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在黑暗中飘浮,一阵哭声传来,我晕晕忽忽地,一个白衣小孩在那里哭泣,我走过去,拍拍他的头:“阳儿。”
那孩子抬起泪容,开心地说道:“木槿,你果然认出我来了。”
我笑了笑:“这回你又要带我去哪里了呢。”
阳儿摇摇头笑道:“阳儿只是想见木槿。”
他拉着我坐到一棵老梅下,紧紧抱着我的胳膊,笑得甜甜地,想起原青舞和明风扬,不由轻叹一声,摸着他的小脸:“阳儿,这几年你过得很苦吧!”
阳儿使劲地摇摇头。
我又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呢?”
他但笑不语。
风轻轻地拂上我的脸颊,阳儿担心地说道:“木槿,你要小心紫眼睛的大坏蛋。”
想到我刚刚失去的童贞,说实话我并没有看重那一层薄膜,可是我多么想把第一次给非珏,没想到非白防来防去,终是没有如他的愿,我知道在古代失去贞的女人命运有多惨,我始终没能逃不脱紫瞳的诅咒。
就算我再艰强,不介怀失去贞,就算时间能冲谈一切,也不能忘怀第一次给了我最痛恨的人啊。
一时间,我心里一团郁闷难受,坐在那里低头沉默。
一双小手扶上我的脸,他难受地看着我:“木槿,你受委屈了,对吗?”
我的泪流了下来,我发誓这不是为了段月容,于是我苦笑着:“为什么我身上的生生不离没有把他毒死了呢,可恶。”
阳儿深深地看着我,如黑宝石一般的黑眼珠,熠熠生辉地映着我的泪容,他温柔地抹着我的泪水:“不要哭啊,木槿,你是阳儿心中最勇敢坚强的木槿啊。”
我的泪更猛,他叹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说:“我想请木槿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笑着说:“我现在可能马上要去见你的爹妈了,不知道还能为你作什么哪。”
他的小手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对我笑道:“我只是想请木槿不要怪我。”
忽然他背后的阳光,我无法睁开眼睛,只能抬手遮住那强烈的光芒,低下头,却见阳儿的影子在阳光下慢慢拉成一个昂藏的男子身影,他的男孩声音却没有变,柔和而坚定地对我说道:“再会了,木槿。”
我抬起头,只能见到一个潇洒的背影,瞬间消失。
我愣愣地望向远方,耳边却有人对我在吹气,我一回头,却见一团妖异的紫色向我扑来。
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睁开眼,却见我躺在一座简单的屋子里,这座屋子好熟悉,这不是我以前住的西枫苑北屋吗?
我激动地坐了起来,打开门,揉了揉眼睛,是小北屋,我冲了出去,跑到梅苑,真得是西枫苑,那西枫苑里的每一棵梅树的位置换我记得的,我跑到莫愁湖边,扶着梅树伸头看看,里面果然隐约看到几条金光闪闪的水蛇在游动,是金不离。
我兴奋了一会,又奇怪地想着,人呢?为什么整个西枫苑里没有人呢,难道是我还在梦里?
我拧了一下我的脸,哦!好痛啊。
我叫出声来,这时有人嘻嘻笑出声来,我一转头,却是个满脸青春豆的小男孩,我跑过去抱着他热泪滚滚:“素辉。”
素辉却奇怪地推开我:“木丫头,你怎么了。”
他嫌恶地退了一步:“你看你,把我的衣衫都弄脏了。”
我破涕为笑了:“素辉,我怎么会回西枫苑的啊?”
素辉奇怪地问道:“咦,木丫头,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奇怪啊,你不是一直在西枫苑吗?”
我愣住了:“西安城不是被南诏攻下了,我们逃到暗庄了吗?然后我代替二小姐冲下山去”
我有些絮絮地说着那断可怕的往事,可是素辉却愣愣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大笑:“木丫头,你做梦呢吧,老骗我,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快走,白三爷等你过去伺候哪。”
我被他拉着过去,我如坠云雾,来到赏心阁,绝代波斯猫冷着脸坐在那里,旁边是韩先生,旁边三娘端来一个红泥漆托盘,上面是一盏茶,我过去亲热地说着:“三娘。”
谢三娘笑迷迷地将盘递给我:“姑娘可醒了,三爷正不开心哪,快端过去。”
呃!我又被堵住了,我只好乖乖将茶水送进去,原非白却不看我一眼,只是冷冷道:“你今天起得晚了。”
我张口欲言,韩先生笑迷迷道:“三爷,木姑娘的身子不好,多睡会也是正常的。”说罢给我施了一个眼神,将我支出去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我脑中的那些旧事,难道都是梦而已?段月容屠戮西安城,川北双杀,原青舞,我明明刚才还梦见阳儿,究竟哪些是梦,哪些是真。
这时远处一个人影一闪,却是韦虎经过了,我心中一振,便赶到马房,他果然在备车,我走过去,却见他恭恭敬敬地向我躬着身,我一把拉起他的左臂,完好无损。
我愣着神,韦虎的眼中闪着诧异:“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向韦虎走了一步:“韦壮士,你难道忘了,是你送我和素辉躲进暗庄的。”
韦虎肃着一张脸:“姑娘最近一定太累了,我先送姑娘回去吧。”
我被逼回小北屋,静下了心,如果以前都是些梦,那我何不去找非珏和锦绣呢?
