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五十四 宋 卫湜 撰
礼运第九
孔氏曰案郑目録云名曰礼运者以其记五帝三王相变易隂阳旋转之道此於别録属通论
横渠张氏曰礼运本是一片段文字混混然一大意须是据大体而观之乃能见若句句字字细碎求之必不能得尝观礼运有时混混然若身在太虚中意思弘大然不能得久不惟礼运要作一大意观之如中庸儒行亦当如是或谓间有害处据大体观之自是大片段文字以己心难包管尽他意如天降甘露地出醴泉若尧舜之世实求此物则安得也但言其至和可致不必须有此
山隂陆氏曰礼运者是礼乐之运非道德之运盖运祚推移而礼行焉虽圣人不能违也然则大同小康时而已矣
长乐陈氏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则运而无所积器则滞而有所拘礼器言礼之器则礼运言礼之道也
严陵方氏曰行於万物者道也载道而行者礼也帝王盛时以义起礼驱骋而转徙未尝息故其经世之迹不能无异其轨辙焉於是则有大小之别同异之名矣此篇所言乃其义也
昔者仲尼与於蜡宾事毕出游於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孔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
郑氏曰蜡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亦祭宗庙时孔子仕鲁在助祭之中观阙也孔子见鲁君於祭礼有不备於此又覩象魏旧章之处感而叹之言偃孔子弟子子游大道谓五帝时也英俊选之尤者逮及也言不及见志谓识古文不言鲁事爲其太切广言之
孔氏曰此篇凡四段自此至小康爲第一明孔子爲礼不行而?叹遂论五帝三王优劣之事郑引郊特牲十二月蜡据周言之夏则十月殷则十一月谓建亥之月也以万物功成报之案月令孟冬云大割祠于公社腊先祖五祀故郑云亦祭宗庙总而言之谓之爲蜡若析而言之祭百神曰蜡祭宗庙曰息民故郑注郊特牲云息民与蜡异此据总而言之故祭宗庙而云与于蜡宾也下云出游於观之上故知是祭宗庙也以仲尼与蜡祭故郑知仕鲁也鲁臣而称宾者以祭祀欲以宾客爲荣故也尔雅释宫云观谓之阙孙炎云宫门双阙者旧县法象魏使民观之处因谓之阙亦名象魏魏巍也其处巍巍高大也何休注公羊天子两观外阙诸侯台门则诸侯不得有阙鲁有阙者鲁以天子之礼故得有之也公羊传云设两观乘大路此皆天子之礼是也案定二年雉门灾及两观鲁之宗庙在雉门外左孔子蜡祭事毕出庙门往雉门登游於观之上喟是叹之形貌作记者言其所叹之由言盖者谦爲疑辞不敢指正於是言偃问叹何事孔子若指言鲁失礼恐其太切故广言五帝以下之事谓五帝大道之行并与三代英异之主若禹汤文武等虽不及见而有志记之书尚可知也志是记识之名案辨名记云倍人曰茂十人曰选倍选曰俊千人曰英倍英曰贤万人曰杰倍杰曰圣熊氏曰当门阙处以通行路言双阙明门之两旁相对爲双也游目看於观之上
严陵方氏曰助祭者必有饮食以劳之故谓之宾焉文王世子於释菜言退宾者以此大道之行谓五帝之上也三代之英谓三王之时也以其无名无迹故以道称之以其代废代兴故以代称之礼至於三代其文极矣故以英言之言三代之为英以见五代之爲质以五帝爲大道之行则知三代爲大道之隐矣时系乎圣人之在上者也孔子以穷而在下不得其时故其言如此然时无常也或可待焉故止言未而已
蒋氏【君实】曰礼莫重於祭祭莫重於蜡故记礼之君子首以夫子蜡宾之叹而?诸礼运之篇考之於经蜡之始末郊特牲论之详矣夫子又尝与子贡言蜡则曰百日之蜡一日之泽非赐之所知何哉其可知者蜡之祭也其不可知者古先圣王之遗风余泽也古者上下之间势位未隔文法未备而岁时蜡礼之讲终以序饮其重农力本存爱示情之意见於祈祝祷禳之间劳来劝相之际仁之至义之尽粤自王政不修而典礼在鲁者望鲁之意谓其一变而至於道而不可与他国槩言者也今也圣人伤世僞之寖起知古典之无传而於蜡宾毕事之後出爲观上之游喟然爲之太息记者纪其所叹在鲁不知鲁之爲蜡其能尽存於古否乎鲁之郊禘非礼也其蜡可知矣然则?蜡之旨微矣圣人伤古治之不复因蜡礼而有见不有偃也爲之?问则何以穷夫子感叹之机夫旣以帝者之事爲大同而指三代爲小康矣而均曰未之逮也而有志焉何哉此有以见圣人思欲还上古之风而不可得而犹思其次也故其下历历言之【篇内同】
讲义曰夫蜡之祭爲仁之至义之尽先王报祭之礼爲息且有休老劳农之事孔子旣与蜡宾而观之以知当时虽足以得古之礼而未足以得古人爲礼之意此大道所以未行也故孔子喟然而叹鲁焉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癈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恶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郑氏曰公共也禅位授圣不家之睦亲也不独亲其亲子其子孝慈之道广也皆有所养无匮乏也有分分犹职也有归皆得良奥之家也货不必藏於己力不必爲己谓施无吝心劳事不惮仁厚之教也谋闭不兴盗贼不作尚辞让之故也外户不闭御风气而已同犹和也平也
