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起仓促,使人连转念都来不及。
两名侍女仗剑扑出。
“砰”地一声,老家院栽了下去。马庭栋看出贴近老家院的女丐正是珍珠,她玩刀的姿态并不陌生。
玫瑰夫人厉喝一声:“你们敢……”
侍女之一仆了下去,她是掠过神猫身边之际被神猫来了个顺水推舟。另一个剑未挥出,又被珍珠贴上,“嗯”地一声,歪了下去。
玫瑰夫人反脚踢开桌椅。
就在这瞬间,神桌之下,冒出一个人影,正好在玫瑰夫人的身后,玫瑰夫人警觉,正待……
“不要动!”是朱大小姐的声音,不用说,利刃已抵上玫瑰夫人的后心。
神猫目光四下一绕,上前抓起被踢翻的椅子,摆正,口里道:“夫人请坐!”
此际,天色已经大亮,可以清晰地看出人的面目。
玫瑰夫人戟指神猫道:“贾秀才,原来你是内奸?”
神猫“嘻”地一笑道:“从此刻起区区便不是内奸了!”
朱大小姐脆声道:“夫人,你还是请坐吧!”
玫瑰夫人乖乖地坐了下去,朱大小姐紧贴在椅背之后,口里又道:“夫人,委屈一会吧!”
玫瑰夫人美好的脸孔现在已完全不美了,身躯也簌簌地抖个不住。
马庭栋仍藏身在鼓架之后,遵从神猫的叮嘱,他还没到该现身的时候。
蓦地,殿里多了一个人,长袍蒙面,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仿佛他本来就站在那里。
马庭栋微微一窒之后,全身的血管鼓胀起来,心也立时收紧,鬼影子已现身,是他行动的时候了。
“哇”地一声惨叫,近蒙面人身边的女丐栽了下去,并不见他出手。
马庭栋的两眼骤然充血,倒地的是丁美芳。
同一时间,殿外传来了惨叫声,接连有七八声之多。
“呀”地一声厉叫,珍珠扑向蒙面人,蒙面人一挥手,珍珠的身躯飞撞向鼓架,“咚”地一声巨响,震得人心旌摇摇,珍珠落回地面。
马庭栋剑已掣在手中,一闪身,堵住殿门。
玫瑰夫人脱口叫了一声:“修罗剑!”
蒙面人车转身,正好面对马庭栋。马庭栋正要出手,只觉眼前一花,蒙面人顿失踪影,不由心头大急……
“回去!”暴喝声起自殿门外。
马庭栋侧身移位,蒙面人又在眼前。
殿门两条人影,一个是曹玉堂,另一个赫然是三绝道人,蒙面人是被他俩挡回来的。
“哇!”殿里响起一声尖厉刺耳的惨叫。
× × ×
马庭栋连眼皮都不曾眨,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剑半扬,上步,步子沉稳得像有千钧之重,人、神、剑已融而为一。
一步、两步、三步……
殿里的活人,似乎全僵化了,目芒也凝固了。
“呀!”栗吼如石破天惊,剑芒像骇电乍闪,出声与发剑都用上了全力,直似要把空间撕开。
每一个人的心在这刹那间也似被撕裂。
剑芒乍闪即杳,吼声仍激荡着空气。
每一个在场者的眼球都已突兀,呼吸也告停止。
马庭栋的剑仍是斜扬之势,但双脚却已扎开,前弓后箭。
蒙面人的剑保持封拦之势。
这瞬间,一切都已静止。
慢慢地,蒙面人转身、挪步、一步、两步……
马庭栋纹风不动。
晃了两晃,蒙面人歪了下去。
马庭栋徐徐收剑。
在场的回过气来。
曹玉堂与三绝道人双双抢进殿中。
众人围向蒙面人。
马庭栋跨前一步,抓下蒙面人的面巾,“啊!”他惊叫出声,神秘莫测的鬼影子,和合教的首脑,赫然就是姜家守门的宋老爹,他一点也不驼,驼背是装出来的。
“怎么会是……他?”发出惊声的是姜浩。
马庭栋抬头,才发现玫瑰夫人仍端坐椅上,头碎额裂,一身鲜红,成了一朵血玫瑰,出手前的尖厉惨叫原来就是她,是谁下的杀手?
