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倚弦四处找寻耀阳的时候,耀阳其实已经一路向府中深处行去。
只因就在倚弦露出马脚之际,耀阳体内的异能兀然一阵浮动,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这是自“无极秘境”出来以后他们所独有的一种感应,表示有法道高手侵入他们的异能感应范围之内。
警兆一现,耀阳回首一看,果然在离景湖五丈开外处有所发现,一道淡淡的青影虚掩在湖旁的树后,向湖心小亭的倚弦与哪吒观望了许久,随即便一闪即逝了。
耀阳好奇心大起,加上本体灵身的缘故,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前行的青影全然不觉,在飘离后园之后,便不再施展法术遁走。现出的身形是一名容貌魅丽的妇人,搔手弄姿的款款向府内深处走去。
耀阳窥视这名妇人,虽然面孔看来眼生,但他的心中却无端生出熟悉的感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意味。他摇摇头,继续跟着她往前行去。
穿过多层房舍,耀阳渐渐发现不对劲,原来这府内附近不但房屋愈渐稀少、不见人迹,而且他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这是他们踏足总兵府最先感应到的那股玄能所引发的,这些更加激起他强烈的好奇心。
绕过府邸内最后一排房舍,耀阳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他面前出现一片植满花草,方圆数十丈的坡地,这片花草乍看之下毫无奇特之处,看似普通的野地一般,但耀阳体内的归元异能何其玄妙,甫一靠近便感应到一股奇异的流能环荡其中。
耀阳不由细观这一块杂乱无章的花草地,才发现这些花草居然是被人刻意植种所成,团团花草或横、或竖、或斜、或呈弧线状横七竖八地植入土地中,不同形状的轨迹勾勒出某种符咒形状的巨幅图形。
耀阳暗自心惊不已:“难道这是一种法阵?”
花草坡地的正中处辟出一块空地,一座奇形塔楼矗立其上,楼匾上横书“破天阁”三字。这座塔楼近十余丈的高度,分作五层,雕梁画柱。塔楼的四角卷檐分别向外折出,平添几许怪异之处。
只见那妇人凝视坡地片刻,莲步轻移,踏足其上朝“破天阁”行去,身际元能力量四溢,一身青衣有如流水般舞动,所过之处青芒隐现,脚下花草贴地起伏不定。
耀阳怎么也想不到这妇人居然会知道这阵法的通路,而且看这架式还是一等一的高手。于是也乐得捡个便宜,紧紧盯住她脚下的步子,脑中思感翩动,将她所有的入阵之法一一记在心里。
穿过花草坡地,妇人心神一震,忽然顿住身形,高抬螓首,斜对着五层塔楼,冷然笑道:“哎呦,还真瞧不出来,这小小的总兵府居然还有圣宗高手在此盘桓。既是如此,何妨出来一叙!”
耀阳闻言一惊,心中暗道:“乖乖,这里还有什么圣宗高手?这倒好,有好戏看了!”当下也不着急,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悠闲模样。
塔楼没有传出半点声响。
“难道阁下见不得人不成?”语罢,妇人的一双眸子猛然射出淡青色的妖魅芒光,青衣鼓舞生风,身形如闪电般朝塔楼顶层弹去。
耀阳抬头望去,只见破天阁顶,果有一人迎风而立,白衣飘舞,虽面貌不甚清晰,但借其人身后的皎月莹光,可以看出此人应是一位女子。
面对妇人流星般的攻势,那名女子居然毫不在意,“咯咯”脆笑数声,娇躯翻身凌空,带起漫天白光与风怒之声,急风暴雨般俯冲反攻,迎向冲卷而至的澎湃劲气。
“波……”二股元能轰然交接,闷响连连。
刹那间,距离二人不远处的耀阳看得呆住了,体内异能感应到她们发出的强劲元能劲气,那种感觉恍若置身于惊涛骇浪的层层围攻之中。
青白交击的异芒中,青衣妇人突然发出一声激越高亢的厉音,如冰河迸裂般“砰砰”作响,挟音而出的妖能竟然使得塔楼四周的假山巨石纷纷崩断,漫天粉末如白雾般纷扬洒落,雨点般的碎石翻卷四射。
耀阳哪曾见过这等势头的威力,只觉脑中轰然作响,心中紧张万分,同时也在暗暗奇怪,为何发生了如此激烈的争斗却仍无总兵府的人前来干涉。
他哪里知道自身出于归元异能的天赋异禀,自然可以感应到二名女子之间的争斗变化。寻常人如果处于这层花草坡地之外,即便见了两人飞来飞去的模样,也不会听到任何异样的响动。只因那层法阵已经构成一道屏障结界。
白衣女子身形凭空向上狂飚,白衣飘飘,双袖挥舞,道道莹白魔能从她指尖激射而出,仿如箭矢纷飞、银蛇乱舞。将疾冲而上的碎石尽数穿透,化为粉末,簌簌飘扬。稍大一点石块,亦纷纷炸裂,轰然塌落。
青衣妇人眼见攻势尽数落空,也不生气,依旧俏颜如花的笑道:“久闻防风氏‘绕指柔风’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方才如果被那些石块轻轻擦上一下,你就得立即将伤口剜出,如果稍有迟缓,就会变得和它们一样!”妇人抬起纤纤蔓指,随手指了指漫天的粉尘。
“这难看的丫头是魔门的人?”躲在暗处的耀阳轻咦一声,望向青衣妇人,忖道:“这骚女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白衣女子自空中缓缓飘降,落于青衣妇人身前三丈开外,身形曼妙直如月中仙子。借着莹月余辉,耀阳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不由吓了一跳,原来那白衣女子除了一双冰冷清澈的眼睛之外,其余五官居然全都挤在一起,成了一堆,仿佛被巨力揉搓过一般,实在不堪入目!
