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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恶时拈花》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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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酒友来,不能不贪杯,很晚回家,结果是睡了一晚的客房。早上出门,心情积郁,信步走过高速公路旁一排芭蕉树的防护林,“噼啦”,一片巨大的叶子落下来。望望前后,路上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这一响亮的落叶声只有自己听到了,但是又想:自己真的听到了么?落叶真的是刚刚落下的么?谁?能确定?一刹那竟仿佛身处东坡“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的境地了。

美好的事情存在着,没有人知道;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也无须与人言。只是做一个过路者就好,哼一句齐秦的歌:“三十年的沧桑我经历太多,自己的心情我自己感受。”然后忽然地跳来一句诗:“从此萧郎是路人。”一下子沉重的情绪化解于无形,竟轻松了许多,甚至连昨晚的酒、那被我形容为“倔得跟骡子似的丹宁”也竟然在这一刻于味觉的记忆中消融,嘴里竟有了甜美感。

“萧郎”不是我,当然,可以是;“萧郎”是Robert Mondavi,那一刻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可以不是。头一次,竟然发生如此的隔夜品酒的状况来!可以说是有着最长余味的酒了。

昨夜是欧阳带着美女并酒来:Luce Della Vite 1997。

这是罗伯特·蒙大维和意大利托斯卡纳的 Marchesi de/'Freschobaldi家族,在1995年合作推出的一款佳酿,意谓葡萄树生命之荣光。

按照惯例朋友带酒来自己也要开一瓶,Luce Della Vite我也有,是1996年的,藏之久矣,想刚好可以对比着喝,就一起打开了。

1997年份的一开瓶,酒精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拥抱你。是呀,刚从外面带过来温度肯定过高了,香气也有些杂乱,香水、甜甜的果酱,还带些金属味,摇摇杯、等待一会儿,一些樱桃、蘑菇、草本植物的香气隐隐约约,在杯中久了竟然还散发出海带、海潮的气息,入口很Soft,当然还是掩盖不了丹宁和酸度的含量之高,Finish好,突然地停顿数秒钟,回味才猛地出来。

1996年份刚从酒柜拿出来,温度却又低了些,开始时没什么香气,呷一口丹宁亦强,等温度回升些再闻,香气优雅,雪松、红色水果类、草药的香,也予人甜的印象。两个年份差别甚微,有点后悔一起开了。结果这样说的时候,话题刚好是90后的女孩在问:老婆或是情人,你们男人是怎么看的呢?“在人生这么多问题当中,我宁愿选择后悔,但绝不让自己留下遗憾!”女孩子对我的“后悔”二字作了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现在的女孩子啊,总能说出让人汗颜的经典话语哪,好好好,既然开了就决不会后悔,干杯!但是酒,真的是没有惊喜的,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虽说在杯中越来越好,但没有达到像名声一样的高度,而且持久力不强,口感很快就弱了下来,最后阶段更发出些松节油、榛子,甚至惊讶的好像是虾皮似的鲜咸的口香。

闻闻左手的杯、喝喝右手的酒,说:“很硬,两个年份没多大的分别。”

“什么葡萄品种?”

“桑娇维赛,在意大利语中据说是丘比特之血的意思,混合了些美乐,但是,丹宁依然倔得跟骡子似的,化不开。”

“倔?是男人的特点么?”

“有时候是。”

“嗯,男人有时候是应该倔些才好。”

“呵呵,女人呢?”

“女人也有倔的啊,或者也要有倔的时候。”

“但是在酒里倔就不好了,我不喜欢这款酒。”

“嗯,罗伯特·蒙大维的酒我也是喜欢加州纳帕谷的。”

“女性化些?”

“我刚喝过两款蒙大维的纳帕,要看看笔记怎么写的。”

“但是,包括这款酒在内,现在都已经不属于罗伯特·蒙大维的了吧?”

“是呀,罗伯特·蒙大维他老人家不但是兴盛美国葡萄酒的巨人,更是葡萄酒世界里的纵横家,他的合纵连横促使了新、旧葡萄酒世界的交流、合作,乃葡萄酒世界之开大格局者。但逝者如斯啊,世界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和意大利的这款已经结束了合作关系,和法国武当合作的以及蒙大维自己纳帕的酒庄也都被财团收购了,而老人家自己也仙逝了。”

“酒呢?”

“酒?哦,酒还在啊,酒庄、名字都还一样存在着。这两支酒,还有我喝的那两款纳帕酒和这位美女一样也是90年代的,都是蒙大维还是当事人时候的酒。”

翻出笔记来,一瓶是和波尔多顶级酒庄Chateau Mouton-Rothschild的主人Baron Phllippe男爵合作的Opus One 1992:

橙红色,皮毛、雪松的香,很甜,空杯的香气可以感觉平衡感很好,丹宁的紧涩感亦蛮好,口感温柔、绵软,口腔的丰富度颇佳,充满着甜美的香气,半小时后入口依然内敛,香草、烟丝、雪茄盒的香气散发出来,酒很甜但还是能够感觉到足够的酸度,越喝越好喝,持续力强,一个多小时后还是没有丝毫消退的痕迹,一直保持甜美迷人的姿态,如同性感的女人啊。这款酒也是我的个人珍藏。

而成名作Robert Mondavi Napa Valley Cabernet Sauvignon Reserve 1993:

颜色深红,酒还是非常年轻,可以看出这瓶酒一直以来被呵护保存得非常好,开始是薄荷、尤加利树的香气,甫入口已有感觉,复杂,酒精的活力亦强,丹宁硬朗,觉得还是能够陈年很久。但是,中段却感觉出酒有些按捺不住了,后劲不继,散发着烟草、桑椹、烧烤类的香,口感的特点变得不明晰,香气还是很好,甚至有些兰花香,空杯更有刚采摘的新鲜草莓的清雅的香,是一款非常优雅的酒,只是在杯中久了口感有些失衡。这是香港黄老师的珍藏了。

Opus One 1992是一泓湖水,“夜雨涨秋池”,饱满充盈,易自其静者而观之;Robert Mondavi Reserve 1993则是大河了,少了宽广度,但是流动奔腾,有纵深感,易自其动者而观之;而Luce Della Vite,真的要隔夜而观之乎?隔了夜一切都变得风轻云淡,紫陌红尘,我们轻轻走过,飞鸣而过我者是孤鹤、是落叶,却也惊不起什么,不高兴也不悲哀;陌路萧郎可以是人、可以是酒,倔得跟骡子似的丹宁都可以化作味蕾上的一抹香甜记忆。

和Luce Della Vite不同,Opus One和Robert Mondavi Reserve是以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作为主角,也确实表现出加州酒的代表风格;和Luce Della Vite相同,它们都已是广陵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