“噗!”有人坐地的声音。
马庭栋再转目,只见曹玉堂跌坐在地上,抓住那被宋老爹所杀的女乞丐的手,泪珠滚滚而下。
化装女乞丐的丁美芳,对曹玉堂有救命之恩,她心仪曹玉堂的风采,做出她原本不敢做的事,而今她死了,她内心的希望是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曹玉堂是真正到了伤心之处。
神猫幽幽地道:“我们运气不错,居然成功了,罗刹门爪牙已断,只可惜丁姑娘遭了劫。”
马庭栋深深吐口气,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转头,口里“咦”了一声,一颗心顿往下沉,殿里已失去了朱大小姐和珍珠的踪影,他木住了,心头不知是一股什么滋味。
一个人挨近前来,是曹玉堂的跟班王道。
“请看这个!”说着,递过一块布片。
马庭栋接过手,只见布片上写着:“强将无缘作有缘,多情反被无情笑!”是匆匆用胭脂写的。
“人呢?”马庭栋大叫出声。
“走了!”王道拉了拉嘴角。
马庭栋转身望向殿门外的空处,心头涌起了幻灭的悲哀,伊人已杳,这是谁的错?口里喃喃念着:“强将无缘作有缘,多情反被无情笑!有缘还是无缘?多情还是无情?哈哈哈哈……”他笑了,放声地笑。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这种事绝对不应该笑,然而他笑了。
“马老弟,怎么回事?”神猫走了过来。
“没什么!”马庭栋敛了笑声,把布片塞进怀里。
“朱大小姐走了!”玉道接上口。
“朱大小姐为什么要走?”神猫皱起了眉头:“本来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一了,便……马老弟,是不是你在言语之间……”
“我们只照面,半句话也没交谈。”
“这……马老弟,这件事暂且放下,我保证没问题,眼前我们得一鼓作气把大事了消。”说着,重重拍了一下马庭栋的肩膀:“天下最难抛躲,最难放下的便是一个情字,我知道老弟的感受。”
马庭栋默然点了点头,心想:“是我对不起她,不该在客店里使她难堪,更不该对她的人格起了怀疑,然而男女之间的事是勉强不来的,去就去吧!”当下,重新振作起精神,目光一扫现场,停在曹玉堂身上。
曹玉堂仍傍着丁美芳的遗体发木。
“卜兄,看曹大侠的样子……”
“他很伤心!”
“他与丁姑娘之间产生了感情么?”
“对!”神猫有些黯然:“丁姑娘对他一见倾心,冒死救了他脱出控制,当然,说起来老弟是首功,但丁姑娘的用情可感,人非木石,何况曹大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当然动了情,还加上感恩的心意,现在,唉!丁姑娘痛遭横死,空留遗恨在人间,他能不伤心么?”
马庭栋点点头,这种时候,的确没有适当的话可以安慰曹玉堂,真正的伤心,言语是安慰不了的,除非当事人自我悟解。吐口气,目光一转,道:“玫瑰夫人原本被朱大小姐制住,是谁下的手?”
神猎目光扫向姜浩道:“是姜大公子赏了她一掌。”
“王道!”曹玉堂突地站起身来,脸上现出了一种坚毅之色。
“曹爷!”王道忙应:“有何吩咐?”
“你去买副上等棺材,还有装殓的衣物,我要把丁姑娘先停棺在庙里,以后再择日安葬。”
“是!”王道恭应一声,立即离去。
曹玉堂走近马庭栋和神猫。
“两位,对不起,我失了常态!”
“哪里话,这表示曹兄是性情中人!”马庭栋回答。
“我们得先处理此地善后!”曹玉堂环顾了殿地一眼,又道:“人不在少数。”
马庭栋目光射向殿门之外,道:“外面还有多少具尸体?”
