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痛苦和懊悔缓和了许多。组成他生活的元素还是老样子,只是被弱化了一些,好像通过漆黑的镜头来观看,没有了光线和暴力。巨大的淡定、无边的倦怠像铅一样压在他身上。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感情经历了一个多么奇怪的大起大落。他真诚地对巴利说“我康复了”,而巴利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治愈了——反正他也记不起自己认识安吉丽娜之前到底是怎样的状态。其实,前后也没多大的变化!大概是他从前不像现在这样爱打哈欠,那时他也没经历过和艾米莉亚独处时的那种尴尬。
这个季节总是阴沉沉的。他们已经连着好几个星期没见过阳光了。而每当他想起安吉丽娜,他总会想起她那甜美的脸庞,那金色秀发散发的温暖的颜色,还有阳光和蓝天。然而,现在看来,似乎这些东西都一起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尽管如此,他依然觉得离开安吉丽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自由了更好。”他肯定地说。
他决定充分利用这重新获得的自由。他觉得自己的思想变得怠惰,这种想法让他难过。他记起多年前,艺术是如何给他的生活带来色彩,又是如何把他从父亲去世的沉沦中解救出来的。就是那个时候,他写了自己的小说,讲述了那个才华和健康都被女人毁掉了的年轻艺术家。他赋予了主人公自己的形象——比如自己性格里的单纯和温柔。小说里的女主人公紧随时代潮流,兼具女人和老虎的特性,她有着野兽般的动作、眼睛以及血性。他从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只能把女人想象成那样:自这世界诞生以来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动物。但是,刻画她的形象的时候,他又是多么自信啊!他和她一起痛苦,一起快乐。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里就藏着这么一个老虎和女人的结合体。
有一天晚上,他再次拿起钢笔,写了新小说的第一章。他发现了一种新的艺术法则,希望自己能遵守,便如实写了。他写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安吉丽娜的场景,还有自己当时的感受。但紧接着,他就写了自己过去几天里那种剧烈的愤怒的情感。在书里,他描写了安吉丽娜的美貌;然而,这种美貌很快就淹没在她卑下而任性的灵魂中;最后,又淹没在他们一开始就想要的那种田园生活的壮丽景象中。终于,他觉得有些累了,放下手中的笔,很开心自己一个晚上就写了整整一章。
第二天晚上,他继续写作,他设想了好几条关于接下来的章节如何发展的路径。他先是读了一遍自己之前写的那些内容。“难以置信。”他低声说。那个男人一点儿也不像他,而那个女人,倒是真的保留了第一部小说中女主人公那种女人和老虎的特性,但没有表现出她真实的生活和境况。他发现自己想表达的事实,要比他多年前自以为真实的梦境更加让人难以置信。他发现自己的思想缓慢得可怕,这让他觉得异常痛苦。他放下钢笔,把所写的东西都放到抽屉里,自言自语地说:他要把这些再重新写一遍,等到第二天再写吧。这个想法足以让他平静下来,但他再也没能重拾他的写作。他想避免自己所有的痛苦,却又没有强大到直面自己的不足,并将其克服。手里握着钢笔,他再也无法好好思考了。每当他想下笔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生锈了。面对着那张白纸,他保持着亢奋的状态,而钢笔里的墨水却干枯了。
他想最后见安吉丽娜一面,但他却下不了决心去找她。他自言自语地说:“现在见她,应该没什么危险。”如果他真的能像他当初离开她时所说的那样,他就应该立马去找她。然而,他现在真的已经非常平静,可以向她伸出友谊之手吗?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巴利,他说:“我就是想看看,等我再次见到她时,我能不能表现得充满智慧。”
巴利经常嘲笑艾米利奥的爱情,他不相信艾米利奥现在已经完全治愈了。况且,几天前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一种想见到安吉丽娜的强烈愿望。他曾想象过雕刻她那样的身材和衣着的雕像。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艾米利奥,艾米利奥承诺说一见到她,就让她摆好姿势让巴利画像。不管怎样,他被治愈了,这点毫无疑问。甚至,他都不嫉妒巴利了。
很快,事实就证明,巴利集中在安吉丽娜身上的注意力,一点也不比艾米利奥少。他不得不销毁了他花了好几个月才做成的那个模型。在雕像方面,他正在经历疲惫期,除了艾米利奥第一次把安吉丽娜介绍给他时他产生的那个灵感,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主意。
一天晚上,两个朋友快要分开时,巴利问:“你再也没见过她吗?”他不想成为那个促使他们俩和好的人,但他的确想知道艾米利奥是否已经跟安吉丽娜和好如初了,而他却蒙在鼓里。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这就是一种背叛!|||||
艾米利奥更加冷静了。现在,每个人都允许他做他想做的,但他其实什么都不想要。他之所以想再次见到安吉丽娜,只是想获得思想和言语上的温暖——这正是他内心所缺失的,必须借助外力来供给。他想活成自己写不出的那本小说的样子。