我偷偷潜出门外,刚要出垂花门,却见两个冷面侍卫凭空出现:“三爷有令,请木姑娘回去。”
我看着两个冷面侍卫几眼,点了一下头,往回走去,这时迎面走来满脸是疤痕的鲁元,他看到我很是惊喜:“木姑娘,你总算醒了。”
我微笑着,走近他:“鲁先生好啊。”
他向我点着头笑着,手里捧着一堆图纸,我老实地说道:“鲁先生,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西枫苑还有紫园被南诏兵糟蹋了,一醒过来才发现一切都没发生过呢。”
我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果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嘿嘿笑了笑,轻声道:“我也做过这样一个梦,不过,不要紧,只是一个梦而已,木姑娘。”
说完,他急急地同我擦身而过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还是挂着笑,像没事人似地走回我的小北屋去。
到了晚饭时分,我对谢三娘说我身不舒服,就待在小北屋里,谢三娘给我端了一碗药来,说是一定要喝下去才行,我伸了个懒腰,一饮而尽,三娘这才满意地走了出去,她刚踏出去,我的头有些晕,我咬破我的手,清醒了些,偷偷溜了出去,向鲁元的房子走去,没想到,还没有到近前,就听到有女人和孩子的声音。
“阿爹,阿囡乖,阿爹陪阿囡玩。”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十分清脆,但却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总觉得好像有些变调。
“你莫要再惯她了。”这时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也是有些变调。
鲁元在里面说道:“阿囡乖,爹爹给你吃糖。”
“不要吃。”
“可是你那么多天不吃东西,怎么好呢?”鲁元的声音有些焦急,我心中一动,用手沾了唾沫捅破了一层窗纸,一个小女孩背着身子,对鲁元使劲摇着头,旁边是一个背对着我的女子,那女子忽然往我这边看过来。
一张脸十分清秀,却是苍白如纸,双眼下一片青黑,眼瞳中没有焦距,这时那个孩子也转过脸来,那孩子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容,眼袋一片乌黑,眼神说不出的怪异,我立刻缩去,紧紧抱着自己抖得厉害的身子,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顶上的窗子打开了,鲁元奇怪地问道:“你做什么哪?”
“好像有人在外面。”那女子说着,然后发出僵硬的笑声:“是我搞错了。”
她复又关上窗,我慢慢地爬离了鲁元的窗子,抖得快散了架了,在离鲁元的屋子不远的地方,我触摸到一种藤萝植物,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心中的恐惧像火山一样爆发,浓郁的花香中,紫色的西番莲盛开着大大的花朵,好像是在对我大大地咧开一张嘴笑着,我的脑海中依然浮显着那个阿囡的笑脸,我记得的,正是那天要把我架走的几个小童,他们不是活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声音有些变调,那笑容很恐怖,我究竟在那里呢?刚刚我还记得在同段月容扭打
段月容!想起那双紫瞳,我定了定心神,这个妖孽也被这一伙人抓住了吗?还是这是他设的一个局,我想起来我昏过去以前,他眼中的笑意,他笑什么?
我想起来川北双杀说过这是幽冥教的“人”,绿水要杀段月容时,段月容说绿水是幽冥教的人,还想尽办法不让绿水接近他的父王,所以他才会和她颠鸳倒凤了那么几年,那也就是说段月容应该不是幽冥都的人。
我回到我的小北屋,摸到桌前,酬情在,却少了长相守和护锦,那段月容应该也是被抓起来了,这幽冥教为什么要抓住我,为什么要布这么一个局呢?
想起鲁元白天手中拿着的一堆图纸,我豁然开朗,幽冥教要利用鲁元为他做某样东西,他们知道鲁元最爱的是他被段月容杀死的妻儿,于是便造了个假妻儿来骗鲁元,让他转移注意力,那留着我,又要利用我为他们做什么呢?
既是如此,为什么不用真人呢?
我忽然想到我逃出去的暗庄,原非白曾提到原青舞和幽冥教有来往,那天她也是逼着我去开暗宫的大门,那么说这伙人是想骗我去打开暗宫吗?
如果是这样,这是多么巧妙的一个局啊,如果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花木槿也许会沉不住气,肯定会想打开那个暗宫,然后这个主谋就会知道暗宫的具地址了。
那段月容呢,这个妖孽怎么这么不济,如果我能碰到他,他同幽冥都搏斗一番,讲不定我倒可以称乱逃出去。
转念又一想,冷汗淋淋,他中了生生不离的毒了,正是如此,所以没有武功就被抓了,很有可能他已经被杀了。
我想来想去,只有求助于鲁元了,我有种预感,这个苑子里,只有鲁元的心是同我一样明白的。
第二天,我如常的同素辉嬉笑打闹,装作也完全相信我回到了西枫苑,那可怕的过往只不是春梦一场,想从原非白那里套些话,可惜,韩修竹和谢三娘他们总有一堆天衣无逢的借口堵住我的请求,我只得在吃晚饭的时候,说起故意向原非白提议,最近恶梦太多。想找鲁先生打一样银首饰来压一压邪,原非白板着脸应允了,我心中暗哧你扮得一点也不像。
我又来到鲁元的屋子里,他正在摆弄一些图纸,看我进来了,便招呼着:“秀兰,倒茶。”
那个女子便过来,我故意洒翻了热茶到她的手上,急急地道歉,可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笑若春花,我放余光过去,鲁元眉头微皱,却没有说什么。
我说了下来意,鲁元自然是满口答应,说道:“等我这暗库之事稍缓,我便为姑娘打一幅银护腕吧。”
我笑笑:“暗库?”
鲁元点点头说:“最近白三爷老在看一本紫绢的古书,他说是他想按古书上说的在咱们西枫苑下面建一座暗库。”
我点点头:“鲁先生,可还记得我们曾经研究出长相守护腕的。”
鲁元的嘴忽然抖了起来,正要开口,一个女孩子跑了进来,扑上他的膝,抱着鲁元,缠着他玩。
我摸摸她的头:“阿囡认识字吗?”
那孩子想了一会,点头拍手道:“对,对。”
还是真人好,我笑着摸向她的小脖子,果然没有任何脉博,这个孩子死时才多大,这个主谋究竟用什么方法控制这些死去的人呢?