神猫道:“没有,那批小角色只是被点倒,没要他们的命。”想了想,点头道:“对了,善后由他们自己人料理,我们不必费心。”
曹玉堂道:“这也是个办法!”
三绝道人走近前来,神色之间显得很萎顿,目注曹玉堂道:“曹监察,你对贫道的诺言……”
曹玉堂道:“当然兑现。”
马庭栋和神猫目芒一闪,注视双方,不知曹玉堂对三绝道人许了什么诺言?
三绝道人道:“那就请兑现吧,此间的事已算告一段落,贫道要上路了。”
曹玉堂神色一肃,道:“道长,你今后能认真实践誓言,礼拜三清,不再为非作歹了么?”
三绝道人打了个问讯道:“当然,誓言岂可违!”
曹玉堂看了马庭栋和神猫一眼,然后自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递与三绝道人:“这是道长的续命灵药,愿道长好自为之!”
三绝道人接过手,宣了声:“无量佛!”转身出殿门,飘然而去。
神猫望着三绝道人的背影道:“这邪道真的会从此改过善么?”
曹玉堂道:“他助我们根除了和合教、不能对他食言,以后,就看他自己的意志了,经过这一次教训,他应该有所省悟,以他的年岁而言,如果执迷下去,一定无法终其余年。”
马庭栋深深点了点头。
所有的人全围了过来。
曹玉堂脸上又浮出悲伤之色,这一次行动,大家平安,单单损折了对他情有独钟的丁美芳,因为他已是中年人,对“情”这个字的感受比年轻人来得深沉。
神猫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开口道:“曹兄,我们照原计划行事么?”
曹玉堂点头道:“当然不改变。”
马庭栋没参与计划,不知道原计划是什么,插不上嘴,只好静静地听着。
神猫望了马庭栋一眼,又道:“我跟马老弟先去做铺路工作,这里的善后……就交给曹兄了!”
曹玉堂道:“两位就请上路吧!”
神猫拉了马庭栋一把:“老弟,我们走!”
一直不曾开口的蒋士军大声道:“马大侠,我们山里见!”
马庭栋被这句话提醒,顿悟下一步行动是入桐柏山,直捣罗刹门总舵,当下点头道了声:“旧地重见!”
两人离开。
× × ×
山路上。山月时隐时现。
马庭栋与神猫己来到了山深处的一个隘口。此时,他俩正走向隐在林木里的一间小木屋。
小木屋的门窗隙缝,透出微弱的灯光。
马庭栋突然想起上次脱身,就是神猫利用了这木屋里的丑妇人,利用她平时极少有机会找到男人的弱点,说起来这是不光明的手段,正派武士所不屑为,现在,神猫又要故技重施么?
这种事的确使人恶心。
己到了小屋门前,马庭栋忍不住开口道:“卜兄,小弟也要进去么?”
“当然!”神猫答应得很自然。
“方便么?”马庭栋进一步问。
“方便?老弟,我们是做什么来的?”
“……”马庭栋无言以对。
神猫上前叩门,很有节奏地敲了五下。
“是谁?”妇人的声音,不怎么悦耳。
“野猫!”
“你一个人?”
“还带了只家猫。”
咿呀一声,木板门打开,神猫拉着马庭栋走了进去,门随即掩上,屋里木桌上摆了酒菜,一盏油灯吐着黄黄的光焰。
“木娘,你准知道我今晚会来!”神猫问。
木娘,这名字很怪,马庭栋不期然投过眼光,这妇人的确长得不高明,但身材却相当匀称,简直可以说是一种诱惑,脸上带着微笑,但没有淫荡之气。
“当然知道,鸽子在一个时辰之前便飞到了!”
“哦!好!”
“坐下再说吧!”
神猫拉马庭栋坐下,木娘也自动落座,弯腰抓起桌下的酒罐,替每人倒了一大碗。
“马少侠!”木娘端起碗:“你是贵客,我敬你,山里,请别嫌粗俗!”
