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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潜纪闻》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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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画手贺世魁

大兴人贺世魁,字焕文,道光四年,因尚书禧恩荐,恭绘御容《松凉夏健图》称旨,以六品衔供奉如意馆。又恭绘皇太后圣容,拜蟒袍荷包等赐。有旨着贺世魁在午门楼上观看绘图,随绘太保大学士、扬威将军、威勇公长龄等五十二功臣像,御题藏之紫光阁。

又奉敕绘《平定回疆战图》十幅,镂以铜版,付工搨印,颁赐中外大臣。由是世魁之名,倾动遐迩,以得其笔迹为奇幸。且下笔有神,每图一人,面不过半时许。若如他名手对坐摹形,构思腐颖,又安能于殿陛森严之地,撝洒自如哉?供直凡十三年,以目疾引退。

考唐人如阎立本、曹霸皆以丹青进御,博取高名。若世魁者,亦本朝艺术传人也。

金匮黄氏卓行

彭进士绍升,尝为金匮吴黄氏撰《卓行碑》,贞孝慈义,萃于一身,匹妇回天,盖他日列女传所必不遗者。其辞曰:

“金匮梅里黄氏,年十七,归里人吴德星子希言。德星性疏旷,不治生,黄依姑以绩织为活。生一子,越三月,希言死,而子亦殇。姑以哭子及孙,相继殁,时黄年方二十二。德星累遭丧,益困益自放。黄治敛毕,仰天叹曰:‘呜呼!吴氏之祀斩矣。虽然,翁在可为也。’则尽卖嫁时簪珥衣被,买妾进之。妾入门,有身甫五月,而翁又死。治敛毕,复仰天哭曰:‘呜呼!天尚悯予志愿,以男畀吴氏。’弥月,妾生子,男也。黄大喜,告于翁主,名之曰铸。居三月,妾委儿以去。黄自儿殇后,乳绝湩三年矣,日抱铸于怀,哺以糜,啼则以乳就之。亡何,而湩忽生,黄复大喜曰:‘今知天之不绝吴也。’终乳之。铸年七岁,将入学,苦无钱。黄曰:‘屋可卖也。人不读书,豚犬耳。’铸学五年,卖屋五间,吴氏戚某乃馆铸于家,资之学。既冠,通文理,为童子师。黄乃以乾隆三十四年,买地于阳山,葬其舅姑及夫,旋为铸纳妇,而黄年垂五十矣。”

彭进士曰:“黄氏一女子耳,使吴氏之嗣既绝而复延,使铸也濒死而不死,于翁为忠臣,为孝子,于希言为贞妇,于铸为慈母,出孤力,冒九死,肩五伦,完独志,册书所传,睹记所及,如斯人,岂不卓哉!”铭见彭集。

康祺考乳绝复生,前史皆纪为异事。唐元德秀且以兄子丧母,无资蓄乳媪,自乳之,而数日湩流。盖皆至诚所感也。如黄氏者,程婴、杵臼乃于闺阁中见之,谓之卓行,谁曰非宜?

李塨笃师友风义卓卓

蠡县李塨刚主,少师事博野颜习斋,尽得其传。习斋学派其本在忍嗜欲,苦筋力,以勤家而养亲。而以其余习六艺,讲世务,以备天下国家之用。以是为孔子之学,而自别于程、朱,其徒皆笃信之。刚主后交望溪侍郎,望溪笃守程、朱,尝与论辩剖析,刚主乃大悟,取经说中不满程、朱语已镌板者,削之过半。刚主尝为其友治剧邑,期年政教大行,用此名动公卿间。诸王延经师、主阃外者,争欲延致,坚不就。

康熙庚午举乙科,晚授通州学正。浃月,以母老告归,长官不能夺也。习斋无子,刚主中岁迁博野,为葺祠堂,以收召学者。博野去京三百里,望溪出刑部狱,刚主远道往唁。后又问望溪太夫人疾,后又吊其丧,最后自计衰疲,恐不能更出,复入京就望溪别。每驱柴车,使长子习仁御,往返刍秣,皆载之车中,知望溪时窭且艰也。刚主之学,吾未知其于程、朱何如;第观其劬身式物,谨出处而笃师友,如此风义卓卓,亦不媿北方学者之宗矣。

陈廷敬革弊除陋清操肃然

故事国子生入监,谒见祭酒已下官,例有贽。泽州陈文敬公官司业时,正身董教,凡诸生以贽献者,悉屏去之。公官少宰,奉命督户部钱法,向有呈进样钱之陋例,公亦毅然裁革。两为大司农,处脂不染,清操肃然。

调长吏部,厘剔铨政,宿弊悉除,夤缘者不得进。有藩司某,持千金为寿,愿一见执弟子礼,守公寓傍佛庐数日,忽暮夜乘间入,长跪哀请,公大怒,叱去之。

后数日,其人以不法被斥。方公官左都御史时,闻云南廵抚某,贪污狼藉,积赃至九十余万,特疏劾其亏饷负国,某遂罢去。清廉虽不足以尽公,而略举数端,已足媲杨震、邓攸无惭色矣!

