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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王朝实录[景宗实录]》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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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二年清康熙六十一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丁亥,日有左珥。

1月2日

○戊子,以朴熙晋爲執義,金錫衍爲刑曹判書。

○行司直鄭澔在鄕上疏,以慈敎封還,逆閹直請正法,爲廷臣之罪,搆捏備至,上不報。

1月3日

○己丑,以南就明爲承旨。

○文有道、朴尙儉,連日受刑不肯服。鞫廳又以慈敎中內人締結宦寺事及尙儉初招傳言同僚姓名推問,有道稱:「我不締結內人,問于彼內官,則可知。」彼內官,指尙儉也。尙儉稱:「內外有別,內官豈與內人締結?傳言內官,卽朴賛文、金夢祥也。夢祥書備忘,賛文傳備忘,而夢祥以書備忘,故自上罷職。」云。

1月4日

○庚寅,以金始慶爲承旨。

○文有道受刑四次而斃。

1月5日

○辛卯,上親行孝寧殿春享。

○鞫廳拿問朴賛文、金夢祥。賛文供稱:「素患耳聾,兩宦之言,初無所聞。凶人欲死中求生,陷人不測爾。」夢祥供稱:「上年十二月某日二更,王世弟盡招諸內官,入淸陰亭,令曰:『內官二人締結內人,欺弄上躬。』諸內官仰請指名,則以有道、尙儉下令,仍命稟大朝書備忘,下之政院。身等更言邸下,旣親自仰稟,非身所可擅便,世弟親入稟請於大殿,身則退歸院中。翌日朴尙儉入院,問去夜事,身以爲:『同類中有是非,尙難行公。況世弟下令至嚴,汝可敢行公而已?』此外無所知。」云。鞫廳又使三閹,一處面質,賛文言:「其日奔走於藥房,問安差晩,以病歸家,終不見尙儉面目。」尙儉語屈,夢祥之對亦如初招。尙儉受刑第五次,施威始自服:「與必貞,果相締結,而自上有盛怒,諸宦黜罰頻數,要令乘間上達,以固其職。故書札相通,欲知大殿水剌多寡、寢睡安否,故言語規規。淸輝門,乃世弟問安往來之門,下令開門,而趁不開門,曾有得罪東宮事,恐有後患,與必貞,有除去之心而已,無他節次。」鞫廳啓請尙儉結案正刑,夢祥所傳言,誣及兩宮,罪同尙儉,請刑推,敎曰:「夢祥所供淸陰亭事,不過世弟仰稟後,言于內官之事,固非不道之說。更無可問之端,竝與朴賛文放送。」

1月6日

○壬辰,夜,通明殿行閣火,命入宿衛軍兵撲滅。

○逆閹尙儉伏誅。孥籍如法。

○諫院論:「尹志述書進所懷,逼辱聖躬,而其時在師儒之職者,視若尋常,循例捧入,藉重空堂,措辭啓稟,操切君父,略無忌憚。請同知館事、大司成竝遠竄。」上不從。

1月7日

○癸巳,憲府啓言:「宮闈間說話嚴秘,而金夢祥私相傳說,略無畏忌。請減死邊配。」不從。

1月8日

○甲午,以趙遠命爲持平,金東弼爲修撰。

1月10日

○丙申,夜,月入東井。

○上引見大臣、備局諸宰。右議政崔錫恒言:「經理廳爲句管北漢而設,多有耗財病民之端。宜罷廳號,痛斷料理,令備局有司堂上一人,兼管北漢事。貢物之價,漸至減削,就其中今又減十分之一,民多稱冤。宜從臺啓復舊。庭請議罷時,卿宰多有先已歸家者,臺官只憑座目請罪,混入罪籍,亦或有旣參詢問而倖免者,宜加區別。驪陽府夫人諸子,或卒逝或遠謫,家事旁落,慶恩府夫人,自喪所天,疾患沈綿,宜給衣資食物。世弟嬪父故郡守徐宗悌,請依例贈議政。」上俱從之。吏曹參判金一鏡言:「殿下旣在千乘之位,私親誕育之恩,宜有追報之道。頃日趙泰耉箚批,有追念往事,不覺悲痛之敎。爲臣子者,孰不傷感?」錫恒請別立祠宇及稱號,以重事體,且議諸大臣處之。一鏡又請大臣獻議之後,會二品以上于朝堂,講定節目,判書韓配夏、金演、承旨金始慶、諫官李眞儒、朴弼夢,相繼言宰臣之言,允合天理人情,上從之。謹按自古帝王家私親典禮,人主致隆,而臣下爭論則有之,未聞其先自陳請,唯恐不及如今日者也。況辛巳之處分至嚴,明陵之墳土未乾。假令上牽於私恩,有意過隆,爲人臣子者,猶當引經爭論,以義折衷。今上無是擧,而直請追報,別廟建號,且將軼過於仁嬪故事,其忘先王負當宁極矣。猶且自以爲合乎天理人情,豈不痛哉?

