及。但这却是通则而非例外。也许我们可以肯定,一个人从他能够做梦时起,就开始使用象征了。
下面这个未经任何改动的一位现已27岁女士的回忆,表明从很小的时候起,象征作用就开始在一个人的梦及其现实生活中起作用了。在她三四岁时,保姆就带着她和小她11个月的弟弟,以及年龄介乎他俩之间的表妹一起上厕所,待小解后再出去玩。她由于年龄最大而坐便桶,弟、妹则坐便盆。她问起表妹:“你也有钱包吗?沃尔特有一根小香肠,我有一只小钱包。”她表妹答道:“我也有一只小钱包。”听了这话,保姆甚感有趣,并把这一对话告诉了女主人,却遭到女主人一顿痛骂。
这里我想插叙一个梦(为阿尔弗雷德·罗比柴克1912年的一篇论文所载),其美妙的象征作用,只需梦者稍加提醒便可得解。
梦例10:“正常人的梦的象征作用问题”[1914]
精神分析的反对者们经常提出的一个反对意见是,认为虽然神经症患者可能有梦的象征作用,但正常人却不可能有。近年来,哈夫洛克·霭理士(1911,第168页)也提出这一点。现在精神分析研究却发现,正常人与神经症之间只有量的差异而没有质的区别;而且,梦的分析确也表明,对健康人和病人而言,被压抑的情结以同样的方式活动着,其机制和象征作用完全相同。与神经症患者的梦相比,健康人质朴的梦的象征作用确实是内容更简单、特征更明白易懂,因为对患者而言,稽查作用更严格,梦的伪装广泛,因而其象征作用也就更模糊难辨,不易解释。下面记录的梦将证明这一事实。这个梦是一个女孩做的,她不是神经症患者,但生性拘谨,多少有点保守。交谈中我得知,她已订婚,但尚有某些困难致使婚期拖延。她主动把下面这个梦告诉了我。
“我在桌子中央摆了些生日鲜花。”作为对我提出的一个问题的回答,她告诉我,梦里她好像是在自己家中(现在不住那里了),并有一种“幸福感”。
象征作用的“通俗”解释使我很容易理解这个梦。它是想当新娘的愿望的表达:桌子及其中央的花饰象征着她和她的生殖器。她把未来的希望表达成已经实现了,因为她已有了生孩子的想法,所以她自以为已结婚很久了。
我向她指出,“桌子的‘中央’”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表达(她同意这一点)。但是我当然不好进一步论及此事,而小心地回避向她提示象征的意义,只是问她对梦的各部分作何感想。她由于在分析过程中对解释发生兴趣而不再拘谨,更由于谈话的严肃性而表现坦然。
当我问她是什么花时,她先回答是“珍贵的花,任何人都必须为之付出代价”。后又说是“山谷百合、紫罗兰、石竹花或麝香石竹”。我说“百合”这个词是以其通常意义即象征着贞洁出现于她的梦中的;她证实了这一假设,因为她对“百合”的联想是“纯洁”。在梦里“山谷”是一个常用的女性象征,因而这两个象征通过这种花在英文名称(lilies of the valley)偶然结合在一起,是用以强调她的贞操的珍贵——“珍贵的花,任何人都必须为之付出代价”——并表达她对丈夫的期望,期望他能知道如何欣赏其价值。“下文将看出‘珍贵的花……’这句话在3种不同的花的象征中具有不同意义。”
“紫罗兰”从表面看是无性的;但我们似乎感觉到,这个词具有一层潜藏的意义,包在潜意识中与法文“viol”[“强奸”]相联。使我惊奇的是,梦者做出了“violate”[“暴力”]这一英文词的联想。这里,梦者利用“violet”和“violate”两个词之间的巨大相似性——发音的差异只在最后一个音节的重音不同——以便用“花的语言”来表达她对奸污处女的暴力(violence of defloration,又是一个用花作象征的词)的想法,或许也还表达了她性格中的受虐特征。这是由词桥(verbal bridge)[参见第341页注]通向潜意识的绝好例证。“任何人都必须为之付出代价”这句话表明了必须以自己的生命作为成为妻子和母亲的代价。
至于她后来又称为“麝香石竹”和“石竹花”,我想到了这个词与“肉体的”(carnal)一词之间的联系。但梦者的联想却是“颜色”(colour)一词。她补充说,“麝香石竹”是未婚夫送她最多的花。在谈话末了,她突然主动供认她没有说出实情:实际上她联想到的不是“颜色”而是“incarnation”(肉体化)——如我所料想。顺便说一句,“颜色”也不是一个不着边际的联想,但它是由“肉体”意义决定的联想(肉色)——也就是说,“颜色”联想和“肉体化”联想是由同一情结决定的。梦者表现得不够坦诚,表明这里是抵抗最大的一点,并与下列事实相应,即这里是象征最明显、而力比多与其压抑在男性生殖器这一主题上的斗争最激烈的地方。关于未婚夫最常给她送这种花的意义,梦者的评价是,它不仅表明了“肉体”一词的双重含义,而且也表明了它们在梦里的男性生殖器意义。梦中花的礼物这一激动人心的因素,作为其日常生活的派生物,是用以表达性礼物的交换:她以自己的贞操作为礼物,并希望得到充满激情的性生活作为回报。在这一点上,“珍贵的花,任何人都必须付出代价”这句话必然也会有真正的金钱意义。——所以,花在这个梦中的象征作用,包含着女性贞操、男性力量以及暴力强奸的暗喻。就此而言,值得一提的是,花的性象征作用,在其他方面也很常见,是以作为植物的性器官的花,来象征人的性器官。也许情人之间以花互赠普遍具有这一潜意识意义。