杨宾弟兄求代父戍

康熙二十八年春,圣驾南廵至苏州,有绍兴士人杨宾及其弟寳,以父得罪徙宁古塔久,泣血奔叩行在,愿身率妻子代父戍。上驻辇问之,以其罪名重,非旧制,不允。又沿御舟行数百里,呼号窜突骑从间。人马蹂践,卫士执鞭棰雨下,宾兄弟强词与抗,几毙,终不得达。见者皆感泣,称为孝子。孝子宾,父名春华,为明季京口总兵蕃子,早补博士员,值鼎革后,散金结客,豪侠满门,耿耿欲有所图,卒为友牵染下狱。友弃市,而春华论戍。

当春华谪塞外,宾年纔十三,越二十八年,始得往视之。又二年,春华没于戍所,于国法不得还葬,妻随行者,例留之。宾闻讣,乃衰服跪刑部、兵部门,凡四百五十有五日,号泣陈诉,垢形骨立,酸动行路。当事者怜之,为委曲求比例,遂得请,宾兄弟乃扶柩奉母以归。

康祺窃谓春华之所为,殷之义士,实周之顽民。绝塞投荒,已邀寛典,虽有贤子孙吁天洒血,而国有常宪,岂能屈法而予以生还?迨春华死,而朽骨桐棺,终遂首邱之愿;龙钟嫠妇,亦获塞南枝越鸟之悲。固由宾兄弟诚性感通,而我圣朝之锡类宏慈,曲成人孝,天地之量,岂独私于一人一家哉?

江浙三布衣

潘稼堂检讨与竹垞、藕渔,同以布衣举鸿博,骤起为史官,所谓“江浙三布衣”者也。会添设日讲起居注官,三人复同入直。又其时馆阁应奉文字,非出三人手,院长辄不谓然。

于是资格自高者,既莫不忌此三人。而稼堂复精敏敢言,每同列质所疑,即援据经史百子,横纵应答,无少逊避,故忌者视朱、严尤甚。甄别议起,遂坐浮躁降调,在翰林仅五年也。

康祺考稼堂先生初被征时,以母老固辞,辞不获命,始入都。既得官,奉命纂修《明史》。又牒吏部,以独子终养请代题,三请三格,始受职。罢退后,值圣祖南廵,陈文贞相国方扈驾,相见欲荐起之,先生曰:“止,吾初志也。”赋《老马行》以谢,竟不复出。难进易退若先生,谓之浮躁可乎?谗言害正,直道忤时,不意康熙间已如此。嗣竹坨[垞]以镌秩归,藕渔官亦不显。

潘柽章修辑明史记

稼堂先生之兄柽章,虽以南浔庄氏史狱牵连罹惨祸,其人亦名士而有志节者也。庄氏私史,柽章实未尝寓目,徒以名重为所摭引,列之参阅中,遂及于难。柽章,明诸生。明亡,隐居韭溪,肆力于学,综贯百家,天文、地理、皇极、太乙之学,靡不通晓。已乃专精史事,欲仿马迁书作《明史记》,而友人吴炎所见略同,遂与同事。柽章撰本纪及诸志,炎撰世家、列传,其年表、历法则属诸王锡阐,流寇志属诸戴笠。

私家难得实录,柽章鬻产购得之。而昆山顾炎武、江阴李逊之、长洲陈济生,皆熟于典故,家多藏书,并出以相佐。间出其藳质之钱宗伯谦益,谦益大善之,叹曰:“老夫耄矣,不意今日复见二君。绛云楼余烬尚在,当悉以相付。”

