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最后一缕阳光,也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隐去了,漫天的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低诉着只有它们自己才懂的情话。我叹了口气,拉上窗帘爬上自己的铺位,呆呆地继续发愣。自从王海宁跟大马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后,平时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看守宿舍。
在宿舍发呆的时候,总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可实际上,时间并不因为你的无聊而发生任何变化!不知不觉,天气越来越炎热,一晃都到了六月份了。这天,王海宁突然神色慌张地跑回宿舍,抓住我的手就哭:“小舞,你帮帮忙吧,我自己下不了手。你帮我杀了我吧!”
我大惊:“怎么了?”
“我……我恐怕是怀孕了!”她哭丧着脸说。
我吓了一跳:“怎么会!你也太不小心了!”
“平时都有保护措施的,就那么一次!没想到,一次就中奖了!”她跺着脚哭得更厉害了:“怎么办啊?我妈妈知道了会杀了我的!我在他们心目中可一直是好孩子啊!”
“别急!大马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
“这样吧,你先跟他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先看看他的态度!没事的,别急,会有办法解决的!”我试图以轻松的口吻淡化她的那份惊慌。
“也只有这样了!孩子怎么办呢?”王海宁又哭了起来。
“几个月了啊?”
“大概,两个月吧!”王海宁抹了一下泪水,说:“我先去找大马,若是做手术的话,你一定要陪着我啊!”
“放心吧!我一定陪你!”我安慰道。
王海宁走后,我郁闷极了,来回踱步懊恼的自言自语:这人长大了怎么尽出现这些烦恼的事情?
当王海宁告诉大马怀孕的事情,大马先是震惊,接着是害怕,再接下来几乎所有的感觉都涌上心头。他发现在众多感觉中,内心的喜悦一阵一阵的压上来,越过其他!他思索再三,一横心,带着王海宁回到家中,干脆地对父母说明此事。
大马那当工商局长的父亲和教师母亲知道此事后,又怒又急扬起巴掌煽了儿子几耳光后,无奈地开家庭会议商量决策。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打掉!孩子是无辜的!于是,大马的局长父亲来到学校帮王海宁办了休学,回家养胎,生下孩子后再回学校读书。
大马和王海宁闪电般地订了婚,临离开学校的时候,王海宁恋恋不舍地跟我道别,我摸着她手指上闪亮的钻戒,安慰她:“好啦!别难过了。现在爱情也有了,钻戒也有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真的,我真的很高兴!最近唯一让我高兴的恐怕就是王海宁这件事情了,大马很爱她,对她很负责,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如果王海宁遇到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那么这次她的心灵和身体上都会受到重创。
王海宁走后,剩我独自跟期末考试奋战了。
这学期,我很用功,考得很好。考完试,我把铺盖打包寄存好后,请马龙去吃龙虾。我请客他付账的。吃饱喝足后,我告诉他暑假出去找工作赚点money花,不跟他一道回家了。
走出龙虾店,我伸了个懒腰。又是初夏了,阳光是那样的明柔和亮丽,从路边树枝树叶间轻盈落下来,碎碎地铺满我整个手掌。我把耳朵贴在路边梧桐树上,我似乎听到了树皮脱落的声音,我激动地向马龙招手:“快来快来,我听到树皮的声音,好像虫子在爬一样!”
马龙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我看是有虫子爬过你的心吧!”
第二天一早,我给向日葵打了个电话,向日葵告诉我她又去了北京。来到火车站买好去北京的火车票,我才给家里打回电话,老妈骂我:“你个死丫头,心跑野了。打工也不用跑去北京那么远嘛!”
妈,我要去赚钱!我已经长大了,我无法看着你和爸爸辛苦得累弯了腰而无动于衷!
来到北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办了张北京的手机卡。第二天开始正式上班,向日葵开了一家鞋店,我的工作是帮忙卖鞋。
鞋店里生意很好,每天忙得我都忘记自己姓啥叫啥了。人一忙,就感觉充实。一充实,就感觉时间特别快。
两个月的暑假啊,弹指一挥间!再过八天学校又要开学了,我决定先回趟家,我真想家了。一个半月,向日葵给了我四千块钱工资。我特不好意思,感觉她实在是给太多了。向日葵特义气地一挥手:“操,姐们我还能让你吃亏!”感动得我更加不要命得招徕顾客。
这天,向日葵进了一仓库的新货,我自告奋勇地去帮忙。来到仓库,我爬上梯子取货,一不小心碰歪了货架,顿时,货架上所有的货物都向我砸来,我一下子从梯子上跌了下去。当向日葵和其他几个员工把我从一堆纸箱中拖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向日葵的脸吓得惨白,一个劲地摇我:“怎么了小舞?没事吧?哎呀,你要有事可怎么得了,我怎么向你妈交代……”她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我摸了摸疼痛的胳膊,安慰道:“没事!我没事!”
“哎呀,额头流血了!快去医院看看吧!”向日葵把我扶了起来出门招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我一个劲地安慰她:“没事!不用去医院!真的没事!”
“医生看了我才放心!别闹出个脑震荡什么的!”向日葵坚持道。
到医院一检查,没啥严重的。只是,我的眉角上被纸箱上的角砸了一个好深的口子,医生说估计以后会有疤痕。向日葵内疚死了,更加埋怨自己:“都怪我,都怪我!怎么叫你去爬梯子呢!”