1月11日

○丁酉,以李師尙爲大司諫,趙泰億爲提學。

1月13日

○己亥,夜,月暈。

1月14日

○庚子,政院啓言:「朝臣疏箚,多未下批,大臣章箚,事體自別。兩銓之長,其任尤緊,而事務曠廢,大政遷就,秋曹、京兆、守令、閫帥之窠,俱未差出。此外弊端,亦何敢一一煩達?」上答以知道。上素倦聽斷,而翻局以後數日,章疏酬答如流。至是,又復積滯不下,群臣引嫌者,皆以未承批廢事,故有是啓。

1月15日

○辛丑,禮曹以追報私親,議于大臣,領議政趙泰耉,方引嫌乞免,不獻議,領府事金宇杭言:「聖上至仁盛德,動法先朝。昨年鄕儒之陳疏也,殿下特降備忘,辭嚴義正,有以見聖上遵守先志,抑情制私之意。爲今日臣子者,固宜仰體聖意,將順之不暇,而反經之論,忽發於筵中,至請會議朝堂。噫!是何擧也?以殿下至德達孝,其於追報、誕育之恩,宜無所不至,何待群下之請,而卽祚以來,未曾提起者,豈不以事係先朝,有難輕議故歟?臣謂仍其舊祠,豐其祭需,備盡享祀之節,以寓追報之誠,則繼先志伸私情之道,庶可兩全而不悖。至於立祠建號,非臣淺慮之所及,惟聖明,深惟義理,終始勿撓,俾無後世之譏議,是臣之望也。」左議政崔奎瑞在外,上命遣禮官,問議後稟處。

○司直鄭亨益上疏曰:

殿下於所生之親,念鞫育之恩,思報答之道者,固人情也。第自卽祚以來,崇奉一事,不敢輕議,豈有他哉?只以先王處分,極其嚴截,故義之所在,情有所掩耳。顧今在廷之臣,莫非先王之臣子。分義道理,何敢肆然煩請於今日殿下之前哉?傳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又曰:「事死如事生。」釋之者曰:「繼志述事之意也。」聖上熟讀經傳,其於繼述無改之道,蓋嘗體驗而躬行,何可牽連廷議,遽變繼述之盛意乎?今若自內就其舊建之祠,豐其供享之節,則可以得伸私情,無悖先旨,而今乃立祠建號,自公朝而倡之,祭享凡需,命有司而供之,但曰情禮之不可已,罔念大義之有所傷,竊恐終有歉於遵先旨之道也。噫嘻!仙寢未撤,玉音如聞,而入對諸臣,徒欲阿諛殿下,不知嚴憚先朝,冀幸樂聞,以圖固寵。彼一鏡以下,固不足道,受先王厚恩,爲今日大臣者,又從而和附之,無一言違覆於奏達之際,他日地下,將何辭以對於先王乎?

說書宋寅明上疏曰:

子無爵母,禮經大防,則稱號不當追加也;侯不貳廟,聖人明訓,則廟宇不當別立也。我朝禮法之嚴,一洗百王之陋,宣廟之於昌嬪,仁廟之於仁嬪,恩義之重,何間所生,而亦皆仍其舊號,未有追加,祭之私廟,亦無別建。聖祖懿規,豈非殿下之所當仰法者,而況今無改之義,尤有別焉。名賢之議,亦可監矣。以私則極其報可也,而以公則不可爲崇報之擧,以內則極其奉可也,而以外則不可爲崇奉之事。唯我殿下,盛德至孝,深識禮意,故其於所生之恩,豈忽追報之誠,而抑情制私,未有處分。哀慕惻怛之懷,常寓於淵靜窅默之中,不欲煩諸外廷,而務盡誠意於自內,報祀之典,庶幾乎先儒所謂出於情,止乎禮義者也。豈不有光於遵先之德,無玷於不匱之思哉?惜乎!人見不同,義理無窮,乃獨以追報私親,爲合於天理人情,而不及思觀志觀行,不得不悅,方爲眞天理正人情也。願殿下,深究聖訓,謹守家法,內蘊私情,外裁公義,無招後世之公議焉。

司果朴弼正,亦疏論追報非禮,上俱不報。時,一鏡首建崇奉之議,廷臣靡然從之,莫敢正言矯其非,寅明憤之,旣出位陳疏,又著《私廟私議》,設爲答問。其略曰:

