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许衡 撰
中庸直解
中庸这是一书的总名孔子之孙子思所作
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 程子是宋时大儒名頥字正叔号伊川下一子字是男子之通称上一子字是后学之尊称程子解中庸说这理具于人心无所偏倚所以名之曰中行之日用不可改易所以名之曰庸
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程子又说中者是天下共由的正道庸者是古今常行不变的定理如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防之序朋友之信天下之人谁能不由这道理行从古至今谁能变易得所以说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华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 此篇是指中庸这一本书子思是孔子之孙名伋孟子是子思弟子名轲恐是惧怕的意思程子说中庸这一本书乃是孔门师弟子相传授心上的妙法孔子传之曾子曾子传之子思当时只是口口相传及到子思之时恐怕去圣愈逺后面未免有差失处乃把平日口授的言语写在书上传与他弟子孟轲这一书始初说性命原于天只一个理到中间却散为万事如达道达德九经三重之类无所不备及至末章推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又只是这一理
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宻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放是推开的意思弥是充满上下四方呌做六合卷是収敛的意思玩是玩味索是思索程子又说这个中庸的道理推开去则充满于六合收敛来则退藏于一心中间意味无有穷尽都是着实有用的学问不比那虚无寂灭之教不可见于行事善读这书的玩味思索于其中义理件件看得明白以之修身而身修以之治人而人治自少至老终身受用有不能尽者矣
天命之谓性 命是令性即是理天坐人物既与之气以成形必赋之理以为性便是天命令他一般所以说天命之谓性
率性之谓道 率是循道是道路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的道路所以说率性之谓道
修道之谓教 修是品节之也性道虽是一般而气禀或异故不能不失其中圣人于是因其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所以说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可离非道也 道是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如何须防离得他若其可离则是外物而非率性之道矣所以说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可离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是故是承上文说子思说君子因道不可离心里常存敬畏于那目所不覩之处虽是须防之顷亦戒慎而不敢忽于那耳所不闻之处虽是须防之间亦恐惧而不敢慢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道于须防也
莫见乎隐莫显乎防故君子慎其独也 隐是幽暗防是细事独是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就指那隐防说子思又说幽暗之中细防之事人以为可忽考殊不知其迹虽未形而几则巳动人虽不知而已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更无有着见明显而过于此者所以君子之心既常戒惧而于此幽暗之中细防之事虽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尤必极其谨慎而不敢忽所以遏人欲于将萌而不使其潜滋暗长于隐防之中以至离道之逺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喜是喜悦怒是忿怒哀是悲哀乐是快乐子思说喜怒哀乐这四件是人之情未与物接时都未发出来乃是人之性这性浑然在中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及其既与物接这喜怒哀乐发将出来件件都中节无所乖戾故谓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子思又说这未发之中便是天命之性天下万事万物之理皆从此出道之体也所以为天下之大本这发皆中节之和便是率性之道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道之用也所以为天下之达道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致是推极的意思位是安其所育是遂其生子思又说人能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所偏倚则吾之心正天地之心亦正故三光全寒暑平山岳奠河海清而天地各安其所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则吾之气顺天地之气亦顺故草木蕃盛鸟兽鱼鳖咸若而万物各遂其生矣
右弟一章前面自天命之性至万物育焉是子思作中庸第一章书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仲尼是孔子的表字君子是能体道的人中庸是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平常的道理小人是不能体道的人反是相背的意思子思引他祖孔子之言说君子之人于中庸之道身体而力行之日用常行无不是这道理故曰君子中庸小人之人于中庸之道不能身体而力行之日用常行都背着这道理故曰小人反中庸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时中是随时处中无忌惮是无敬忌畏惮的意思子思解上文说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既有了君子之徳而又能随时以处中故曰君子而时中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故曰小人而无忌惮也
右第二章这是中庸书第二章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中庸即是那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平常的道理子思引孔子说天下之理过则失中不及则未至惟有这中庸的道理不失之太过不失之不及所以为至只是百姓每少能尽得这道理已非是一日了所以说民鲜能久矣
右第三章这是中庸书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者天理之当然即是那中庸的道理子思又引孔子说这中庸的道理不行于天下我知道这縁故只为那明智的人知之太过以为道不足行那愚昧的人知之不及又不知道之所以行所以这道理不行于天下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贤者是有德的人不肖者是不贤的人孔子说这中庸之道不明于天下我知道这縁故只是贤者好行那惊世骇俗的事既以道为不足知常过乎中了不肖者卑汚苟贱既不能行这中道又不求所以知常不及乎中了此道之所以不得明于天下也
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饮食是譬喻明与行说味是譬喻中说孔子又说人于日用间谁不饮食只是少有能知其滋味之正恰似这中庸的道理谁不要明谁不要行只是明不到那中处行不到那中处所以有太过不及之弊
右第四章这是中庸书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孔子说中庸之道因是不明于世所以不行于世子思引来承接上文鲜能知味之言以起下章大舜能知能行之意
右第五章这是中庸书第五章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舜是虞帝知是知之明问是访问察是审察迩言是浅近的言语隐是不宣露的意思恶是不好的言语扬是不隐匿的意思善是好的言语执是执持两端如小大厚薄之类中是中道子思引孔子之言说有虞帝舜他是大知的圣人他凡遇事物之来好要访问虽闻浅近的言语也好要审察若所言不好的便隐而不发若言语好的便称扬于众不但如此于那好言语中间又执持两端自家度量取其合着中道的用之这是大舜不自用其知取众人之知以为知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
右第六章这是中庸书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知是聪明的意思驱是逐罟是网擭是机槛陷阱是掘的坑坎都是揜取禽兽者期月是满一月子思引孔子之言说天下之人个个都说自巳明知然日用之间祸机在前便当辟去今乃被人驱逐如禽兽落在网罟机槛之中陷在陷阱坑坎之内不知辟去如此岂得为知乎天下之人个个都説自己明知然处事之时辨别众理择得个中庸便当谨守不失今乃不能满一个月便已失去如此又岂得为知乎言知祸而不知辟譬喻能择而不能守皆不得为知也
右第七章这是中庸书第七章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回是孔子弟子顔回择是辨别的意思拳拳是奉持的意思服是着膺是胸子思引孔子之言说顔回之为人于天下事物都辨别个中庸的道理但得了一件善道便拳拳然奉持在心胸间守得坚定不肯须防失了这是顔回知得中庸道理明白故择之精而守之固如此此行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