他没去找她,只是因为懒惰。他希望有人帮忙,把他们两人重新撮合到一起,而他希望这个人就是巴利。其实,如果巴利能把她作为自己的模特,事情就简单多了——巴利可以让她成为他的情人。他想过提出这样的建议,但后来又犹豫了,因为他不想让巴利在自己的命运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重要?是的,毫无疑问,对他而言,安吉丽娜仍然是个重要的人物,至少和其他事相比。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才是全部,她主宰着一切。他一刻不停地思念她,犹如老人怀念他的青春。他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几乎想杀了她的那个晚上,他多么年轻啊!如果那时他选择写作,而不是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在大街上狂奔,然后又疲倦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肯定会找到一条新的艺术之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苦苦追寻而无果。但是,一切都永远地结束了。安吉丽娜还活着,但她永远也不能把他失去的青春找回来了。
一天晚上,在公园附近,他看见她走在他前面。通过那熟悉的步伐,他立马认出了她。她怕弄脏裙子,双手托着裙摆。暗淡的街灯下,他看到安吉丽娜那双黑色的鞋子上闪着亮光。他有些困惑。他想起曾经在他感情最为深厚的时刻,他是如何觉得拥有这个女人可以治愈他内心的伤口的。而现在,他只是觉得:“她将给予我生命!”
“晚上好,女士!”他用最平静的口吻说。他的欲望如此强烈而直接,他看着她那张孩子般的玫瑰色脸庞,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如此清晰,似乎就是在那一刻才安放在她脸上的。
她停了下来,拉住他伸过来的手。她热情洋溢地回应着他的问候:“你最近好吗?我们好久不见了。”
虽然他口中回应着,但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他的欲望上。或许他不该这么一脸严肃,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怎样才能立马得到自己想要的,确切地说——就是身体上的占有。他走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他们像所有高兴再次见到对方的人那样,简单交谈了几句。但是,他突然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于是他也就不说话了。他在其他场合的那种悲伤语调,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而如果他太过冷漠,他可能就永远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
“艾米利奥先生,你原谅我了吗?”她终于说话了。她停在他面前,伸出另一只手,让他来握。她难得能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努力把话说出了口:“你知道吗,有一件事我永远也不能原谅你。你根本就不急着见我。你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在乎我?”他真诚地说,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装腔作势,这对他根本没用。或许,真诚,比其他任何的借口,都更能说明他的目的。
她有点儿慌乱,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他没有跟她说话,她本来打算第二天给他写信的。“说到底,我到底做了什么?”她质问道,忘记了刚刚她还在请求他的原谅。
艾米利奥觉得有必要表达自己的疑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他用责备的口吻说,“和那个伞匠在一起!”
两个人一起大笑了起来。“你这个醋坛子,”她大声喊,还顺手捏了一下还握在手里的他的那只手,“居然吃那个林中野人的醋!”不管在和安吉丽娜断绝关系这方面他做的决定有多正确,但用那愚蠢的故事做借口,他肯定是大错特错了。那个伞匠并不是他最可怕的对手。这种反思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管自从抛弃安吉丽娜以来他身上产生了怎样的罪恶感,现在,他都应该将之抛在自己的脑后。
她沉默了很久。这种沉默肯定不是有意的——对安吉丽娜而言,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微妙。她之所以不说话,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自己开脱。他们俩肩并着肩,静静地走在这黑暗而神秘的夜晚。天空中布满了黑魆魆的云,只在有月亮的地方透出一丝光亮。
他们走到安吉丽娜的房前,她停了下来,可能是暗示他离开。但他请她往前再走。“我们继续走走吧,一直走,一直走,一句话也不用说。”为了让他高兴,她继续走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没说。在那一刻,他又重新爱上了她,或者说,至少他在那一刻,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爱意。现在走在他身边的,正是他失而复得的女人,这个不断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这个曾因他的离去而痛哭不止的女人。而这一切,都让这个女人变得更加高贵,让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具有完美的人性。同时,这个女人也因艺术而变得高贵,艾米利奥觉得,现在走在自己身边的,是承载了崇高梦境和高尚情感的女神。|||||
