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大讶,他确实没想到刘秀居然会进入河东,等他接到消息时,刘秀已到了河内城外。
邓禹自复县赶到之时,刘秀已经坐于河内府衙上。
刘秀亲至河东,确实让人很是意外,同时也让河东大军军心振奋。
此刻邓禹大军刚大败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所率的十万大军,使得邓禹的威名更盛。
再见邓禹,刘秀心中确实极喜,这一别数月,邓禹从内到外的气势似乎也全变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凛烈之气,战争的磨砺,使得邓禹不断成熟,更拥有昔日所没有的战意,尽管其尚只二十四岁,却有股不怒而威、让人心折的霸气。
“臣邓禹叩见吾皇!”邓禹一见刘秀,立刻叩首,其余众将也都迅速跪下,大呼万岁。
“快起来!”刘秀欣然扶起邓禹,赞赏道:“大司徒所作所为确为我军之表率,破王匡,又败公乘歙,有良将如此,天下何愁不定?”“皇上过奖了,为皇上而战,乃是我们莫大的荣幸!这一切都托皇上的洪福!”邓禹谦虚道。
“哈,大司徒何时也学会了拍马奉迎?不过,数月不见,大司徒却是焕然一新,这些日子让你操劳了。”刘秀不由笑道。
邓禹不由得也笑了笑道:“不知皇上此来河东有何要事?”“朕这次前来河东,确有一些事。”刘秀说话时,挥手向其余众将道:“你们先出去吧,没有命令,不许进来!”那群人立刻明白,刘秀只是有事与邓禹一个人说。
邓禹微感意外,见铁头和鲁青诸人也都退出帐外,更感愕然,却不知刘秀有何事如此神秘,但他却明白,刘秀对他的信任是绝对的,而且这样做也不会是多余的。
尽管邓禹与刘秀之间的椒处时间不是太长,但他却明白刘秀行事向来是绝对稳妥的,这也是刘秀能成就大事的原因之一。
“长安情况如何?”刘秀见众将都退了出去,吸了口气悠然问道。
“长安好像准备稳守坚城,刘玄将关中的粮草、兵力大部分转移入长安,可见他已作好了拖垮赤眉军的打算!”刘秀神色微变,吸了口气道:“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如果他真的要在长安城中存积粮草,必是想拖赤眉军至隆冬,让其兵无御寒之衣,无可供之粮草,在赤眉军饥疲之时再全力反击!”“嗯,我看刘玄也是看准了我们与赤眉军同样希望得到长安,想让我们与赤眉先斗个两败俱伤!”邓禹道。
“赤眉军自然也担心这个,而事实也可能会是这样,如果赤眉军久攻不下长安,或可能会调头来与我们相争!”刘秀分析道。
“这一点请皇上放心,臣已下令大量储备粮草,我们根本就不必有赤眉军的那种担忧。如果赤眉军调兵攻我,我们则以逸待劳,同样以稳守的战术磨消其锐气,一举歼敌!”邓禹自信地道。
刘秀不由得笑了笑道:“很好,大司徒确实是朕的知心人!这场战争,就要看谁更有耐心了,除非是三方鼎立之势被打破,否则我们惟有坚持,更要施行落井下石的战略,谁势弱,便借机吞噬谁!”邓禹不由得笑了,刘秀的话正说到了他心坎里,只有擅战者才能够真正把握形式,而刘秀带兵一向以诡奇著称,更多是以少胜多,作战根本就不依常规,难以常理去衡量,这种坦言落井下石的策略,也正像刘秀的行事作风。
对待敌人,绝对不可以有丝毫的仁慈,痛打落水狗才是最好的战略。
“朕此来,实为另一件事而来!”顿了顿,刘秀又道。
“不知皇上所为何事?”邓禹知道刘秀绝不只是因为长安城之事而来。
“我想亲自见汉中王!”刘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啊……”邓禹吃了一惊,他倒没想到刘秀所为之事,居然是想亲见汉中王,这种深入敌营之事乃是极为危险的,而刘秀此刻乃九五至尊,如何能冒这个险?