今之論崇奉之節者,不過曰:「子爲千乘,所生之親,何可無爵命之加,子享一國,所生之親,何可無廟宇之奉?」其言誠近人情,而考之經傳,質之聖賢,則《春秋》之義,成風見譏。別廟非禮,子不得爵命父母,出於《公羊》之傳;爵秩之命,非陛下之敢加,見於程子之疏;庶母當祀於私室,著於《禮經》之訓;諸侯無二嫡,不應立廟,發於先儒之說。此可見爵號之不當追加,廟宇之不當別立也。夫追爵立廟,以崇私親者,果是子道之不可已者,而宜於人情,合乎天理,則聖賢何必立說如此,强爲高遠難行,拂人情悖天理之論哉?誠以人無二本,義有所壓,孝貴誠禮,不得不悅。爵命之加,旣出本分之外,則涉於黷而非所以尊也;廟宇之立,反有二廟之嫌,則近乎僭而有乖於禮也。爵出於我,而加之於親,則非若人臣以君命,而推榮於親也;祭不以私,而奉之以公,則未免妾母爲世祭,而不止於子也。與其尊之以無正定之名,乃反不誠而害義,曷若仍其本分,而明不臣之義也;與其祭之於不當立之廟,乃反冒嫌而失禮,曷若祭之私室,而無二本之嫌也?或言:「自古明君喆辟,莫不尊崇私親,稱皇稱后,躋祔太廟。輕者亦皆別加爵號,未有一仍其舊,全無變動者,彼亦豈全不知禮而然哉?」曰:「禮豈易言,亦豈易知哉?三代以後,世道漸降,禮敎不明,時君世主,雖有生質之美,高世之行,而至於古聖人制禮本意,未必眞實見得,循其私情,不能以理自克。雖以漢昭、宣之明,宋仁宗之賢,越禮崇奉,不免先儒二本之譏,誠不能無愧於三代之盛。況如光武之不立親廟,章帝之只加赤綬,魏文帝之著令,宋英宗之稱伯,當世不以爲傷恩,後人皆稱其得禮。至於我宣廟之待昌嬪,仁廟之待仁嬪,豈忽報本之道,而未有追加之典,則豈非今日之所當法,而人君之所以自期?人臣之所以期其君者,又何可捨其合於禮者,而取其不合於禮者哉?」或言:「昌嬪、仁嬪之於宣、仁兩廟,屬爲祖母,誠不可與生我之親母,比而言之也。」曰:「昌嬪誠爲宣廟之祖母,而仁嬪獨非元宗之母乎?」或言:「元宗,旣以追崇爲王,又何可更尊其私親乎?此與當宁所以追報所生者,逈然不同矣。」曰:「禮者,天敍天秩,一定而不可易,不可以區區私意,有所低仰。使人君之私親,果可以追加爵別立廟,而方合崇奉之道,則元宗追崇之後,亦一人君,仁嬪,乃人君之私親,與今日無以異也。何可以追崇之君,而有所殺,當宁之君而有所隆哉?不然而崇報私親,未必合禮,則元宗之所不能加於仁嬪者,當宁恐不當加於所生也。若必曰:『元宗追崇爲君,不當更報其私親,當宁身處君位,何可不尊其所生?』云爾,則是追報一節,薄於先君而厚於時王,循私情滅天理,莫此爲甚。是眞兒童之見也。」或言:「德興,亦宣廟私親,而退陶旣許大院之追加,栗谷盛言私親之不可絶。先儒所以論追報者,亦何嘗從其薄哉?」曰:「德興之君,是德興本有之爵,加一大字,稍別諸宗,乃所以伸其私情,不害天理。此正有得於程子之議,豈可與越禮追爵者,同日語哉?至於高峰諸人,爭親祭之論,誠近過中,則栗谷所謂私親不可絶者,此也。抑吾以爲當宁之於所生,與宣廟之於德興,屬稱煞有不同,當曰妾母,而不當曰私親,當用待妾母之禮,而不當用待私親之禮。