“不敢!”马庭栋也端起碗,这时,对面相对,他才看出这丑妇人双眸有神,似乎具有一种慑人的气质,这与他先时的想象大不一样。
“这……不像是山鸡?”神猫用筷子指着中央一碗仿佛是烧鸡的菜。
木娘先与马庭栋对喝了一大口酒,放下碗。
“当然不是,是信差!”
“什么,你把信鸽给烹了?”
“这不是最好的下酒菜么?”说着笑了笑,又道:“你们干得好!”
“你截下了山外传来的讯息?”
“不错,信鸽入山,必然先在此地停留!”
“我早想到你会这么做的,来,木娘,我敬你!”神猫一下喝了半碗。
木娘也不弱,一口几乎见了底,女人喝酒如此粗豪,还真是少见。
三只碗又斟满。
“木娘,记得那年在浔阳酒楼我们赌酒……”神猫情深款款地望着木娘。
“嗯!别提旧事了,提起来教人伤心,你守不住家当了野猫,我本来打算这辈子不再跟你见面。”木娘神色黯然。
“木娘,我是对不起你,可是,我回家两趟都是家门深锁,只好又向外野。”
“算了,总算我们还能老来厮守。”
马庭栋顿然而悟,原来他俩是夫妻,木娘怎会加入了罗刹门呢?
这当然不便动问,端起碗道:“原来是卜大嫂,失敬,小弟敬两位!”
说着,把整碗干了下去。
神猫和木娘毫不含糊地陪了一碗。
木娘举筷劝菜。
山里的菜肴全是野味烧腊,吃起来别具风味。
“此次有多少人进山?”木娘问。
“大概七八个吧!”神猫回答。
“行动都计划好了?”
“全安排好了。”
“那好,吃完你们上路,我等着接待后来的。”
× × ×
马庭栋和神猫进入了罗刹门的心脏地带,这回不比上一次是盲目胡闯,神猫变成了识途老马,不用说,这是木娘的指示。天光已经放亮。
两人隐伏在距总舵不远的密林中,房舍隐约可见。
“卜兄,你加入我们的行动目的是为了大嫂?”马庭栋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出了口。
“不错!”神猫两眼放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探到她的行踪,当初年轻任性,几乎铸成了终生之恨,好在为时未晚。”
“敬贺破镜重圆!”
“由衷感激!”神猫拱拱手,神情显得很振奋,接下去道:“此间事了,愚夫妻将重回故里,从此不再问江湖事了。”
“此次行动,如果没有卜兄鼎力和大嫂的臂助,势难有成!”
“好说!除魔卫道是武士的本份,虽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木娘,但借此机会而为武林尽一份绵薄,也是弥足欣慰的事!”
“曹兄何尝不如是,本意是救他妹妹玉妍,间接地也为了武林祸福。”
“只有马老弟是纯全任侠仗义。”
“不敢当,为所当为而已!”顿了顿又道:“卜兄,我们下一步行动是……”
“登堂入室!”
“现在么?”
“不,我们得等信号,后继的人来到,我们才能互相配合行动。”
“这都是原先计划好了的?”
“不错,只可惜……”
“可惜什么?”
“朱大小姐和珍珠蓦然离去,我们少了两个得力的帮手,不过……我想不致影响大局。”
马庭栋黯然,朱大小姐的绝情而去,是他心灵上的创伤,他又想起了她所留的字:“强将无缘作有缘,多情反被无情笑!”充满了怨艾之词,到底双方是有缘还是无缘,谁是多情谁是无情?
薄薄的晨雾在飘散,使景物呈现出一片朦胧。
朦胧的景色中,幻出了一个天仙般的美人,雾里有花,美人在摘花,而美人本身却是花中之花。
马庭栋的两眼登时发了直,呼吸停顿了,血行休止了,身与心全部抽紧。
美人在山花丛里盘旋,姿态曼妙优美,如果你没欣赏过天仙之舞,现在就是。
马庭栋痴了,也呆了。
神猫用手肘重重的一碰马庭栋:“老弟,你看!”
马庭栋蓦然回过神来:“是她!”