“没啥,反正我长的太对得起观众了,闹点小疤痕也无所谓!”我拍拍她的脸,安慰她。
第二天,向日葵把我送到火车站,临上火车的时候,她坚持又扔给我两千块钱。火车开动的时候,我望着她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真的很感动!当年在襄川和她同桌的情景历历在目,我的眼里突然就噙满了泪水。
当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我妈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眉角的伤痕,心疼极了:“哎哟!我的祖宗!打个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回来了?瘦多了!妈也不指望你挣什么钱,你非要打啥子工哦!我的儿啊,你们老板是不是虐待你啊?”
“妈,我饿死了,您就别叨唠了吧!我的伤是我自己走路撞到了电线杆!”我扬扬下巴,不想我妈逮住这个问题死缠着问。
妈妈低声自言自语着:“想必这北京满大街都是电线杆,走路都能撞上电线杆,鬼才信!”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去厨房给我下了碗鸡蛋面条。
“妈,我挣了好几千块钱呢!除了还债,还能落下点!”我低头吃着鸡蛋面条,酸溜溜的,放了好多醋,我特喜欢这样的味道。
“哦对了,阿千回来的时候送来两千块钱,说是你借给她的钱!你怎么还有那么多钱借给别人啊?平时也没多给你钱啊,在学校你别苦了自己!”妈妈说。
我一愣,心里“咯哒”一声,特不是滋味。怎么,阿千,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受伤,难道连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我低头沉默地吃着面条,感觉头像灌了几斤水一样沉重,吃完洗澡后我就上床睡觉了。
躺在床上我感觉很困,可就是睡不着。听着妈妈在厨房里叮叮当当洗碗的声音,愈发难以入睡。妈妈洗好碗后,来到我房间坐在床边跟我唠叨起家长里短来了。妈妈的声音还真有催眠的作用,我听着听着渐渐地就迷糊起来,迷糊中听到妈妈对我说:“小舞,马龙的爸爸,那个茶叶商,有了点钱在外面包了个小老婆,都好多年了。现在回家跟他老婆闹离婚呢!镇上闹得风言风语、沸沸扬扬的,都知道这事……”
我一惊,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把抓住妈妈的胳膊:“妈,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妈妈点点头,我无力地松开妈妈地胳膊,呆呆地坐着。怎么会这样呢?马龙一定很难过!我想了想,跳下床跑到电话机前拨通马龙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终于有人接听:“喂,谁啊?”电话里一个粗声粗气的男音。
“马龙在家吗?我是他同学!”我犹豫了一会儿,说。
“他现在没空!你以后再打来吧!”我听到电话里传来茶杯之类的物品掉地摔碎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泣声。电话很仓皇地被挂断了,我愣愣地握着电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在家待了三天,我独自一个人踏上去宁波的路途。坐在汽车上,我回想起第一次跟王浩马龙他们来宁波的情形,那个时候,我和马龙刚步入大学,多么的开心啊!突然觉得,成长其实就是在欺骗一个人,让我们忘记当初的快乐,忽略了内心的那份本真,去接受所有的无奈和丑恶。
我一直用右手捂着胸口,因为那里好闷,让我喘不过气。这时候,我特别的思念王浩,难道,这次你真的准备这样的离开我了吗?几个月了?你记得你有几个月没和我联系了吗?王浩,真的,我觉得我的爱情过于孤单了,好像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孤孤单单的爱情能维持长久吗?虽然我们有爱存在,但还是难免身心俱疲,失去耐性。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失去你,我们还没有共同努力呢!我们一起努力好吗?我真的很痛心,真的!如此美好的初恋,叫我怎么能轻易释怀?难道真如某人所说:真爱就是互相伤害?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你离开,王浩,这次,换我去找你!我去向你低头!
睁开眼睛时,已经到站了。我走下车,强烈的阳光使我睁不开眼睛,阵阵热气迎面扑来。我拖着行李挤上公交车去往学校。缴费,整理好宿舍后,我来到马龙宿舍去找他,果然他还没来学校,手机也打不通。
我们学校的特点一直是放假最早,开学最迟。还有三四天才能正式上课,我心情烦躁,一刻都无法在学校待下去。我考虑片刻后,毫不迟疑地背起包向车站奔去。
王浩,真的忍心就这样分开吗?现在,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宁波离上海很近,上了高速,两三个小时就到了。站在上海长途汽车站,我想给王浩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考虑半天,最终决定还是不打,我想看看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是什么样的表情。惊喜?激动?热情地拥抱我?吻我?……
我不认识去他们学校的路,只好忍痛招了辆出租车。上海的出租车真贵啊,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王浩我就一点也不心疼。
这么长的时间,我一直装作无所谓,其实内心深处我真的想他想疯了。我一天比一天后悔,为什么那天要莫名其妙地发神经。
我躺靠在出租车车座里,看着反光镜内依然火辣辣的太阳光与后面拥挤的车辆。车内有股汽油味袭来,我忍不住起了一阵昏旋与恶心。伸手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透气,一阵火热气息扑面迎来。我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将胃里的翻腾压住。
都已经九月份了可天气依旧炎热,虽已近黄昏却依然闷热无比。路旁有行人步履匆匆,面容均疲惫不堪。前后车辆众多,一片不耐烦的嘈杂声与按喇叭声音。路边的一些扩建的工地上,一群民工还穿着厚厚的灰扑扑的工作衣,正灰头土脸汗流如雨地提着水泥兜与钢管不停的劳作。
钢筋水泥的城市,尽情显示着残酷冷硬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