她在梦中准备的生日无疑是指一个婴儿的降生。梦中,她把自己认同为未婚夫,并代表着他为她“安排”一次生产——亦即与她性交。梦的隐意可能就是:“如果我是他,我就不会等待——我就会强奸我的未婚妻而不必求得她的许可——我会采用暴力。”“暴力”一词暗示了这一点,力比多的虐待欲成分亦可由此得以表达。
在梦的更深层面,“我安排了……”这句话无疑必定也具有一种自淫意义,即幼儿期性欲。
此外,梦者还揭示了对自己身体缺陷的觉知。这只有在梦中才可能:她觉得自己像一张桌子而没有凸起,并因而把所有重点放在“中央”的珍贵之处——有一次,她说是“花的中央部分”——亦即强调的是她的贞操。桌子的平面性质想必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必须指出的是这个梦的集中性,其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成分,每个词都是一个象征。
后来,梦者做此补述:“我给花装饰以皱状绿色纸片,”并补充说是那种遮盖普通花瓶的“装饰纸”,“用来遮掩任何不整洁的或看着不顺眼的东西。花中有个裂隙,一个小空当。纸片看起来就像是绒布或地衣。”她对“装饰”(decorate)的联想是体面(decorum),正如我所料。她说绿色特别显眼,她的联想是“希望”——这是怀孕的另一个关联。——在梦的这一部分,占主导地位的不是对男人的认同,而是害羞和自我展现。她为他装扮自己并承认身体的缺陷,羞于启齿却努力矫正。她的“绒布”和“地衣”的联想,指的明显是阴毛。
因此,这个梦表达了梦者在清醒生活中几乎意识不到的思想——有关性爱与性器官的思想。她正在被“安排着以迎接一个生日”——即她正在性交。被强奸的害怕得到了表达,或许遭到强奸的快感也得到表达。她承认了身体的缺陷,却由高度评价自己的贞操而得到补偿。她的害羞为肉体的性欲提供了借口,即其目的是要生一个小孩。物质的考虑也找到了表达的方式,虽然未婚夫对此一无所知。依附于这个简单的梦的情感——一种幸福感——表明:强烈的情感情结在这个梦中得到了满足。
费伦茨(1917)781正确地指出,正是在那些不知道精神分析的人的梦中,象征的意义和梦的重要性才最易于被看出。
下面我要插叙一位当代历史人物所做的梦。这样做是因为这个梦中的一个物体。在任何梦中,这个物体都可以恰当地代表男性生殖器。而在这个梦中,它更具有一种特征,从而使它以最清晰的方式成为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这个物体就是马鞭。一条马鞭无限地伸长,除象征勃起外,很难再象征别的什么。除此之外,关于那些与性毫无关系的严肃思想如何能够通过幼儿期的性材料表现出来,这个梦也提供了一个绝好的例证。
梦例11:俾斯麦做的一个梦[1919]782
在其《男人与政客》[1898,第2卷,第194页;A.J.巴特勒英译,《俾斯麦:其人及其政》,1898,第2卷,第209页以下]一文中,俾斯麦援引了他自1881年12月18日写给威廉一世的一封信,其中一段如下:“陛下赐函鼓励我把1863年春季做的一个梦禀告陛下。(次日凌晨,我将此梦告以妻室及随从。)那是战争最严酷的日子,前途未卜。我梦见骑马独行于阿尔卑斯山的一条羊肠小道。右侧是悬崖,左侧是陡壁。道渐窄,马拒行,窄至难以回转或下马。时急以左手挥鞭击石,呼上帝赐以生路。忽马鞭无限伸长,陡壁如布景之碎片崩裂,一条坦途展现眼前。遥望山林,似是波西米亚;普鲁士的军队和旗帜正在那里行进。甚至在梦里,我便想将此事报告陛下。这个梦十分圆满,致醒后异常欣喜,精力充沛……”
这个梦的运作分两个部分。在第一部分,梦者发现自己身陷绝境,在第二部分他奇迹般地绝处逢生。显而易见,马及其驾御者所处的困境,是政治家进退维谷的危机处境的梦象。做梦当晚,梦者在思考他的政策问题时可能经受着特别的痛苦。在上述引文中,俾斯麦自己使用了同样的比喻[即没有“出路”]来描述他当时的困境,所以,梦象的意义对他必然是显而易见的。这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西尔伯勒关于“功能现象(functional phenomenon)”[参见第503页以下]的梦例。梦者内心所发生的过程——即他所想出的每一解决办法都碰到了不可克服的障碍,但又不可能不思考这些问题而解脱出来——被骑马者表现得淋漓尽致:既无前途又无退路。他那不容他考虑投降或撤退的傲气,在梦中通过“难以回转或下马”一句加以表现。俾斯麦以其为他人福祉而不断操劳的品性,必定觉得很自然地把自己比作一匹马;事实上,他在很多场合确实如此,譬如他的一句名言曰:“好马死于挽具中。”从这个意义来看,“马拒行”这句话正意味着这位劳累过度的政治家需要从眼前各种事务的纠缠中解脱出来,或换句话说,他是在通过睡眠和做梦来摆脱现实原则的束缚。在梦的第二部分变得非常突出的愿望实现,已经从“阿尔卑斯山的羊肠小道”一句话中暗示出来。其时,俾斯麦无疑已经知道,他将去阿尔卑斯山的加斯坦度下一个假期;于是梦便把他带到那里,一举解脱了他所有的国事负担。