走过安吉丽娜的房子,他们到了那条黑暗而孤独的小路,路的一边被山挡住,而另一边被一堵低矮的田野围墙挡住。她坐在墙上,他靠着她,就像他们刚开始恋爱时那样。他想念那时的大海。在这潮湿而灰暗的风景里,闪闪发亮的只有安吉丽娜的美丽。她是那个温暖而靓丽的音符。
她吻着他,吻了很久,他激动不已。“噢,我的心肝,亲爱的!”他低语着,他吻着她的眼睛,她的喉咙,她的手,她的衣服。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答应。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温顺、如此温柔。他不禁感动地哭了,开始只是静静地哭,后来变成了低声啜泣。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让这幸福的时刻变成永恒。现在,什么都解释开了,一切疑虑都消除了。从今往后,他的生活里,就只有爱了。
“你真的这么爱我吗?”她低声问道,声音里充满感动,又充满疑惑。她眼睛里满含泪水。她告诉他,她是如何在大街上看见他,他面色苍白而憔悴,满脸愁苦,她多么为他心痛。“你以前怎么不来找我?”她问他,带着责备的口气。
她扶着他从墙上跳了下来。他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停止了那甜蜜的解释,他希望这样的解释能够永远继续下去。“跟我回家。”她果断地说。
他高兴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这儿离安吉丽娜家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一边走着,艾米利奥的内心又充满了之前的疑虑和担心。难道此时此刻,他就要一辈子抓紧她再也不放手吗?他在前面慢慢地上着楼梯,突然转身问了她一个问题:“那沃尔皮尼怎么办?”
她愣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沃尔皮尼?”然后,她脚步坚定地上了几层台阶,和艾米利奥站到了一起。她靠着他,假装害羞地把脸藏在他的肩膀里,这让他想到了从前的安吉丽娜,和她那假装的一脸严肃。接着,安吉丽娜说:“没有人知道,连我妈妈都不知道。”
一个接一个,从前的那些老话题又都回来了,现在是她亲爱的妈妈。她已经把自己奉献给沃尔皮尼了,沃尔皮尼一定要这样,他甚至把这作为他们关系继续的必要条件。“他觉得我不爱他,”安吉丽娜低声说,“他要我证明我爱他。”而她得到的唯一保证,就是婚姻的承诺。像往常那样,她丝毫不考虑艾米利奥的感受。她说是一个律师建议她这样做的,因为这种情况属于诱奸,沃尔皮尼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他们手挽着手,一起爬着那个似乎永远也爬不完的楼梯。每新上一层楼梯,他就越发觉得安吉丽娜还是他从前逃离的那个安吉丽娜。作为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他的第一步——安吉丽娜又开始喋喋不休了。现在,她终于是他的女人了——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把自己献给了那个裁缝——她不停地重复这一点。就算他彻底放弃了她,他也无法摆脱这个责任。
她打开门,在黑暗的走廊里,走向自己的房间。另一间房里,她母亲用充满鼻音的声音喊:“安吉丽娜,是你吗?”
“是的,”安吉丽娜答,使劲儿忍着不笑出声,“我要上床睡觉了。晚安,妈妈。”
她点了根蜡烛,摘下帽子,脱掉外衣。然后,她把自己埋在他怀里,或者说是他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那天晚上,艾米利奥明白了拥有一个长期渴望的女人的重要性。在那个令人难以忘记的夜晚,他最隐秘的灵魂经历了两次转变。那再次驱使他去追寻安吉丽娜的可悲惯性已经消失了,但同时消失的,还有混合着喜悦和悲伤的那种热情。这个男人心满意足,但满足之外,他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他所拥有的,是他憎恨的女人,而不是他深爱的女人。哦,这个骗子!虽然她尽力掩饰,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这不是她第一次或第二次和男人睡在一起。但这并不值得他生气,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对她的占有也同时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权利评论这个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的女人。“我再也不用做梦了。”离开她家时他想到。他回头看她,苍白的月光照亮她的脸庞,他静静地想:“或许我不应该再来了。”但是,他没做决定。他为什么要做决定呢?整件事儿,根本就无足轻重。
她和他一起走到临街大门处。他不好意思表现出很冷的样子,她也就没发现他很冷。他想赶快和她约定第二天晚上的见面,但她不得不拒绝了,因为她一整天都很忙,她要在德路易吉女士家工作到晚上。最后,他们还是约定了第二天见面,但有个条件——“不能在我家,”安吉丽娜说,她的脸因为愤怒突然变红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了?要是被我爸爸看到了,我会死的。”艾米利奥承诺下次约会时,他来找房间。他明天会给她便条,告诉她地址。|||||