经过我昨天跌倒的地方,阴雨蒙蒙中,我看清了那西番莲的模样,紫白相间,勾魂摄魄的妖治,馥郁芬芳。
晚饭过后,回到房里,我还是照例喝了谢三娘的茶水,然后咬破手臂,清醒过来,延着熟悉的路线,我潜入赏心阁的书房,我看着书架,果然有一本浅紫色的古质绢书,里面全是古字。
好在西枫苑的时候,原非白研究古文时我也在旁边伺候过的,还识得几个,我看了几行,腹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多了,咦!好像是一本女孩子的日记,因为里面开头几页无非是些伤悲秋月,小女儿情怀。
然而主人公长到十四岁时,她的生活故事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位女子长在民不聊生的乱世,她的父亲和三位结拜叔叔乃是西北豪族,对于**的政府终于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历尽千幸万苦打下了天下。
她和她的妹妹成了开国的两位公主,她被赐号平宁长公主,她的妹妹赐号平律公主,她在手扎里详细描述了册封那日的盛景和她激动的心情,因为在她册封为公主的同一天,她们的父亲要为她们指婚。
于是她和她的妹妹在受封后,便悄悄躲在屏风后偷看她的父皇为她们选的两位附马,我看着看着,也被那位公主的故事吸引信了,平宁长公主,平律公主,好熟啊,再一细想,猛然想起有一次说起了原非清十六岁就尚了比他小一岁的淑琪公主时,原非白笑着说过,其实原家宗族里出过两位公主媳妇,一个就是原非清的妻子,本朝的轩辕淑琪,还有一个却是原家第一代先祖娶过开国长公主平宁公主,我想想,对了,她的名字好像叫作轩辕紫蠡。
是了,我还清楚得记得,原非白说过紫栖山庄其实是东庭太祖赐给平宁长公主的府坻。
奇了,这开国长公主的手扎为何会在这个FAKE的西枫苑呢?
我接着往下看,她的生活很幸福,附马对她也很贴的,直到有一天,一切全变了
“好看吗?”一个声音传来,我吓得跌到在地上,只见一灯幽暗,原非白坐在轮椅上,素辉在旁边伺候着,满面冷漠。
“我不知道三爷还爱看女孩子的扎记。”我冷冷道。
“原非白”一笑:“我也不知道木槿喜欢晚上到书房来看书。”
我的心咯登一下,“原非白”敲了敲轮椅,“谢三娘”进来了,看到我站在哪里,一怔,然后浑身抖作一团,跪在哪里:“主人,求主人饶恕我。”
“原非白”轻轻一吹翠笛,“谢三娘”立刻混身的肌爆开,一棵棵钢钉露了出来,脸上也是,然后向后倒去,再也没起来过。
“这批人偶做得不好啊,小新”“原非白”叹了一口气:“须知,教主是不喜欢不好的人偶的。”
“素辉”微微弯腰道:“小的死罪,容明天再去抓几个来,一定是健康的活口。”
“原非白”点点头,转头看向我,笑着说:“今晚我原也不想那么早睡,正好陪木槿看这本紫蠡手扎。”
素辉一拍手,两个人偶将谢三娘的人偶给弄出去了。
我心中如狂涛骇浪,“原非白”却在那里说下去:“这本手扎的主人正是开国长公主轩辕紫蠡,据说她乃是少见的一位绝代佳人,不但精通音律,而且擅绘画舞蹈,如今皇宫中皇上最爱看的飞天舞,俱说便是她根据天竺传来的舞蹈改编而成的,这样的金枝玉叶,即然嫁得东床快婿,理应是享尽人生美事的,然而从这本手扎上看来,却是红颜薄命啊。”
的确如此,我看到后来,好像轩辕紫蠡的婚姻发生了变化,我咽了一下口水:“为什么呢,三爷。“
“东庭开国元年,太祖皇帝手下名将如云,各自拥兵自重,”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木槿你说说,每一个皇帝打下天下后,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么呢,。”
“自然是诛杀那些功高盖主的臣子,巩固自己的皇权。”我想我的声音应该是有些抖的。
“正是,其实世祖皇帝手下有三个结义兄弟,堪称并肩王,也是当时全国最历害的三大家族,木槿,还记得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
我略一点头:“木槿记得,应该是原家,明家和司马家吧?”
原非白微笑着:“正是,世祖皇帝决定着手先对付最大的功臣司马家。他很快找到了诛灭司马家九族的罪证,原家和明家也不是傻瓜,自然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便联络众臣力保司马家,尤其当时原家的族人还取了司马家族的一位小姐,原家替司马家前后奔走,花了无尽的人力物力财力,终于使得司马家只是废了爵位,削为平民,而没有诛灭九族,于是司马家的祖先便立下祖训,为了答谢原家人的大恩,便让其中一支司马氏子孙为原氏家奴九世,以报大恩,而其他族人便迁居蛮夷障毒之地,隐世而居永世不出。”
“那原家和明家又是如何逃过灭族之祸呢?”我奇道:“想必是轩辕家的人从此罢手了罢!”