孔氏曰此以下说记中之事此先明五帝时也爲公谓不私传子孙即废朱均而用舜禹是也选贤与能谓不世诸侯黜四凶举十六相之类是也讲谈说也修习也世淳无欺说辄有信所习皆亲睦也君既无私故人法之不独亲其亲子其子天下之老者皆得赡养终其余年年齿盛壮者不爱其力重任分轻任并斑白者不提挈是也幼者皆获养长以成人无告及有疾者皆获恤养男子无才者耕有能者仕各当其职无失分也女谓嫁爲归不失时故有归也货谓财货旣天下共之不独藏府库但人不收録则物坏世穷无所资用故收而藏之是恶弃地耳非是藏之爲己有乏者便与也爲事用力不惮劬劳正是恶於相欺惜力不出於身非是欲自营赡故云不必爲已谋起於诈今天下一心故图谋之事闭塞不起兴起也有乏辄与盗窃焉施有能必位乱贼何起外户扉从外阖也不闭者不用关闭之也重门击柝本御暴客旣无盗窃乱贼则户无俟於闭也但爲风尘入寝故设扉耳无所扞拒故从外而掩也率土皆然故曰大同
横渠张氏曰大道之行穷乏皆有养者盖民足固自如此菽粟如水火民焉有不仁者哉圣人富之固有其术其教之又深顺逹大道行也孔子言王者必世而後仁仁即大道之行也以孔子之道行之三十年何患乎不仁也言仁固有浅深三年有成言治一国也及治天下则必世也周公之法不至此但成王不能继之大道之行由礼义而行者也礼义以爲纪行礼义者也纪对纲而细今规规然以礼义治其小礼义而施於小未及其大者也若夫大道之行则礼义沛然大道之行游心於形迹之外不假规规然礼义爲纪以爲急夫何爲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虽则无爲亦未尝忘礼义以爲纪盖不可无也
长乐刘氏曰五帝之治世质民纯人人内尽其情而情不生外无其己而善益劝故君不自尊而天下共尊之臣不自贤而天下共贤之一德安於上而兆民莫不化之一善出於人而四海莫不师之是以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不必自於朝廷而族党人人公共推让不敢以爲己私也虽以天下让於人而人不以爲德虽以天下外於子而人不以爲疏故不谨於礼而人无作僞以踰於中不由於乐而人无纵精以失其和易称同人于野亨者言君尽其性於上而民尽其性於下有天火之义焉不曰大道之行乎
长乐陈氏曰大道之行爲大同大道之隐爲小康以道之汚隆升降系乎时之不同而已盖大道者礼义之本礼义者大道之末任其本则末存乎其间狥其末则本隐而无存此尧舜所以爲大同而禹汤文武成王周公所以爲小康也庄子述伯成子高对禹之辞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今子赏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大同小康之辨也夫大道之行天下爲公而与人大道既隐天下爲家而与子与人与子固出於天圣人所以顺天而趋时也然其爲公者非不家之以爲公者爲主爲家者非不公之以爲家者爲主至於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货力不必藏於己非无所别也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爲己非无以待人也亦其所爲主者异矣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六君子非不由之礼义以爲纪尧舜非不用之特其有所轻重浅深烦简之不一耳盖上世之选贤则一於德而已後世之选贤则有及於勇知上世之信则出於精诚之中而後世之信则见於作誓作会之际上世之睦则和光同尘而有余後世之睦则鱼沬呴濡而不足上世则有道德以爲纲而不止於礼义之纪後世则礼义以爲纪而有失於道德之纲也
严陵方氏曰选言择之而进与言待之而举有诸己之谓信交相亲之谓睦信与睦人皆有之然有诸己者患其隐而已故讲之使明交相亲者患其坏而已故修之使着废疾瘖聋跛躃之类所谓皆有常饩各以其器食之是也天生其利人乃不取是以人逆天也故货弃於地爲可恶人犯其劳我享其效是因人成事也故力不出於身爲可恶取非其有谓之盗伺间而?谓之窃絶理谓之乱毁则谓之贼
马氏曰信者在中之诚讲之者使之以信相考也睦者在内之和修之者使之以睦相守也男有分女有归言使之各得其所也有所厚有所薄有所贪有所吝则机心作於内而盗窃乱贼兴於外无所厚无所薄无所贪无所吝则机心盗贼两皆泯矣如此然後外户可以不闭而天下如是一也
山隂陆氏曰言大道之行天下爲公而曰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是乃所以异乎黄老之言也且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在六君子之世未尝废也而大道之行异乎此者不家之而已难者曰天下爲公是天与贤则与贤天下爲家是天与子则与子孟子以爲其义一也不足爲时之厚薄曰自後世观之类皆与子一有不尔则争乱随之是亦天也虽以爲时之厚薄可矣而缓词也即云谋闭不兴盗窃乱贼不作外户不闭嫌其言不婉是谓大同此礼之运转在天者也延平周氏曰以大道旣隐爲三代则大道之行爲尧舜然大道之行以天下爲公亦非不以天下爲家大道之隐以天下爲家亦非不以天下爲公故孟子以爲其义一也又岂足爲时之厚薄哉盖各亲其亲不独亲其亲各子其子不独子其子者二帝三王之所同也
蒋氏曰大道之行天下爲公居上者恬於势位而不以爲乐在下者安於困贫而不以爲尤是以德化自行而防范不立情意易通而机巧不生故位以贤能而任非有所私而立之也人以信睦爲交非制之使从也推而至於耆老幼壮鳏寡孤独之人交相养於天地之间而不见其病男自然而有分女自然而有归货恶其弃於地而已力恶其不出於身而已是岂有一毫相攘相轧之习哉凡若此者非圣人用力而致之也故扬而举之於大同之时惟帝者之事足以当之