拥有她的身体,就真的拥有了一切吗?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恬不知耻地撒谎,他找不到让自己从中解脱的方式。她给了他最后一个吻,让他对他们的关系格外小心点,尤其是不要跟巴利乱说。她重视自己的名声。
那天晚上,艾米利奥马上就把一切都告诉了巴利。他是故意的,这是他对付安吉丽娜谎言的最好方式。他根本不在乎她所谓的秘密,他觉得那些所谓的秘密不过是为了骗他,而不是骗别人。但他还是很得意自己知道了这些秘密,他紧锁的眉头一下都松开了。
巴利像个给人看病的医生,坐在那儿静静听着。“你真的被治愈了,这还得归功于我。”
艾米利奥突然有了进一步吐露秘密的渴望,他说安吉丽娜的行为如何让他生气,她居然还想让他以为,她把自己奉献给沃尔皮尼,是因为他的缘故。然而,他的语气里又立马充满了温暖。“甚至到现在她还在想着骗我。她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我真是太心痛了。以后还能不能见她都无所谓了。”
巴利一眼看穿了他,他说:“你也和以前一样。你说的话里,没有一个字带着冷漠。”艾米利奥竭力否认这种说法,但巴利并不相信,“你犯了个大错,很严重的错误,你不该再次见她。”
那天晚上,艾米利奥有很多机会向自己证明巴利是对的。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愤怒,他知道自己需要马上采取行动来应对自己的愤怒。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也无法告诉自己,这种愤怒产生于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对可憎的事物的震惊。他太了解那种心情了。在伞匠事件和他拥有安吉丽娜之前,他就是那种心境。现在,他又处于这种状态了。他的青春又回来了!而这次,他不再想谋杀,他乐意在羞愧和痛苦中毁灭自己。
现在,他所承受的痛苦更多,因为他良心上的负担又增加了,再次和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的悔恨,以及自己的生活可能会再次被她破坏的担心。但事实上,如果不是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折磨他,吸干他血管里仅有的血液,又怎么能解释她把自己和沃尔皮尼的事全都怪罪在他身上的那种残酷呢?在内心深处,他对安吉丽娜的挂念一直被两种矛盾牵绊着:一种是他的官能(光是在床上,他对她的渴望被再次激起),另一种是因怨恨而产生的愤怒。
而那种愤怒,却让他做了最愉快的梦。早上醒来,他那种情感上的不安,已经平复了下来,剩下的,只是他对自己命运的焦虑。他没有睡着,他躺在自己的身体里,清醒着,这种状态让他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觉得自己生病了,病得很重,病得没有希望,安吉丽娜过去照料他。在她的脸上,他看到了医院护士的脸上才有的那种庄严而甜蜜的自我奉献。他知道她在屋里来回走动,每次她走近,他就会感到一种新鲜感,她用那双凉爽的手抚摸他发热的眉毛,或是轻轻地亲吻他的眼睛和额头,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安吉丽娜会那样亲吻他吗?他重重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一下子醒了过来。如果那梦是真的,他会觉得自己真的拥有她了。几个小时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做梦的能力。噢,他的朝气当然是回来了!那朝气像过去那样强而有力地跃过他的血管,磨灭了他老年的心智做出的任何决定。
他早早地起床出门了。他不能等,他必须马上见到安吉丽娜。他要赶快见到安吉丽娜,他迫不及待想要拥抱她,但他不会说太多话。他不会再次屈尊于她,他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再次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之上。他不可能因为对安吉丽娜的占有,就明白所有真相。但是那没有被美梦和甜言蜜语所美化的占有,本身就是纯洁又残忍的真相。
安吉丽娜的个性非常固执,她不愿听这些话。她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出门。她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不想让自己的家庭名誉受损。
而且,他也注意到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改变原有的计划。他注意到她那好奇又审视的眼神,她在审视他的爱是不是因为占有而减少或增加。她暴露了自己最坦率的那一面,毫无疑问,她认识那种反感和自己上过床的男人。但是,他可以向她证明自己不是那种男人。他对自己实行禁欲,满足于她给的吻——靠那些吻他就可以活得很久。但是,那些吻很快就不能满足他了,他再次在她耳边低语着他深爱她时学到的温柔话语:安吉!安吉!
巴利给了艾米利奥一个地址,那儿的房子出租,用于某种特殊用途。艾米利奥告诉安吉丽娜怎么找那所房子。她让他详细地描述一下那座房子和房间的具体位置,这样她就不会找错。这让艾米利奥有点尴尬,因为他自己都没见过那座房子。他一直忙着吻她,都没空看看周围。现在,他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惊讶地发现,唯有现在他有机会去找找那座房子。是的,唯有现在!一直以来,他都被安吉丽娜掌控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