況宮中爵命,卽先君所以酌恩而施之者,後王何可任情而高下乎?」或言:「自古人君之私親,未有全然無稱如今日者,故雖或仍舊而無所加,可以安於心也。今欲用禧嬪舊號,則有妨於先朝處分,置而不論,便一庶人,實有不安於心者。此所以或嬪或君,別欲追加者也。且使當宁,有同母親弟,如德興之河原君,則固可以祭之私祠,而今不能如此,祀無人,此又所以有別廟之議也。」曰:「論禮者,只當觀禮之當否,若其所値之幸不幸,非所當計。人君之於其親,苟可以追尊,則不當更論其素貴與否也。不然,亦何可傷其無位,而遽加以非禮之名也?今之所以未有爵號,禮又不可追尊者,卽我當宁之不幸也,惟當念其不幸,而常懷痛怛之心,安於其禮,而永無過隆之擧。哀慕之情,伸之於可伸之日,供奉之節,盡之於可盡之時,又何必越例犯義,尊之以虛名,然後方可以安於心也?且今日庭議,汲汲以爵號爲言,而猶不敢顯然以爲舊爵之當復者,豈不以其有先朝之處分耶?先朝處分,不能無不改,而斷斷然獨於此事焉持之者,豈不以事有關於嫡后,而難容妾母之私恩也耶?苟不知此義則已,如知此義,則是先朝處分之前,莫非嬪號不敢加之日也。至於報祀一節,貞洞舊宮,旣有祠屋,別加增飾,稍侈制度,春秋之饗,必以其誠,或齋潔而供粢盛,或瞻望而伸哀慕,亦可以自盡其情,無違於禮。又何必不有禮防,創爲別廟而後,方謂之孝也?」或言:「今之建此議者,其說有二。一則曰:『古之人君,莫不追報私親,或當或過,要皆自盡,而今若一切仍舊,無所追加,則吾恐其歉於孝,而忽於恩。此吾所以不得不言也。』一則曰:『當宁之於所生,豈無崇奉之念,而蘊而不發,欲待群下之公議,待之旣久,一向相忘,則必將疑群下之不誠,而反加威怒,任一己之私情,而致有過擧。今若稍定崇奉之節,徐爭過隆之擧,使私恩少伸,公議不悖,則上無激發之擧,而下有免罪之幸矣。』」曰:「噫!此何言也?母子之恩,根於天賦,尊親之誠,不待勉强。常恐其過於禮,而不患其薄於恩。今偶當宁之仁孝,其所以欲報所生,豈有極哉,而追聖人觀志之訓,念大統所繫之重,考之於禮,而識虛名之無益,參之於義,而知私恩之難伸,潛傷隱痛,忍而不發,此正深合於先儒所謂出於情止於禮義者,而今日廷臣,旣不能將順其美,乃或疑其有忽於恩,是疑吾君於天理之外,不敬莫大矣。恩者,上之所可伸,禮者,下之所必守。今上未有命,而下先爲請,則是伸恩之美,不歸於上,而失禮之譏,反在於下矣。況且內有其心,而外泯其迹,望群下之希旨,默而試之,怒公議之守正,威以震之者,卽叔世任數者之所爲,豈以當宁之聖明,乃有此哉?假令當宁,誠有此事,爲人臣者,又何可妄窺天心,逆慮後日,而過隆之擧,未必爭之於後,崇奉之節,乃反倡之於前,不免爲阿意順旨之輩,計功謀利之習哉?由前之言,則成君之過而近乎賊,由後之言,則從君之私,而涉於諂。惟諂與賊,非臣之義,二者無一是。然則當宁所以待所生者,如何而可也?無已則有之,法漢章加赤綬之規,而增其儀物,遵先儒祭私室之訓,而奉之舊宮,商量於栗谷臨祭之論,而或伸其哀,斟酌於白沙官供之議,而必致其誠。若其害義之爵號,非禮之別廟,非吾之所知也。」