“这……这值得吗?”邓禹立刻明白刘秀的意思,不由出言反问道。
刘秀目光投向殿顶,半晌才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事情,只有该不该做的事情。”“依臣之见,皇上乃九五之尊,大可不必亲自冒这个险!”邓禹劝阻道。
刘秀又扭头望向邓禹,语破天惊地道:“我得到消息称长兄刘寅尚活在世上,而且就在长安城中!”“啊……”邓禹更是大愕,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寅会仍活在世上,这下他真的明白刘秀找汉中王的意图了。
邓禹并不知道汉中王乃是刘嘉的身分,更不知刘玄便是他昔日结义的大哥刘仲。是以,他以为刘秀找汉中王便是因为汉中王刘仲与刘寅乃亲兄弟。
“他不是被刘玄害死了吗?”邓禹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没死,有人见到他杀了王凤!”刘秀肯定地道。
“王凤是他杀的?不是汉中王?”邓禹反问道。
“不错,消息是怡雪给我的,她绝对不会骗我!”刘秀肯定地道。
邓禹立刻相信,他自然知道怡雪乃无忧林的得意弟子,而且与刘秀之间的关系极为特别,其交情更非一般,因此他相信如果消息源于怡雪,那便绝不会有错。
当然,如果真能找回刘寅和刘仲相助,又有汉中的十万大军,天下何愁不定?以刘秀此刻的势力,比赤眉军都要强大,尽管天下四分五裂,群雄割据,但那些人都不过是各自为政,若予以各个击破并非难事,但是如果能有刘寅和刘仲的支持,则很可能减少许多征战之苦,而作为另一个原因,刘寅和刘仲乃是刘秀的兄长,若能将之召回自己的身边,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是,此去敌营很危险,汉中王与徐宣决战,已成胶滞之态,战场上更是千变万化,若是皇上有个闪失,那臣等如何向天下交代?我看不若由我去吧!”邓禹肃然道。
刘秀自然明白邓禹的意思,淡淡地道:“这倒不必,我要亲自前去,不过你须领大军接应我,对于这里的情况你比我更熟,便于指挥大军,也有利于防守!”“但是……”“不必再说什么!”刘秀打断邓禹的话又道:“我必须尽快解决此事返回枭城,你在调动兵力之上必须对我的行动绝对保密!”“臣明白!”邓禹知道多劝无益,刘秀行事总不依常理,不过,他也明白刘秀绝不是个鲁莽之辈。
“你可以立刻去准备了,我决定明日动身!”刘秀吩咐了一声,便起身向殿外行去。
邓禹也不再说什么,跟在刘秀之后行出殿外。
“禀皇上,刚收到长安的消息,长安城有变!”宗歆见刘秀行出殿外,忙迎上道。
“长安城有变?”刘秀和邓禹皆讶。
“李松与李况兄弟开城投降,赤眉军已经攻入长安,此刻的长安只怕已经完全沦陷了!”宗歆吸了口气道。
刘秀和邓禹不由得呆了,这确实是个极大的意外,而且这一切也来得很突然,几乎一下子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再探,再报!”刘秀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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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虽墙高数丈,但比普通的城池更为坚固,甚至比普通城池更大。
在皇宫之中尚有近万禁军把守,是以如果赤眉军想强攻的话,也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也是赤眉军没有攻城的原因之一。
刘玄仿佛在数天之间苍老了十年,整个人完全憔悴了,他明白,汉中王的兵力根本无法抽身前来长安相救,而眼下能救长安之人或许只有郑王王常,但王常远在南阳,等其救兵赶来,或许皇宫早已被攻破。
最让刘玄心痛的却是此刻洛阳各路封王都拥兵自立,根本就没想着要来解救长安,在他们心中,恨不得长安早点陷落,然后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成为一方之王,一地之主了。
是以,刘玄根本就没有指望能有勤王之师,在长安城中,他惟有孤军作战。
与昔日王莽相比,刘玄并不是无可战之兵,而是兵居各地,但有一点却相同,那便是众叛亲离!