声音是颤栗的。
神猫道:“是她?”
马庭栋道:“不错,曹玉妍,罗刹门的公主五娘!”
她已采了一束花,放在鼻间嗅,幽幽回身,似乎要离去的样子。
神猫急声道:“天赐良机,老弟,截下她!”
马庭栋缓缓起身,斜里穿出密林之外,横移回身,正好拦在五娘头里。
人影乍现,曹玉妍叫出声:“什么人?”
马庭栋定神道:“是在下,修罗剑!”
曹玉妍妙目一转,惊异至极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庭栋随口道:“想跟你谈谈!”
曹玉妍嫣然道:“你要跟我谈谈?”
马庭栋咽了泡口水道:“是的。”
曹玉妍笑容突地一敛,睁大了杏眼道:“现在是清晨,你怎么会在此地出现?”
马庭栋硬着头皮道:“在下是专程来找姑娘的。”
曹玉妍又想笑,但没笑出来,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秀眉微微一蹩,摇头道:“不对,这地方戒备严密,鸟飞不进,你……”
马庭栋道:“这样的戒备,很难阻挡在下!”这是顺口之言,但他说得很认真,心里却在积极盘算该对她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曹玉妍偏头注视着马庭栋,姿态、神情令人心醉神迷,她身上的每一寸,每一根毛发都是诱惑。
马庭栋的心有点乱。
曹玉妍姗姗挪近,手中野花向前一递,曼声道:“早晨带露的花最香,你闻闻看!”
马庭栋手足无措,他似乎忽然变得很笨。
花伸到了他的鼻子前。
“很香吧?”
“是……很香!”话才出口,头脑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警觉到事情不妙,本能的反应,没有任何思索的余地,手指猝然点出,贴近相对,距离咫尺,这一着对曹玉妍来说也是意外。
曹玉妍“嘤咛”一声,歪了下去。
马庭栋也仰面栽倒。
× × ×
晨雾已经消散。叶隙漏下银丝般的阳光。
马庭栋醒转,起坐,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曹玉堂,与神猫并肩站着,伸手可及之处,躺着曹玉妍。
“老弟,没事了!”曹玉堂开口。
“我……”马庭栋站起身来,脸上讪讪地。
“三绝老道留下的药还真管用!”
“哦!”马庭栋喘口气,望向脚边的曹玉妍,只见她秀眸紧阖,状似熟睡,但睡态依然美极。“曹兄,令妹……她……”
“她不认我!”曹玉堂眼圈发了红。
“她不认曹兄?”马庭栋皱了皱眉:“这么说,她的心志也受了控制。”
“除此别无解释。”
“为今之计呢?”
“犁庭扫穴,消灭这邪恶门户。”
“如何行动”?
“情势改变,我们的计划也改变。”神猫接上口:“本来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利用上次我们飞绳脱身的岩头秘道,前后突袭,现在改成正面行事,我们有两张王牌在手,可以稳操胜券。”
“哪两张王牌?”
“曹姑娘和姜浩!”神猫眉飞色舞:“曹姑娘是她们选中的门主继承人,而姜浩是门主的亲生儿子,如果罗刹门主人性未泯,说不定可以避免流血,如果她一意孤行,老弟,尽量发挥你的剑艺吧!”
马庭栋的豪气冲胸而起,神采奕奕。
“我们的人都来了么?”
“全到了。”
曹玉堂回答。
“如何过关的?”
“当然是木娘之助!”
就在此刻,远远传来了呼唤之声:“五娘,五娘……”
三人互望了一眼。
神猫朝马庭栋偏偏头,道:“老弟,我们迎上前去,行动从现在开始。”
马庭栋沉着地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又望了昏睡在地的曹玉妍一眼,这才随着神猫挪步。
曹玉堂开口道:“卜兄,马老弟,成败在此一举了,必要时放开手做!”
神猫回头应道:“我们稳赢不输!”