○領議政趙泰耉,曾因左尹黃一夏疏斥,上箚辭職,且言曰:「昨逆閹、妖婢非常之變,蓋由於近習便昵,自相搆煽,而其有累於宮闈之化大矣。殿下誠能反躬自省,加勉出天之孝,致力恩心之友,一心洞屬,沕穆無間,使三宮之內,和氣藹然,則縱有逆竪妖婢千百輩,更何螮蝀於其間哉?嗚呼!兄弟,天顯之親,形分而氣同,一有間隙,則天倫斁而家道亂。伏況國之元良,宗祧之所托重,臣民之所繫望,所以愛重保護,宜無所不用其極。殿下軫湛樂之情,念主鬯之重,推誠意而一恩愛,慈聖亦必悅豫于上,豈不爲宗社之福乎?」至是,上始賜批嘉納,慰諭之。

1月18日

○甲辰,大臣、臺諫,請於庭請議輟日,唯諾人被罪之中,其預聞而倖免者,許自首,不預聞而混彼者,區別。遂削黜留守金在魯、參判李秉常、護軍吳重周等,還收權尙游、任埅、申銋、兪集一等削黜之命。

○司諫李眞儒,先已上疏,請議追報私親之禮,及金一鏡建白於榻前,眞儒復繼之,請從一鏡言。至是以被斥鄭亨益,引嫌啓曰:「今日廷臣,苟非殿下之臣子則已,如其不然,使其君父,全然忘忽於生我之恩,此果近於人理乎?有祭則有祠,祠屋之建,新舊何別?王者無私財,祭需之供,內外何間?今殿下追報之道,別立祠宇,令有司供進祭需者,未知於先王之道,所改者何道,先王之志,不繼者何事,而亨益之言,乃敢藉重先王,以爲操切殿下之計,欲使殿下,絶所生而不顧者,獨何心哉?」右議政崔錫恒,亦上箚曰:

先儒之言曰:「天下豈有無母之人乎?」又曰:「子之於母,初無絶道,宗廟之中,不以恩掩義,閨門之中,不以義勝恩。」以此觀之,則生則致奉養之節,沒則盡追報之誠,此固天理人情之所不容已也。若如亨益之言,則必使聖上,絶所生之恩,然後方可快於心,天下寧有是哉?生而養,必有宮室,死而祭,豈闕祠屋?仍舊則可,新建則不可者,何說也?所謂立號者,不過別立題主之名號而已。至若先朝處分,初未嘗萠心於改易,此於三年無改,繼志述事之義,有何相妨?且《璿源譜略》,王世子名下,有禧嬪出三字,頒賜臣隣,人無不見。亨益未嘗一言及此,乃以殿下嗣服後,建號立祠,情理之所必行,而了不關涉於先朝處分者,獨以爲違先旨改處分,必欲使廷臣,不敢開口,聖上不敢操手而後已,是誠何心哉?

吏曹參判金一鏡上疏曰:

巨猾稽誅,凶焰孔熾,餘威慴人,擧朝觀望,所仰恃者,惟在於殿下智勇天錫,明睿普照。已頹之朝綱,謂可振肅,將亡之國勢,謂可維持,而夫何時月之間,政令施措,甚異初頭,天旋地轉之度量,斂而不張,雷勵風迅之號令,縮而不舒。左右交章,淑慝罔別,公卿例讓,批旨輒靳,鼎席靡所猷爲,兩銓殆若空虛。臣俯仰揣量,前後顧瞻,悶蹙憂歎,繼以痛泣,但願尙寐無訛。且得見領府事金宇杭疏,所謂昨年鄕儒,蓋指趙重遇事也。聖上,於重遇事,至有噬臍之敎,且擧恤典。彼何嘗不聞不知,而隱然以辭嚴義正等語,嘲侮愚弄,莫之少憚?必以凶黨之撲殺重遇,逼迫聖躬,謂若大義理,彼雖老悖,安敢乃爾?昔晋人王裒,讀《詩》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流涕哀痛,門人爲廢《蓼莪》。今之爲殿下臣子者,雖不若王氏之門生,又何忍惹殿下之至哀深悲乎?彼輩旣殺重遇,謂殿下之淺深已覘之矣,慫慂志述,逼辱聖躬,驚心慘目,不忍看讀。彼輩不出空桑,其何敢然,而擧親僇辱,何等讎賊?只此一節,可見彼輩不臣殿下之心矣。先王若有遺敎,如成廟之處分定式,則在群下之道,固不敢妄有陳稟,而是則不然。私第建祠,神主書嬪,令殿下往哭,返虞之初,我先王爲殿下伸私義之地,固自有裕。何嘗隄防阻絶,如彼輩所論哉?彼相向當罔極之日,草草一箚,不足塞責,人謂此人,兩目失明,五情失守,平常道理,不可責之,而曩者護逆之箚,今日悖倫之議,乘機闖發,肆口橫恣,判若二人手段,豈其緩於君父,急於私黨而然哉?臣竊怪之。