在梦的第二部分,梦者的愿望满足同时以无伪装的明显方式和象征的方式加以表现。就象征方面说,他的愿望满足表现为岩壁障碍的消失和坦途的呈现——这是他努力寻求的最便利的“出路”。而图像中普鲁士军队的行进则是其无伪装的表现方式。弗洛伊德愿望实现理论足以解释这一预见性梦幻,而无须做出任何神秘的假设。在做这个梦的时候,俾斯麦已经期望通过在战争中击败奥地利作为解决普鲁士国内冲突的最好出路。因此,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当梦者梦见普鲁士的军队和旗帜行进于波西米亚这块敌国的土地上时,梦就把他的这个愿望表现为已经实现。此例唯一的独特处是,我们这个梦的主人公,他并不满于梦中的愿望实现,而是知道如何在现实中实现它。熟谙精神分析释梦技术的人不能不注意到一个特征——那“无限伸长”的马鞭。我们深知,马鞭、手杖、长矛及类似物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但是,如果马鞭又具有男性生殖器最显著的特征,即它的可伸展性,那么其象征意义便毫无疑义了。伸展现象的夸张,即伸至“无限长”似乎暗示了源于幼儿期的过度贯注783。梦者手执马鞭显然是暗指手淫,尽管这当然不是指现在的场合,而是指他遥远童年的儿童欲望。斯泰克尔医生(1909,第466页以下)发现的这种解释,即“左”在梦中代表错误、禁止、罪恶的事物,在此非常贴切,因为它能很好地用以说明儿童期受抑制的手淫行为。在幼儿性欲这个最深层次和这位政治家目前的计划这一表层之间,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个与二者均有关联的中介层次。由击石并同时祈求上帝而奇迹般地获救,整个这一幕,与《圣经》中摩西为干渴的以色列儿童击石取水那一幕惊人地相似。我们完全可以假设,俾斯麦对这一段细节一定很熟悉。因为他生于爱读《圣经》的新教徒家庭。在那个政治危机的年代,俾斯麦很可能把自己当作摩西——一个解救人民的领袖,却被报以反叛、仇恨和忘恩负义。所以,这里我们必须考虑到梦者当时的愿望。但另一方面,《圣经》的这一段还包含了某些完全适用于手淫幻想的细节。摩西不顾上帝的命令而手执棍棒,上帝则惩之以宣布,他死后不得进入天国。棍棒(梦中万无一失地指男性生殖器)被禁止抓握、挥棒产生液体、死亡的威胁——从中,我们发现幼儿手淫的所有主要因素集中表现于这一段话。我们还可以有趣地发现那把两幅异质图像融为一体的修正过程(其中一幅起源于这位天才政治家的心灵,另一幅起源于幼儿原始心灵的冲动),两幅图像中令人困扰的成分都要被这一过程所消除。在融合后的图像中,作为被禁止而带有反叛性质的棍棒执握行为,只以“左”手的执行加以象征的暗示。另一方面,显梦中还祈求上帝,好像是对拒绝禁事或隐秘尽可能加以虚饰。至于上帝对摩西的两个预言——他能看到天国,但不能进入——第一个预言被表示为得到实现(“遥望山林”),而第二个令人痛苦的预言,则根本未提及。水可能因为润饰作用[参见第488页以下]的需要而被删除,以求成功地使这一图景与前一图景融为一体。水虽未出现,但代之以山岩的崩落。
我们可以预想,儿童在幼儿期手淫幻想包括禁忌的主题结束之后,总不希望他生活中的权威人物对此有所觉察。这一愿望在梦中表现为其对立面,即表现为立即想把所发生之事禀报皇帝的愿望。但这一倒置却以极巧妙的方式与梦念表层的,以及作为显梦的一个部分的胜利幻想结合起来,而不觉显眼。这类胜利和征服之梦,往往是成功地征服性爱对象这一愿望的面纱,这个梦的某些特征,如前进的道路有障碍,但马鞭却打出一条坦途,可能就具有这层意思;但这些特征尚不足以推论,这些具有明确倾向性的思想或欲望贯穿全梦。所以这个梦是完全成功地进行梦的歪曲的绝好例证,其中,任何令人不快的东西都要经受检查,从而不会透过作为保护面纱的梦的表层而呈现出来。结果是使梦者有可能避免任何焦虑的释放。对于愿望成功地得以实现而不抵触稽查作用而言,这是一个理想的梦例,因此我们完全可以相信梦者醒后“异常欣喜、精力充沛”。
最后一个梦例为:
梦例12:一位化学家的梦[1909]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梦。他正努力戒除手淫习惯而打算建立与女性之间的性关系。
开场白——在做梦的前一天,他指导了一个学生做格氏化学反应。反应是镁在碘的催化作用下溶解于纯乙醚中。两天前,有人在做这一化学反应时引起了爆炸,烧伤了一个工作人员的手。
梦——(1)他似乎正要合成溴化苯镁。实验设备历历在目,但自己却变成了镁。现在他觉得自己正处于极其活跃的不稳定状态。他对我说:“一切都正常,反应开始了,我的脚开始溶解了,我的双膝正在变软。”然后,他伸手并摸到了双脚。同时,他的双脚(他也说不清如何)伸出了器皿,并又一次对自己说:“这不对头啊。噢,是该这样的。”做梦至此,他有些醒意,并把梦回忆了一遍,因而能向我报告。他对梦的解决十分害怕,在半醒半睡中非常激动,不断地说着“苯,苯。”
(2)他家住在一个叫词尾为ing的地方,并正准备于11点半到肖腾特784去见一位特别的女士。但11点半时他刚醒来,并对自己说:“太晚了,12点半也赶不到那儿。”随后,他看见全家围坐在餐桌边,他看母亲还看得特别清楚。他又看到女仆正端上汤碗,于是想,我们既已开饭,再出去恐怕太晚了。
分析——甚至第一个梦也与那位他准备会见的女士有关,对此他确信无疑。(梦是约会的前一夜做的)他想,他指导的那个学生是个非常不受欢迎的人。他说过“这不对头啊”,因为镁并未产生任何反应。那学生好像漠视地答道:“不,这不对。”学生肯定代表了他自己(患者),他对分析的漠视,正如学生对化合物的漠视一样。梦中执行操作的“他”代表了我。他如此漠视结果,我自然会认为他不受欢迎!