白衣女子对青衣妇人的话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冷冷道:“阁下的体内元能与身上这具臭皮囊驴唇不对马嘴,别具蹊跷,极为繁杂,理应是‘妖宗’的朋友才对。不知今晚到此有何贵干?”
“妹子果然好眼光!”青衣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阴狠的妖芒,桀桀大笑道,“不过,妹子此言差矣,难道这陈塘关的总兵府已经被你防风氏买下来了么?姐姐闲来无事到此逛逛,难道还要向你们请示不成?”
听到熟悉的怪笑声,耀阳脑中灵光一闪,差点惊叫出声,暗道:“原来这骚娘们是与臭虫敖丙鬼混的石玑!”
白衣女子怒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倒不如让姐姐我来猜猜妹子的身份,如何?”石矶话音一顿,玉手轻挥,妖能将空中飘散的石粉凝聚成形,幻成一把白石摇椅,然后轻轻倒卧上去,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说道,“‘绕指柔风’乃圣门防风氏的秘传绝学,而防风氏一族得此传承者寥寥数人,宗主羿姬有二位爱徒‘风月双娇’。妹妹‘风魔女’婥婥热情如火、风情万种。姐姐‘月魔女’姮姮艳名远播,但是性情冷若霜月。如此看来,妹子理应是‘月魔女’姮姮才对!”
“婥婥姑娘的姐姐?”耀阳闻言愣了愣,再一细细打量那名白衣女子,仍然是一副令人难以恭维的面孔,不由对石矶的话产生了怀疑。他在“轮回集”见过婥婥,自是知道她的气质美貌可算生平仅见。但是如果要以艳名远播来形容眼前这名白衣女子,未免太过名不副实。
白衣女子见身份被对方揭穿,不由大惊失色,心中揣测到对方的身份定然极不简单,甚至对方来此的目的也是大有文章。果断的思量令她眼中寒芒更甚。
白衣女子姮姮当下淡淡道:“阁下还算高明,凭我刻意收敛的几分‘绕指柔风’便推断出姮姮的身份,实在让人佩服!”稍微一顿,姮姮冷笑一声,道:“我虽然不清楚你此次前来究竟目的为何,但你现在已经犯了我族门禁忌,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今夜无论如何我都会留下你!”
“禁忌?你难道将陈塘关当成是你防风氏的族地了么?”石矶冷哼一声,面不改色地冷笑道:“哦?妹子想留住姐姐的话,怕是最好称称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但如果只是夸夸其谈,玩些吓唬三岁娃娃的手段,那么我也算看明白了,为什么防风氏会成为魔宗势力最弱小的一宗。哈哈……”
姮姮心中气极,闻言昂首一声清啸,肩上无数发丝冲天而起,眼中寒芒大现,道:“我且再问你一遍,你为何潜入此地?目的为何?”
石矶并不正面答话,道:“姐姐觉得好生奇怪,妹妹为何一定要我说出一个来这‘破天阁’的理由。姐姐其实也很想知道,妹子为何一直守在此地,甚至不惜屈尊在李靖府中做一个婢女,难道只是为了终日做些反客为主的行当?”
姮姮被石矶反唇相讥的话激得心中一惊,暗忖:“她怎会知道我一早便潜伏总兵府内?莫非她已经得知‘破天阁’的秘密?”想到这里,她脸色大变,眼中杀机立现,道,“不知你的法能会否跟嘴皮子功夫一般厉害?反正今夜李靖不在府内,加上这方圆十数丈有这个法阵结界护持,你我就放手一搏,待我向你证明一下防风氏的实力!”
