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有幸参加了中共十六次代表大会。江泽民在台上讲,我在台下边听边想,也算计了一下,如果无误,代表们兴奋鼓掌共十六次。其中最热烈,最长久,“雷鸣般”的是两次。一次是说台湾问题,一次是反腐倡廉的事,江总书记表示出极大的热忱与决心。代表们报以暴风雨般的掌声,参加这会议的多是党的中高级干部,阶级既高,且素养成熟。不然,从当时的气氛,准会雀跃欢呼起来。
我思量,为什么这样?一则是国家统一、团结乃众之所望;一则则是国家强盛之本。因为无论你有多么好的制度、优良的办法、措施来治国,都离不开一个公明廉洁,可以说就是民意。不可能设想,贪官污吏一边大肆非法捞钱,一边率领我们百姓去“建设小康”的吧。
然而情势却是不容乐观。从中央到地方,大到“副国级”小到“未人流”的副股级,抓出来不少,枪崩了一大批,成克杰、胡长清、李纪周、慕绥新、戚火贵……捉住了之后一个也没有饶,全都杀掉了。杀一原是“儆百”的意思、宰鸡是给猴子看的意思。按理说该吓倒一大批的,然而不然。大家似乎不甚惊慌。《庄子》里有一篇庄子惠子河梁之对,内里说“乐哉鱼乎”——谁不幸被钓上了,它才“不乐”,写八股检讨,“深刻”骗人。没有吃到饵的还在那里——是否?我不晓得——偷着乐的吧——这应了篇中另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曾说过,贪官污吏,腐败之猖,也犹如两句诗,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有前仆后继、宁死不屈的劲头。这几年患了病,叫糖尿病。忽地心灵有感了一下,竟和“腐败”联想到一处。我以为当前腐败问题,实在是个社会的“糖尿病”。“宇宙”这个词,“宇”是“上下四方”的意思,“宙”是古往今来的意思。自从有宇宙社会,我还没有见到哪个国家哪个地区不存在“血糖”问题的。可以说,全世界的国家“血糖”都偏高,而我们却高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假设说哪一个医生发明了根治这病的药,我看应该给他诺贝尔奖。那么,哪个政治家弄出一套根治社会之“血糖高”的“药”,该得个什么奖?我的想象就苍白贫乏了。
从中国历史来看,秦帝国亡国是修长城、阿房宫,天下劳役过苦。用今天的话说是“基本建设”规划不当。还有掘运河,同样亡国。其余沿革,大多皆因“血糖”过高。谁都晓得,糖尿病是个慢性病。腐败一般不会导致国家速亡。怕的就是蔓延严重,导致并发症暴发。这就好比房柱为白蚁所蛀,人的骨质严重疏松,自有免疫力低弱至极。一旦战争、天灾、饥荒种种不祥降临,也就是“并发症”来临,那就只好医者束手仰天长叹了。汉亡于斯,唐亡于斯,宋元明清莫非如斯。
所以说,它关乎“生死存亡”,不是吓唬人的话,的的确确,一点不虚的事实、史实就摆在那儿。
“自律”是不成的。这实际是说请贪官们“突然醒悟”。“发现一个抓一个”,我以为也是“对症疗法”。哪个地方有毛病,连对症治疗都没有,病人肯定脑筋里有病,我期盼有社会学的“胰岛素”——须知今日之事已不同于建国之初,毛泽东杀一个张子善、刘青山,实在是“朝野俱惊”。现在病已渐深了。至于怎么弄法,二月河一介书生,只能请政治家和社会学家仔细思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