遂连舟载其书籍归。撰述数年,其书既成十之六七。自柽章及炎罹庄氏难,而书卒不就,并已就者亦不传矣。窃谓柽章诸人,皆博雅谙史法,其分体著书,志在搜拾前明掌故,必不敢干触忌讳,诋毁圣朝。乃自庄氏大狱起,而其人既惨膺斧锧,其书亦终付劫灰,他日史馆宏开,遂不获出残冗而资采辑,殊可惜也!钱谦益晚节摧頺,为世诟病,其奬借文人,虚心服善,亦自寸有所长。即绛云余烬,脱手赠人,不可谓非古贤风义也。

谦益记问该洽,诗文颇有根柢,不得以懵于大义,并没其著作之微长。

天坛每岁采药

天坛在正阳门外之左,缭以长垣,周九里十三步。

康祺尝以同治年间奉派陪祀圜丘,两至其地。顾追陪典礼,跪立皆有常位,礼成即退回,未能惬游行瞻仰之私也。惟每岁秋月,例准神乐观官生入坛采药,相识者或可随之同行。相传乾隆间缮治坛基,见树木森蔚,药草苾芬,所产益母草尤良,为民间妇科要品,他药亦有甚珍贵者。高宗特准神乐观乐舞诸生,开药肆十六,定期采刈,以广济施。盖搜求芝朮,即以翦茀蒿莱,此亦圣朝敬天仁民之一节也。

(乐舞生,京师呼为“金童”。)

麟庆治苗

贵州本苗疆,历代治以土司,国朝因之。嗣因叛乱剿除,至道光朝,尚存文土司十三员,武土司及土弁、土舍一百八十员,隶布政司管辖。惟生齿日繁,山多田少,而开垦定例,水田不及一亩,旱田不及二亩,方免升科,较之滇、粤为严。且其地夹沙带石,工本多费,一经垦熟,书差刁难,不勘不丈。更有乡保包荒,衿棍霸荒诸弊,人皆畏难,田多不治。河帅麟公庆护黔抚时,查十余年来报升条编,银仅三两,征粮止六斗零。遂据实疏请,永免升科。得旨允行,民心驩洽。

又以生苗风俗丕变,访举孝子蓄发苗宣噶、紫姜苗贾香二人;节妇黑苗扁招、紫姜苗禾落及媳曰噶三口;并查出嘉庆二年,兴义府殉难士民良苗一千六百十七名,未荷旌扬,开列事实具题,得旨建坊旌表。随即誊黄晓示,苗民感戴皇仁,益欣欣然争思向化矣。麟公移抚楚北,吴嵩梁兰雪方官黔西州。其送行诗有曰:“黔中地瘠民忧贫,火耨刀耕剧苦辛。十七年征六十亩,垦荒虽勤利乌有。公为请命功最多,不论顷亩无升科,比屋欢腾五袴歌。”

又曰:“黎峩之苗昔滋事,士女捐躯争赴义。公搜幽隐发奇馨,千五百人同入祀,至今毅魄犹生气。八万硐属皆生苗,涵泳圣泽归天朝。孝有二子节三妇,表以绰楔至行昭。服公之教俗不佻,桀骜旧习应潜消。”即纪此也。

麟公之治苗,可不谓知政本欤。

万承纪造浚河车以利疏浚

南昌万廉山刺史承纪,官河上时,创造浚河车以利疏浚,河督黎襄勤公试之而效,令山阳等属,广造用之,功乃大着。刺史友人孙君尝为之说云:

“凡车为轴一、为轮三、为齿百有八。轴长丈有二尺,两之,以其一为轮围;四之,以其一为轮广;两其轮围,以其一为轴围。凡为轮用坚木,如其围六之,以着铁齿六,齿上锐下方,下三寸而刃,上锐入木内三寸,外六寸,横贯以锲,合六而成规。底以铁,凡轴承三轮,胁以铁枢,轴一、轮三,重率七百斤。轮过轻,则齿入泥不深也;轮过重,则转不灵也。故齿没地而二人曳行,则轻重宜。以其轴长为浚舟之广倍,河深以为轴绠,以曳舟后。是故顺风张帆如走丸,可顺、可逆、可徐、可疾,而溜挟泥下,转圜不息也。以两人驾舟终岁廵行,而效捷也。”

刺史博览古籍,旁及泰西诸书,兼有巧思,故是车遂为河防利器云。

满洲祭神

《鸿雪因缘图》中有五福祭神一帧,麟公自记仪节甚详,可见满洲祭神之礼,其恪恭繁缛,与汉人士大夫家迥然不同。考之《会典》、《通礼》诸书,亦未尽载,爰节录之。“凡家居遇喜庆事,发愿祭神,必蠲吉日选牺牲。前期造醴酒,打洒糕,届日在杆前供糕酒,命子弟告祭。屋内西炕悬镶红云缎黄幪,黏纸钱三挂。前设红棹,供糕十三盘,酒十三琖,香三碟。