右第八章这是中庸书第八章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是平治孔子说天下国家是至难平治的然资禀之近于知者能均得爵禄是至难推却的然资禀之近于仁者能辞得白刃是至难冒犯的然资禀之近于勇者能蹈得三者虽若至难其实容易至于中庸是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虽若容易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到得所以说中庸不可能也
右第九章这是中庸书第九章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子路是孔子弟子姓仲名由字子路抑是语辞而是汝子路好勇故以强为问孔子答他说汝之所问者乃是南方之所谓强与北方之所谓强与抑是汝之所当强者与其说详见下文
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寛是寛容柔是柔防无道是横逆不循道理孔子说如何是南方之强人能寛容柔防以教诲人之不及人或以横逆不循道理的事来加我我亦直受之不去报复他这便是南方之强葢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此则君子之道故曰君子居之
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衽是席金是刀鎗之类革是盔甲之类孔子又说如何是北方之强那刀鎗盔甲是征伐时所用的凶器人所畏怕的今乃视之如卧席一般虽至于死而无厌悔之意这便是北方之强葢北方风气刚劲故以果敢之力胜人为强此则强者之事故曰强者居之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马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君子是成德之人和是和顺流是流荡强是强勇矫是强貌强哉矫是賛叹之辞倚是偏着变是改变塞是未达孔子说人若和顺易至于流荡君子虽与人和顺而不至于流荡其强之矫矫者人若中立易至于偏倚君子能卓然自立而不至于偏倚其强之矫矫者君子当国家有道之时达而在上不改变了未达之所守其强之矫矫者当国家无道之时虽至于死不改变了平生之所守其强之矫矫者这四件是君子之强乃学者之所当勉孔子以是告子路所以抑其血气之刚而进之以德义之勇也
右第十章这是中庸书第十章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素字当作索字是求也隐是隐僻怪是怪异述是称述孔子说有等人深求隐僻之理要知人之所不能知过为诡异之行要行人之所不能行这等所为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后世或有称述之者此知之过而不择乎善行之过而不用其中不当强而强者也圣人岂肯为此事哉所以说吾弗为之矣
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 遵是依涂是路废是弃已是止孔子说君子能择乎善遵依此道而行然用力不足行到半涂中却废弃了此其知虽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当强而不强者也圣人自谓我却遵道而行行必到尽处自不肯半涂而废了非勉焉而不敢废则至诚无息行必到那尽处自有所不能止所以说吾弗能已矣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依是循遯是隐遯悔是怨悔孔子又说君子不为素隐行怪则依乎中庸之道而行又不肯半涂而废是以隐遯于世人不见知亦无怨悔此中庸之成德正吾夫子之事而谦不自居所以说唯圣者能之
右第十一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一章
君子之道费而隐 道即是中庸之道惟君子为能体之所以说君子之道费是用之广隐是体之防子思说君子之道有体有用其用广大而无穷其体则防妙而难见如下面说的便是
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 子思说这君子之道就一事上说虽至愚的夫妇他也有个自然之良知不待学而知者若论到那全体至极处虽生知的圣人也有知不尽处
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子思又说这君子之道就一事上看虽是个不肖的夫妇他也有个自然之良能不待学而能者若论到全体至极处虽安行的圣人也有行不尽处这两段都是说君子之道费而隐的意思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 憾是怨恨的意思子思说这君子之道若论到那全体至极处不止圣人不知不能虽天地也有不能尽处如天能覆而不能载地能载而不能覆或当寒不寒当热不热或水旱虫蝗或风雷霜雹或为善的不降与他福为恶的不降与他灾也未免吃人怨恨
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子思又说这君子之道若就那广大处说则极于至大而无外举天下载不了就那防小处说则入于至小而无内举天下破不开这都是用之广处然其所以然者则隐而莫之见便是体之防处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 诗是大雅旱麓篇鸢是鸱鸟戾是至跃是跳渊是水深处其是指此理而言察是昭著诗人说鸢之飞则至于天鱼之跃则在于渊子思引而解之说鸢飞戾天是言此道理昭著于上鱼跃于渊是言此道理昭著于下皆由率性之自然这便是费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这便是隐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造端是托始的意思子思又说君子之道自其近小处而言托始于夫妇居室之间无非此道之流行及那至极处昭著于天髙地下之际无非此道之呈露子思言此所以通结上文费隐之意
右第十一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二章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 道便是率性之道子思引孔子之言说率性之道只在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之间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故常不逺于人若为道的人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离了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务为髙逺难行之事则便不是道了所以说不可以为道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 诗是豳风伐柯之篇伐是砍伐柯是斧柄则是法则豳风之诗说人手中执着斧柄去砍那木来做斧柄那斧柄长短的法则不必别处逺求只就这手中所执的便见道之不逺于人亦是如此
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 睨是斜看孔子又解诗说把手中所执的斧柄与那所伐的斧柄比来虽是法则相似还有彼此之不同故伐木做斧柄的看那手中斧柄的法则尚以为逺
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以是用治人犹言责人改是改过孔子又说执柯伐柯固有彼此之不同若是以人治人则为人的道理都在各人身上所以君子责人就用他身上原有的道理如事亲之孝事长之弟这道理都是各人原有的若是不孝不弟便把那孝弟的道理去责他他若肯改过为孝为弟就便止了再不去责他这是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不是要他逺人以为道也
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尽已之心呌做忠推已及人呌做恕违是彼此相去的意思道即是率性之道孔子说忠恕这两件与率性之道相去不逺如人以横逆加于我我心里不欲他如此则推己之心以度人知道他的心与我一般我也不以此横逆加于人这便是忠恕之事
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是孔子的名孔子自谦说君子之道有四件我于这四件的道理一件也不能尽得下文乃详言之
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求是责孔子説所谓君子之道四而未能一者何
以见之且如为子之道在于孝我之所责乎子者欲其孝于我反求乎我之所以事父却未能如我之所以责子者为臣之道在于忠我之所责乎臣者欲其忠于我反求乎我之所以事君却未能如我之所以责臣者悌为事兄之道所责乎弟者欲其悌于我反求乎我之所以事兄者却未能克尽其悌信为朋友之道所责乎朋友者欲其信于我反求乎我之所以交朋友者却未能先施之以信这四件君子之道孔子都说未能其实是自谦之词
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庸是平常庸徳是常行的德行庸言是常说的言语行是践其实谨是择其可慥慥是笃实的模様賛美之辞也孔子说人于那平常之德必要践其实而后行于那平常之言必要择其可而后说然行常失于不足有不足处不敢不勉力做去言常失于有余若有余处不敢尽说出来德不足而勉则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言顾行矣行之力则行顾言矣言行相顾如此岂不是慥慥然笃实之君子乎凡此皆不逺人以为道之事也