今大道旣隐天下爲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爲己大人世及以爲礼城郭沟池以爲固礼义以爲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爲己故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於礼者也以着其义以考其信着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衆以为殃是谓小康郑氏曰隐犹去也为家谓传位於子货力为己俗狭啬也大人诸侯也乱贼系多为城郭沟池以服之也谋用是作兵由此起以其违大道敦朴之本也敎令之稠其弊则然老子曰法令滋章盗贼多有由用也由此其选能用其礼义以成治也考成也刑犹则也埶埶位也去罪退之也殃犹祸恶也康安也此谓小小安康之世不如大道大同之世也言小安者失礼则贼乱将作矣
孔氏曰此明三代俊英之事孔子生及三代之末故称今也天下为家禹为其始也君以天位为家故四海各亲亲而子子藏货於身出力赡己父子曰世兄弟曰及谓父传与子无子则兄传与弟以此为礼也城内城郭外城沟池城之壍为此以自卫固也纪纲纪也五帝以大道为纲三王以礼义为纪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有失并用礼以纪之也君臣义合故曰正父子天然故曰笃笃厚也兄弟同气故曰睦夫妇异姓故曰和又用礼义设为宫室衣服车旗饮食上下贵贱之制度田种谷稼之所里居宅之地贵贱异品也贤犹崇重也盗贼并作故须勇更相欺妄故须知所以崇重勇知之士立功起事不为他人故奸诈之谋用而战争之兵由此而起禹汤等能用此礼义成治其为三王中之英选也此圣贤六人皆谨於礼以行下五事用礼明断使得其宜用礼以成人之信用礼以明民之罪仁者以礼赏之以为则争夺者以礼讲说之使推让是示民为常法也为君而不谨於礼以下五事虽在富贵埶位衆人必以为祸恶共以罪黜退之也
横渠张氏曰大道既隐以其不讲故民不见也然则大道既隐有劣於大道之行大道之行如尧舜方是也虽三代之英犹有劣者以其未成功也此所以未有不谨於礼惟谨於礼则所以致大道之行各亲其亲各子其子亦不害於不独亲不独子止是各亲各子者恩差狭至於顺达之後则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既曰不独亲亲子子则固先亲其亲子其子矣大人世及以为礼由古以来固亦有传世但道隐之後虽有子如均朱有臣如伊周者亦不能举行尧舜之事故以世及为定礼城郭沟池为固亦是礼义以为纪之事所以防乱也尧舜在位各历年七十余以至於人神和龟龙格是为大治不规规以礼义为纪六君子所以急於礼者欲至乎大同也尧舜之治若此莫不本诸礼义大道既隐由暴君以坏之也然而使尧舜承桀纣之後亦当以礼义为纪六君子居尧舜之时是亦大同之治也以其袭乱急於礼义适得小康耳圣人成性一之以义理礼义为纪固在术内然而六君子未有不谨於礼欲以达其大者也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大道既隐则人有彼我故谋作乱者兵也止乱者亦兵也谋所以虑乱也既有乱则须兵以制之禹继尧舜者也恐殆非为大道既隐之时由此其选於三代中是精选者也
长乐刘氏曰既隐谓夏商以後有其居处而彼已分矣私其货力而窃盗起矣战鬭刑禁由之生焉故有五礼防其伪而敎之复於中也有六乐防其情而敎之复其和也纲人之伦以五品纪人之性以五常制度不定则僭偪兴田里不疆则侵吞起勇智不用则旤乱生谋虑不作则奸诈出小则五刑以扶典制大则九伐以立平康此禹汤文王武王成王周公所以谨於礼较於大道则为小康焉
严陵方氏曰前言大道之行则知大道隐之为废此言大道既隐则知大道行之为明矣前言天下为公则以与贤故也故继言选贤与能此言天下为家则以与子故也故继言各亲其亲各子其子焉大人世以为礼则各子其子故也及以为礼则各亲其亲故也大人止谓有位者与说大人则藐之之言同道大而有变则为之纲者道也礼义小而有常故以为纪焉道之纲则君臣固有义矣父子固有亲矣兄弟固有序矣夫妇固有别矣及以礼义为纪则因其义而正之因其亲而笃之因其序而睦之因其别而和之故曰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功为己则致力以兴事者各自营故也礼义之纪如此所以治人之道悉矣则机心不能无作争端不能不起故曰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