免冠叩首,易酒三次,焚纸钱一,移南一香碟及第三糕盘于版上,请牲(称曰“黑爷”。)入,提耳灌酒,省之。(避“杀”字,改曰“省”。)取阿穆孙(膋也。)供棹北,俟肉熟,奉俎以献,首向上,振鸾刀插之。免冠叩首,撤幪,受胙。夕祭设幪架于北炕,系小黄幪,仪如朝祭,惟糕酒数各十一,请牲不取血膋,献熟时息香撤火,布幔遮窗,主妇叩首,谓之“背灯”。呼烛后撤幪,分胙。

次早在杆前祭天,先置大铜海,设高棹,陈五碟,实以米盐香水,一空留贮阿穆孙,洗斗升旧骨于屋上。免冠叩首,撤米三次,请牲省之。盛血以盆,衅杆尖,脱衣,(避“剥皮”字。)解节。俟肉熟,跪切细丝,盛以椀,配稗米饭同供。免冠叩首,取碟中物贮斗内,剔项骨共贯于杆立之,转俎分胙。午后,撂骨燎牲衣,礼毕。旧有祝辞曰“萨玛”,今则乐设不作。其器有神箭、桦铃、拍板、手鼓、腰铃、三弦、琵琶、大鼓,凡八具。”以上皆记中语。

祺偶询之八旗友人,是盖东土旧制,世家大族犹遵用之。其寻常门第,则以渐染华风,吉凶宾祭诸仪,无不日趋苟简矣。若完颜氏之家风,盖犹醇朴未醨者也。

息壤

《荆州府志》载:康熙元年大旱,土人请掘息壤祈雨。掘不数尺,有状如屋,而露其脊,复下尺许,启屋而入,见一物正方,上锐下广,迫视之,非土,非木,非石,非金,其纹如篆,云即“息壤”。急掩之,暴雨不止四十余日。

乾隆五十三年,荆江异涨,阿文成公奉命督办,议在杨林矶等处,铸铁犀镇水,并议复息壤禹王殿,立碣表之。蒙高宗俞允,发帑重建,自此荆州水灾始澹。考《山海经》称鲧窃帝之息壤,以湮洪水。《路史》称禹治水自岷至荆,定彼泉流之穴,爰以石屋镇之。

《溟洪录》载:唐裴宙牧荆,掘地得石,径六尺八寸,徙弃之。阴雨弥旬,有道士劝作石室瘗之,乃止。《东坡集》有息壤诗,叙称荆州南门外有状若屋宇,陷地中,而犹见其脊,旁有记云“不可犯”,畚臿所及,辄复如故,以致雷雨。

是息壤之在荆州,自唐虞已有其迹,至今灵异昭然可见。载籍所纪神奇诡伟之谈,有为六经所不登,周孔所不道,而其事凿然可信者,不得尽斥以无稽也。

金陵遭遇隆恩

本朝嘉惠前明,如改葬怀宗、抚嫁公主、培护陵庙、世锡侯封诸端,湛恩大度,薄海咸钦矣。至笃厚金源,亦不亚于优礼胜国。考金太祖睿陵,世宗兴陵,皆在涿州房山县,天聪三年征明入关,太宗皇帝尝遣贝勒诣陵祭告。国初定鼎,复勅修金陵,禁樵采,设守陵五十户,春秋致祭。世祖、圣祖均御制文、勒碑纪事。乾隆十八年,高宗亲至睿陵展谒,遣大学士阿克敦代祭兴陵,并命金裔完颜氏子孙陪祀。

时完颜合族八旗五十九支,现任官九十六员,俱行礼享殿下。礼毕,各蒙恩赉彭缎一端,荷包一对。寻编辑《八旗氏族通谱》,完颜氏本列二十八卷,奉高宗特旨,用虞宾义列为第一。凡属金裔,无不感激泣下。

盖隆礼至斯,非特劚山脉以泄气,毁陵庙以厌胜者徒形薄德,即《诗》、《书》所载,殷周之于杞宋,亦何尝有所盛举乎?