右第十三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三章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素是见在位是地位愿是愿慕子思说君子之人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为其所当为无有慕外之心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 富贵是有爵禄的贫贱是无爵禄的夷狄是外国患难是困苦君子见在富责便行那富贵所当为的事见在贫贱便行那贫贱所当为的事见在夷狄便行那夷狄所当为的事见在患难便行那患难所当为的事这是说素位而行的意思
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自得是安舒的意思子思说君子于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之间惟为其所当为随其身之所寓坦然安舒无所入而不自得这是承上文素其位而行说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陵是陵虐援是攀援怨是怨愤子思又説君子居人上以临下则安于在上之位不肯陵虐那下面的人居人下以事上则安于在下之位也不敢攀援那上面的人惟正其身而不求于人自然无有个怨愤的心上面不敢怨愤于天下面也不敢过尤于人这是承上文不愿乎其外说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易是平地俟是等候命是天命险是不平稳的去处徼是求幸是不当得而得的子思说君子素位而行随其所寓都安居在平易的去处一听候着天命无有慕外的心小人却常行着险阻不平稳的去处以求理所不当得者君子小人之不同如此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射是射箭射弸里面画布呌做正栖皮呌做鹄子思又引孔子之言说射箭的人与那君子人相似君子凡事正已而不求人射箭的人若是不中那正鹄只责自家射的不好不怨尤他人岂不有似君子乎这是通结上文的意思
右第十四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四章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道即是中庸之道辟与譬喻的譬字同迩是近登是升卑是下子思说君子之道固无所不在而进道的工夫却自有个次序不可躐等辟如行路一般要到那逺处必须从近处起程方可到得未有不由近而能至逺者辟如登髙一般要到那髙处必须从下面上去方可到得未有不由下而能升髙者所以说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辟如登髙必自卑
诗曰妻子好合如鼔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 诗是小雅篇合是和合鼓是弹琴瑟都是乐器翕也是和合耽是久孥是子孙诗经里说人能和于妻子意气和悦有如弹琴瑟一般宜于兄弟心志和乐乐而且久为室家的则相谐和无乖戾的意思为妻孥的则相懽乐无怨怒的意思
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顺是安乐孔子因读这诗叹息説人能和于妻子宜于兄弟如此则上面为父母的心其亦安乐矣乎子思引诗及此语所以发明上文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意
右第十五章这前而是中庸书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 鬼是隂气之灵神是阳气之灵气之伸处便是神气之归处便是鬼这是天地之功用造化之迹这德字不是德行只是说性情功效性情是鬼神之体功效是鬼神之用这便是德子思引孔子之言说鬼神在天地间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岂不极盛矣乎
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 体物是为物之体子思又引孔子之言説鬼神无有形象目视之而不可见无有声音耳听之而不可闻其体虽至隐而其用则至显凡物之生都是隂阳之气合凡物之死都是阴阳之气散是鬼神为物之体凡物都遗他不得此鬼神之德所以为盛也
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齐是齐戒明是明洁盛服是美盛的衣服洋洋是流动充满的意思左右是两旁子思又引孔子之言说鬼神之灵能使天下的人齐明以齐其内盛服以饰其外畏敬奉承以供祭祀当此之时但见那鬼神之灵洋洋乎流动充满仰瞻于上便恰似在上面一般顾瞻于旁便恰似在左右一般这便是体物而不可遗之验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诗是大雅抑之篇格是来度是测度矧字解做况字射是厌三个思字都是语辞孔子论鬼神为德之盛于此引大雅抑之诗说鬼神之来格视不见听不闻不可得而测度况可厌怠而不敬乎
夫防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 诚是真实无妄之谓孔子又説鬼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虽若防妙难知然体物不遗洋洋如在却又甚是显著夫鬼神之德防之所以显者何哉盖鬼神不过是个阴阳合散而阴阳之合散无非是个真实无妄的故其发见昭著之不可揜如此这又是总结上文的意思
右第十六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六章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宗庙是祭祀祖先的去处子思引孔子之言说古之圣君帝舜其可谓之大孝也与何以见之以言其德则徳之盛至于为圣人以言其位则位之尊至于为天子以言其富则兼四海之内而皆有之由是上而有宗庙之建则祖考歆飨其祭祀下而有似续之传则子孙保守其祚帝舜德位福禄件件都到那至极处此其所以为孝之大也
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 位禄名夀是大德的征验子思又引孔子之言说人君有盛大之德必然得天下至尊之位必然得天下至厚之禄必然得美好的声名必然得长逺的夀数葢有其德必有其验如舜有大孝能得禄位名夀便是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材是材质笃是厚培是培养覆是覆败孔子又説上天生物必因他材质而加厚他凡物之栽植的有生长之理便降雨露以滋养他物之倾仆的有覆败之理便降霜雪以覆败他所以明舜之有德必得位禄名夀乃是天道自然如此
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诗是大雅假乐篇嘉乐是可嘉可乐宪字本是显字令德是美德宜是合民指百姓説人指百官说保佑是眷顾的意思申是重孔子引诗说可嘉可乐的君子有显显之美德在外合乎百姓的心在内合乎百官的心故能受天之禄而为天下之主天既从而眷顾之又从而申重之即是天因其材而笃之的意思
故大德者必受命 受命是受天命为天子孔子又总结上文之意说有大德于已者必受上天之命而为天子如舜有大德而得禄位名夀便是
右第十七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七章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 忧是忧虑文王是周文王王季是文王的父武王是文王的子作是创始述是继述孔子说从古帝王心无忧虑的只有文王如何见得葢文王上有王季之贤而为之父下有武王之圣而为之子王季克勤王家其功德己创作于前武王奄有四海其功业又继述于后此文王之心所以无忧也
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武王是周武王缵是承继大王是武王的曾祖王季是武王的祖父文王是武王的父绪是统绪戎衣是盔甲之类孔子又说武王缵继他祖宗大王王季文王的统绪一着戎衣以伐商纣遂有了天下百姓每都仰戴称美他他自身不失了天下显著的名声以言其尊则至于为天子以言其富则兼四海之内而皆有之上而祖考则安飨宗庙之祭祀下而子孙则世世保守帝王之基业此武王所以为达孝也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 末是老大王是王季的父王季是文王的父先公谓组绀以上至后稷又是大王王季的祖孔子说当初武王到老年来方才受天命为天子故制作的事不曾为得到周公相成王乃推文王武王的意思及乎王迹之所由起故大王王季生时未尝称王今特追尊以王者的称号组绀以上未尝为天子又推大王王季的意思把天子的礼来祭之
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 斯字解做此字达是通庶人是百姓上文那尊亲的礼不独行于朝廷又推之以制为礼法通行于天下使凡天下为诸侯的为大夫的为士与百姓的各得以尊其亲这可见周公的达孝
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 葬是葬埋祭是祭祀孔子说周公制礼法以通行于天下若为父的曾做大夫为子的却做士父没了时安葬便用大夫之礼祭祀便用士之礼若为父的只做士为子的却做大夫父没了时安葬便用士之礼祭祀便用大夫之礼盖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礼当如此
期之防达乎大夫三年之防达乎天子父母之防无贵贱一也 期是一年防是防服达是通达的意思子思又引孔子之言说周公制礼以通行天下大凡伯叔兄弟一年的防服自庶人以上通于大夫皆行之天子与诸侯都不行了若是父母三年之防则下自庶人以上至于天子皆通行之盖人皆由父母而生恩义深重无有分别所以说无贵贱一也