马氏曰以大道之行而方之大道之隐固甚於天地之殊也窃尝言之天下为公天下为家传於贤传於子皆天之所与非人力之所能为也五帝三王何与焉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则近於墨矣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近於杨矣圣人岂杨墨之道乎老有所终至废疾有所养三王未始不同也以正君臣至以功为己五帝之时莫不行也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三王之盛时莫不胥然谋用是作则兵由此起五帝以来亦未始不如此也由是而考之则记者之言妄欤尝闻之师曰方周之衰文之灭质也久矣天下之人溺於人伪丧其天真孔子伤时之弊故推隆於五帝而以三代为劣过其实以矫之欲使复归於至德之盛裁归於文质之中而已故曰先进於礼乐野人也夫孔子非必以先进为可尚以时之弊必过其中以矫之使质过於文然後朴可得而复也故曰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大同小康之意槩可见矣山隂陆氏曰以今该古不欲斥前也大人得位者也若五帝时非无父子相继兄弟相及非无城郭沟池非无礼义特不以为固不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正尚义故笃尚恩故睦尚亲故以和夫妇者妇虽以从夫为正亦有可否相济以功为已愈益下矣庄子曰为义偃兵造兵之本也盖礼义虽可以息兵亦可以起兵以着己之义以考己之信着人之有过若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以有礼着焉故也仁以有礼故刑让以有礼故讲若虞芮质厥成是也虞芮讲让而文王之仁刑矣礼示民有常易示人有变
庐陵胡氏曰郑云大人诸侯也案下云禹汤由此则大人谓天子礼以明义礼以成信礼以明罪礼以刑仁刑犹型也礼以明让礼以体常
长乐陈氏曰其言示民有常者常者变之对变者能变则常者能化化者人之道变者天地之道易之坤卦言人之道则曰有常曰化光至於乾卦言天之道则曰无常曰变化帝则尽天道故不言常王则尽人道故止於有常而已
延平周氏曰礼义以为纪以下至於贤勇知此谋用不作而兵所以不起者也以为谋用是作兵由此起非也
蒋氏曰驯至乎王者之时则不同矣天下为家自夏后氏始禹之为君岂不知尧舜与贤之事为可美哉启贤而能敬承此不待论而天下之事亦大异矣自禹而往乃家天下盖圣人以道御时初无容心於其闲也名位以安之政敎以率之刑法以一之诰誓以申之此岂得已而不已哉利欲动而奸诈起生聚衆而情隙开圣人而不为之尽心焉则盖有所不满焉者故自夏后氏之与子而天下之为君臣父子者自此无异说则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王者岂能遽返而还其初乎要亦求勿失其情而已禄爵世及以为大夫之礼城郭沟池以为国家之固礼义以为人道之纪君臣不得不正父子不得不笃兄弟不得不睦夫妇不得不和制度不得不设田里不得不立勇智任之为贤为己举之为功义必使着信必使考仁必使成逊必使习道不能由则位不能居至是而礼之功用形矣故圣人揭而举之为小康之时夫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而谓之小康若是其不足言乎曰小康之名非治说也乃时说也圣人处大同之时故能运无为之化圣人处小康之时要亦无不尽之心夫惟无不尽之心而後能居小康之时成极治之化当大道之隐使大道之行以此言之则知帝王有异时无异道圣人因蜡以思礼其不能无望於鲁而有志於帝王之世者如此
言偃复问曰如此乎礼之急也孔子曰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是故夫礼必本於天殽於地列於鬼神达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故圣人以礼示之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
郑氏曰相视也遄疾也言鼠之有身体如人而无礼者矣人之无礼可憎贱如鼠不如疾死之愈也圣人则天之明因地之利取法度於鬼神以制礼下敎令也既又祀之尽其敬也敎民严上也鬼者精魂所归神者引物而出谓祖庙山川五祀之属也民知严上则此礼达於下也民知礼则易敎
孔氏曰此是第二明须礼之意失之者死若桀纣也得之者生若禹汤也引诗鄘风相鼠篇礼从天出故云本於天殽效也又效於地布列於鬼神圣王既法天地鬼神以制礼本以敎民故祀天禋地享宗庙祭山川一则报其礼之所来之功二则敎民严上之义民既知严上之义晓达丧礼则知哀笃君亲也祭是享祀君亲射御是防卫供御尊者冠有着代之义昏有代亲之感朝是君之敬上聘是臣之事君人知严上则达此八者之礼天下谓天子国谓诸侯家谓卿大夫下既从敎故得而正也郑注则天之明因地之利昭二十五年左传文云取法度於鬼神者下文云降于宗庙山川五祀是也云以制礼下敎令者谓法天地鬼神以制礼既毕下此礼之敎令以敎民即下文降命降则下也谓法此等之神以下令敎又祀此等之神敎民严上故郑云既又祀之尽其敬也宗庙山川五祀据其精魄归藏不知其所则谓之鬼宗庙能引出仁义山川能引出兴作五祀能引出制度又俱能引出福庆谓之神也三者皆为鬼神此又本天殽地之下所以緫云列於鬼神也