“原非白”一笑:“他们没有逃过,至少在他们的先祖那一辈,没有逃过。”
“一个皇帝若是起了杀心,便绝不会停下来,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强烈,变成了心头针,喉间刺。”“原非白”叹了一口气:“然而明原两家的关系偏偏实在太好,又共同进退,明家为官颇为圆滑,原家做事亦是万分谨慎,让太祖皇帝找不到借口。”
“太祖皇帝暗中搜罗罪证,为了拖延他们造反的时间,于是他表面上又作出笼络这两家的样子,便将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女儿,开国公主分别嫁给了明原两家的下一代族长,长公主轩辕紫蠡便嫁给了原理年,平宁公主轩辕紫弥嫁给明凤城。”
“难道太祖皇帝就这样牺牲了自己的女儿?”我皱着眉说道。
“原非白”只是一笑:“自古以来,对于帝王之家而言,一切皆是可以牺牲的,木槿。”
“他”看着我:“木槿你说说,如果你是轩辕皇帝会怎么样呢?”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自然会想尽办法找到他们的弱点。”
“不错,原理年是个武痴,明凤城却好敛财。”他的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直到有一天,天竺的一个僧人进献了一本旷古话绝今的经书,无相真经。”
“这本真经有两部,无笑经和无泪经,必须一起练,方能领悟其精髓,成就天下无敌,实现宏图霸业,”他的眼神有些神往,转过头来问我:“如果木槿有一天可以无所不能,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我微笑着摇摇头:“所谓宏图霸业转头成空,天下无敌往往成就孤家寡人,若是能和相亲相爱之人平静生活,末尝不是一个人最大的福份了,所以木槿不会醉心无所不能,也不会想去练这样的武功的。”
他听了,眉宇怔忡地看了我一阵,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木槿只是一个会耍小聪明的小女子罢了,原来果然是心存大智慧啊。”
我搔头,还是想不通,我哪里有大智慧了,我这样以前不是一直被锦绣骂无大志吗?只是笑笑,继续听他说下去。
“太祖皇帝知道这两本经书的奥义,却把两本真经分别作为两位公主的嫁妆,送给了原家和明家。”“原非白”一笑。
我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原青舞说那无泪经是明家的传家宝,那无笑经便是原家的传家宝了。
“太祖皇帝让两个女儿分别对原理年说无笑经是一本武林秘书,而对明凤城说无泪经里有着巨大的宝藏。”
“然而真正的无笑经却是武功高进,人却已成魔,靠吸食人的鲜气为生,这时若甫以无泪经方可练成正果,练成之日本恢复,然而身边亲众多被练者所诛杀贻尽,世间再无欢乐可言,故名无笑经。那无泪经越练,人会越变得痴傻,所以很多人无法练下去,因为练得时候不是被仇敌所害,便是不懂自理而死,若结合无泪经,偶有练成者,往往大变,前尘尽忘,然竟不识父母,不认,将其作仇人杀死者甚众,而练者本身却不知晓,唯见功成无泪下。”
我在那里冷嗖嗖的。
他却含笑说道:“果然不出一年,原理年忽然得了场重病,连管理家族的能力也没有了,于是轩辕紫蠡代原家禀明轩辕家,辞了京都禁卫军统领之职,回到了原家的祖籍之地西安。”
“原理年终于还是练了无笑经。”
他笑道:“太祖皇帝便亲赐华山紫栖山庄,给原理年养病之用,原理年刚刚回到西安对外说是好多了,只是不宜见客,然而原理年的病却更重了,重到除了心爱的公主轩辕紫蠡,他谁也不认识,他必须不停地吸食别人的功力,才能活下去,被吸干功力的人往往只省下一层人皮了。”
我忽然想起原青舞曾经说过她要吸干原家人的血,当时还以为她是个疯子,现在想来,其时她说得全是真得,也就是说那时候如果原非白没有杀了原青舞,我和原非白必然会被吸干血。
我脱口而出,“早年传说原家的祖上是杀死西安杀人妖王的大英雄,然而真正的故事却是西安城人人谈虎色变的妖王是原理年,对吗。”
“正是!”
“那后来呢?”
“原理年与轩辕紫蠡伉俪情深,即便他自己知道控制不住自己,连亲兄弟,亲生儿女被吸干者甚众,却始终没有伤害过长公主,长公主命人在紫栖山庄下修建了一个固若金汤又宛如迷宫一般的地下宫,用来囚禁原理年,每天提来不同的活人供其食用,练无笑经,原理年的武功日高,魔也亦强,到后来连暗宫也无法控制他了。”
“那怎么办呢?”我茫然地问道
“长公主知道是自己的父皇害了原理年和原家,便决定结束这个悲剧,从好友苗王手里讨来一种名为贞烈的盅毒,中者每天都会心神剧痛的盅毒,任何一个人同中了贞烈盅的人交和,轻则失去散功,重则身亡。”
“长公主是千金之躯,自然不愿同别的女子分享,便服亲自服下贞烈盅,忍受着剧痛,引着原理年进入了地下宫,放下了断龙石,两人永远地留在里面,而原家后人便把那座宫殿取名为紫陵宫。”
我看着他:“那紫陵宫就是暗宫对吗?那暗神一族其实便是司马家的后人,他们留下来是为原家的紫陵宫守陵的,对吗?”
“木槿好聪明啊!”他拍拍手,状似满面欣喜,眼中闪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光芒:“长公主在进入紫陵宫前,给儿子留下遗言,原家须伺奉轩辕氏九世,九世之后,若轩辕无道,原氏可取而代之。”
“那明家呢?”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明家的先祖,明凤城在那个时代是最聪明的,他故意让太祖皇帝以为他爱贪小利,志不在大,可是即便如此,太祖还是不放心,明凤城也明白,于是在原家离开京都后,明家也告老还乡了,回到了东吴封地,后来两家虽然仍有做官,却始终不得重用。”
“明家祖训,不得翻看无泪经,而原氏却把无笑经和妖王的秘密永远地埋在紫陵宫中,暗宫中人永远守护紫陵宫,无人可入紫陵宫。除了当家人无人可入暗宫。”
“明家同原家世代交好,却毁在明宁那一代,明宁一心想光宗耀祖,他本来替儿子明风扬向秦相爷求亲,结果秦家却选中了原青江,这本来就不得他父亲的心,明风扬却取了原家的原青舞,那原青舞还怂恿他的儿子练那本无泪经。”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呢?你又是从何处得来这本紫蠡手扎的呢?”我沉声问道。
“我是原非白啊。”他坐在轮椅上轻笑着,肖似原非白的凤目看着我,却满是深谷迷津,无法踏入其中。
我叹了一口气:“白三爷从来不会直呼他父亲的名讳的,这位先生既然知道这么多旧事,而且还有平宁长公主的手扎,木槿以为您以前一定也是紫栖山庄的人吧,”我顿了一顿,看着他的凤目:“我如果没有猜错,您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同原青舞在一起的人吧?”