右第十八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 达是通达达孝是通天下之人皆谓之孝子思引孔子之言说武王周公能孝其亲通天下的人无一个不称他做孝所以谓之达孝下面说的便是
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善是能继是继续志是心志述是传述事是事功人是指前人说孔子又说武王周公所以谓之达孝者无他只是他能继志迷事而已盖前人有欲为的心志而未成他便能继续之使有成就前人有已成的事功而可法他便能传迷之使不废坠了所以通天下的人无不称他做孝
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修是整饬祖庙是祭祀祖先的去处陈是陈设宗器是先世所藏的重器裳衣是先世所遗的衣服荐是供荐时食是四时该荐的品物孔子又说武王周公制为祭礼当那春秋的时节便整饬那祭祀的去处陈那先世所藏的重器设那先世所遗的衣服供荐那四时该用的品物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 序是次第昭穆是宗庙的位次左邉向南为昭取昭明之义右邉向北为穆取深逺之义武王周公制祭祀宗庙之礼祖宗神位左邉为昭右邉为穆各有个次序其子孙助祭的也各因祖宗的昭穆以为次序故曰所以序昭穆也
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 爵是公侯卿大夫事是宗祝有司之职事旅是众酬是导饮毛是毛髪齿是年数宗庙中祭祀必以公侯卿大夫的爵位为次序所以辨别贵贱之等宗祝有司的职事必择礼仪纯熟者为之所以辨别贤能之人到那祭祀将毕行旅酬之礼賔弟子兄弟之子各举于其长而众相酬这是逮及贱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到那祭祀己毕行燕饮之礼则以毛髪之色为坐次髙下这是只论其年数之长幼也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践是践履位是祭祀的位礼是祭祀的礼奏是作乐是祭祀的乐敬是恭敬所尊是先王的祖考爱是慈爱所亲是先王的子孙臣庶事是事奉孔子又说武王周公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其所制祭祀之礼当祭之时践履着先王祭祀的位行着先王祭祀的礼奏着先王祭祀的乐诚意笃至恭敬先王的祖考恩谊周徧慈爱先王的子孙臣庶先王虽死事奉他如生的一般先王虽亡事奉他如存的一般这祭祀中间都是继志迷事的意思所以谓之孝之至也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郊是祭天社是祭地先是指祖宗说禘天子宗庙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从出于太庙而以太祖配享尝是秋祭之名四时皆有祭此特举其一件示与视看的视字同掌是手掌示诸掌言易见也孔子又说郊社所行之礼所以祭祀上帝与后土宗庙中所行之礼所以祭祀祖宗这礼中间都有个义理人能明得祭祀天地之礼祭祀祖宗之义则仁孝诚敬无所不至推之以治天下便似看那手掌一般这等容易所以说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右第十九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十九章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防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哀公是鲁国的君文武是周文王武王布是陈列方是木版防是竹简古时未有纸劄用木版竹简写书息是灭鲁哀公问孔子说为政的道理是如何孔子对说文王武王虽已没了当时所行的政事都陈列在木版竹简中如今若有那时这等的君臣则文王武王的政事便都兴举了若无有那时这等的君臣则文王武王的政事便都息灭了所以说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 敏是快速的意思树是种蒲卢是蒲苇孔子又告哀公说以人立政易于兴举譬如以地种树易于发生甚是快速那蒲苇在地尤是易生之物但种上便发生出来所以立政正如种蒲苇一般何难之有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人是贤臣身指君身説道即是天下之达道仁是本心之全德孔子又说人道敏政所以人君为政在乎得贤臣以为辅佐要取用贤人又须修自家身以为法则要修自家的身必须尽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当然的道理要修这道又须全尽本心之德不可有一些欠德全于身则有是君有是臣而政无不举矣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人指人身而言上一个亲字是就奉事说下一个亲字是指亲族说宜是分别事理各有个当然处尊是敬贤是有德的人杀是降杀等是等级礼是天理之节文孔子又说仁是人所得以有生之理具这生理自然便有恻怛慈爱之意而爱莫大于爱亲故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有仁便有义义是分别事理使之各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先于尊贤故曰义者宜也尊贤为大然亲亲中间自父子兄弟以至于宗族婣党自然有个降杀尊贤中间大贤则事之为师次贤则资之为友自然有个等级这亲亲之杀尊贤之等那天理之节文又从此而出故曰礼所生也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天即是理孔子又説为政在人取人以身若自家身有不修便无以为取人的法则所以君子在上的不可不先修其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若不能尽亲亲之仁便无以为立身的根本所以欲修其身不可不先事其亲欲尽事亲之仁必由尊贤之义若不能知人则所亲或非其人所由或非其道不免辱身危亲所以思事亲又不可以不知人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皆是天理之自然若不能知天则自家心里不明于人之智愚贤否皆不能辨别所以思知人又不可以不知天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 达道是天下古今人所通行的道理三是指下文知仁勇三件昆弟即是兄弟孔子告哀公说天下古今人所通行的道理有五件所以行这道理却在于知仁勇三者之德那五件是天下的达道相临而为君臣君臣有个义的道理相生而为父子父子有个亲的道理相配而为夫妇夫妇有个别的道理同气而为兄弟兄弟有个序的道理同道而为朋友朋友交接有个信的道理这五件是人人之所固有人人之所通行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也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这是承上文说达道虽人所共由然必知以知此道仁以体此道勇以强此道这知仁勇三件乃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所以说天下之达德然要行这三达德又只在一件是那一件不过是诚而已诚是真实无妄这三逹德之中一有不诚则人欲间之而德非其德矣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这三个知之都是説知那逹道人性虽无不善而气
禀则有不同故于那达道或有生而自能知之的或有学而后能知之的或有困心衡虑发愤强求而后能知之的这三等人其闻道虽有蚤晚然到那知之之地只是一般所以说及其知之一也
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这三个行之都是说行那达道孔子又说人于那达道有不待学而安然自能行之的有真知笃好如贪利而行之的又有黾勉强力而行之的这三等人其行道虽有难易然到那成功的去处也只是一般所以说及其成功一也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这子曰两个字是书中多写了的字学是学那达道近是相去不逺的意思力是用力耻是耻羞孔子又说人有未及乎达德而求入德的若能嗜好学问讲明义理虽未便尽知之德而可以破其愚惑是亦近乎知矣能自强不息勉力于行虽未便尽仁之徳而可以忘其私欲是亦近乎仁矣能以不如人为可羞耻务要求及乎人虽未便尽勇之德而可以起其懦弱是亦近乎勇矣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斯字解做此字三者指上文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三句人是对自已说国是一国家是一家孔子又说人君若能知得好学力行知耻这三件便能入三达德行五达道修身的道理不过如此故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在我的道理即是在人的道理只从此推将去便可以治人故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一个人的道理即是千万人的道理若推将去则天下的人一国的人一家的人无有不可治的故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羣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逺人也怀诸侯也 经是常体是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的意思子如父母爱其子一般百工是各色技艺柔是寛防的意思逺人是逺方来的如商贾賔旅皆是怀是怀服孔子说大凡人君治天下国家有九件经常的道理第一件当先修治自家的身子第二件当尊礼有德的贤人第三件当亲爱同姓的亲族第四件当加敬那爵位隆重的大臣第五件当体念分理庶务的羣臣第六件当子爱天下的百姓第七件当招来那技艺百工第八件当寛恤那逺来的商贾賔旅第九件当怀服天下诸侯之国这便是九经的条目
