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季说,我要买我是孙子
马季是中国新相声的主要奠基人,尤其是他在五六十年代创作的一批“歌颂型”相声,如《登山英雄赞》《英雄小八路》《找舅舅》《友谊颂》等,虽然今天看来难免带有那个时代的深刻烙印,但在当时的确是令人耳目一新的。
马季师承于侯宝林先生,同时也从郭启儒、刘宝瑞、郭全保等相声名家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对传统相声手法和技巧的烂熟于胸,以及在创作中的运用自如,令相声界的许多同行叹为观止。
我近来的相声创作与姜昆合作,马季是姜昆的老师,且师生关系相当密切,照理我也应当常有机会向他请教的。可因为他近年来身体不好,医嘱闭门静养,所以我从未登过他家的门。平时在公共场合见了面,也不便深谈,只能客套寒暄两句:“马老师最近身体怎么样啊?”“还可以啊,最近写什么新段子啦?”如此而已。
直到去年五月,我和马季、姜昆等一起到香港访问,这才有了与马老师深谈的机会。我们虽然各住各的房间,但客厅是公用的,马老师的作息习惯是晚睡晚起,我也惯于熬夜,所以每晚看完电视之后,都要在客厅里聊上一两个小时,有几次聊得高兴,竟一直聊到了第二天凌晨——还是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催促他去休息的。
马老师与我谈话的内容很广泛,他的从艺经历,他对相声艺术的见解,以及相声界、曲艺界的一些奇闻逸事、历史掌故之类,的确使我获益匪浅。这些内容事后我都做了笔记,以后有机会当另为文叙述,这里只讲讲我们在香港的几件琐事。
在香港朝夕相处的一个月中,马老师好几次把我们逗乐了——并不是那种捧腹大笑,而是越琢磨越可乐。因为细想起来,他的“包袱”手法并不新奇,甚至都是传统相声中最常用的,但他用得好,用得巧,用得适宜,因而效果不同凡响——须知干相声这行的整天同“包袱”打交道,真想把我们逗乐也不容易呢!
这里且举两例——
一次,我们几个人一起逛商店。马老师这两年有点儿发福,又打扮得西服革履,完全是大老板的派头。加上香港一般不看大陆电视,所以像马老师这样的著名笑星也不大有人认得,于是他一进门就被导购小姐认定了是位大款,忙前忙后一个劲儿向他推销。马老师刚向一套西装看了两眼,小姐就为他拿了过来:
“先生好眼光,这套西服是最新式的啦!”
“唔,好,好。”
“做工很考究,颜色也很适宜先生穿的啦!”
“嗯,不错,不错。”
“很便宜的啦,打八折,两千九百元一套。”
“您快收好吧——我要买它我是孙子!”
最后这句话是马老师回头小声对我们说的,把我们都逗乐了。后来在香港但凡遇到这类超出大陆人消费水准的商品,我们常说这句话。
还有一次一位香港朋友再三再四地要请我们吃饭,我们因为应酬多,没有答应。正好有一天在吃饭时间路过他开的一家商店,我提议进去看看,若他死留我们就把这顿饭吃了算了,省得拂了他的好意。马老师带我们进了商店,那位香港朋友很热情:
“哎哟,是马先生呀,稀客稀客,你们几位吃过饭了吗?”
我想这下麻烦了。若说吃了吧,万一香港人实诚,必要另约时间;若说没吃吧,你吃饭时间上这儿来,这不明摆着让人家请你吗?还是马老师回答得体:
“啊,我们不忙。”
以上两个例子,都是传统相声中常见的“包袱”手法,但马老师用得特别贴切,就是与众不同。直到今天,我写这篇文章时,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有点儿忍俊不禁呢!
姜昆也跟我说过类似的例子。他说有一次在马老师家做客,一位年轻客人自告奋勇到厨房为大家烧水,他粗手笨脚地进了厨房以后,就听里面锅碗瓢盆一阵乱响,也不知道碰翻了什么,于是马季在客厅里大声问他:
“嘿,逮着了吗?”
这也属于那种越琢磨越可乐的包袱——烧水怎么弄出逮猫狗的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