他开心地笑了:“何以见得呢,花木槿小姐。”
我站了起来,紧着那本手扎,平静道:“这里种满梅花,可是苑子里全是一些很浓郁的异花香气,我到后苑看过,果然种了西番莲花,这西番莲是热带植物,这个苑子一定有温泉,其地理条件应当同西枫苑一模一样,否则不能成活,既便有西番莲存活的物质条件,一般平民没有条件,不懂其生长规律,是不可能随随便便种植得活的,所以我大胆臆测,你是从紫栖山庄的暗宫里出来的,所以你会如此了解西枫苑的一草一木和这个西番莲,而你种这种西番莲的真正目的,应当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怀念紫栖山庄的暗宫。”
他看着我的眼睛,温和笑着:“你说得对,是还有一个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因为你在用活人做实验,我不知你具怎样把这些活人做成行走的僵尸人偶,可是我知道你在不断地将武林高手骗入你的山庄,好帮原青舞吸取他们的功力,可是这些尸你来不及把他们全部做成人偶,也不可能一下子处理掉,所以你用这种异花的奇异香气来掩盖这些尸腐烂的恶臭。”
他在那里使劲拍着手:“好,难怪那小孽丈这样宠你,果然不似一般女子。”
我继续说道:“鲁先生因为受了刺激,所以神智有时不清,所以他便将你安排在他身边的妻女人偶当了真,然后认真为你建造另一个暗宫。”
他微笑着推着轮椅向我过来:“你说得那些都对,那你现在猜猜,我要对你做什么呢。”
我的身子没有办法不抖,我向后退了一步,强自镇静道:“你与原家,必然是敌非友,若我是你,一定会利用我来诱原非白前来,然后再在原非白面前杀了我,令其痛你所痛。”
我特地把那个“在原非白面前”说得特别重些,以提醒他不能现在杀我,不管怎么样,先缓他一缓,然后让原非白来解决吧。
他支头微笑:“好一个缓兵之计,不过的确可行啊,”
我开口道:“请问先生名讳,也好让我和我家三爷知道我究竟落在谁人的手中。”
那人微微一笑:“多少年了,没有人问我真实姓名,“他抬起头来,笑道:“司马莲。”
然后一扬手剥去脸上的易容,露出一张满是刀痕的可怕的脸,还有那满头苍苍的白发。
我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心中一惊,既然司马氏都是作为原家的奴隶存在的,那为何这个司马会这样痛恨原家。
我脱口而出:“莫非先生是前任暗神,敢杀前任暗宫主人原青枫的司马莲?”
他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嘶哑可怕,满是恨意悲愤,双目发出一道利芒:“正是。”
司马莲看着我一会,似乎主意已定,他的手一扬,手中多了一支竹笛,他放在嘴上轻轻一吹,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后面果然跟来了跌跌撞撞的鲁元,他的口中还在乐呵呵地说着:“阿囡,不要跑得那么快啊!”
他一进来,见到这一切,立时愣了一下,司马莲笑着对我说道:“我记得姑娘还有一个同伴吧。”
我一滞,他是在问段月容吧。
“你说说如果天下最骄傲的踏雪公子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人了,他会怎么想呢?”他的嘴角边开始浮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再或者,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宠妾被人□,又会是什么表情?
天气不怎么冷,尤其是这个苑子后面就是温泉,屋子里甚至有些闷热,可是我的身上却淌着冷汗,他想做什么?
他吹了一下笛子,谢夫人的画像收了上去,果然一切同暗宫一模一样,我退无可退,只能被长得素辉的那人拉了进去,熟悉的火把亮了起来,我们七转八弯,来到了一处缀满西番莲的飞天笛舞浮雕的大墙前,我再看那飞天和吹笛的青年,心中不由一动,这个飞天像极谢夫人啊,而那个青年长得很俊美,却看似陌生。
墙边守着两个跪着的人偶,面目腐烂,面部隐现着刚钉,笼着袖子跪在墙前,司马莲吹起一支曲子,竟然是长相守,那两个人偶立刻睁开眼睛,转动身边巨大的齿轮,那堵大墙发出巨响,慢慢向上升了起来。
很明显这个暗宫的规模根本不能同紫栖山庄下面的哪个相比,越进里面,那西番莲花香越浓,可是那花香再浓再香,却也挡不住一股扑鼻的血腥腐臭之气,“素辉”走过去打开一扇黑幽幽的铁栅栏,我们被逼着走进去,然后我彻底呆在哪里,只见里面全是具大的型具,锁着一个个□的人,有几个都活着,那些人的每一个道上都满了细小的钢钉,在痛苦地扭曲着,眼神狂乱,血腥和人的物充斥着整个山洞。
我无法不颤抖,这个恶魔带我过来倒底想干什么?
司马莲指着唯一一个活着,而没有扭曲的黑瘦的人形,笑道:“木姑娘可认得此人。”
我上前去,那人还有一丝呼吸,这人的确眼熟,莫不是紫栖山庄的熟人?
我再盯睛一看,不由啊地大叫一起,骇得倒退三步,我跌坐在地上。
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段月容!