持平趙遠命啓言:「鄭亨益、朴弼正,强引先朝,脅制君父。至若處分截嚴等語,直是臣子不忍提說之言,而此輩乃敢言之容易,略無忌畏,良以殿下近日處分,與立誅志述時有異。凶險之疏、構誣之章,留中數旬,不賜嚴批,似若有寬緩不罪之意,故此輩窺測聖意,發此無君逼辱之語。雖以閭巷言之,凡於先故禍變之家人,不忍對子弟而斥言,蓋恐傷孝子之心,而此輩發此訐揚逼辱之言,少無畏君敬上之義者,抑獨何心?請亨益遠竄,弼正削黜。」上不從。生員李箕重等百餘人,亦上疏論斥追報事,承旨南就明、朴彙登、沈樘等啓言:「箕重疏語絶悖,與亨益、弼正一般。殿下臨朝之後,立祠建號,以報顧復之恩,自是義理分明,而向來凶黨,操切聖躬,杖殺重遇,營救志述,使殿下,不得措手,迄今遷就。母子天倫,無貴賤一也。渠等獨無所生之母乎?《璿譜》旣書禧嬪,喪葬皆命禮官主之者,先王之命也。今日此擧,何反於先王之意,而三年無改云者,何所據而發也?請察鬼蜮情狀,特降明旨,以正其罪。」上答以知道,竟不罪箕重。謹按追報之議,裁酌恩情,折衷義理,則宋寅明私議得之矣。蓋其所可爭者,特在建號別祠耳。亨益疏所謂自內建祠與祭需,不可令攸司供之者,失之太苛,然觀於諸臣辨章,率皆無稽臆斷,不足以折亨益之氣,而拄其口,何者?李眞儒以爲有祭則有祠,新舊何別,而彼爭論者,亦非欲祭之不以祠也,只譏其別祠之爲非禮耳。眞儒亦旣知新舊之無別,則又何不仍舊修飾,而必事新構,以犯別廟之譏乎?崔錫恒所引天下豈有無母之人,子之於母,無絶道,蓋本《詩經》《河廣》章,先儒註說,而其所謂不絶母之道,只在於問安、奉養之節而已,曷嘗以建號立祠於國中,爲訓於後世也哉?《譜略》之成,在於庚辰,而辛巳後改修之際,未嘗稟旨,特以臣僚畏忌之故,因循舊書,而今以仍書爵號,爲出上旨,至若李喬岳廉問書啓,嘗書禧嬪爵號,而重降譴責者,則一切弁髦,徒欲歸重於不稟旨之譜略者,何哉?一鏡之疏,尤猲狂無倫,而其曰神主書嬪者,是又矯誣先王之甚者。當辛巳題主之日,先王命書以在幽張氏,崇奉大嬪之前,未之或改,則一鏡之言,果何所據,而錫恒箚所謂別立題主之名號者,亦可見題主之未嘗書嬪,兩人之言,何其矛盾之甚也?噫!立號於題主之日,而曰是乃題主之號也,非眞爵也,是何異於掩耳而偸鈴?況於畢竟又用李明彦不學無識,無稽不經之說,建立大嬪之號,其所崇奉,反過於仁嬪。典禮若是,而稱無妨於先朝處分,其可以掩一時之耳目,逃百世之公議乎?先王隄防之意,見於前後辭令者,何等嚴重,而今乃曰:「先王許伸私恩。」未嘗有遺敎處分,如成廟時。「是眞謂先王無能也。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此輩亦自知弁髦先朝處分之爲可懼,而惡聞人言,則乃以處分嚴截等語,非臣子所可提說,構成亨益之罪,以爲箝制之計,而先故禍變,不忍對子弟斥言,及渠等獨無所生母之說,尤近於婦孺之知見,臧獲之悖說。彼受先王之厚恩,處崇高華顯之位者,猶皆如此,許璧、申弼誨、金始慶之徒,顧可足責,而當日之事,向非聖主恭默,一切報罷,則百怪逞妖,必不至此而已,可勝痛哉!

1月21日

○丁未,日暈,兩珥。白雲一道自西指東,長竟天,良久乃滅。

○禮官,以追報事,往問左議政崔奎瑞,奎瑞對言:「今日事,以殿下無窮之孝思,臨御數年,必待諸臣之發端者,有以見愼重之至意。諸臣奏達,旣據天理、人情爲說,猶不卽加睿斷,再詢在野之賤臣者,尤可見愼重之中,益加愼重。推此而往,必能參酌於公私、情義之分,而無一毫過差之失,臣只有欽仰聖德而已。」禮官以啓,上命更令廟堂,商確稟處。謹按崔奎瑞,身雖處外位,在大臣之列,不言則已,言則宜有以明白指陳,盡其所懷,而顧乃依違苟且,語無着落。使奎瑞,入處巖廊之上,論議謀畫,皆將如是而止,則豈不大失輿人之望乎?吁可惜已!