横渠张氏曰礼 必本於天殽於地列於鬼神此属自然而言也天自然有礼如天尊地卑是也殽於地明於地也如山川有小大草木有长短皆是天生而见於地也列於鬼神遍於鬼神也如社有土功履之必报稷有养人之功五岳各为一方之镇人就而礼之至於羣祀百神莫不有自然之理使之必报之功有小大者天也报且礼之者人也达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此则属人道而言亦莫非天理也 又曰礼本於天天无形固有无体之礼礼有形则明於地明於地则有山川宗庙五祀百神以至达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是见於迹也盖礼无不在天所自有人以节文之耳本於天殽於地犹是緫言之鬼神则布列於地上也然则礼非自人而出至於鸟兽莫不有父子配偶长幼朋友蝼蚁之君臣鸿鴈之兄弟但不能推类而有别此亦皆天性也至圣人则能粹美之长乐刘氏曰先王正心诚意动必如礼者欲盛厥德以配天地也不曰承天之道乎礼有定制执民两端不敢过也不敢不及也不曰治人之情乎人失乎礼则行悖於中刑祸之道也不曰死乎人得其礼则动恊於极不曰生乎鼠也无其一体无不死者人也失其一礼而能久生哉故礼也者能使三才安於其位而不失其宜者也故天得其礼则隂阳和地得其礼则刚柔顺而无乾亢之患鬼神得其礼则生以时而无咎徵之失至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得其礼则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各得其分而不失其常不曰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乎则人之为道无礼焉性命不可得而正矣若网之有纲万目待之然後理若木之有规万器待之然後成惟礼为然
长乐陈氏曰言偃闻去衆为殃之说复以礼之急为问孔子谓礼出於天而成体则於天之道为本故以之承天之道出於人而成法则於人之情为本故以治人之情夫出於天而承天出於人而治人则礼不为不重其有不由而失之则不止於去衆为殃而必至於死由而得之则不止於存衆为祥而必至於生也丧祭内也射御外也冠昏内也朝聘外也君子行其在己而不忘其在人者为其在人而不忍其在己者然後为能尽己而尽人此丧祭射御冠昏朝聘先後之意 又曰本於天者礼之道殽於地者礼之体列於鬼神者礼之情达於丧祭射御冠昏者礼之度数礼之为道则达而其体则卑其情则幽而其度数则显圣人以此示人则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严陵方氏曰上言如有不由此者在势者去则礼之於人不可缓矣故言偃复问以为如此乎礼之急也礼本乎天之道故先王制礼所以承天之道礼出乎人之情故先王制礼还以治人之情礼於天人之际如此则失之者死得之者生未足恠也然失之者未必死以其有死之道而已得之者未必生以其有生之道而已故引诗胡不遄死之说以明之也夫苟失於礼虽或幸而生於义可诛则无以异乎死苟得於礼虽或不幸而死其名不忘则无以异乎生此所以有死生之道也人之所欲莫甚於生所恶莫甚於死礼之得失遂有生死之道也此其所以为急欤於天曰本於地曰殽於鬼神曰列皆言礼之所以立也至於礼之所以行则有见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焉见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则礼达於下矣故以达言之丧则凶礼也祭则吉礼也射御则军礼也冠昏则嘉礼也朝聘则宾礼也礼虽经而为三百曲而为三千其大体不过是五者而已
马氏曰天降衷於民而先王之为礼所以继天之衷也故曰以承天之道夫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声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逸人情之所同也人情之所同而纵之则灭天理而穷人欲故先王制为礼以节之也故曰以治人之情胡不遄死者未至乎死而人欲其死也
延平周氏曰深於礼者可以言易深於易者可以言礼故言其成象则本於天言其效法则殽於地言其幽则列於鬼神所谓达於丧祭射御冠昏朝聘者乃其度数而已矣
山隂陆氏曰鬼神若禋祀实柴槱燎血祭狸沈疈辜礿祠烝尝之类亦一隅尔丧祭射御冠昏朝聘此八者自天子下达凡所谓示象数之事也
郑氏曰相鼠之刺不惟深疾之之辞而无礼无仪固有死之道也夫三百之经三千之仪虽若不胜其繁要皆此心之用操而常存者则委蛇曲折不失尺寸一念之差则视而勿见听而勿闻食而不知其味语默动止皆非故态矣观於草木则一叶之黄一枝之瘁皆本根之病也观於天地则一星之殒一泉之决皆元气之病也圣人为礼以制天下之心威仪之中否以验其神明精爽之存亡讵可指登降兴俯献酬裼袭以为末节而不之察乎先王盛时礼敎达於天下士无贤不肖皆周旋於礼文之中其节奏度数耳目习焉手足安焉不得而少差也於安且习之中而忽乖其度是必其神明精爽之不在是也三代之衰列国公侯卿大夫犹知奉礼以从事一不中节则有死生祸福之说若越椒之执币傲叔仲惠伯知其必灭若敖氏之宗郤錡乞师於晋而将事不敬孟献子知郤氏之必亡若此类者不可胜举而其应信若龟筴盖先王所以制人心之意犹未泯灭而秉礼君子既能以自检其身故能以身察乎人也传谷梁之说者以为左氏失之诬而後世学者不究其本遂以左氏死生祸福之说近於神恠而力排之圣人制礼精微之意微矣惜哉
蒋氏曰圣人伤世远道散发明礼之为功学者因言深意切申问礼之所以急圣人岂能忘言於此思昔先王之制为礼也非以强世拂情也盖自有天地万物而礼与之俱立羣而为之辨也合而为之防也出入饮食而为之会节疏数也施报酬酢而为之等级隆杀也是岂天之所能随而付诸其人乎盖必有制而命之者矣故曰承天之道又岂人之所能始而具之於天者乎盖必有【阙】而【阙】之者矣故曰治人之情天道以承而能立人情以治而能定此礼所以不可一日无而得失死生所由分也不然则天人之理穷矣相鼠之刺所关甚大托诗以明礼岂不信然 又曰礼之为说虚为之机而实为之用理为之初而形为之显自其本於天者而承之彼其理混然未分吾孰得其洪纎小大而为之乎易曰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方其为崇有不可得而拟议者圣人本天道之自然即地形而有辨故凡礼之所以为是因人之情顺物之称制为高下广狭者皆其所效而立之者也由是而筑为宫室设为宗祧郊社以崇报山川以阐幽是列鬼神而礼有所寓矣丧祭有常射御有数冠昏以严其序朝聘以谨其仪是达於制作而礼有所行矣此三代圣人所以损益不同而制治之异至衰世之君子则未尝不以礼之兴修废弛而觇人之理乱安危者有由也
