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开放我的宽阔的粗暴的嗓音,唱一支
野蛮的大胆的骇人的新歌;
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齐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
肚腹,肋骨与筋络;
我想放散我一头的长发,像一个游方僧似的散披着一头的乱发;
我也想跣我的脚,跣我的脚,在牙似的道上,快活地,
无畏地走着。
我要调谐我的嗓音,傲慢的,粗暴的,唱一阕荒唐的,摧残的,弥漫的歌调;
我伸出我的巨大的手掌,向着天与地,海与山,无餍地求讨,寻捞;
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风,问他要落叶的颜色,
我一把揪住了东南风,问他要嫩芽的光泽;
我蹲身在大海的边旁,倾听他的伟大的酣睡的声浪;
我捉住了落日的彩霞,远山的露霭,秋月的明辉,散放在我的发上,胸前,袖里,脚底……
我只是狂喜地大踏步向前——向前——口唱着暴烈的,粗伧的,不成章的歌调;
来,我邀你们到海边去,听风涛震撼大空的声调;
来,我邀你们到山中去,听一柄利斧斫伐老树的清音;
来,我邀你们到密室里去,听残废的,寂寞的灵魂的呻吟;
来,我邀你们到云霄外去,听古怪的大鸟孤独的悲鸣;
来,我邀你们到民间去,听衰老的,病痛的,贫苦的,残毁的,受压迫的,烦闷的,奴服的,懦怯的,丑陋的,罪恶的自杀的,——和着深秋的风声与雨声——合唱的“灰色的人生”!
国家残破,民生凋敝,社会丑陋,面对如此种种,作为一个诗人,奈何奈何?痛苦的感情在心中积郁着,无奈的情怀在胸中肿胀着,铅灰色的人生已经压得诗人喘不过气了。于是,诗人在忍无可忍、无可奈何、欲哭无泪的时候,爆发了。诗人在第一节中以一个“野蛮人”的形象出现,诉说着自己对于“野性”的诉求——在灰色的人生中,还有什么能比“野性”更让人向往的呢?携带着野性,诗人在第二节中展开了自己的旅行,那是自由的、无羁的、灿烂的、活泼的旅行。然而,现实毕竟是现实,想象终究是想象,在第三节的结尾处,作者还是不能忘怀现实的残酷,发出了诅咒般的呐喊,那呐喊声,是那么痛彻心扉,如狼嚎般凄厉,并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