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体羣臣则士之报礼重 道即是逹道诸父是伯父叔父昆弟是兄弟孔子又说治天下国家常行的道理有九件每件各有个效验人君若能修治自家的身子则道成于已自然做的百官每的表仪故曰修身则道立人君若能尊礼贤人将道理都讲明了自然无所疑惑故曰尊贤则不惑人君若能亲爱同姓的宗族与他同享富贵自然无有怨恨故曰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人君若能敬重辅弼大臣则信任专一小臣不得离间临事自然无有迷故曰敬大臣则不人君若能把自已的心体羣臣的心知他心里所欲则羣臣必感恩图报都尽心尽力与朝廷干事故曰体羣臣则士之报礼重
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逺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劝是悦从的意思归是向畏是畏服孔子又说人君于国中百姓能爱惜保养如父母爱子一般则百姓每蒙其恩泽自然悦从故曰子庶民则百姓劝人君于百工技艺能招来安辑他则百工每将他工作互相换易以生货财国家用度自然充足故曰来百工则财用足人君于那四方逺人能柔而抚之则凡为賔旅的闻风慕义谁不来归故曰柔逺人则四方归之人君于那天下诸侯能以恩而怀之则凡为天下之诸侯的自然感恩畏服故曰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 齐明是齐其心之思虑使之明洁的意思盛服是美盛的衣服动是就行事说这以下是九经之事孔子又说人君于那未接物时齐明以齐其心思盛服以肃其容仪到那接物之际又随事省察不合于理便不妄动则内外交养动静不违而身无不修矣故曰所以修身也
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 谗是谗言谮人的色是女色货是财货德是有德之士人君于那谗谮的小人斥逐他不使之在左右于那美好的女色疎逺他不使之在目前于那宝货财物轻贱他不汲汲去求取又一意贵重那有德的贤士大夫则天下贤才皆有所劝勉而乐为我用矣故曰所以劝贤也
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 位是爵位禄是俸禄盛是众盛忠是尽已之谓信是以实之谓人君于宗族之亲尊其爵位以贵之重其俸禄以富之兄弟婚姻不使相逺好恶之事必与之同则有恩有义亲族都各遂其情故曰所以劝亲亲也人君于辅弼大臣官属众盛足任使令不使他亲理细务则大臣得从容于上以道佐人主故曰所以劝大臣也人君于羣臣庶士忠信以待之而极其诚重禄以养之而极其厚则为士者无仰事俯育之累而乐于趋事赴功矣故曰所以劝士也
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时谓农务闲暇之时敛是收取税粮省是看视试是考较既禀是工食嘉是褒美矜是怜悯孔子又说人君于那百姓须在农闲时役使他不妨误了他的农务收取他当出的税粮又不过于厚则百姓每都得安逸富足乐于生业故曰所以劝百姓也人君于那百工逐日看视每月考较均给与他禀食必与他工作之髙下相称则惰者知勉而能者知劝故曰所以劝百工也人君于那逺方賔旅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供给以迎之因能授任以褒美其善不强其所不欲以矜悯其不能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涂故曰所以柔逺人也
继絶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絶世是说诸侯子孙已絶了的废国是说诸侯国祚已灭了的朝是诸侯见于天子聘是诸侯使卿大夫来献孔子又说人君于那天下诸侯子孙已絶的寻他旁支来继续他国祚已灭的举他子孙来与他封爵整治其坏乱教他国中上下相安扶持其危殆教他国中大小相恤定其朝聘之时每年使大夫一小聘三年使卿一大聘五年则诸侯自来一朝见这是惟恐劳其力制其贡赐之节朝聘去时燕赐之礼常从厚贡献来时方物之数常从薄这是惟恐匮其财则天下诸侯都竭忠効力以藩卫王室都无有倍畔的心故曰所以怀诸侯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这又结上文说人君治天下国家有九件经常之道然所以行之者只是一件那一件也不过是诚而已葢为治之事件件要着实一有不诚则这九件皆为虚文了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凡事是指达道达德九经之属说豫是素定废是废弛孔子说凡达道达德九经等事都要先立乎诚方行得去若不先立乎诚这凡事便都废弛了
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跲是踬碍难行的意思困是窘困疚是病穷是尽孔子又说凡言语先立乎诚句句着实自然说得去不至于有踬碍凡事物先立乎诚件件曽理防过自然临时做得彻不至于窘困凡所行先立乎诚则心有主张不至枉道从人自然无有疚病凡道理先立乎诚则千变万化都有个妙用出来自然无有穷尽这四句又是推说上文凡事豫则立的意思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字解做得字获乎上是得上人的心孔子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说在下位的人必须得上人的心然后可以治民若不得上人的心则无以安于其位虽有爱民之志也行不得故曰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孔子又说要得上人的心自有个道理不在于谀悦取容惟取信于朋友而已若不能取信于朋友则志行不孚名誉不闻在上的人何由知得故曰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顺是承顺亲是指父母说人要取信乎朋友自有个道理只在承顺自家的父母若不顺乎亲那厚处先薄了朋友如何肯信故曰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反是反求诚是真实无妄人要顺乎亲自有个道理只在诚实自家身上若反求诸身而所存所发有不诚实那事亲的礼节都是虚文父母如何得悦故曰反求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明是知之真的意思人要诚其身自有个道理只在乎明善若不能察于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则好善不如好好色恶恶不如恶恶臭如何能诚其身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诚是真实无妄之谓天赋与人的道理本来真实无妄无一些人为这便是天之道也诚之是未能真实无妄要用力到那真实无妄的地步人事当得如此这便是人之道也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勉是勉强思是思索从容是自然的意思择是拣择执是执守诚者安而行之不待勉强自然中道生而知之不假思索自然合理此乃浑然天理的圣人则亦是天之道也诚之者未能不思而得则必辨别众理以明乎善未能不勉而中则必坚固执守以诚其身此乃未至于圣而用力修为的则所谓人之道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 博是广博审是详审慎是谨慎明是分明笃是笃实措是舍置的意思孔子又告哀公说人君欲诚其身有五件条目第一要博学如达道达德与凡天下事物之理都须学以能之既学了又要审问之于人以订其所疑既问了又要谨思之于心而求以自得既思了又要分明辨析以尽公私义利之真学问思辨既有所得必皆着实见于践履而躬行之这五件便是诚之之目然为学之道不学则已学则必须到那能处不至于能决不肯舍了不问则已问则必须到那知处不至于知也决不肯舍了
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 孔子又说君子之学不思则已思则必须到那自得处不至于得决不肯舎了不辨则己辨则必须到那明白处不至于明决不肯舍了不行则已行则必须到那笃实处不至于允蹈实践也决不肯舍了他人只用一倍工夫便能知能行我则加以百倍工夫必要到那去处他人只用十倍工夫便能知能行我则加以千倍工夫必要到那去处这一段是说困知勉行的事
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此道指上文百倍工夫说愚是昏昧明是明白柔是懦弱强是刚强孔子又说人于那学问思辨笃行五件事上果然能用百倍工夫气质虽是昏愚必能变化做个明白的人气质虽是懦弱必能变化做个刚强的人
右第二十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章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子思说自其德无不实而明无不照这是圣人之德天性本来有的所以呌做性若未能无所不实必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这是贤人之学由教而入的所以呌做教那德无不实的自然无有不明先明乎善的也可到那诚的地步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右第二十一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一章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 至字解做极字天下至诚是说圣人之德真实无妄举天下人莫能过他的意思性是指天命的道理说人是众人物是万物子思说唯天下至诚的圣人德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于那天命的道理无一毫髪不尽处故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人之性与我的性只是一般圣人既能尽其性便能使天下之人一个个都复其本然的道理这便是能尽人之性物之性与人的性也只是一般圣人既能尽人之性便能使天下之物一个个都遂其自然的道理这便是能尽物之性