金华应氏曰上数语明礼之功用以明夫人生死之所由系下四语緫礼之体用以明天下国家治乱之所由别也大原出乎天故推其所自出而本之效法之谓地故因其成法而效之殽效也列於鬼神者充塞乾坤之闲昭布森列而不可紊也达於丧祭至朝聘者人道交际之用周流上下而无不通也法於天地鬼神者理也所以承天之道也达於天下国家者事也所以治人之情也理与事一而二二而一者也示之以礼而人得礼以生则谋之作者弭兵之起者消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治也不然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言偃复问曰夫子之极言礼也可得而闻与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义夏时之等吾以是观之
郑氏曰?夏后氏之後也徵成也无贤君不足与成也得夏四时之书其书存者有小正宋殷人之後也得殷隂阳之书其书存者有归藏吾观於二书之意孔氏曰自此至礼之大成也为第三明礼之所起徵者徵验之义?宋君闇弱不堪足与成礼因往适?宋得殷坤乾之书并夏四时之书观之知上代以来至於今世时代运转礼之变通即下礼之初以下是也殷易以坤为首故先坤後乾
横渠张氏曰坤乾之义先曰坤者殷之质以所先见者则先言之坤乾书名也不曰乾坤而曰坤乾者乾则无以见必因坤而着故先曰坤推本而言也犹言形神人必因形乃见神若不因形则神何附着长乐陈氏曰夏时坤乾之书固不可得而见之然沿其名以推其义则夏时者言夏时之所纪而坤乾有交泰之意也夫得其书则系其所得之先後故先夏时而後坤乾观其书则考近以及远故先坤乾而後夏时 又曰其言夏时之等则其所得者不止於此其言吾以是观之则继之以夫礼之初以下盖观是书而知其然
严陵方氏曰极之为言至也如上所言皆礼之至矣子游故复问之也坤乾夏时之书所谓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是也论语兼言书之文不足徵此特言人之献不足徵者言其略则文献皆不足徵言其详则书之文犹有得焉耳周官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是连山则首乎艮其卦具内外而一体其位居东北之两闲则向乎人之时焉夏用人正故其书以之孔子以夏时称之者以帝降而王人时得其正故也归藏则首乎坤各归其根密藏其用皆隂之所为则合乎地之时焉殷用地正故其书以之孔子以坤乾称之者以资生於丑地为主於上故也周易则首乎乾周而复始刚柔相摩皆阳之所为则合乎天之时焉周用天正故其书以之孔子以乾坤序之者以资始於子天为主於上故也然孔子以夏殷之易而观夏殷之礼者何也盖易之所见者象礼之所形者器系辞云以制器者尚其象则观易固可以知礼矣且乾坤者天地也夏时者四时也天地有上下之位四时有先後之序礼之道如斯而已至周则监於二代修而兼用之故六官则备天地四时之名焉坤乾不谓之书而谓之义夏时不谓之书而谓之等者礼以达义於内辨等於外者也天地之理为妙故以义言内四时之迹为显故以等言外或言其义或言其等盖本诸此
马氏曰创於始者必有以继於终作於先者必有以述於後故孔子欲观夏殷之道以成一代之礼?者夏之後宋者殷之後谓其世守而知其事之详且悉也然而?宋皆无贤人载籍俱亡文献两泯焉此其不足与成也可知夏时坤乾皆不行於世阙而勿论可也
山隂陆氏曰虽曰吾以是观之盖亦略矣据论语所言可知
讲义曰孔子尝曰殷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今以为不足证而不言者盖所语偃者必欲有所稽考而言之故也若夫子之於礼虽百世其可知况於夏殷乎故曰坤乾之义夏时之等吾以是观之所以语偃者如此也
四明沈氏曰义是礼之变处等是礼之常处首坤次乾之书是变也建寅之书是常也圣人加一义字於坤乾加一等字於夏时夏殷之书固是夏殷之礼非圣人孰能观之哉
蒋氏曰礼在圣人言之为无尽礼在学者问之惟恐其不及此言偃所以得闻其槩而犹有以究其极也夫圣人既以?宋为不足证而不能覩夏商之礼矣而犹有得於书者何哉此盖圣人观礼之妙旨三代圣人损益不同而制作殊事盖本自其隂阳之义而发之夏时之书吾不得而见之矣而其存者有小正夏之所建以寅为正则其尚忠尚黑之制皆自此出也坤乾之书吾不得而见之矣而其存者有归藏商之序易以坤为首则其尚质尚白之制皆自此出也圣人不能考?宋之余备见夏商之盛制而能因隂阳之书详识夏商之本旨此圣人之观礼所以异乎人之观之也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以为周礼尽在鲁其观周其亦圣人之观夏商也夫
金华应氏曰观其义与等者圣人之观异乎他人之观也夫上天下泽所以为礼而坤乾之书顾以坤为首者有其义也隂阳循环更相为始而夏时必以寅为首者有其等也玩乾坤之自下而上则知礼之交际者无不通且又有卑法地之意焉玩四时之自始而终则知礼之秩序者不可紊且又有无穷之象焉