另一方面,他(患者)正是我用以分析(或化合)的材料,问题是使治疗获得成功。梦中出现他的脚使他想起头晚的一次经历。那天晚上,他去舞蹈班,遇到一位他想追求的女士。他把她搂得很紧,致使她尖叫了起来。当他放松了对她双腿的压力时,他感觉到了她对他大腿乃至双膝的强大压力——双膝是梦中提到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说,曲颈瓶中的镁正是她——事情终于发生作用了。他对我而言是女性,但对那位女士而言却是男性。对那位女士的作用,实质上就是我对他的治疗。他的自我触摸和对双膝的感觉,指的是手淫,并与前一天的疲劳相吻合。——他与那女士的约会恰巧是11点半,而他以睡过头而错过约会,并与性对象一起待在家里(即保持手淫),则与他的抵抗相对应。
至于他反复念叨的“苯(phenyl)”这个词,他说他总是很喜欢各种以“-yl”结尾的化学基团,因为它们易于使用,如benzyl(苯甲基)、acetyl(苯己基)等。这其实什么也没解释。但当我把“Schlemihl”作为这类基团系列之一向他提出来时785,他会心地笑了,并告诉我,他夏天读了马歇尔·普雷沃斯特写的一本书,书中有一章“被拒绝的爱情”,其中有些话实际是数落“无能之人”的。他在读到这些话时对自己说:“这正像我。”——他错过约会,是他的“无能”的另一表现。
看来,梦中出现性的象征作用已被施罗特(K.Schr?tter)的某些工作加以实验证实,他的工作以H.斯沃博达(H.Swoboda)提出的方法为基础。施罗特给深度催眠的被试者以暗示,这些暗示导致被试者做梦,并决定了梦的大部分内容。如果他暗示被试梦见正常的或异常的性交,那么梦便利用我们通过精神分析而熟知的各种象征来代替性的材料,以服从暗示。例如,向一女性被试者发出暗示,让她在梦里与一朋友发生同性恋,那么梦里呈现的,便是这个朋友提着一只破旧的手提包,上有标签曰“女士专用”。而这一女性被试,对有关梦的象征作用及解释的知识则毫无所知。但是,由于施罗特医生实验后不久便不幸自杀,对这些有趣实验的价值,我们便无法评估。这些实验的记录,也只发表于《精神分析公报》中的一篇原始报告(施罗特,1912)[1914]。
罗芬斯坦(Roffenstein)1923年发表了类似的报告。特别有趣的是贝特海姆与哈特曼(1924)做的实验,因为他们未用催眠技术。他们向柯萨科夫氏综合症患者讲述具有猥亵性特点的传奇故事,然后观察这些患者在发作状态下复述这些传奇故事时所产生的歪曲。结果发现,我们在释梦中所熟知的各类象征(如作为性交象征的爬楼梯、刺杀和射击以及作为阴茎象征的刀和香烟等)亦呈现于他们的复述之中。这些作者还赋予楼梯象征以特殊的意义,因为,正如他们所正确指出的那样,“任何有意的曲解都不可能达成这种类型的象征。”[1925]
我们已经对梦的象征作用的重要性做出了恰当的评估。现在,我们就能够回过头来讨论上文第276页所中断的那个典型梦的主题[1914]。我认为我们可以把这种梦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总是具有同样的意义;另一类虽然具有同样或相似的内容,其意义则有多种不同的解释。关于第一类典型梦,我已以考试梦为例做了相当细致的探讨[第273页以下][1909]。
未赶上火车的梦,由于其情感的相似性,可以与考试梦归入一类。从其解释来看,我们这样归类是正确的。这些梦是对睡眠中体验到的另一种焦虑——即死亡恐惧——的安慰。旅行的“离别”是最常见、最充分得到证实的死亡象征之一。这些梦具有一种安慰的基调:“别担心,你不会死的(不会离开)。”正如考试梦的基调:“别害怕,这一次对你也不会有伤害。”理解这两种梦的困难都在于如下事实,即正是在安慰的表达之中伴有焦虑感[1911]。786
患者经常做的,包含“牙刺激”[参见第227页]成分的梦787,长期以来我一直未能理解其意义,因为患者对这些梦的解释的抵抗太过强烈,为我所始料不及。大量证据最终使我相信,对男人而言,这些梦的动机力量是源于青春期的手淫欲望,此外别无其他。下面我要分析两例这种梦,其中一例也是一个“飞翔梦”。这两个梦为同一人所做,他是一个具有强烈同性恋倾向但在现实生活中抑制着这种倾向的年轻人。
他正坐在剧院前排观看《费德里奥》的演出,身旁就坐着他情趣相投的L先生。他很想与他成为朋友。突然,他飞了起来,飞向舞台,并伸手放进自己嘴里,拔出自己的两颗牙齿。
关于飞起来,他自己说好像是他被“抛”向空中。因为上演的是《费德里奥》,所以,下面一句台词似乎是恰当的:
他赢得了一位可爱的女人……
但是,即使得一位最可爱的女人也不会是梦者的愿望。所以另外两句台词更贴切:
他完成了伟大的抛掷,变成朋友的朋友……788
事实上,梦所包含的正是这“伟大的抛掷”。但这“伟大的抛掷”决不只是一个愿望满足,它还潜藏着痛苦的反思,即梦者在交友方面总是不幸而被“抛弃”,也潜藏着他的恐惧,即这种不幸也许又会发生于他和身旁一起观看《费德里奥》演出的这位先生之间。至此这位不幸的梦者承认,有一次遭朋友拒绝后,在由欲望引起的性的兴奋状态下,他连续手淫两次。对此,他自感羞愧。
第二个梦是:他正在接受他所认识的两位大学教授而不是我的治疗。其中一位教授对他的阴茎做了些什么,他害怕是一次手术。另一位则用铁棒顶着他的嘴,他因此掉了一两颗牙。他被4条绸布裹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个梦具有一层性的意义。绸布使他认同于他所认识的一位同性恋者。梦者从来没有性交过,在现实生活中,他也从未想与男人发生性关系。他是按照他在青春期曾有过的熟悉的手淫模式来想象性交的。
