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春节,我离开终南山回太原陪家人过春节。
春节假期结束,我从城市回到思念已久的山里,满心喜悦地下了车,穿过村庄和树林走进小院时,却瞬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小院房间的木质老窗户被撬开,紧挨窗户从里面挂的竹帘也没了,放在院子里烧火用的新买的铁炉也不见了踪影。
我打开门,环视一周:床上的被子褥子枕头没了,蚊帐没了,友人送的茶壶不见了,打开抽屉,我心爱的陶笛乐器也不见了,就连我一直养着的一盆草都被连根拔起……甚至连做饭用的案板菜刀都没了。
很明显,我不在的时候,小偷趁机撬开门窗锁,偷走了我的半个家。
看着七零八落的房间,那简直是近些年来我情绪最失落的一天。我想不明白这么纯净美好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道德低劣的人存在。这么美好的小角落,怎么会有人忍心破坏它?
报警?在这泥土路上,雨雪冲洗几乎无线索留下,况且在这个人员办事效率极低的地方显然是没什么希望的。我也不可能自己去挨家挨户地搜出贼人。失望又愤怒的情绪持续蔓延了好几天,靠着友人们的安慰和鼓励,我逐渐从失落中走了出来,接纳了这个事实。
看似接纳了这个事实,但其实我内心一直在盘桓、疑问着干这样缺德事的人究竟是谁?我突然回想起一个画面来:大概两个月前的一天,我刚从外面回来,在小院里坐着,附近村子里一个50岁左右身穿迷彩服的人低着头穿过林子向小院走来。当他刚踏入小院一抬头看到角落里的我时,突然飞速地转身掉头绕路离开了。
这个人的这个不太正常的举动当时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瞬间,我所有的怀疑就都指向了这个人。甚至在受伤感重新袭来的时候想过哪天要去村里打探到这个人的住处,溜进去看到底是不是他偷的,如果真是他偷的,一定要让他尝到苦头才能解恨。
他之前那个举动带来的怀疑,使我每每路过他房子附近,都会立即机警起来,原本轻松惬意的心情立刻转换成警惕、怨恨、受伤,甚至是诅咒他早日得到他应有的报应。偶尔在小路上即将碰面时,我也会立刻收敛神情,给自己套上一副盔甲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我跟村里一家我很信任的村民聊天,聊起那件事,把我的怀疑也告诉了他们。他们说:你误会了,这个人我们了解的,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啊,我错怪他了。原来。他不是小偷。
我看到了我的执着。小院被盗已然成为事实,也已经成为过去,而我却允许它引起的受伤感持续了那么久。有时,伤害我们更多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那个不愿放下、不愿成长、不愿前行的自己。智者总是可以当下就觉察到事物的本质,而我这愚钝之人,竟然被自己误导如此之久。
如果说我们经历的磨难都是生命的定数,唯有从磨难中发掘到其中的正面意义,才是对生命意义的提升与成全。
纵观自己以往的成长历程,这样的例子似乎有很多。原本是微小的伤害,自己死揪着不放,每每想起就隐隐作痛。这真的是挺愚蠢的。有时,我们成长的速度,就取决于我们觉察的速度、放下的速度。
前几天,我站在河岸窄小的河堤上拍照,拍完转过身,发现那个人就站在桥头拐向河堤的地方看着我,脸上是善意的微笑,显然,要过河堤的他没有打扰我拍照,而是站在那里一直等着。我收好相机,退下河堤,回以微笑,伸出右手:您请过。
就这样,于无形中持续了半年的较量,在这个微笑中结束了。
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相机背了很久,有一点儿重。然而,我却感觉似乎越走越轻松了。
生命的所有发生,都是我们修正自我成长自我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