刚步出密林,踏进草花杂陈的旷地,一个绿衣中年妇人迎面而来,一见两人,登时脸色大变,栗叫道:“修罗剑!”惊震之情溢于言表。
马庭栋剑眉一挑,道:“堂主,久违了!”
双方接近,止步。
在这里,已可清楚地看到排列有序的屋宇殿堂。
绿衣妇人粉腮一变再变。
“你们……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用脚走着来的。”
神猫回答。
“意在何为?”
“跟你们门主做笔交易。”
“交易?”绿衣妇人深深打量神猫和马庭栋。
“不错,很大的交易。”
“什么样的交易?”
“芳驾绝对做不了主,这得由贵门主亲自出面谈。”
“哈哈,你们把罗刹门看作是什么?”
“充满罪恶的门户。”
绿衣妇人的脸孔然突扭歪,眼里泛出了杀机,似乎想有所动作,但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般,掉头飞闪而去。
马庭栋道:“不留下她?”
神猫道:“让她去报信,我们到前面开敞的地方去等!”
说着,已先举步。
两人到了空旷的谷地上,距殿堂约莫一箭之遥,对面的动静一目了然。
绿衣妇人没入殿堂之中。
急遽的钟声响起,声震全谷。
工夫不大,莺燕纷飞而出,朝这边蜂拥而来,不下百人之谱,眨眼间形成了半个圆圈。马庭栋和神猫兀立不动。
枯居深谷的女人,心态是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每一个脸上的表情都很诡异。
“老弟,这颗丸子吞下去!”神猫递过一粒药丸。
“是防迷药的?”马庭栋接过手。
“不错!”
马庭栋把药丸纳入口中。
人圈裂开一道口,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步出,马庭栋下意识地心头一紧,他一眼便认出现身的是罗刹门主,紧接着三个中年妇人和一个手扶拐杖的白发老妪相继步出,并立在罗刹门主的身后。
罗刹门主的脸色难看至极。
神猫悄声道:“老弟,如果要动剑可不能存妇人之仁,给对方可乘之机。”
马庭栋道:“这我懂!”
空气在刹那间呈现无比的紧张。
罗刹门主身后的黑衣中年妇人抬手扬声道:“修罗剑近前答话。”
马庭栋与神猫交换了一个神色,昂首近前数步。
罗刹门主的两眼像两把利刃,直盯在马庭栋脸上。
“修罗剑,你不但不识好夕,而且不知主死!”声音也像刀,刺耳惊心。
“就算是吧!”
“你一定要与本门作对到底?”
“不得不如此!”
“五娘人呢?”
“她很安全,她的哥哥在保护她。”
现场起了一阵骚动,四个护驾的妇人八只眼睛变成了八把刀。
无形的杀气弥漫全场。
罗刹门主的脸皮子连连抽动。
“你要跟老身谈交易?”
“不错!”马庭栋应是应了,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谈。
神猫向前迈了两大步,大声道:“生意由区区来接洽,修罗剑不擅此道。”
罗刹门主目中厉芒一闪,道:“你是什么角色?”
神猫道:“一只通灵的猫。”
罗刹门主道:“谈什么生意?”
神猫目芒连闪道:“首先有点说明,和合教已经瓦解,该死的死了,该走的走了,贵门在山外已没戏唱。”
罗刹门主栗叫道:“什么?和合教瓦解?”
神猫道:“正是这句话!”顿了顿,接下去道:“长话短叙,罗刹门伤大害理,乖灭伦常,不该存在江湖上,如果芳驾及时醒悟,答应解散罗刹门,可以避免流血,玉石俱……”
“住口!”白发老妪厉叫一声,白发根根蓬立起来,手中拐杖一顿,弹身上前:“本座先砸了你!”
三名中年妇人也左右上步。
马庭栋亮剑,眼里已迸出杀芒。
白发老妪回道:“门主,要留这小子么?”
罗刹门主寒声道:“杀!”
白发老妪横杖。
马庭栋扬剑。
三名中年妇人各占位置,围住神猫。
所有的眼光全集中射在场心。
神猫高声道:“门主,你不关心五娘的生死?”