我想含有牙刺激因素的典型梦的许多变式(如被别人拔出一颗牙的梦等等),应该按同样的方式加以解释。789然而,“牙刺激”如何获得这种意义呢?这也许使我们感到困惑。这里我请读者注意,梦用以表现性的身体部位往往发生由下向上的移位。790正因为如此,癔症才可能有下列现象,即本来是与生殖器相联的各种感觉和意向,却表现于那些至少不受非议的其他身体部位。如此移位的实例之一是生殖器在潜意识思维中被脸面象征所代替。语言学因把臀部[“Hinterbacken”],字面意为“后脸颊”,与脸颊看成是同一个系,并把“阴唇”对等于口腔的嘴唇而在用法上遵循这同一方式,将鼻子比做阴茎也很常见,这两个部位都出现的毛发则使它们的相似性更加彻底。唯一不能与生殖器进行比照的身体结构是牙,但正是这种相似与不相似的结合,才使牙最适合于性压抑的压力作用下的表现目的。
关于把含有牙刺激的梦解释成手淫梦——虽然我对其正确性没有疑义——我不敢妄称已探讨得非常清楚791,我已尽可能做出了解释,但必定留有未解决的问题。这里,我想指出语言学用法中的另一种比较。在我们的语言中,手淫动作被粗鄙地称为“sich einen ausreissen”或“sich einen her unterreissen”[字面意为“拔出来”或“拔下来”]。792我虽不知道这些话源出何处及其基于何种意象,但“牙齿”倒可十分贴切地用于第一句话。
在通俗观念看来,拔牙意味着一位亲人的死亡,但精神分析至多只能在上述玩笑意义上肯定这种解释。就此而言,我想引证奥托·兰克向我提供的一个梦例。793
“我的一位同事近来对释梦问题产生强烈兴趣。他写信给我,探讨有关牙刺激为主梦的问题。”
“‘不久前我做了一个梦:我去看牙医,他给我下颚的一颗后牙打钻。他钻过了头致使废了这颗牙,于是用镊子把它拔出。这颗牙拔得不费吹灰之力,使很我吃惊。他把牙放在桌上,让我别为它操心,因为这不是那颗要医治的牙。这颗牙(现在想来,好像是一颗上门牙)在桌上变成了好几层。我从手术椅上起来,好奇地走近它,并提出一个我感兴趣的医学问题。牙医一边把这颗拔得出奇的牙的各部分分开,并用仪器将之碾碎(成粉末),一边回答着我,说那个问题与青春期有关,牙齿只有在青春期以前才易于拔出,但对女性而言,关键因素是是否生过小孩。’”
“其时(我相信是半睡半醒)我意识到,这个梦伴有一次遗精,但我不能肯定遗精与梦的哪一细节相联。我觉得好像在拔牙时就遗精了。”
“随后我又做梦了,梦的是什么已记不清;但其结尾是:我把帽子和上衣丢在什么地方了(可能是牙医的更衣室),并希望会有人给我送来。匆忙之中,我只穿了外套去赶正要开动的火车。最后我赶上了火车,跳上最末一节车厢。那里已经有人站着了。虽然我挤不进车厢里头,只得忍受旅行的拥挤,但最终还是躲开了拥挤。我们进了一条大隧道,迎面开来的两列火车从我们车厢穿过,就好像我们的火车是隧道似的。我对着车窗看,好像是站在车厢外面。”
下面记述的是做梦前一天的经历和想法,为这个梦的解释提供了材料:
“(1)最近几天我确实在治牙,做梦那时,我下颚的一颗牙一直疼痛着,梦中牙医钻的正是这颗牙。实际治牙时,牙医对这颗牙的处理时间也确实很长。做梦的当天上午,我因牙疼又去看过牙医,他说我应该拔掉患牙同一侧的另一颗牙,因为可能正是这颗牙引起了患牙的疼痛。这是我当时正在长出的一颗‘智牙’。就此,我提出了一个有关他的医德的问题。”
“(2)同一天下午,我由于牙疼对一位女士发了脾气,并因此向她道了歉。随后她对我说,她有一颗牙,牙冠几乎全已碎落,但害怕将其牙根拔出。她认为,拔‘上颚大牙’特别疼痛且危险,虽然她的一位熟人曾告诉过她,拔上牙是很容易的,而她的患牙正位于上颚。这位熟人还曾对她说过,有一次在麻醉状态下,她被错拔了一颗好牙,这更增加了她对必要手术的恐惧。然后她问我‘上颚犬牙’到底是磨牙还是犬牙,它们到底有些什么特征和分别。我一方面向她指出所有这些意见中的迷信成分,但同时我又强调了某些通俗看法中的合理内核。这时她向我讲述了一个她以为是古老而广泛流传的观念——即一个孕妇要是牙疼,那么她怀的便是男孩。”
(3)这一说法激起了我对弗洛伊德在《释梦》中把牙刺激梦的典型意义说成是手淫替代物的兴趣,因为在上述(那位女士)引证的通俗说法中,牙与男性生殖器(或男婴)之间发生了联系。于是,那天晚上我读了《释梦》的有关章节,其中,下面的论述对我的梦产生了明显的影响,正如前述两个经历一样。关于牙刺激的梦,弗洛伊德写道,‘对男人而言,这些梦的动机力量源于青春期的手淫欲望,此外别无其他。’(第385页),又写道,‘我想,含有牙刺激因素的典型梦的许多变式(如被别人拔出一颗牙的梦等),应该按同样的方式加以解释。然而,“牙刺激”如何获得这种意义呢?这也许使我们感到困惑。这里我想提请读者注意,性压抑常常利用梦用身体部分由下向上地移位’(对本梦而言,就是由下颚向上颚的移位)。‘正因为如此,癔症才可能有下列现象,即本来是与生殖器相联的各种感觉和意向,却表现于那些至少不受非议的其他身体部位。’(第387页)‘这里,我想指出语言学用法中的另一种比照。在我们的语言中,手淫动作被粗鄙地称为“拔出来”或“拔下来”。’(第388页)在我刚步入青少年期时,我就熟知这是描述手淫的术语,任何有经验的释梦者都不难由此发现梦所潜藏的婴儿期性欲材料。这里我只想补述一事。梦中拔牙之容易及其拔出后变成一颗上门牙使我想起,我在童年时,自己曾轻易地拔出了一颗松动的上门牙而没有疼痛。这件事,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其全部细节。我第一次自觉手淫想法亦产生于这同一早期阶段(这是一种掩蔽记忆)。