1月22日

○戊申,以李肇爲吏曹判書,沈檀爲禮曹判書,李台佐爲刑曹判書,金錫衍爲判尹,金始煥爲同知義禁,權珪爲京畿監司,李鳳祥爲統制使,金東弼爲應敎,柳述爲司諫,趙最壽爲持平,金濰爲正言,金重器爲捕盜大將,金一鏡爲守禦使,李眞儒爲水原府使,尹淳爲北評事,徐命均爲梁山郡守。初,趙泰耉入對,旣寢代理之命,李眞儒、朴弼夢等,推金一鏡爲疏頭,欲上疏論四凶之罪,尹淳止之曰:「今備忘,幸得反汗,要須靜以鎭之。四凶之罪,雖可論,要當待節拍,不宜輕擧底後悔。且觀人鑑處身、行事,決非可與同事者也」,淳仍歸長湍。眞儒初是淳言,及求言敎下,卒與一鏡同疏,抵書淳邀之,淳果不赴。及一鏡得志,淳入朝言議,又不合,一鏡大怒謂淳,觀望背約,有异意於討逆,與其黨力排之,使不安於朝。命均不宜與沈檀及一鏡,同銓席,且救尹志述,鏡黨尤嫉之,斥補惡地,趙泰耉謂命均、淳,不可出外,啓遞之,請仍任史職。於是,緩、峻之議岐矣。人鑑,一鏡之字也。

1月23日

○己酉,以黃欽爲判義禁,李㙫爲全羅監司。

1月24日

○庚戌,流星出天中,入巽方,赤光照地。

1月26日

○壬子,上以大司諫梁聖揆,論朴致遠等,不當鞫問,疏下政院,命致遠等,原情定罪,政院繳還。正言金濰,亦論啓,請令金吾,仍前判付嚴鞫,竝不從。

○金一鏡復上疏曰:

紀綱陵夷,倫彝斁絶,無君慢上之習,日甚一日。緣臣筵奏一着,殿下日受愚弄,侮辱於亂賊之黨,而餘波及臣,猘狺豕突。亨益一言,依樣畫蘆者,前有弼正,後有寅明,至於箕重輩,肆口醜辱,便同駔驓,豈謂聖明在上,而凶醜之橫恣,至於此極?惟殿下,含糊於是非之別,隱忍於忠逆之分,寔繁之徒,靡所懲畏,股肱之良,莫或少安,尙何望措手於國事哉?豈殿下規模深遠,範圍宏大,自有運用造化,包括天地,人莫測其端倪而然哉?如臣淺狹,不勝躁悶于中,寧欲無吪也。

謹按一鏡無君不道之心,不待於敎文之出,只此一二疏,亦可推見,而時人方且一味崇奬,莫敢裁抑,是誠何心?可勝痛哉!

1月28日

○甲寅,以沈檀爲大司憲,朴泰恒爲京畿監司,李眞儉爲平安監司。

二月

2月1日

○丙辰,日暈兩珥。

2月2日

○丁巳,白虹貫日。

2月3日

○戊午,以金興慶爲都承旨,李台佐爲禮曹判書,趙泰億爲弘文提學,李光佐爲藝文提學,李眞望爲副提學,李眞儒爲吏曹參議,徐命均爲兵曹參知,洪萬遇、沈珙爲吏曹佐郞。眞儒,性剛忍,勇於黨論,得志之後,主張時論,人物進退,一任好惡。三司彈劾,悉稟指揮,大臣以下皆畏之,人頗以專輒譏之。

2月5日

○庚申,嶺南人盧世梓者,投疏攻徐命均,竝斥趙泰耉,掌令鄭雲柱,亦以徐命均仍任史職,上疏斥泰耉。右議政崔錫恒,於備局次對,請上嚴辭痛斥,以安首揆,又言:「世弟在潛邸,私親神主旁題,書孝子某奉祀,今旣升儲,宜命改題。」上從之。戶曹判書金演言:「各道各邑,請得地部應納之物,防納取利,故歲入大縮,經費匱竭。今後平安、黃海、嶺南等道稅收米豆,奴婢貢布及兩南鹽、船稅,因各衙門各道所請,相換防納者,一切防塞。」上從之。臺官趙遠命論左尹黃一夏構陷廷臣之罪,請削黜,且申金雲澤等十六人遠配之請。大臣及校理李廷濟,亦以爲言,上允之。遠命又論鄭雲柱疏,傾軋廟堂,敲撼銓地,請罷職,上亦從之。

2月6日

○辛酉,夜,月犯畢星。

○以柳鳳輝爲判尹,尹淳爲獻納,鄭楷爲掌令,南一明爲修撰,李世最爲開城留守,金東弼爲水原府使。

○分配金雲澤等十六人于邊遠地。

2月8日

○癸亥,以權重經爲承旨,柳鳳輝爲大司憲,李師尙爲大司諫。

2月9日

○甲子,上駕幸明陵展謁,王世弟從行。命加守陵官礪城君楫、侍陵官吳斗興資級,晡時還宮。

2月10日

○乙丑,夜,月犯輿鬼。流星出北斗下,光照地。

2月11日

○丙寅,夜,木星犯東咸第三星。鍾閣西行廊六十五間災。

2月12日

○丁卯,日暈。

2月13日

○戊辰,庭試,取前縣監趙景命等九人。景命前已資窮,陞通政階。

2月14日

○己巳,日有重暈。

○以李夏源爲修撰,沈檀爲判尹。

2月15日

○庚午,日暈。夜,月入太微東垣。

2月18日

○癸酉,日暈。

○時,廷議方以追報媚上,而南人欲爲加等之論,以徼寵爭權。鄭雲柱旣首攻趙泰耉,被劾遞,承旨金始慶,上疏救雲柱,斥徐命均曰:

彼命均,左袒志述,慢侮聖躬,至以私罪殺士之名,勒加於君父,士氣沮喪等語,嗟悼於妖賊。殿下之私親受辱,則是殿下受其辱也,殿下受辱,則凡爲殿下臣子者,人得以誅之,而諉以私罪,必欲曲護者,不可謂殿下之臣也。自有此賊以來,母子之倫斁矣,君臣之分滅矣。此賊伏法,而士氣沮喪,則當此賊慢辱君父之日,果致士氣之興起耶?臣恐指賊爲士者,亦一賊也。其罪不但止於外補而已。臣謂宜施屛裔之典,無使滅倫悖上之論,復起於聖明之世也。

又斥三司之官,多不行公,致使討逆之啓,久未合籲,上不從。淸州人許璧又受嗾上疏,請伸辛巳獄,都承旨金始煥却之啓言:「璧疏,以辛巳事爲言,干犯先朝,略無顧忌。噫!殿下昔年所遭,固是罔極之變,而在殿下今日之道,斷不可容一毫議及於此事。爲殿下臣下者,亦何忍追提曩昔,以慼殿下之心哉?彼璧有何知識?鬼蜮之輩,潛形匿影,陰嗾暗指,探試窺覬,敢議不敢議之事,欲改我殿下無改之孝,論其情狀,萬萬絶痛。又有李德培等呈疏,亦欲攙及辛巳事,意在眩惑,用意叵測。此等章疏,竝宜退却。臣忝居出納之地,竊深憂愛之悃,不得不仰稟。」上答曰:「知道。」

○以金致龍爲承旨,金啓煥爲獻納,洪萬朝爲判敦寧。

2月19日

○甲戌,憲府論:「黃尙中,僞着西帥手押,僞成錢布帖文,潛賣聚銀,事覺被囚於捕廳,而一番推問,徑先退却,有乖治盜之法。請推考捕盜大將,更囚尙中覈處。」從之。

2月21日

○丙子,以申弼誨爲正言。

○世弟侍講院進善金昌翕卒。昌翕字子益,號三淵,領議政壽恒子也。天資卓犖,少日俠氣翩翩,弱冠成進士。嘗讀莊子書,怳然有契,自是遺棄世事,放迹山水間,倡爲古樂府,詩道爲之中興。又耽嗜仙釋,久不自反,及遭家禍,始與兄昌協,從事於學,其見解往往超詣。晩入雪嶽山,卜居讀《易》,自言:「若程、朱見到處,則亦能見到」云。然其性近於乖激,凡於時論,攘臂作長書,訐斥當路,語輒犯人先故,頗得處士橫議之名,人多惜之。朝廷以遺逸,屢拜憲職,不起,至是卒,年七十。

2月22日

○丁丑,以朴乃貞爲掌令,尹淳爲校理,尹惠敎爲副校理,趙文命爲天安郡守。文命,辛丑夏爲校理,嘗上疏論老少朋黨之弊,有兩非之論,李眞儒惡之,遂黜補外郡。

○憲府論許璧之罪,請遠配,不從。

2月25日

○庚辰,時,章疏留中不報者,殆五十餘本,臣僚多引入廢事,首相趙泰耉,屢遭人詆斥,上疏乞免,上亦久不報。右相崔錫恒,因次對極諫,請速開釋勉出,以幸國事,上答以當留意。錫恒又請朴致遠、魚有龍、李重協等,更令禁府議處,許之。

○以洪廷弼爲應敎,尹㝚爲修撰。

2月26日

○辛巳,流星出箕星上,入巽方。

2月27日

○壬午,以李宜晩爲承旨,權詹爲校理。

○趙泰耉引入,久未出仕,上終不勉出,金始慶疏入,亦無譴責,南人希覬,以爲時不可失,嗾正言申弼誨,詣臺啓論四凶:「合啓何等大擧,而今之盤據要津者,多是望風逃避於金一鏡之疏者,唯以姑息爲保身之妙策,至於君父安危,宗社存亡,置之尋常。玉堂旣不上箚力請,聯名齊籲,兩司亦多一不參啓之人,以致曠日闕啓,容護巨魁。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