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鼓犹若可以致其敬於鬼神及其死也升屋而号告曰皋某复然後饭腥而苴孰故天望而地藏也体魄则降知气在上故死者北首生者南乡皆从其初
郑氏曰言其物虽质略有斋敬之心则可以荐羞於鬼神鬼神飨德不飨味也中古未有釜甑释米捭肉加於烧石之上而食之耳今北狄犹然污尊凿地为尊也抔饮手掬之也蒉读为凷声之误也凷堛也谓抟土为桴也土鼓筑土为鼓也升屋而号招之於天也苴或为俎地藏谓葬北首隂也南乡阳也皆从其初谓今行之然也
孔氏曰此一节论中古祭祀之事及死丧之礼今时所法於前者从此至礼之大成皆二书所见之事礼以饮食为本但中古质略虽有火化以水洮释黍米捭析豚肉加於烧石之上而孰之播黍以下非但可以事生若如也言如此亦可以致其恭敬於鬼神以鬼神飨德不飨味也伏羲为上古神农为中古五帝为下古若易历三古则伏羲为上古文武为中古孔子为下古若三王对五帝则五帝亦为上古皋引声之言某谓死者名令其反复魂魄不复然後浴尸而行人礼於含之时饭用生稻之米故云饭腥用上古未有火化之法也苴孰者欲葬设遣奠包裹孰肉以遣送尸法中古火化之利也天望谓望天招魂地藏谓葬以藏尸所以地藏由体魄则降故也所以天望由知气在上故也此非是今世始为此事皆取法於上古中古而来故云皆从其初
横渠张氏曰今享土功不知报日食五谷又不报义非所安古之饮食之际其始造饮食如燔黍捭豚污尊抔饮之人也夫礼之初始诸饮食饮食固不足以为礼然言语有从本说出者则必至微有从末说出者则必自近示人之不得已处其始必甚质而渐至於文如言礼之初始於拜起亦此类也人之始相见则须如此
延平周氏曰上古之世未始知有礼而有礼乃所以强世故圣人因其有饮食之大欲而少寓之以节文此天下惟知饮食之充欲而不知渐入於节文之中也所谓饮食者止於燔黍捭豚污尊抔饮与夫蒉桴土鼓凡此不惟可施於人之所交际而犹若可以致敬於鬼神盖亦趋时而已矣皋某复皋者始事之辞而有缓意故五门之始谓之皋既复矣然後祭之则饭以腥苴以孰也死者以北首为主入为隂也而又有荅阳之意生者以南乡为主出为阳也而又有荅隂之意自蒉桴土鼓而上後世有以备於此者故不从其初自升屋而复而下後世无以过於此者故皆从其初
长乐陈氏曰食之礼始於燔黍捭豚饮之礼始於污尊抔饮蒉桴而土鼔其乐之始欤明堂位曰土鼓蒉桴苇龠伊耆氏之乐也然乐以中声为本土於位为中央於气为中气而龠之为气又所以通中声者也伊耆氏之乐始於土鼓中声作焉中於蒉桴中声发焉终於苇龠中声通焉乐之所始本於中声如此岂不为中和之纪乎周官龠章中春昼击土鼓龡豳诗以逆暑中秋夜迎寒亦如之凡国祈年于田祖龡豳雅击土鼓以乐田畯国祭蜡则龡豳颂击土鼓以息老物其意以为王业之起本於豳乐之中本於龠始於土鼓逆暑迎寒祈年祭蜡皆本始民事而息老物故所击者土鼓所龡所歌者豳诗有报本反始之义焉岂在夫声音节奏之末节哉此所以犹若可以致其敬於鬼神也【乐书】 又曰体主於骨魄藏於肺知存於心气寓於体体魄隂也故降之於下知气阳也故升而在上而体魄不言下者以其体魄有灭而无存知气感动而常在北为隂幽而物之所终始南为阳明而物之所相见死者所以归根故必首於隂幽终始之地生者所以芸芸故乡於阳明相见之方此古者之所作而後世无以加故曰皆从其初 又曰臯者求之於隂也诗曰鹤鸣于九臯易曰鹤鸣在隂则臯者隂之体而隂者臯之理五门之外谓之臯门以其近君者为阳远君者为隂也
严陵方氏曰观二书足以知夏殷之礼观夏殷足以知上古之礼故此言礼之初焉自燔黍而下皆始诸饮食之事也方是时地产之谷不过有黍然未有釜甑也故燔之天产之物不过有豚然未有刀匕也故捭之尊未能凿木也故汚尊饮未知用爵也故抔饮鬼神之道幽而难格菲薄之礼疑若不及以致其敬也故以犹若言之可疑之辞也复者招魂之名饭必以腥虑致生之不知故也苴必以孰又虑致死之不仁故也後世於丧有奠始於饭腥而已於葬有遣始於苴孰而已体有所附魄有所营皆重浊焉则隂之类也故降而在下知无不周气无不之皆轻清焉则阳之类也故升而在上郊特牲不言体魄而言形魄不言知气而言魂气者亦互相备也死者仆故言首生者兴故言乡凡是礼也後世虽或增其文而不能损礼之实虽或异其迹而不能易礼之意故曰皆从其初
山隂陆氏曰蒉桴以蒉盛块而为桴欤
庐陵胡氏曰蒉草也以草为桴郑以蒉为凷非也若云误声不应明堂位又误也土鼓广雅文云筑土为鼓盖筑地以当鼓节龠章注以瓦为?不必筑土也污尊凿地污下以盛酒抔若张释之云一抔土据明堂位云蒉桴土鼓伊耆氏之乐则此皆神农氏伊耆神农皆从其初皆取法於古初
蒋氏曰生养之道本於饮食圣人以报本反始之义敎天下欲其事死如事生此酌献馈食之事所以交於鬼神而不以为烦也降及後世人之所以从事乎此者一切以文物为先而不以诚敬为本生或怠於养死或忽於报圣人言礼所以必欲反之於其初上古鼎饪未具而燔捭以为食罍酌未设而污抔以为饮声乐未备而蒉土以为欢彼其所交际应酬者简素质实而巧伪不形则以此而接乎鬼神自其一念之诚而施之有余也死生异域疑若恩弃义絶而不相求矣乃若升屋之号臯复之告饭腥苴孰以继其孝养之事天望地藏以?其凄怆之思盖虽礼敎未备而天理之发露於人心者自然如此至於後世棺椁衣衾之备美賵赙赠含之毕陈而一念不居事亦末矣记曰复尽爱之道也有祷祠之心焉若是则形魄归地知气归天死者北首生者南乡以生求死安得不尽其心而後知求加乎物哉故曰皆从其初
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
