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厉声道:“你走吧……再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的头彻底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了。
他迟疑一下,慢慢伸出手,放在她的头上。
“走……快走……我说了你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许……你听到了吗?不许!”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毫不犹豫,一下就将她抱住。
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无可遏制地哭起来,泪如雨下。
这个人,这人。
他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出现?
谁让他出现了?
谁让他来找自己了?
就算死了,那就死了好了,可反反复复的纠缠自己是什么意思?纠缠了又不承认,又是什么意思?
她拼命想推开他:“别再找我了……你走,你走吧……你都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你还找我干什么?我是生是死跟你有何关系?谁要你管了?你走,你快走……永远都不许跟我见面了……我不想见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反正你也不是百里行暮……反正他已经死了……”
既然他已经死了,既然你也不是他,你何必还苦苦纠缠?
“你走!你走!永远也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整个世界仿佛崩塌了似的。
她已经失去了再往前走下去,哪怕是走一步的本领。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被害成这样。
可是,直到现在,他还在否认,他还在逃避,他还在不断重复:我根本不是那个人,我根本不是。凫风初蕾,你连你自己到底爱的是谁都不知道……
是的,自己是傻瓜,一个天大的傻瓜。
当初就不该呆在九黎,不该接受他任何的好处,甚至根本不该认识他。
她急于推开他,可是,他的拥抱更紧。
她愤怒得出奇。
不是那个人,你何必做那个人的事情?
你们这些大神都这么厚颜无耻吗?
她的眼泪已经在他胸口擦干了,她的声音冷淡得出奇:“天尊,放手吧,以后,我们再不相干了,你已经和别的女人成亲了,我也成亲了,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你没有成亲!你没有和任何人成亲!你根本没有完成亲事!”
她猛地推他一下:“都怪你!”
“初蕾,你记住,你永远不许和任何别的男人成亲……”
她怒不可遏:“你可以和别的女人成亲,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滚开……滚……”
“我也没有成亲!我没有和任何别的女人成亲!我也不可能和别的女人成亲……我是要重返弱水,而不是和任何女人成亲……”
她这才惊呆了。
她不敢置信。
她主动忽略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她忘了推搡他,一只放在他胸口的手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他也凝视着她。
月色下,她脸上泪痕依旧,明亮的双眼就像水洗之后的夜空,蒙蒙地,却要发出熠熠的光辉来。
他忽然感觉很热,一种莫名其妙的燥热,一种无数次想要赶跑,克制,却不请自来的燥热。
他觉得不对劲,他觉得这温度升得太快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放开她,马上放开,马上说声再见转身就走,可不知怎地,双臂却将她抱得更紧更紧,说的话,也和告别之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初蕾……初蕾……我永远也不会和别的女人成亲,我早就和青元夫人解除婚约了……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我想念你……我一直想念你……我想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为你安排好一切……”
想念得连冰冷的共工星体号也压抑不了一颗躁动的心。
连弱水飞度也无法压抑的狂躁。
他的嘴唇忽然被封闭了。
下一刻,他再也无法开口,甚至无法呼吸。
他骇然望着她。
她却癫狂将他封堵。
她死死吻住他的嘴唇。
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夜空中的月色仿佛变成了火红的太阳,几万度的高温瞬间将他融化了似的。
他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就被她猛地扑倒在地。
青草很柔软。
青草就像丝绒似的。
可这世界上再好的青草再好的丝绒也比不上她柔软的肌肤。
比鸽子的绒毛更加细软,比春天的第一缕风更加香甜,比全世界的鲜花加起来更加芬芳浓郁。
他满嘴全是她的香甜气息。
她很主动。
一切都是她在主动。
所以,他根本只能接受,没有任何抗拒的力量。
亲吻,更密集更猛烈。
被动的接受却带来生命里从未有过的热烈体验。
他不由得反手抱住她。
下一刻,他已经反客为主了。
他雪白的袍子张开,就像是一片巨大的黑暗屋顶,将整个天空全部遮蔽了。
她躺在他身下。
她微微闭着眼睛。
她死死抱住他的脖子防止他的离去。
当他俯身下去的时候,有片刻的清醒,试探性地:“初蕾……初蕾……是我……是我……”
是我,不是百里行暮。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稍一迟疑,嘴唇再次被封堵了。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理智也跟着她已经沉入了这黑暗的天空。
可是,他终究技高一筹,他还在企图最后唤醒她:“初蕾……初蕾……你看清楚了吗?真的看清楚了吗……也许,你会后悔的……”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凭什么要后悔?
