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时候,我接到一位朋友的来信。他告诉我有个地方招聘中学教员,问我是否想去。这位朋友由于经济上的原因,到处为自己寻求这样的职业。这个工作本来开始是为他自
己找的,后来他又找到了更好的地方,所以特意函告,想把这多余的位置让给我。我马上回信谢绝了。我告诉他,有个朋友正绞尽脑汁想谋求教员的工作,可以转让给他。
我回信之后便跟父母说了这件事,他们对我的回绝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
“不去那种地方,也会有可心的工作的。”
在这句话背后,我听出他们对我寄予的希望过高了。迂腐的父母好象期望着刚刚毕业的我,会能得到与我不相称的地位和收入似的。
“可心的工作?近来,那样好的工作是很难找到的。尤其哥哥和我的专业不同,时代也不同了。要是还把我们同样看待,就有点不好办了。”
“但是,既然你已经毕业了,还不能独立生活的话,家里也感到为难。假使旁人要问,您家的老二大学毕业做什么事呵?我要回答不出,那脸往哪儿放呵2”
父亲脸色阴郁。他从来不晓得离开住惯的农村,到外面去是怎么回事。当衬里人问他,大学毕业拿多少薪水,或说能挣一百多块吧,对讲这些话的人父亲为了外面名声好些,总希望刚刚毕业的我有个着落。我一向认为大城市才是立身之地。可是在父母看来,我的想法简直无异于是个想要一步登天的怪人。其实我心里也常常冒出这种怪念头。我要明白公开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但在思想差距过于悬殊的父母面前只好沉默。
“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先生,不是可以去求求他么?尤其是这时候。”
母亲除此之外并不了解先生。那位先生正是劝我回家后趁父亲活着赶快分财产的人,而不是为我毕业后就帮忙解决工作的人。
“那位先生是干什么的?”父亲问。
“什么都不干。”我答道。
我本想告诉他们以前曾说过先生没作事,而父亲也应该记得的。
“什么都不干,那又是为什么?既是你那么尊敬的人,总该做点事呵。”
父亲在用这种话挖苦我。在他的头脑里,有用的人,都会在社会上有相当地位的。所以,他就似乎认定先生准是个无能之辈,才游手好闲的。
“就连我这样的人,虽说没有薪水,可总没闲呆着呀。”父亲又这样说。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声不响。
“要是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一定能给你找个工作的。托过他吗?”母亲问。
“没有。”我答道。
“那可就没办法啦。为什么不求求他?给他去封信也好呵,赶快写。”
“唉唉。”
我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便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