两天不见,原本长得天人之颜,倜傥的段月容,现在却是满面憔悴,面色苍白如鬼,□的身子上满身满银刹钉,那血珠极细,极细地延着钢钉流下地下的一个坑里,
也许是听到我的惊叫声,那枯瘦的人形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紫瞳依旧明亮无比,他看到了司马莲,脸上嘲讽一笑,紫瞳有着深深的恨意,却依然桀傲无比,然后他将目光放到我身上,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了悟,只是睨着我淡淡地笑了。
我知道段月容是多行不义必自闭,一切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是这样何其残忍。
我坐在地上,腿脚发软,鲁元看着紫瞳的段月容,满脸惊骇,不知是因为毁家灭族之恨还是也被这样的人间地狱给吓坏了,他疯狂地大叫起来。
“你究竟为何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呢。”我望着他,努力了很久才组织一句完整的语句。
“从原青枫那一代起,轩辕皇室已是羸弱不堪,如今原氏宗主原青江正是第十世,现在原氏在西安已历九世,人才济济,兵强马壮,窦氏发乱,正是群雄并起的好时候。原氏据西北之地,窦氏占巴蜀与京都,想两头夹击,缴灭原氏,中原地区又有邓氏流寇作乱,太守张之严镇守吴越之地拒不出兵,可笑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城主,太守,地方官,只要手里有那么一丁点大的兵权,都开始梦想着坐拥天下,龙袍加身了。”他轻嘲一声,敲打着轮椅,“素辉”的人偶过来推着他的轮椅来到段月容处,“我们司马家按理也能马上获得解放了,我是司马家的第九世,我比任何一个暗神都要聪慧,我喜欢摆弄机关,我虽不能再复制出那双鲤守宫的海市蜃楼锁,可是我只听那原青枫吹了一遍长相守,便掌握了开锁的音律,我那时心高气傲,我司马氏人才济济,天姿聪慧,何苦守着那誓言,一连九世要为人奴仆,而且那原氏算什么,那原青枫心慈手软,虽然允诺我的子孙将会得到自由,可是一想到我要在这暗宫待上一辈子,我的心中便无法平静。”
他的眼中迸出恨意来,他长叹一声:“我看着那飞天笛舞一天天长大,心里总是想着那轩辕公主是不是长得同这飞天一样美丽呢?我们暗神代代都传下祖训,伺奉原氏九氏,不可擅入紫陵宫,我一天天长大,摆弄机关的能力和武功也与日俱增,我想着如果,有一天出了暗宫就再无机会进入紫陵宫了,于是我靠着我这几年的苦心研究,无法按奈自己的好奇心,便有一天打开了紫陵宫,找到了这本紫蠡手扎,发现了开国时四大家族的所有恩怨,原家和暗宫所有的秘密。”
他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那探宝时的兴奋和新奇笑容:“轩辕公主这多么美啊,”他那伤痕累累的脸一阵痴迷,喃喃道“我不想看那无笑经的,我发誓我原本只想看一眼就走的,却根本移不开我的眼,那是多么精妙的武功啊?难怪像原理年那样精明的人都无法拒绝这本真经,我偷偷带走了长公主的手扎,于是我决定不愿意再做原家的奴隶了,我杀了原青枫,想带着族人逃出暗宫,不料却失败了。”
“原青江。”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三个字:“我太小觑那原青江了,他却乘机拿我的命要挟我的父亲,于是我父亲被迫再次发誓,司马族人呆在暗宫,永世侍奉原氏,那原青江去却命人将我武功尽废,扔入莫愁湖里喂金不离。”
“我在族人的暗中相助下,活了下来,我一心想复仇,我知道原青江最喜欢的妹妹原青舞,喜欢着明风扬那个傻小子,可是暗地里却同原青江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原青江!哼!”他在那阴阳怪气地笑着,“我原以为这样的男人是不会动情的,没想到这样一个枭雄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丫头,他抹杀了我和我族人梦寐以求的自由,所以我便要毁掉他最喜欢的所有东西,于是我暗中把无笑经给原青舞看,像她这样好强贪婪的女人果然一下子迷上无笑经,真没想到竟然还怂恿我去毁掉原青江最爱的那个蠢女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这对兄妹,多像啊,爱得那样炽热,那样毫无伦常,却又如此狠毒。”
“于是我去了,我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的眼中忽然发出一种光芒,双颊微微红了:“她在屋子里绣着花,一派专注,脖颈露出一片白腻,我都走到她身后,她都不知道,我看了一眼,她绣得是一幅西番莲。”
他沉默了起来,我心中一动,忽然对他笑了,他转过头来,也笑了:“木姑娘是第二个到了这里,见到所有这些,还会笑的人。”
我笑道:“那第一个应该是这个段月容王爷吧。”
他低低微笑道:“果然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很了解他啊。”
我在心里呕他个十七八遍,谁和他一夜夫妻,百日恩了,我笑着说:“既然庄主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又何苦这样对待谢梅香呢?”
他微笑不改,看着我,眼中散发出无比凌历的目光,仿佛我用一把钢刀入了他内心最深处。
我无惧地回视着他,想起非白最经典的一句话,于是立刻改编出版:“庄主为了报仇,要杀光这原家的人,木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或许这原家的人都是一群疯子,都该死,都该杀,连我这条命,你也尽可以拿去,然而”我轻叹一声:“谢夫人何其无辜呢,您已经残害她的孩子坐在轮椅上整整七年了,她自己也死了,你真得忍心让她死不瞑目吗。”
我话未说完,司马莲的眼中忽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来:“谁叫她负了我,”他大声叫了起来,那种残酷的冷静瞬时全消:“她说要给我绣一幅西番莲,她说好要为我生儿育女,她说要等我去接她的,可是我去了,却是原青江在那里打断了我的,是她骗我过去,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废人?”