弗洛伊德对C.G.荣格的一句活的援引,即妇女做的牙刺激梦,具有分娩的意义[第387页脚注],以及对孕妇牙疼意义的通俗信念,说明了对(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梦的决定因素进行区别的理由。关于这一点,我想起了以前做的一个梦。那是在我看牙医后不久做的。我梦见刚镶上不久的金牙冠脱落了。这使我在梦中很恼火,因为我为此花了相当一笔开销,其时这笔开销中仍然使手头很紧。现在,(由于我有了一定的经验)这个梦是可以理解的,它意味着手淫在物质利益方面比对象爱更有优势:从省钱的角度看,后者无论如何都不如前者(参照牙金冠)。我相信,那位女士关于孕妇牙疼意义的说法,重新唤起了我的这一系列想法。794
这就是我那位同事的解释,它很有启发性,而且,我想它是无可反驳的。这里我只想补充一点,即指出第二个梦的可能意义的线索。它似乎代表着梦者由手淫向性交的过渡,这一过渡显然伴有很大的困难——(参照火车从不同方向出入隧道),也代表着性交的危险(参照怀孕和大衣[参见第186页])。为此,梦者使用了词桥‘Zahn-ziehen(Zug)和Zahn-reissen(Reisen)’。795
另一方面,从理论上讲,这个梦例在两个方面使我产生兴趣。第一,它为弗洛伊德的发现提供了证据,即梦中射精伴以拔出一颗牙。不管射精以何种方式呈现,我们都应视之为不借助于任何机械刺激而实现的手淫满足。此外,在这一梦例中,和通常情况不同,伴以射精的满足并不针对某一对象,甚至不针对想象的对象。相反,我们也许可以说,它没有对象,而完全是自体性欲(autoerotic),或者至多只是表现出(与牙医相比)轻微的同性恋倾向。
“第二,在我看来,值得强调的是,我们必须反对下列观点。有人认为,根本没有必要把这个梦例看成是对弗洛伊德观点的证实,因为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正足以使人理解这个梦的内容。梦者去看牙医,他与那位女士的对话,以及他阅读弗洛伊德的《释梦》,完全足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特别是在他的睡眠受困于牙痛时。如果需要的话,这些事情甚至还能解释这个梦如何被用以处理干扰他睡眠的牙痛——即通过拔掉痛牙的观点,并同时以力比多来冲淡梦者所恐惧的疼痛感。但是,即使我们最大限度地承认所有这一切,严格地讲,要说仅仅是阅读弗洛伊德的解释就使梦者在拔牙与手淫动作之间建立起联系,或者说是使这种联系产生作用,那是站不住脚的,除非是这种关系早已建立,如梦者自己(在‘拔出来’一句中)所承认的那样。这一联系之所以被激活,不仅是因为他与那位女士之间的对话,还因为他随后所报告的一个情况。在阅读《释梦》时,他由于理解上的困难而愿意轻信牙刺激梦的这一典型意义,并产生一个愿望,想知道是否这一意义对所有牙刺激梦都适用。至少对他而言,这个梦证实了确实如此,并向他表明他何以会对这个问题产生怀疑。所以,从这个方面看,这个梦也是一个愿望的满足——即满足了他要使自己确信弗洛伊德这一观念的适用范围及其可靠性的愿望。”
第二类典型梦包括那些梦者在其中飞翔或漂浮、跌落、游泳等的梦。这类梦的意义是什么?对此不能做出一个普遍的回答。我们将会知道,这些梦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不同的意义。只是其中所包含的原始感性材料同出一源。[1909]
精神分析所提供的信息迫使我得出结论认为,这些梦也再现了儿童期的印象,即它们与含有运动成分的游戏有关,这种游戏对儿童极富吸引力。哪个叔舅不曾伸出双臂把儿童举向空中,不曾让儿童坐在膝上然后突然伸直双腿,或是把他高高举起然后突然放下像是跌落的呢?孩子总是喜欢这种体验,乐此不疲,并不断央求成人和他玩这种游戏,特别是当游戏使他感到些许惊吓和晕眩时更是如此。日后,他们就在梦中重复这种体验;但在梦中,不是别人用双手把他们举上举下,而表现为毫无任何支撑的漂浮起来或跌落下去。他们也常从儿童伙伴的这种类型的游戏(以及荡秋千或跷跷板)中获得这种快乐。看马戏团的杂技表演时,这种游戏记忆又在他们心中浮现。男孩的癔症发作,有时只是对这类技巧极其娴熟的复现。这些运动游戏,虽然本身天真无邪,却往往引起性的感觉。“顽皮嬉耍”[“Hetzen”]一词常用以描述这类活动。如果我可以使用这个词,那么,飞翔、跌落、晕眩如此等等,这种梦所复现的正是儿时的顽皮嬉耍。但伴随这种体验的快感则转为焦虑。然而,做母亲的都知道,事实上,儿童的顽皮嬉耍往往以口角和眼泪而告终。[1900]
因此,对那种认为飞翔与跌落之梦系由睡眠时的触觉或肺部运动觉等所引起的理论,我有充分的理由加以反对。在我看来,这些感觉本身就是作为梦所追溯的记忆的一个部分被再现的,也就是说,它们是梦的内容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不是梦的来源。[1900]796
正因为如此,各种由类似的运动觉所构成并同出一源的材料,便被用以表现各种可能的梦念。飞翔或漂浮于空中的梦(往往带有愉悦色彩)需要做多种不同的解释。对某些人而言,这些解释必须带有个人特征;对另一些人而言,这些解释甚至具有典型性。我的一位女性患者曾一度梦见自己是飘行于街上而不是走在街上。她很矮小,害怕与其他人接触而弄脏自己。飘行梦满足了她两个愿望,即双脚抬离地面和高人一头。我发现,有些妇女的飞行梦表达的是“像一只鸟”的愿望;还有一些妇女在梦中变成天使,是因为她们在生活中未曾有此美称。飞翔与鸟的观念之间的密切相关,为男人飞翔梦往往具有猥亵性性欲意义提供了解释,所以,当我们听说某位梦者非常得意于自己梦中飞行能力时,当不必惊奇。[1909]
维也纳[后居纽约]的保罗·费德恩医生提出了一个有趣理论797,认为飞翔梦大多表示勃起,因为勃起这一经常令人产生想象的奇妙现象,不能不给人以深刻印象。勃起时,万有引力定律显然暂时失效了。(参照古人制作的带翅阴茎。)[1911]