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赞是助化育是造化生育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而为三子思又说人物之性固皆天之所赋然天能与人物以性不能使他皆尽其性圣人既能尽物之性则凡天地造化生育之功有不到处一件件都能赞助他这便是赞天地之化育圣人既能赞助天地之化育则天位乎上地位乎下圣人成位乎其中以一人之身与那天地并立而为三才这便是与天地参矣
右第二十二章这是中庸书第二十二章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其次是说大贤以下凡诚有未至的人致能推致曲是一偏形是形见着是显著明是光明动者诚能动物变者物从而变化是冺于无迹的意思子思前章说至诚尽性于此又说其次的人必须从那善端发见的一偏处推而致之以至其极曲无不致则其德无有不诚实处故曰曲能有诚德既实了自然充积于中而发见于外故曰诚则形既发于外便显著而不可掩蔽故曰形则着既显著了便又有光辉发越之盛故曰着则明既光明了自然能感动得人故曰明则动既动得人了自然能使人改变不善以从于善故曰动则变既能使人变自然能使人化冺然不见改变之迹了故曰变则化这化的地步不容易到独有天下至诚的圣人乃能如此今自致曲积而至于能化则其至诚之妙也与圣人一般了所以又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右第二十三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三章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兴是兴起祯祥是福之兆如麒麟鳯凰景星庆云凡好的事都是亡是防亡妖孽是祸之萌如山崩川竭地震星变凡不好的事都是子思说天下至诚的圣人清明之躬无一毫私欲之蔽凡事物之来吉凶祸福他都预先晓得如国家将欲兴起必先有那等祯祥的好事出来这便是福之兆如国家将欲防亡必先有那等妖孽的不好事出来这便是祸之萌
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蓍是蓍草是灵都是占卜吉凶的物四体是人的手足指动作威仪说善是好处不善是不好处子思又说国家之兴亡事虽未形必先有个几兆或见于蓍之占卜或见于四体之运动若国家有兴隆之福将到便是好处圣人必预先知道若国家有败亡之祸将到便是不好处圣人也预先知道这至诚的圣人能前知国家兴亡之几如此便与鬼神之明一般所以说故至诚如神
右第二十四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四章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诚是实理自成是自然成就道是人所当行的道理自道是说人当自行子思说天地以实理生成万物如草木自然便有枝叶如人自然便有手足不待安排故曰诚者自成也若人伦之道却是人去自行如为子的须是自家行那孝亲之道为弟的须是自家行那敬兄之道故曰而道自道也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子思又说天下之物彻头彻尾都是实理所为如草木春来发生便为物之始秋来雕落便为物之终故曰诚者物之终始若就人心说为子不诚实孝亲便无父子之伦为弟不诚实敬兄便无兄弟之伦故曰不诚无物此君子之所贵者惟在诚实此心而已故曰君子诚之为贵
诚者非自成己而巳也所以成物也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仁是心德乃体之存知是知识乃用之发子思说人能尽得这实理不但可以成就得自家别人因我而感发兴起也都尽得这个实理是即所以成物以成已言之心德纯全私欲净尽这便是仁以成物言之知识髙明周于万物这便是知仁与知虽若不同皆是天命与我的道理何尝有内外之分如今既得于己则见于外者随所设施各得其当而合乎时中之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五章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 至诚是圣人之德极其真实无有一些虚假处无息是无间断久是常于中征是验于外子思承上章说圣人之德既是极其真实无有一些虚假便自然无有间断既无间断自然常久于中既常久于中自然着见于外有不可掩者矣
征则悠逺悠逺则博厚博厚则髙明 悠是寛缓不廹的意思逺是长逺博厚是广博深厚髙明是髙大光明子思又说圣人之德存于中者既是久了则其功业之验于外者益悠逺而无穷矣惟其悠逺故积累之至广博而深厚惟其博厚故发越之盛髙大而光明所谓至诚之德着于四方者是也
博厚所以载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载是承载覆是葢覆悠久即是悠逺的意思子思又说圣人至诚之德广博而深厚所以承载得许多事物与那地之承载万物一般髙大而光明所以葢覆得许多事物与那天之葢覆万物一般博厚髙明又皆悠逺久长所以能化成天下与那天地之生成万物一般这可见圣人与天地同用
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无疆 配是配合疆是界限子思又说地之体最是博厚圣人之德广博深厚便可配合于地天之体最是髙明圣人之德髙大光明便可配合于天地之博厚天之髙明最是悠逺久长圣人之德博厚髙明便与天地一般悠久无有界限这可见圣人与天地同体
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如此者是说上文圣人至诚之功用见字解做示字动是动作为是施为子思说圣人至诚之功用其博厚配地者不待示见于人自然章着与地之品物流行一般其髙明配天者不待动作自然变化与天之云行雨施一般其博厚髙明而悠久无疆者也不待有所施为自然成就与天地成物各正性命一般至诚功用之妙盖如此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不贰即是诚测是测度子思说天地之道虽是至大然可以一言包括得尽葢天地之为物只是个诚一不贰所以能常乆不息四时运行发育万物有不可得而测度者这以下是子思以天地明至诚无息之功用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 子思说天地之道因其诚一不贰故博则极其广博厚则极其深厚髙则极其髙大明则极其光明博厚髙明又极其悠逺长久天地之道各极其盛如此所以有生物之功下文所说的便是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昭昭是小小明处击是系属覆是覆葢子思又说天之为天指其一处言之不过昭昭然小明而巳若举其全体而言则髙大光明更何有穷尽那日月星辰皆系属于上万物之众皆覆葢于下天之气象功效葢如此
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 撮是以手指取物载是承载华岳是西岳华山乃山之最大者振是收河是大河海是四海泄是漏泄子思又说以地言之指其一处不过一撮土之多而已及举其全体而言则广博深厚不可测度那华岳这等大的也承载得起不见其为重那河海这等深的也振收得住不见其漏泄至于世间所有之物虽万万之多也莫不承载于其上无一些遗失这一节是说地之生物其功用如此
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 卷字解做区字卷石是一卷之石最小的模様广是广濶大是髙大寳藏是人所寳重藏蓄的物件如金银铜鐡之类皆是子思说以山言之指其一处不过一卷石之多而已及举其全体而言则广濶而且髙大百草万木种类虽多都于此发生飞禽走兽形性虽异都于此居止至于金银铜鐡之类凡世间宝藏的好物件也都产生出来这一节是说山之生物其功用如此
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 勺是饮器名可容一升测是测度鼋似鼈而大鼍似鱼有足蛟似龙无角龙是鳞虫之长鼈是介虫货财是金玉珠宝之类殖是滋长子思又说水之为物指其一处而言不过一勺之多而已及举其全体而言则汪洋广大不可测度他浅深凡百水族若鼋鼍蛟龙鱼鼈这许多物都生长里面又如金玉珠宝这许多货财也都滋长在里面这一节是说水之生物其功用如此通上文而言天地山川因他不贰不息所以致生物之盛圣人因他至诚无息所以成功业之大可见圣人与天地一般
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 诗是周颂维天之命篇天命即是天道于是叹辞穆是深逺的意思不已即是不息周颂之诗叹息说上天之道穆穆然深逺而四时昼夜流行不息子思从而解之以为这浑穆不巳正是説天之所以为天者本来如此
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不显便如说岂不显一般纯是纯一不杂周颂之诗又叹息说文王之德岂不显然昭著而纯一无杂子思又从而解之以为这之德之纯正是说文王之所以为文者惟其纯一不杂故亦如天道之无止息夫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可见天与圣人同一至诚无息之道也
右第二十六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六章
大哉圣人之道 大哉是赞叹之辞圣人之道即是率性之道道虽人所共行非圣人不能尽得故独举而归之圣人子思赞叹说大矣哉圣人之道这一句是包下文雨节说
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洋洋是流动充满的意思发育是发生长育峻是髙大子思说圣人之道洋洋乎流动充满万物虽多都是这道发生长育无所不有天虽至髙这道却能充塞于天无所不至这一节是说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处