“她为何要骗我?她说过她一心只想同我离开这个紫栖山庄,可是她却跟了原青江,后来还要勾引明风扬,”他的声音是如此冰冷,真如魔鬼一样残酷可怕,可是那声音到最后却有了一丝伤痛的哽咽:“我夜夜梦见她拿着西番莲,对我笑得样子,她对我说她喜欢西番莲,于是我冒险一次又一次潜进紫栖山庄,就为了给她送刚刚盛开的西番莲。”
我猛然想起谢夫人的那个梦来,心中豁然开朗,对着司马莲轻叹一声:“司马先生,其实从头到尾,谢夫人都没有骗您。”
司马莲收了泪容,对我又儒雅地笑着:“木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能揣度到司马莲的旧事,那小孽丈难怪如此宠爱你啊。”
我摇摇头,往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司马先生,你看看,你可认得此物?”
司马莲敲敲轮椅,“素辉”立刻接过我的帕子,递给司马莲,司马莲的双手如秋风中的枯叶剧烈地抖了起来。
“这西番莲是谢夫人最后的绣品,你们说好私奔的那一天,谢夫人那天没有在屋里等你,是因为原青江无意见发现了她爱上了你而不爱他,所以强行占有了她。”我长叹一声:“然后原青江给她下了生生不离,将她囚禁了起来。”
“木槿太过年轻,所以不知道您同谢夫人的渊源,”我终于弄懂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嫁给原候爷开始,谢夫人就再也没有开心的笑过。”
“人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明风扬,其实她真正喜欢的是这幅西番莲的主人,”我看着司马莲的恍惚的脸:“白三爷是对我说过,她的母亲总是偷偷拿着这幅绣品哭,”这是事实,不过我把这幅绣品加进去作为道具,我现在也总算弄明白了,谢夫人为何要谢我,而那可怜的明风扬真是一场单相思。
我不确定司马莲是否知道明风扬同谢夫人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还是向司马莲解释明风扬武功尽废真正的原因,司马莲怔怔地听着,眼中流下泪来,他果然不知道的。
我无法不叹息:“司马先生,是您派人在白三爷的马上作手脚的吧。”
他看着我,并没有回答我,可是我的心中却生出一股愤怒:“司马先生,白三爷是无辜的,你何苦要这样折磨一个孩子呢,他是谢夫人这凄苦的一生,唯一的寄托啊。”
我难掩一股幸酸,泪水流了下来:“您可知道,原候爷信了原青舞的诬陷,暴怒莫名,可怜的谢夫人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原候爷一掌将谢夫人的心脉震断了,落下了病根,后来那几年,几乎一大半时间躺在床上,遇到阴雨天气,常常就缓不过气来了,白三爷那几年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从此他就失去了真心微笑的权利,后来您还要伤了他的,谢夫人一定知道是您做的,所以她才会伤心过度而死的,可怜的白三爷,失去了娘亲,饱受世态炎谅,在轮椅上一呆就是七年啊,司马先生,我不了解你和原青舞都怎么了?”
“梅香。”他喃喃地说着:“梅香,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呢。”
“您给过她机会吗?”我大声说道:“司马先生,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他过得好吗?”
“你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天天看到他笑,看到他吃得香,睡得好吗?就算你的心上人有一天不爱你了,忘记你了,可是只要能看到他的笑,不也是比看到他难爱要开心得多吗?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人借着爱的名义来这样伤害别人呢?”
段月容的紫瞳看着我,眼中忽然焕发着我从来没有的深思,那样深深的凝睇着我,而司马莲却如遭电击。
我抹着眼泪,大声道:“原青江,也许他妈得不是个东西,可是谢夫人多可怜啊,还有白三爷,他更不能选择他的父母,他因为谢夫人是丫头出生,一直就被人看不起,一天被人说是丫头生的,丫头生的怎么了,他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得不肯放过他呢。”
唉?!我好像说跑题了,干吗要为原非白辨护?
不过好在在场所有人除了那个明明只有半条命却还是一脸讽意的段月容以外,都把头埋得深深得,“说穿了,不就是要利用他们来欺辱原青江吗?可是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娶了一房又一房,根本不会为可怜的谢夫人难受,谢夫人根本是白受罪了,你若是真心爱谢夫人,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受罪啊,司马先生。”
司马莲抬起头来,满脸的清明平静:“难怪青舞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其实是你们将她杀了吧。”
我摇摇头,轻声道:“没有,司马先生,她放不下明风扬,是她自己一定要进情冢的,她去的时候很平静。”
司马莲沉默了一会,脸上又绽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木姑娘,真是能言会道。”
“你不相信我说得吗?”我不敢相信这个人,可是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却再也说不也话来了,这分明只是一个靠仇恨支撑才活下去的人,他的爱也被他扭屈得畸形,好化成另外一种恨,让他更强烈地活下去,如果现在发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孽,他亲手逼死了他的所爱,无疑是让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他的眼现了从未见过的阴狠,拿起竹笛,吹了一声,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死人骨都站了起来,其中两个将我架起来,挂在段月容身边,段月容微弱地嘲笑着:“你可来了啊,爱妃。“
“妃你个头,”我大声叫着:“鲁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吧。”
鲁元猛然醒过来,本能地一抬手,司马莲的前中了十支银钉,竹笛掉了下来,他惨然道:“真没想到,你这个鲁家废人,竟然暗中藏着这个护腕。”
架着我的两人人偶立时摊了下来,我重重地掉了下来。
“不过,你也走不了了。”司马莲轻敲轮椅,“素辉”向我冲来,我拔出酬情保卫自己。
鲁元身边的女童和女人向鲁元攻过来,鲁元大惊:“阿囡,秀兰,是我啊,我是阿元啊。”
那个素辉武功很好,我根本打不过他,就在我支持不下时,那本紫色的手扎掉了出来,碰倒烛台,燃到火油,立刻了起来,那个杀手的衣角被点染了,鲁元再一次发了护腕,那个杀手痛苦地号叫着,倒在火堆中。
火势开始大了起来,那女童一下打断了鲁元的腿,鲁元却不愿还手,只是吐着血,满面痛苦地看着他心中最爱的人,我爬过去,拿起中藏着的酬情,一挥将一大一小两人偶腰斩四段,鲁元立时眼中渗着血泪,嘶心裂肺地大叫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妻女再一次死在他的眼前,而且这一次她们的腹中满是钢钉。
这时司马莲头发披散,布满伤疤的脸像恶鬼一样,他在那里大笑着:“梅香,你看看,你的儿媳妇将我的苦心建立的梅影山庄全毁了,眼看我就要成功了,我马上就可以造一个你来陪我了,你快出来啊。”
他的大笑声中,所有的人偶已经焚烧起来,火焰卷滚着能燃着的一切东西,一股**的焦味,漫延着,许多未及死去的人无法逃开,嘶声惨叫,我几欲逼疯,司马莲在大火中笑着:“梅香,是你先负我的,你这个贱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曾经爱过我吗?”他忽然眼中看到了什么,定在那里,眼中滚下混浊的泪来,他哽咽着:“梅香!”