一个人引人注目的事实是,穆里·沃尔德作为一位思想严肃、无意于对梦作出任何解释的梦研究者,也支持关于飞翔和飘行梦的性欲解释(沃尔德,1910~1912,第2卷,第791页)。他说,性欲因素是“飘行梦最强有力的动机”,并指出,这种梦伴以身体振动的紧张感,经常与勃起或遗精相联系。[1914]
另一方面,跌落梦更以焦虑为特征。对女性而言,其解释并不难。她们几乎总是承认,跌落是屈服于性欲诱惑的象征。关于跌落梦的幼儿期根源,我们尚未彻底探明。几乎每个婴幼儿都曾跌落过,被抱起、爱抚;或在夜间掉出婴儿床又被母亲或保姆抱进她们的被窝。[1909]
经常梦见游泳并从其破浪前行中感到极度欢欣的人,一般都曾是尿床者,并在梦中重温过去由尿床带来的快乐。从下文(第399页以下)若干梦例中,我们将会明白,游泳梦最易于用以代表什么。[1909]
对有关火的梦的释义,为幼儿园的一条禁令提供了解释,即不许儿童“玩火”以免夜间尿床,因为这些梦也潜藏着对儿时遗尿的回忆。在《一例癔症分析片断》[1905e,第二节,杜拉的第一个梦]中,我已通过梦者个案史对这类火梦之一例进行了彻底的分析和综合,并就这种幼儿材料在成年生活中能用以代表何种冲动做出了说明。[1911]
如果我们把在不同人的梦中经常可以发现相同的显梦内容理解为“典型”一词的含义,那么我就可以提出大量其他“典型梦”。例如,穿过一条胡同或一整套房间的梦(参见第214页);遇见盗贼的梦——顺便指出,神经质的人在睡前总要加以防备(参见第403页),被野兽(或公牛、马等)追逐的梦(参见第410页);受到刀、匕首、长矛威胁的梦——这后两种情况更为焦虑者的显梦所特有——如此等等。对这类材料进行专门的研究是完全值得的。这里我只想指出两点,虽然这两点并非只适用于典型梦。
一个人越关注于梦的解释,就越得承认,成人的梦大多涉及性的材料,并对性欲愿望加以表达。只有那些真正对梦加以分析的人,亦即那些通过显梦达到隐意梦念的人,才能做出这一论断。而那些仅仅满足于记录显梦的人(如纳克关于性梦的著作)则不会这样。我同时要指出,这一事实毫不足奇,而是与我的释梦原则完全一致。没有哪种本能像性本能及其各成分那样,从儿童期起就受到如此强大的压制(参见我的《性学三论》1905d);也没有哪种本能像性本能那样遗留下如此众多、如此强烈的潜意识欲望,随时准备在睡眠中制造梦。在释梦中,我们切不可忘记性欲情结的重要性,尽管我们应当避免扩大化,不要把它们看成是梦的唯一重要因素。[1909]
对多数梦而言,如果我们详加分析,便可断言它们具有双重的性意味,因为它们无疑都允许“多重解释”,从中体现出梦者的同性恋冲动——即与其正常性活动相对立的冲动。然而,如果像斯泰克尔(1911,[第71页])和阿德勒(1910)等那样,认为所有的梦都应做双重性欲解释,在我看来同样是不可证实和不可取的。特别是,我不能否认这样的明显事实,即有许多梦满足的不是性欲需要,如饥渴、方便之梦。因此,诸如“在每个梦的背后都可以发现死亡的幽灵”(斯泰克尔[1911,第34页]),或“每个梦都显示着由女性向男性的发展路线”(阿德勒[1910])等论断,在我看来也都远远超出了释梦的合法范围。[1911]
批评家们一直无休止地加以抨击的一个观点是认为所有的梦都需做性的解释。我的《释梦》一书从未做此主张,而且,这一主张与本书所表达的其他观点显然是相冲突的。[1919]798
我在别处(第183页以下)已表明,最天真无邪的梦也可能体现着粗俗的性欲愿望,我还可以提出许多新的梦例为此作证。还有许多梦,看似无甚奇特之处并显得漫不经心,但分析却表明都可追溯到充满欲望的冲动;而这种冲动肯定无疑是性欲冲动,且是意想不到的性欲冲动。例如下面这个梦,在对它进行解释之前,谁会怀疑它呈现着一种性欲愿望呢?梦者这样描述:在两座雄伟宫殿后不远处,有一间门户闭锁的小屋。我妻子领我穿过一条小街到达此屋并推开门,我于是迅捷溜进一个有斜坡的庭院内。任何稍有释梦经验者都会立即想到,穿越小径和打开闭锁的门户都是性的最常见象征,且很容易看出,此梦表达的是企图从背后性交(从女性两半丰满的臀部之间)。斜坡上的小径自然是指阴道。梦者梦见妻子的帮助,其实只是他对妻子的顾虑而抑制了梦者从背后性交的企图。事实上,做梦当天,有一姑娘住在他家。这位姑娘使他动心,并给他留下一个印象,即她可能不会反对背后性交方式。两座宫殿间的小屋使人想起布拉格的哈拉钦(城堡)。同时也指这位姑娘,她就生于那里。[1909]
当我对一位病人坚持说,与自己母亲性交的俄狄浦斯梦会经常出现时,他总是答道:“我从未记得做过这种梦。”然而不久,患者就回忆起一些他经常做的、不甚明显且漫不经心的梦。分析却表明,这些梦具有同样内容——即是俄狄浦斯梦。我敢肯定地说,与自己母亲性交的梦,更多的是经过伪装而不是直接呈现的。[1909]799
在某些有关风景和其他地点的梦中,重点在于梦本身,即以前曾经到过这里的确信感(梦中出现“似曾相识”具有一种特殊意义800)。这些地点固定不变地意指梦者母亲的生殖器;确实,再没有别的什么地方能使人如此确信以前曾到过的了。[1909]
只有一次,我对一位强迫症患者的梦困惑不解,他说他梦见去了一个他曾两次去过的一幢房子。但一段时间以前,这位患者曾告诉过我一件在他6岁时发生的事情。有一次,他和母亲睡在一起,却在母亲熟睡时误把手指插进母亲的生殖器。[1914]
大量伴有焦虑、并以有关穿越狭窄空间和浸于水中的主题为内容的梦,是基于宫内生活,即存在于子宫内以及生殖行为的幻想而形成的。下面是一位年轻男性的梦,在他的想象中,他曾利用宫内生活的机会来观看父母的性交。801
他置身于一深坑里。坑内有一窗口,窗口似塞默林隧道802的窗口。透都带有英雄主义色彩,并使其拥有者获得成功。
[本注开头提到的弗洛伊德的那篇论文(1910),1925年摘印于此。]