罗刹门主道:“可以另选一个!”
神猫道:“你的亲生骨肉已经牺牲了一个,还剩一个,也能另选么?”
罗刹门主脸孔立起抽搐,向前一步道:“你刚才说什么?”
神猫道:“姜浩,河溯双英的老大,是门主生的吧?”
罗刹门主栗吼道:“你们……把他……”
杖影横空劈落。
剑芒乍闪即灭。
白发老妪银丝蓬起,拐杖仍在半空,片刻,白发垂下,拐杖也徐徐落地,“砰”地一声,白发老妪栽倒。
惊呼之声响成了一片。
三名中年妇人同时出手攻向神猫,神猫鬼影般滑开。
“呀!”栗叫声中,剑芒再闪,接着是惨哼,黑衣妇人歪了下去,另两个妇人急退。
马庭栋已换了位置,剑仍斜扬着。
罗刹门主脸孔已变了形。
就在此刻,一伙人朝这边移来,所有的目光改变了方向。
渐行渐近,有七八人之多。
场中再起骚动。
马庭栋徐徐把剑放落,半侧身,心里起了震颤,来人当先的是曹玉堂和姜浩,后面是夏荷与蒋士军夫妇,仍是乞丐装扮,最后是王道,五娘不见影子。
罗刹门主的眼珠蹬得几乎要脱出眶外。
一行人停下,姜浩直迫罗刹门主身前,脸孔在扭曲,口唇连连颤动,他似乎想叫娘而叫不出来。
曹玉堂沉凝万分地道:“门主,这是你的骨肉,乖离了二十几年的骨肉,如果你顾及人性伦常,就解散罗刹门,回复正常人的生活,否则的话,悲剧将立刻上演。”
罗刹门主默然。
曹玉堂又道:“曹玉妍是本人胞妹,而本人身为武盟监察,此次行动并非只为救她,也为执行盟主命令,芳驾囚夫弃子,违反天道,后果不问可知。”
姜浩努力进出声音道:“回头是岸,为时未晚!”泪水已随声音而下。
除了话声,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罗刹门主仰天一声长叹道:“我也许错了,但是身不由己,孩子,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娘?”两眼注定在姜浩面上,眼光中充满了愧悔。
姜浩蠕动着嘴唇,终于叫出了一声:“娘!”
罗刹门主眼角充盈了泪水,这一代邪恶之首,人性未泯,终于醒悟了。
神猫大声道,“芳驾下令吧!”
罗刹门主举起右手,颤声道:“你们听着,本门从此在江湖道上除名,你们……各取所需,安身立命去吧!”
说完,身躯似乎不胜负荷,瘫坐了下去。
这不像是事实,久久没有反应。
马庭栋洪声道:“你们还等什么?”
喧声爆起,莺燕乱飞,刹时走个罄尽。
曹玉堂靠近道:“舍妹心志受制,丧失了自主……”
罗刹门主伸手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道:“解药代传一粒,依门规接任人五十岁后才能服用回复自我,现在……拿去吧!”
曹玉堂接在手中,转身递与马庭栋道:“马老弟,玉妍在原地方,由木娘照应,你……拿去吧!”
马庭栋上前接了过去。
曹玉堂又道:“马老弟,记得我在山外说过的话么?你跟玉妍……应该可以说是注定的缘分。”
神猫插口道:“天作之合,老弟,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马庭栋片言不发,转身朝外奔去。
× × ×
林子里,曹玉妍闭目躺在木娘膝上。马庭栋来到,把荷包抛与木娘道:“里面有粒解药,让她服下,就会回复原来的。”
木娘“啊”了一声。
马庭栋深深望丁美艳天仙的曹玉妍一眼,口里道:“强将无缘作有缘,多情反被无情笑!”完说,转身便走。
木娘高声道:“马少侠,你怎么走了?”
马庭栋头也不回地道:“在下要走自己该走的路!”
无缘?有缘!
有情!无情?
马庭栋加速了身形,似乎在追赶朱大小姐的背影。
日头已升得老高。
山野一片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