然后他的身姿就一直维持着那样,他的眼珠突了出来,仿佛是在化不开的仇恨和热爱中,他扭曲的灵魂永远地离开了他的身。
鲁元呆呆的坐在木偶当中,无法从破碎的梦境中醒来,我使劲地摇着他,他连火苗烧着他的衣角也全然不闻,怎么办呢,对面挂着像刺猬似的段月容,他的紫眸一闪,气息微弱地说道:“把竹笛给我。”
火苗越烧越旺,我把他放了下来,拔出钢钉,他全身血流如注。
我抢出竹笛,不顾手上已是烫伤一大片,跑过去,递给他,他极虚弱,连举都举不起来,我只好放在他的嘴上,他嘲弄地笑了一下,紫眼睛却慢慢闭上了,我以为他要挂了,可是他忽地睁开精光毕现的眼睛,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吹起一首曲调,竟然亦是那首长相守。
火光冲天中,扛着断龙石机关的两个玩偶动了起来,段月容继续吹着,眼神却示意我出去。
我飞奔过去,想把痴痴呆呆的鲁元拖出去,行至一半,一块巨石滚下,鲁元被压住了,巨烈的疼痛让他醒了过来,他在那里惨叫着,直冲我的耳膜,我心如刀绞,大声说道:“鲁先生,忍着点,我们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鲁元惨然笑道:“木姑娘,我不成了。”
“胡说,鲁先生,”我跑过去推那块石头,鲁元一把抓住我的手,摇头道:“姑娘,我就算逃出这个梅影山庄,却逃不过心魔,我原以为跟着白三爷,就不再有那杀戮之苦,可如今,”他吐出一口鲜血:“如今还不是四处血流成河,就让我在这里陪着我的妻儿,永远永远不再受那乱世之苦。”
他往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我的手里,将我推向那门口,我复要奔过去,有人已向我扑来,拖着我滚出了那可怕的石室,我一回头,却是混身是血的段月容,笛声一断,那断龙石慢慢地随着巨大的齿轮往下降着,我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狂地哭泣,我视线所及,却见火舌已将司马莲满头的白发吞没了,他的手中紧着那幅未完成的西番莲绣帕,火焰滚卷中,鲁元坐起来平静地整了整着火的衣衫,不哭也不闹,微笑地抱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偶,在我面前变成了火人,我泪如泉涌,嘶声狂呼:“鲁先生,鲁先生。”
我的声音仿佛引起了人偶的共鸣,那个已被烧焦的小人偶,忽然转动着身,双手摸上鲁元的烧黑的身子,发出变调的声音:“阿爹,阿囡乖,来陪阿囡玩。”
一股深重的悲鸣从山庄发出来,不知是鲁元的,抑或是一挣扎在疑惑和仇恨中的司马莲,还是这个梅影山庄里埋着的无数苦难的灵魂。
火光冲天,我拉着半死不活的段月容走向暗庄的路,果然,这里也同紫栖山庄一样,然而眼看到尽头,却见一堵墙显在眼前,墙上留有一眼,我推不动,正绝望间,想起鲁元给我的东西,我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三棱锥,我把三棱锥□墙眼中,一扭,墙咯咯作响了起来,门打开了,黑夜挟带着幽密森林的气息,向我们扑来,我正要拖出段月容,忽然后面一个烧焦的人偶抓住了段月容的脚:“阿元,你不能走。”
我往外拉,可是那个人偶却不肯放,段月容看着我笑着说:“你果然爱上我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拼死救我呢。”
我心中大怒,对啊,我救这个禽兽作什么?
我脑子一定是进水了,为何还不放手,扔下他,赶紧逃命才对啊。
正待放手,却见他黯淡的紫瞳满是绝望自嘲,一片萧瑟之意,哪里还有任何半点枭雄的味道来。
我忽然醒悟过来,现在的他可能武功尽废,身被严重地摧残,不过是靠着那一点点自尊活着,他情愿我现在放下他,也绝不愿向我求饶,让我对他施舍怜悯。
我挥出酬情,将人偶的脑子砍了一半,一把将段月容拉了出来,那大墙一下子关闭了,犹将那人偶的手臂夹断了一半,露在外边,我背起段月容一路施轻功狂奔,也不知道逃出多少里,回头再看,星月无光,浓烟密雾中,远远的一处山庄里依旧火光冲天,然后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我终于跑不动了,把个段月容像死猪似得扔到地上,刚刚一坐下,手边摸到一处,我低头望去,只见一株紫花静静地在暗淡的月光下绽放,欲语还休。
我望向段月容,他也是一脸茫然,万般迷惑,立时一种浓郁的无力感爬满我的全身每一个细胞。
西番莲,英文名字叫做passionflower,翻译出来便是激情之花,有人说西番莲的花意是圣洁的爱,但也有人说其另一则花意叫做激情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