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优优是充足有余的意思礼仪是经礼如冠婚防祭之类皆是威仪是曲礼如升降揖逊之类皆是子思又赞叹说圣人之道优优然充足有余何其大哉以礼仪言之有三百条之多都是这道所在以威仪言之有三千条之多也都是这道所在这一节是说道之入于至小而无间处
待其人而后行 其人是圣人子思说道有大小必待圣人然后行得所谓道不虚行这一句是总结上两节
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至德是指圣人说至道是指上两节说凝是凝聚子思又说道必待人而行若无有这等至德的圣人必不能凝聚这等至道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 尊是恭敬奉持的意思德性是人所受于天的正理道是由问学是询问讲学子思承上文说君子若要修德凝道必须于那所受于天的正理恭敬奉持不可有一毫放失又须于那古今事物之理询问讲学不可有一些忽略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这两件是修德凝道的大纲领
致广大而尽精防极高明而道中庸 致是推致广大髙明是说心之本体精防是说理之精细防妙道字解做由字中庸是说事之行得恰好处子思说人心本自广大君子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以推致吾心之广大而于析理又必到那精防处不使有毫厘之差人心本自髙明君子不以一毫私欲自累以推极吾心之髙明而于处事又必由那巾庸处不使有过与不及之谬
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温是温习故是已知的敦是敦笃厚是已能的崇是谨的意思子思又说君子于所已知的必温习涵泳之而于理义能日知其所未知于所已能的必敦笃持守之而于节文能日谨其所未谨这以上四句是君子存心致知所以修徳凝道的工夫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 骄是矜肆倍是背叛子思承前面说君子既能修德凝道于那道之大小无有不尽所以居在人上必能谨守其身而无矜肆之心处在人下必能忠爱其上而无背叛之念
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黙足以容 兴是兴起在位黙是不言语子思说君子能修德凝道当国家有道之时可以出仕其言语发将出来足以裨益政治而兴起在位当国家无道之时可以隐去其黙而不言足以避免灾害而容其身这是修德凝道的效验
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诗是大雅烝民之篇明是明于理哲是察于事保是保全子思又引诗经中言语说人能既明得天下之理又察得天下之事则日用之间凡事皆顺理而行自然灾害不及所以能保全其身于世诗经之言如此前面说修德凝道之君子不骄不倍有道足以兴无道足以容即诗经中所言之意也
右第二十七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七章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 愚是无德的人贱是无位的人反是复烖是烖祸子思引孔子之言说愚的人不可自用却好用一已之见而妄作如后面说有位无德而作礼乐者便是贱的人不可自专却好专以一己之智而僣为如后面说有德无位而作礼乐者便是生乎今世自当遵守周家制度倒要复行前代的古道似这等人必然有祸患及身不能自保故曰烖及其身者也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是子思之言议是议论礼是亲踈贵贱相接的礼体制是制作度是服饰器用的等级考是考正文是字书的防画形象都有个名子思又说制作礼乐必须是圣人在天子之位若非天子如何敢议论那亲踈贵贱的礼体如何敢制作那服饰器用的等级又如何敢考正那字书的差错这一节是说愚贱者不可自用自专的意思
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今是子思自指当时说轨是车辙之迹文是文字伦是伦序子思说如今天下一统地方虽多其车行的辙迹广狭都一般所写的文字防画也都一般以至君臣父子尊卑贵贱的等级也无一件差别这一节是说居今之世不可反古之道的意思
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位是天子之位德是圣人之徳礼乐都是为治之具子思又说虽居着天子之位若无圣人之德则是无制作之本焉敢轻易作那礼乐若徒有圣人之德而无天子之位则是无制作之权也不敢擅自作那礼乐然则制礼作乐必是圣人在天子之位然后可也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夏是大禹有天下之号礼即上文议礼制度考文之事杞是国名乃夏的子孙征是证殷是成汤有天下之号宋也是国名乃殷的子孙周是武王有天下之号子思引孔子之言说自我周而前若夏时之礼我也能说其意但他的子孙杞国之在于今者文献不备不足以考证吾言若殷时之礼我也曽学习其事虽他的子孙宋国之在于今者文献犹有所在然又不是当世之法惟我周之礼我所学习今日天下臣民尽皆遵用乃是时王之制与夏商不同则我之所从正在此周礼而已葢孔子虽有圣人之德然不得天子之位则亦不敢居今反古这便是时中之道子思引此所以明为下不倍的意思
右第二十八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八章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 王是兴王三重是三件重事即上章所说议礼制度考文是也寡是少过是过失子思说王天下之道有议礼制度考文三件重事这三件重事惟天子得以行之则天下的诸侯皆知奉法而国不异政天下的百姓皆知从化而家不殊俗人人为善自然少有过失故曰其寡遇矣乎
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 上焉者是说时王以前如夏商二代便是征是证子思又说上焉者如夏商之礼虽善但年代已久不可考证既不可考证便不足取信于人既不足信于人百姓便不肯服从
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 下焉者谓圣人在下如孔子便是尊是尊位子思又说下焉者如孔子之圣虽善于制礼但不得尊居天子之位既不在尊位也不足取信于人既不足取信于人百姓也不肯从他可见三重之道必是有圣人之德居天子之位然后可行也
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 君子指王天下的说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征验庶民是百姓考也是验三王指夏禹商汤周文武缪是差缪建是立天地只是个道悖是违背质是质证鬼神是造化之迹俟是等待子思承上文说王天下的君子行那议礼制度考文的事必本于自家身上先有其德验于天下百姓无不信从我所行的考那三王已行的事无一些差缪我所立的叅那天地自然的道无一些违背幽而质证于鬼神也与鬼神之理相合而无疑逺而百世之下等待那后来的圣人也与后圣之心相契而无惑这一节是说君子欲行三重之道必先有这六事然六事之中本诸身一句尤为切要也
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子思说鬼神是天理之至王天下之君子将那议礼制度考文之事质证于鬼神与鬼神之理相合而无所疑是能于天之理无不知矣圣人是人道之至百世而下等待圣人与后圣之心相契而无所惑是能于人之理无不知矣
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 是故两字是承上文说动字是兼下面行与言说道字是兼下面法与则说法是法度则是凖则子思又说王天下之君子议礼制度考文既本诸身而征诸庶民以至逺近幽明无往不合故凡动作不但一世为天下之道而已而世世为天下之道动而见于行事则世世为天下之法度人都守之而不敢有所违动而见于言语则世世为天下之凖则人都信之而不敢有所背其为天下道如此
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 望是仰慕厌是厌恶子思说王天下之君子言行可为天下后世之法则那逺处的百姓喜其德之广被都有仰慕之心近处的百姓习其行之有常也无厌恶之意
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诗是周颂振鹭之篇恶是怨恶射是厌斁庶几是近的意思夙是早永是长久誉是声名子思引诗说防子在他国都无人怨恶他来此周京也无人厌斁他庶几自早而夜得以长保这声名于终身今王天下之君子能得逺近的人心与诗所言的意思一般
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此指前面本诸身以下六事说蚤是先子思又说君子行三重之道未有不尽得那六事之善而能先有这声名于天下者也
右第二十九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二十九章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仲尼是孔子的表字祖述是逺宗其道尧舜是唐尧虞舜宪章是近守其法文武是周文王武王律字解做法字天时是天之四时袭字解做因字水土是四方水土所宜子思说帝王之道惟尧舜为极至孔子则逺宗其道帝王之法惟文武为备孔子则近守其法天运有四时之不同孔子则法其自然之运水土有四方之所宜孔子则因其一定之理这一节是说圣人能体中庸之道