话音未落,姮姮双手十指银芒暴涨,一声凛然长吟,身形冲天飞起,在月光下急速飞旋,爆起银白色的耀眼眩光,倏地化为一道巨大的元能光刃,轰然如雷霆般朝石矶横空劈斩过去。
石矶早有防备,纤足轻点白石摇椅,凌空腾身而起。满嘴贝齿忽地变作虎牙豹齿,秀丽的脸容也变得凶厉可怖,双袖飞卷,素手盈盈一握,一柄弯月石刀凭空出现,凌空迎击对手的元能光刃。
“轰隆”一声巨响,两人的身形一触即分。月光下望去,二人之间的元能劲气如漫天飞雪,如纷扬樱花般银光点点,缤纷错乱。
耀阳自玄法初成一来,还是首次见到法道高手对决,不由看得目瞪口呆,好在花草坡地的法阵结界将石矶与姮姮的元能碎波尽数挡住,否则以耀阳所处的距离,即使是冥身灵体,只怕也难挡个中威势。
石矶在厉啸声中疾电穿行,掌中石刀电斩姮姮。姮姮足不点地,向后飘飞,不急不缓地轻挥罗袖,“呼”地一声,一条银白丝绫无声无息地飘扬而出,如浮云一般缓缓散开,朝着石矶急速卷去。
石矶右手纤指轰然旋转,弯月石刀纵横劈斫,刀身妖芒所到之处,均是牵制姮姮掌中银白丝绫的关键位置所在。
姮姮自忖来陈塘关已有百余年的光景,此时见到石矶掌中刀势,心中略作思量,已然明白对方的身份,淡笑道:“原来你是陈塘关百里外骷髅山的石矶。平日见你多半龟缩洞府之中,还以为你真是潜心天道正法的好妖,却想不到原来早有图谋不轨之心。今日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语罢,姮姮双臂上的银白丝绫骤然一收,令到石矶的刀芒尽数落空,然后再又电射而出,螺旋飞舞,卷成一道玄光气幕,将石矶围在其中。
姮姮手中所持之物称作“柔月丝绫”,乃是上古防风氏宗主后羿以西海极阴冰蚕丝、瑶池玄银鱼鳞片、寒谷愚果等三十六种天下至柔至阴的神物交织而成,即便是以魔门祝融氏至高绝学“三心元火”炼上数日也烧它不毁,可见此物绝对非比寻常。
石矶桀桀怪笑,右手五指法诀舞动,掌中石刀划出一式“玉石俱焚”,荡出无数道碧光怒射,疾旋破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刃轮,闪电般劈向将自己围裹自身的“柔月丝绫”。
轰隆闷响过后,玄光碧芒逆向飞转,火星迸飞溅射,四周发出“滋滋”异响,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螺旋气芒绞得粉碎一般。
光影渐渐淡去,青白二道身影再度显现出来,她们竟相互纠缠在一堆,“柔月丝绫”虽然紧紧缠住了碧芒石刀,但还谈不上占据主动,只因二女元能一个柔中带刚,一个刚中带柔,原本就是相互克制的路数,现时像这般僵持,只能是一方坚持不住临时退出,方能结束战局。但这样一来,败的一方必定身受重伤。
耀阳掌心满是汗水,虽然姮姮也是他们兄弟俩一向厌恶的魔门中人,但毕竟婥婥曾经帮过他们兄弟俩一把,他自然偏向姮姮这一方,此时感应到姮姮身陷险境,偏又不知该怎样去帮助姮姮,心中不由焦急万分。
此时,石矶口中喃喃念诵法咒,从她鼻中竟缓缓爬出一条怪虫,状如娱蚣,长约十寸有余,躯身分节,全身赤褐,头部有如刀形,模样极为诡异,正是骷髅山的异毒怪虫——“赤蜈”。
赤蜈自石矶面上弹射而出,直往姮姮射去。
相隔咫尺,事出突然,姮姮又正与石矶相持,避无可避之下,只见那条赤蜈射落在姮姮白玉般的颈部,沿着领口顺延而下,一口咬破胸前粉白的肌肤,一边吸食血肉一边探头试图钻入她体内。
姮姮耐不住躯体剧痛,低吟一声,檀口鲜血喷涌,手中丝绫白芒登时收敛。
石矶的石刀飞扬卷舞,碧青光芒暴起,乘势破除了“柔月丝绫”的层层捆缚,格格笑道:“妹子,还不撒手?”
姮姮脸色惨白,一双冰水似的眼眸怒火如焚,咬紧牙关,凝神聚气,身形缓退,一边以元能将赤蜈一寸寸逼出体外,一边挥舞“柔月丝绫”挡住石矶的反扑攻势。她此时势同骑虎,一旦撒手,不死也必重伤,所以只能继续僵持下去。
耀阳看到这一幕早已怒恨交加,开口咧骂道:“骚娘们,竟敢玩阴的!”脚下步子踏足花草坡地,径直闯入法阵结界之中,却不等他再有所行动,东南方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吟诵之声:“玄天道地,广法无极!”
如钟鼓般沉稳的法音轻唱响彻在塔楼四周,一声高亢入云的惊天啸声也随之传来。
石矶眼见可以灭除对方,此时闻声知是玄门高手来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恨声道:“小丫头,今夜算你命大,下回若再命犯我手,休想再有这般好运!”
语罢,石矶狠狠瞪了姮姮一眼,收了掌中石刀,唤回赤蜈,快步行出法阵结界外,径直化作一道光影遁去。
姮姮冷眼观望石矶离去,娇躯拧动之间,已然与耀阳擦肩而过,行出法阵之外,不多时,身形便消失不见。
耀阳但觉香风扑面,妙曼的倩影从身旁飞掠而过,心中顿时生出不一般的感念,他忽然相信了石矶的话,姮姮跟婥婥一样,应该是一位别具性情魅力的绝美女子。
他呆立原地,忍不住浮想翩翩,全然忘记了自己尚且置身法阵之内,二位玄门高手已经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