红兰主人题才媛朱柔则画卷诗

安和亲王蕴端,号红兰主人,博通群籍,爱士工诗。康熙中,杭州诗人沈用济入长安,为主人上客。用济妇朱柔则,才媛也,尝以画卷寄用济,主人题其上云:“柳下柴门傍水隈,夭桃树树又花开。应怜夫壻无归信,翻画家山远寄来。”

用济即日束装归,一时传为美谈。

曲阜三颜

颜修来郎中光敏,为颜子六十七世孙,康熙丁未进士。为人孝友睦族,居乡以礼让,立朝侃侃不阿。明于律历、勾股之学,善鼓琴、精骑射、书法,最工诗,见赏于新城王尚书。尝曰:“吾乡后来英绝,当让此人矣。”其诗名为辇下十子之冠。光敏兄光猷,康熙十年进士,由庶吉士改刑部,外补河东盐运使,着《易经说义》。

弟光斆,康熙二十七年进士,督浙江学政,清白自励,训迪人士,号为称职。时人为之语曰:“曲阜三颜,儒林斗山;修来杰出,兄弟皆难。”

康熙间辇下十子

辇下十子者,颜修来郎中居其首,其九人则德州田雯山蔃、商邱宋荦牧仲、合阳王又旦幼华、江阴曹禾颂嘉、安邱曹贞吉升六、德州谢重辉方山、仁和丁澎药园、黄冈叶封井叔、江都汪懋麟蛟门也。前笔但纪姓名,未详事迹,兹博考而补志之修。

修来,初官中书,会天子幸太学,加恩四氏子弟之官于朝者,授礼部主事,寻充会试同考官,出督龙江关税务,官至考功郎。

山蔃,顺治己亥进士,由中书升部属,累迁贵州廵抚,移抚江南,终户、刑二部侍郎。

牧仲,以荫入仕,通判黄州,累迁至江苏廵抚,入为吏部尚书。

幼华,顺治戊戌进士,知潜江县,以治行征举给事中,补吏科,转户科掌印,典试广东。

颂嘉,康熙甲辰进士,以中书试鸿博,授编修,官至国子祭酒。

升六,顺治庚子解元,官礼部员外。

方山,以父荫起家,官刑部郎中。

药园,顺治乙未进士,官礼部郎中,典词试河南。

井叔,顺治十六年进士,除延平推官,改知登封县,迁西城兵马司指挥,举词科,报罢,以工部主事终。

蛟门,康熙丁未进士,官中书,举词科,以未终服辞,旋授主事。

——十子者,皆掇科名,隶仕籍,且有任连帅六卿者。盖其时圣祖崇尚儒雅,二三大老宏奬风流,故士之负才翘异者,皆获有所表见,不终老于盘阿歌啸间也。

(或曰燕台十子中,有施愚山侍读,盖续入诗社者。)

乾隆间吴中七子

乾隆间,吴中七子以能诗鸣,皆沈归愚尚书弟子。七子者,王光禄鸣盛、钱宫詹大昕、王少寇昶、曹侍郎仁虎、赵少卿文哲、吴舍人泰来、黄明府文莲也。

当汇刊诗稿时,七子多诸生布衣,后皆显贵,以文章气节重天下,可谓盛矣。

柯煜两捷南宫再膺特荐

嘉善柯煜,字南陔,康熙辛丑登第,以磨勘黜落。大学士王顼龄以山林绩学荐充《明史》纂修官。雍正元年,复成进士,除宣城知县,改教授。内阁学士方苞荐举鸿博,檄下,疾已革矣。两捷南宫,再膺特荐,而卒不得遇,文人命蹇,为之奈何?

煜少学诗于竹垞,其《石庵樵唱》中有句云:“长跪谢阿母,阿母屡点头。折腰非尔愿,饮水非吾忧。”

当是试令改教时所作,其志趣之峻介可想。

四廉吏之邵嗣尧

康熙二十九年,圣祖诏九卿察举廉吏,于是灵寿令陆陇其、三河令彭鹏、清苑令邵嗣尧、麻城令赵苍璧同被引见,皆擢隶宪府,天下称“四廉吏”。陆、彭二公事迹,前笔略已采辑矣。嗣尧,猗氏人,为清献同年进士。初仕清苑,家属来任所,嗣尧赋一诗却之,不令进城。其句云“囊空犹是当年我,未许妻儿索俸钱。”其清介如此。

三十三年,圣祖以直省视学宜得人,复敕九卿举所知,求如陆陇其、邵嗣尧者。于是兵部侍郎李光地督顺天学政,检讨颜光斅督浙江学政,而以陇其督江南学政。陇其先卒,乃命嗣尧为之。嗣尧谓其子宸征曰:“此官乃陆先生所遗,我摄官承乏耳。”

捐俸,尽取清献所著书,镂板行世,其风义又如此。旋卒于学政任。四廉吏者,惟彭公至开府,三公均未大显。然扬清激浊,树之风声,宜其时吏治蒸蒸日上也。

昭代通儒钱大昕

钱竹汀先生,弱冠时雅擅文藻,与诸名士驰逐坛坫,每有著作,人竞钞写。声誉方振,忽叹息曰:“经之未通,乃从而绣其鞶帨乎?”