我根本不可能后悔!
就算后悔也是你自己。
她不答,她只是双手环绕,彻彻底底将他抱住,用了全部的力气将他拉向自己。
火红的蜀锦王服,随风而去。
夜色下,那是玉一般的洁白,莹润。
她很自然地贴着他,缠绕他,无数次梦中情形一般。
很早很早她就想这么做了。
在西北的大沙漠里,在周山之巅,无数次,她都这样想象过。
可是,一直不能得偿所愿。
以至于以后好些年的时光,无数的漫漫长夜,苦苦的煎熬,总是春梦加身,可一朝醒来,却只剩下残余的泪痕。
此刻,她也觉得自己在梦里。
每当在梦里的时候就不用再忌惮了。
清醒的时候处处压抑,难道梦中还必须装模作样吗?
她环绕他的脖子,无比亲昵,无比大胆,无比的热烈,奔放得就像是她内心深处无数次真实想要这么做一样。
整个地球上的荷尔蒙,全部被点燃了。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彻底失控了。
他的理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臂膀将她一拥入怀。
下一刻,他已经牢牢地和她结合在一起。
脑海中,似有电闪雷鸣。
整个天空,被霹雳炸碎。
时间,已经成了一种虚无的存在,一种碎片般的多余,一种无法用言辞来衡量的无休止的运动。
他颤栗得无法自拔。
她也混沌得无法自拔。
那于二人,都是一种陌生的境界——全新的,虚无的,可怕的,粉身碎骨似的一种燃烧。
陌生的燃烧。
陌生的疼痛。
陌生的毁灭。
陌生的新的开始。
他觉得自己彻底燃烧起来。
他觉得生平从未经历这样激烈的战斗,这样无所畏惧的冲刺,甚至没有边境的令人惊叹的一种超级夸张的想象力都描述不出来的那种奇妙的欢乐……
欢乐。
除了这个词,他已经别无言语。
因为极度欢乐,他反而理屈词穷,只反反复复:“初蕾……初蕾……”
就连这声音也哽在喉头,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楚。
她也觉得自己彻底燃烧起来,就像是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冲向几万度的高温,反反复复,纵然因此会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
手足无措的两人,全新世界的奇妙。
很久很久。
有笑声。
哈哈大笑。
他在极度的欢乐里,忽然哈哈大笑。
她不明就里。
她不知道他为何大笑。
她只是依旧死死抱着他,或者攀附着他。有许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沉浸在一个汪洋大海里,经受一个接一个巨浪的拍打,惊涛骇浪,顷刻之间就会沉没于汪洋的海底永无翻身之地……可下一刻,又冲天而起,飞上云霄,仿佛长了翅膀在无穷无尽的飞翔之中。
有时候,她听得他大笑,欢乐的,愉悦的,充满孩子气的,这笑声感染了她,她也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她老觉得自己只差一口气,就那么吊着,痛苦不已,又愉悦无比,就好像一个人在同时经受冰与火的双重煎熬,双重洗礼。
她只是本能地紧紧抱住他,很紧很紧,就像整个人已经彻底生长在了他的身上,无论什么样的狂风暴雨都无法将二人分开了。
她很欢乐。
她在濒死的痛苦里觉得欢乐无比。
这真是一种可怕而又陌生的感觉。
那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
月色一直在天上,朝阳,永远不会升起了。
她每次睁开眼睛,总看到时间的停滞。
有时候,她会试图站起来,可是,她看不到天空之外的地方:远方,土地,湖泊,海洋,甚至委蛇……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她只在自己的梦境里,独立成为了一个世界。
她只是无法逃离那双紧紧拥抱的大手——她甚至慢慢地忘记了,是自己一直紧紧抱着那个人,紧紧贴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呼吸,享受,亲吻,延续一种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激烈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