“伪装的俄狄浦斯梦之典型例证:一个男人梦见,他与另一男人想娶之为妻的女士私通。他担心这一私通会被那人发现而使他们的婚约解除,因此特别亲热于他。他拥抱并亲吻他。这个梦与梦者的生活只在一点上相联系。他曾与他的一个朋友的妻子有过奸情,而他的朋友的一句含糊其词的话使他怀疑,这位丈夫可能已觉察到了什么。但实际上还有其他事情纠缠其中,虽然梦中对此只字未提,但它对梦的解释却至关重要。这位丈夫患有不治之症,妻子已为丈夫可能的猝死做好准备,而梦者却有意于在其丈夫死后娶这位寡妇。这一外在因素使患者置身于俄狄浦斯的情境中。他的愿望是杀这位妇女的丈夫以娶之为妻,梦以伪善的歪曲方式表达了这一愿望。梦把她表现为未婚,有一个人想娶她为妻,这正是梦者自己不可告人的想法。他对她丈夫的敌对愿望潜藏于表面的亲热之下,这产生于他对幼时与父亲关系的记忆。”[伪善梦论述于第145页注以及第471页以下。]
过窗口,他先看到一片空地,然后在空地上想象一幅图画,它立即呈现并填满空隙。图画描绘的是一块正被什么工具深耕着的土地。伴随此情景的清新的空气,黑色的泥土以及辛勤劳作的感觉,给他留下一种愉快的印象。接着,他又看到一本有关教育的书展现在眼前……他惊奇地发现,书中大量论及(儿童的)性欲;这使他想起了我。
这里还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关于水的梦,系一女患者所做,对治疗具有某种特别的功用。在她的避暑胜地,某某湖畔,乳白色的月亮倒映湖面。她纵身跳入深深的湖水之中。
诸如此类的梦是分娩梦,将其显梦所报告的事实加以颠倒便可得其解释,如从“跳入水中”,我们解得“从水中出来”,亦即被生出。803只要想起法文“lune”[即“底部”]一词的俚俗含义,我们便可能发现婴儿出生的地点。于是乳白色的月亮便是那白色的底部,儿童都猜想他们出于那里。患者希望出生于度假胜地的愿望,其意如何?我就此发问,她毫不犹豫地答道:“这不就像我通过治疗重获新生一样吗?”于是梦便是她对我的邀请,要我在她的度假胜地继续为她治疗——亦即去那里会她。或许,梦里还有一个非常羞怯的暗示,即患者自己想变成一位母亲。804
关于分娩梦及其解释,下面从厄内斯特·琼斯的一篇论文(1910b)中再引一例。805她站在海边,看着一个小男孩涉水入海。这小男孩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他涉水愈深直到海水淹没了他,她只能看到他的头在水面上下浮动。随后,梦境变成一家饭店拥挤的大厅,她丈夫离开了她,她便和一位生人“攀谈起来”。分析中,梦的第二部分表示她想离开丈夫而与第三者建立亲密关系……梦的第一部分很明显是一个出生幻想,和神话一样,在梦里,从羊水中分娩出婴儿,通常通过伪装表现为使儿童进入水中;阿多尼斯、奥斯里斯、摩西、巴克赫斯等的出生,均为此提供了著名的例证。头在水面上下浮动使患者立即回忆起在她唯一一次怀孕时所体验到的胎动感觉。想象孩子走入水中引起她的一个幻想。即她看见自己把孩子从水中带出、送入育婴室、为他洗理穿戴、并把他安顿在家里。
“所以,梦的第二部分表达了有关私奔的念头,它属于第一部分的隐梦;而梦的第一部分则与第二部分的隐意即分娩幻想相对应。除了这种顺序的颠倒外,梦的两个部分之间更有其他颠倒。在第一部分,小孩涉入水中,然后是头浮动于水面;在潜在的梦念中,先是出现胎动,然后是儿童脱水而出(双重颠倒)。在第二部分,她丈夫离开她;在隐梦中则是她离开了丈夫。”
阿伯拉罕(1909,第22页以下)报告了另一个分娩梦,系由一个首次临产的年轻妇女所做。从她家地板某处,有一条地道直接通向水中(生殖道——羊水)。她掀开地板上的一道阀门,立即看到一只浑身棕毛、貌似海豹的动物,结果是她弟弟。她一直如母亲一般待弟弟。[1911]
兰克[1912a]通过一系列梦例揭示,分娩梦与小便梦使用着同样的象征作用。对后者而言,情欲刺激表现为小便刺激。这些梦的意义的分层,与自婴儿期起象征物的意义所发生的变更紧相对应。[1914]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前一章(第237页)所中断的一个论题806,即在梦的形成过程中干扰睡眠的肌体刺激的作用问题。由肌体刺激所形成的梦,不仅直接显示出愿望满足的通常倾向及其方便性,而且也常常显示出极明显的象征作用;因为,这样的刺激在梦中以象征的伪装来应对,它遭失败后才惊醒梦者,这种情况绝非罕见。不仅遗精或性欲高潮的梦如此,由小便或大便需要所引起的梦亦如此。“遗精梦的独特性不仅使我们能够直接揭示某些现已被认为是典型的性欲象征,也能揭示那些激烈争论的性欲象征;它还能使我们确信,梦中某些表面天真无邪的情境,也不过是赤裸裸的性欲景象的象征序幕。一般而言,后者在相对少见的遗精梦中被无伪装地表露,但常常足以导致焦虑梦,而焦虑梦则同样具有惊醒睡者的效应。”[兰克,同上,第55页]
尿刺激梦的象征作用尤其明显,且早已为人所知。希波克拉底就已表达过这一观点,认为梦见喷泉或泉水,就表明膀胱失调(哈夫洛克·霭理士[1911,第164页])。施尔纳[1861,第189页]研究了尿刺激象征的多元性,并断言:“任何强烈的尿刺激都必然要转为性感带的刺激及其象征表现……尿刺激梦通常也是性梦的代表。”[同上,第192页]
奥托·兰克在那篇讨论象征唤醒梦的分层作用的论文[兰克,1912a]中表明,大多数尿刺激梦事实上很可能是由性刺激引起的。其中性刺激试图通过尿刺激梦在婴幼儿的尿道性欲形式中寻求一种退行的满足[同上,第78页]。对此我表示赞同。特富启发性的情况是,由此建立的尿刺激导致惊醒和排尿,但梦仍然继续着,此时,性的需要就会以毫无伪装的性欲想象加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