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 辟是比喻持载是维持乗载覆帱是遮覆蒙帱四时是春夏秋冬错是交错代是更代子思又说孔子之德广厚髙明辟如那天地一般无有一物不持载于上也无有一物不覆帱于下孔子之德悠久盛大辟如那四时之气交错运行无有差忒辟如那日月之明昼夜更代无有穷已这一节是说圣人之德与天地同其大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育是生育害是侵害道即是天地之道悖是相反的意思小德是指节目上说全体之分也大德是指全体上说万殊之本也川流是如川水之流敦化是化育之功敦厚纯一子思说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大化流行万物并皆生育于其间大者大小者小各有生意而不相侵害四时错行日月代明同运并行于天地间一寒一暑一昼一夜似乎相反而实不相违悖就其不害不悖处说是全体之分如川水之流脉络分明而相继不息就其并育并行处说是化育之功敦厚纯一根本盛大而流出无穷天地之道所以为大者如此观于天地则孔子之德可知矣
右第三十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三十章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 唯是独天下至圣是圣人德极其至举天下莫能加聪是无所不闻明是无所不见睿是无所不通知是无所不知临是居上临下子思说唯是那天下的至圣他有聪明睿知之德髙过于一世之人足以尊居上位而临治天下
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 寛是广大裕是优裕温是温和柔是顺从容是容这天下至圣其仁之德寛裕温柔凡事足以涵容而不局于浅狭
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 发是奋发强是强健刚是不屈毅是坚忍执是操守其义之德凡事足以操守而不夺于外物
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 齐是心之恭庄是貌之严中是无过不及正是不偏不倚他又齐庄中正于那处已行事皆足以有敬其礼之德如此
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 文是文章理是条理密是详细察是明辨别是分别他又文理密察于那是非邪正皆足以分别其知之德又如此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溥是周徧博是广濶渊泉是静深而有本的意思出是发见子思说圣人聪明睿知仁义礼知之德充积于中周徧而广濶静深而有本而以时发见于外自然周流无间应接不穷也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 渊是水之深处见是着见说是喜悦子思又说圣人之德充积于中者周徧广濶不可限量与那天之周徧广濶一般静深有本不可测度与那渊之静深有本一般由是发见于外者不见则已见则下民都恭敬他不敢怠慢不言则已言则下民都尊信他无有疑惑不行则已行则下民都喜悦他无有怨恶这可见圣人之德充积极其盛而发见当其可也
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声名是圣德的名声洋溢是充满施是传播蛮貊是外夷舟行水路车行陆路至是到通是通逹队是落凡有血气者是指人类说配是配合子思说圣人之德充积既极其盛发见又当其可是以佳声美名充满乎中国中国的人皆知之传播于蛮貊蛮貊的人也知之舟车可到之处人力可通之地尽天之所覆葢极地之所持载日月之所照临霜露之所队落的去处凡有血气而为人类者一一尊之为君王无有不敬的此可见圣人之德所及广大与天一般故曰配天
右第三十一章这前面是中庸书第三十一章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 经纶皆治丝之事经是理其绪而分之纶是比其类而合之大经是父子君臣夫妇长防朋友五品之人伦大本是所性之全体化育是造化生育万物倚是靠着的模様子思说独有天下极诚无妄的圣人于那五品之人伦如治丝一般分别其等比合其类各尽其当然之则而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故曰经纶天下之大经于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从此出故曰立天下之大本于天地之化育阴阳屈伸形色变化皆黙契于心浑融而无间故曰知天地之化育这经纶大经立大本知化育三件事都从圣人心上发出来乃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不须倚靠他物而后能故曰夫焉有所倚
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 肫肫是恳至貌渊渊是静深貌浩浩是广大貌子思说圣人经纶天下之大经恳切详至浑然都是仁厚之意在里面故曰肫肫其仁圣人立天下之大本其德静深有本就是那渊水之不竭一般故曰渊渊其渊圣人知天地之化育其功用广大就是那天之无穷一般故曰浩浩其天
苟不固聪明圣知逹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固是着实的意思聪明圣知是圣人生知之质逹是通天德即是天道孰字解做谁字知之是知至诚之功用子思又总结上文说至诚之功用极其神妙如此若不是着实有那聪明圣知之质通达天德的圣人其谁能知得这功用之妙可见惟圣人然后能知圣人也
右第三十二章这前而是中庸书第三十二章
诗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阍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 诗是诗经硕人之篇锦是五色之丝所织华美的衣服尚是加防是襌衣着是着见闇然是黑暗不明的意思的然是端的着见的意思子思因前面说圣人之德极其盛于此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故引硕人之诗说衣锦文华美之衣而加襌衣于上者为何葢恶那锦之文采着见在外也君子之学为已有善惟恐人知其立心正是如此故虽外面闇然无有文采可观然美在于中自然日渐章着于外而不可掩小人有一善惟恐人不知故虽外面的然着见然中无其实不能继续自然日渐至于消亡也
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 淡是淡薄厌是厌斁简是简略文是文采温是温厚理是条理子思说君子所行的道理虽是淡薄其中意味深长而人自不能厌斁他虽是简略不烦而其中自有文采可观虽是温厚浑沦而其中自有条理不乱这淡简温即是防之袭于外不厌而文且理即是锦之美在中也
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防之显可与入德矣 德是圣人之德子思又说君子之人他知道逺而在彼之是非由于近而在我之得失则必自这近处致谨他知道外而一身之得失由于内而一心之邪正则必自这心上致谨他又知道有诸中者甚防而见于外者甚显则必自这防处致谨君子既有为已之心又能知此三者而致其谨便可与他进入那圣人之德矣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诗是小雅正月之篇潜是幽暗的去处伏是隐伏孔是甚昭是明省是省察疚是病只是不善的意思无恶于志便如说无愧于心子思引诗说凡事在幽暗处虽是隐伏难见然其善恶之几甚是昭然明白所以君子于自巳独知之地内自省察无有不善的疚病方能无愧于心这君子众人所以不能及者无他只是于人所不见的去处能自致其谨而巳这一节是说君子谨独之事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是大雅抑之篇相是视屋漏是室西北隅深密之处子思又引诗说视尔独居于室之时于屋漏深密之处常加戒谨恐惧的工夫庶几于心无有愧怍所以君子之人不待动而应事接物之时方才敬谨于那未动时其心已敬谨了不待发言时方才诚信于那未言时其心已诚信了这一节是说君子戒谨恐惧之事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 诗是商颂烈祖之篇奏是进假是感格靡字解做无字鈇是剉斫刀钺是斧子思引诗经说君子之人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不待言说而人自化之无有与他争的子思又自家说这等为已谨独的君子诚敬之德足以感人不用赏赐人而人自然相劝为善亦不用嗔怒人而人自然畏惧不敢为恶如怕那鈇钺一般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是周颂烈文之篇不显是幽深逺不浅露的意思百辟是列国的诸侯刑是法笃是厚笃恭是不显其敬子思引诗经说天子有幽深逺之徳则天下的诸侯皆来取法子思又自家说这等有德的君子笃厚其恭敬隐防深密不可得而形容天下的人观感盛徳自然平治矣此乃圣人至德渊防的效验乃中庸之极功也
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 诗是大雅皇矣之篇予是托为上帝自说怀是眷念明徳是指文王之德说声是声音色是顔色末是末务子思承上文不显惟德之言至此欲形容其妙乃引皇矣之诗说上帝眷念文王之明德而其德隐防不大着于声色之间又引孔子之言以为声音顔色之于化民也是末务今但说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
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 诗是大雅烝民之篇輶是轻伦是比子思又引烝民之诗说德之防妙其轻如毛一般此言似可以形容矣然谓之曰毛则尚有比伦亦未尽其不显之妙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载是事臭是气这两句是文王之诗子思又引这诗说上天之事无声音之可听无气臭之可闻这才是不显之极至葢声臭有气无形在物最为防妙而又说无故惟此可以形容不显之妙这三引诗都是賛叹之意非此德之外又别有此三等然后为至也
右第三十三章前面是中庸书第三十三章子思于前章已说到极致处却反求其本而推之以致其极又賛其妙至于如此盖中庸一书所言圣学始终之要尽在这一章里面读者当身体而力行之勿徒视为空言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