遂闳览群籍,综贯六艺,卒成昭代通儒。士之负质颖异者,其毋溺于词章,掇春华而遗秋实也。

王士禛风流雅韵

渔洋尚书通籍后,客济南,赋《秋柳诗》四章。司李扬州,与诸名士红桥修褉,首倡《冶春词》二十余首。风流雅韵,自后过其地者多艳称之。渔洋少与兄士禄好为香奁体。陈其年作词怀二王,有云“名士终朝能妄语”,渔洋读至此,笑曰:“家兄与下官不敢多让。”

又尝自淮上归还邘江,青帘画舫,乘风南下,与汪钝翁相值秦邮湖,遥语曰:“有事欲附致家国博。”及遣信至,乃寄舫中所有第二泉四罂而已。汪以道远稍难之,渔洋攒眉曰:“汪大乃成俗吏。”

又由司李聘入帘,夜鼓柁行大江中,漏将尽,抵燕子矶,兴发欲登。时天雨新霁,林木萧瑟,江涛喷涌,与山谷相应答,从者顾视色动。渔洋连呼束炬以往,题数诗于石壁,从容屐步而还。翼日诗传白下,和者数十家。此数事大有魏晋六朝人风韵,读南北史及刘氏《世说新语》,时一见之。

盖渔洋生际承平,交多英儁,其后位尊齿宿,声望益隆,故游迹所经,咳唾笑言,辄复为人传诵。世之君子,亦或具模山范水之才,耽壶觞笠屐之好,而宦匪通衢,身羁簿领,高朋屏迹,歌啸无俦,求如渔洋之主持风雅, 群彦翕从,朗抱清襟,到处倾写,买丝绣平原,瓣香敬子固,安可得乎?

康熙朝三图

康熙朝,海内老辈传有三图:一为朱竹坨[垞]《烟雨归耕图》,一为李秋锦《灌园图》,一为陈迦陵《填词图》。盖三君皆命世才,仗剑出门,穷老尽气,所交皆天下奇士,胸中郁律不可一世,一题一咏,其诗词尽古今之瓌寳也。三图今不知落何许,以康祺所闻,惟《填词图》流传最久,其题咏补续亦最多。盖迦陵后人世守儒素,粤寇以前,尚有巍科显宦者。

故乾、嘉至道光,名流翰墨,罗致非难,而迦陵名高,后之文人,亦乐得而附名简末也。

廉吏诗人汤右曾

仁和汤西厓少宰,《怀清》一集,与《曝书亭》齐名,世称浙派,论者多以诗人目之。考少宰尝以礼科给事中督河南学政,作誓词告天甚苦,居官三载,不名一钱,当时推为廉吏第一。

清操至此,安得以诗名揜乎?

王懋竑不以三公易其学

寳应王白田先生懋竑,精研朱学,辨晰异同,考证先后,卫道极严,洵紫阳之功臣也。先生成康熙五十七年进士,年逾艾矣。自乞教职,选为安庆府教授,雍正元年,以荐入京师。世宗嘉其笃学恬退,改授编修,入直上书房。

时同直为大学士福敏,尚书徐元梦、朱轼,侍郎蔡世远,皆保傅耆硕大臣。先生以一老教官骤厕其间,雍容谈论,动依经术,诸公称为今代戴侍中,肃然推敬。旋以母忧去职。上赐内府金,命治丧毕,仍居职。越岁入都谢恩,称病拒客,旋以病笃辞去。

服阕,终不出山。其笃守朱子书,参互印证,力屏异说,盖皆卒业于归田后也。先生少时尝语友人曰:“老屋三间,破书万卷,人生得此乐亦足矣。”(略见前笔。)世谓先生允践斯言。

康祺窃谓先生抱经味道,廓清儒途,当其援据碻精,浮议莫夺,必别有惬心愉快之处,岂肯以三公易其所学?彼志行高洁,尘视轩冕,即著述等身而无功斯道者,又安可同日语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