郑氏曰寒则累土暑则聚薪柴居其上未有火化食腥也此皆上古之时也
孔氏曰此一节更论上古之事未有宫室则是五帝以前未有火化则惟伏羲以前以中古神农有火故也营窟者地高则穴於地地下则营累其土而为窟橧巢者橧聚其薪以为巢虽食鸟兽之肉不能饱者则茹食其毛汉苏武以雪杂羊毛食之是其类也长乐陈氏曰人之生也虽禀於隂阳而其体则阳属以其阳属则必顺阳而居之故冬则阳燠於下则顺之而居窟夏则阳燠於上则顺之而居巢也
严陵方氏曰孟子所谓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是矣前既言燔黍矣此乃未有火化者先儒谓加黍於烧石之上非火化故也
後圣有作然後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牖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醴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
郑氏曰作起也修火之利谓孰冶万物范金谓铸作器用合土谓瓦领甓及大甒台榭器之所藏也炮谓裹烧之也燔谓加於火上烹谓煮於镬也炙谓贯之火上醴酪谓蒸醸之也酪酢酨朔亦初也亦谓今行之然
孔氏曰此一节论中古神农及五帝三王之事世本云燧人出火在伏羲之前但用之简少至神农更修益使多故云修孰谓烹煮冶谓陶铸为形范以铸金器和合其土烧作器物以为台榭宫室牖户及炮燔醴酪等皆五帝也此皆傚法上古以来故云皆从其朔
长乐刘氏曰火无形也而潜於木中不可得以知之燧人氏鑚木以出火然後木也火也为民之利矣金得火则熔又从而范之以为器用则金也始为吾民之利矣土也和之以水钧之以木化之以火合五材以为器则利於吾民与稼穑均矣五行之利养於民而礼因五物以兴焉生则养之死则祭之报本反始之心生而礼由之弗敢忘乎其本初也
长乐陈氏曰范金合土固不止於为宫室之具而为宫室则必在於范金合土之後以其斤斧瓦甓之所当先也夫营窟橧巢而易之以宫室饮血茹毛而易之以烹炙衣羽而易之以治麻之布衣皮而易之以治丝之帛此所谓通其变使民不倦者也夫开端之始谓之初继终而有始谓之朔故天地之始亦可以言初一月之始则特谓之朔是以言礼之初则继之以皆从其初言後世有作则继之以皆从其朔也江陵项氏曰前言皆从其初後言皆从其朔注皆以为初盖初者天地形气之始也朔者随时制作之始也如历家太初及中朔之类详本章事理可见严陵方氏曰上世未有火化非无火之性也特未能修之以利人尔范即荀况所谓刑范之范范金而铸之合土而陶之而器用出焉则以为台榭宫室牖户故也台榭宫室已见月令解醴酪则下文所言者是矣治麻所以为布治丝所以为帛夫为宫室之类然後足以代巢窟为醴酪之类然後足以代血毛为布帛之类然後足以代羽皮是道也不特可以养生於其始又可以送死於其终不特可以养生送死於其明又可以事鬼神上帝於其幽言神则百神上帝则天也
山隂陆氏曰此一节言礼虽未之有先王以义起至是而弥文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盖备矣非人为也故曰皆从其朔
【阙】氏曰皆从其朔者天左旋日月右行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行迟日行一度一岁一周天月行疾日行十三度一月一周天防其舒前速後近一远三则为弦相与为衡分天之中则为望以速及迟光尽体复则为晦至於朔则日月始合璧焉当其晦则尽矣及其朔则受明於日而复生也於北谓之朔方者民穷度食而变於朔也於冬谓之朔易者存察其事而始於朔也礼以时为大则其穷而变变而通後圣有作述而从之岂不谓之朔乎是故结绳之治其敝如晦焉後圣有作易之以书契则从书契者以是为朔也巢穴之居其敝如晦焉後圣有作易之以栋宇则居栋宇者以是为朔也羽毛之衣不可用也故易之以丝麻者得不以是为朔乎饮血茹毛不可用也则从火化者得不以是为朔乎夏尚忠忠之敝故商人救之以质则在商之世所从者以质为朔商尚质质之敝故周人救之以文则在周之世所从者以文为朔而已然则朔者可复晦也晦者亦可复朔也
蒋氏曰圣人论礼盖本於中古之世器用渐设文物渐备幸其有加於前而虑其或穷於後也夫营窟橧巢而必至於台榭宫室也草实兽肉而必至於烹燔炮炙也饮血茹毛而必至於醴酪以供其味也衣羽服皮而必至於布帛以充其美也亦天下之势也夫是数者中古圣人实为之中古圣人亦岂能计其事之止於此而已哉器利用便而文日加焉而又为之黼黻文绣之美三牲九鼎之盛堂上堂下之陈自是文日生而无有穷已虽圣人亦末如之何此所以礼至於後世而老氏之徒指为忠信之薄欲与天下相从於淡泊之地也虽然事之已备圣人不能计其後事之未备圣人不能秘其智自范金合土以下皆圣人开物成务以敎天下而使之相安相养於利用出入之间者也使稍变其燔黍捭豚以为?豆簠簋之实污尊抔饮以为牺象山罍之具蒉桴土鼓以为笙镛管象椌楬埙箎之声何病於圣故圣人观夏商以前为礼之大意知其养生送死事鬼敬神而次第可以章明显设民犹未厌道犹未渎也故曰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朔亦初义过此以往不复言初而礼备矣
临川王氏曰皆从其初皆从其朔或言初或言朔何也初者一始而不可变朔则终而复始故於始诸饮食则言初於後圣有作则言朔盖先王为後世所因乃其所以为朔也
礼记集说卷五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