长安城早已成了赤眉军的天下,城中的将领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皇宫之中这近两万的禁军战士,不过,也不能算是一无所有。
当然,这是刘玄早就预作的安排,万一情况不妙到不可收拾,他便只能让那些禁军退回皇宫之中。
宫中的储粮却只够这么多人吃一个月而已,因此,即使赤眉军只围不攻,皇城也只能支撑一月时间,过了一个月情况便会糟得不能再糟。
而且,赤眉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要想破皇宫也不会是一件很难的事,有三日时间便可填平护城河,再有几日时间的强攻,皇宫必难稳守。不过,刘秀要想将皇宫稳守十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十日之后呢?
没有人知道十日之后是怎样,是死?是活?抑或……没有人敢想,哪怕只是想一想便已觉得很是心寒。
刘玄不能不想,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发生的,该面对的,便无法回避。
“皇上,一切都准备好了!”齐万寿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刘玄望了齐万寿一眼,涩然一笑道:“如果逃亡,便如丧家之犬,我大好河山就要败于这些贼子流寇之手了!”齐万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皇上能保平安,就有东山再起之时!”“东山再起?”刘玄不无揶揄地自嘲道:“想我拥百万之师尤不能阻赤眉之祸,而今只剩孤家寡人,何以东山再起?”“至少皇上还有臣等在,而在商州尚有汉中王,我们可以选避于汉中,召汉中王回去,再整兵以号令天下诸侯发兵破赤眉以组勤王之师!”齐万寿肯定地道。
刘玄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激地望了望齐万寿,无可奈何地道:“也只能这样了!”“走吧,齐威和海总管还在外面等着呢!”齐万寿催道。
刘玄怅然起身,环望了一下这曾让他豪气冲霄的天地,这片熟悉华丽的宫殿,便要就此告别了,也不知他日是否还有机会重回此地。
刘玄拍了拍手掌,背后的黄罗帐悠然而分。
齐万寿吃了一惊,却见罗帐后行出之人竟与刘玄一模一样,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却仍不免吃了一惊。
“臣叩见主公!”那自帐后行出的刘玄立刻跪下叩首道。
“起来!从现在起,你便是当今天子刘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直到最后一刻!你怕不怕?”刘玄以极为悲壮的语气询问道。
“臣之命本就是主公的,身为刘家的死士,随时都准备为主公献身!何况主公平时对臣恩重如山,臣已享尽了天下的荣华富贵,死又有何憾之有?只要主公能够平安,他日能为臣等报仇,臣便心满意足了!”那自罗帐后行出的人肃然道,语气之中自有一股凛然决断之意。
“好,朕知道你对刘家忠心耿耿,朕一定会好好善待你的家人,让他们永生衣食无忧,若我能东山再起,也必让你子子孙孙世袭公爵!”刘玄恳切道。
“臣谢主隆恩,定当以死为报!”那假刘玄极为感动,他知道刘玄此言乃是出自肺腑,绝无虚情假意,是以他极为感动,当然,他也很明白,自己可能惟有死路一条。
死亡,对于刘家的死士来说,任何一刻都在准备着。
齐万寿微讶,他这一刻才明白,刘玄早已准备了替身,而这替身更是刘家的死士,一个随时都在准备为主人死亡的人。
当然,也许替身并不是真的不怕死,但却因家小全都在刘玄的控制之下,如果行为不当,那么只会让他的家人先一步死亡。
齐万寿自然不能怪刘玄,这本就是一种驭人用人的手段,而这替身能够享受到九五之尊的荣耀,虽死又有何憾?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替身应该是刘玄早就准备好的,所以平时日必定是享尽了荣华富贵。
“那朕就把这里交给你了,只要你能将此地再坚守三日,然后一切便都由你作主,如果你尚能活着见朕,朕也绝不会亏待你!”刘玄吸了口气,沉声道。
“臣明白!”“我们走吧。”刘玄向齐万寿望了一眼,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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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我看我们还是回汉中吧,此刻军心不稳,长安已破,我们再守于此地也不是办法!”宗佻语气之中透着一丝无奈地道。
刘嘉似乎心也有些乱,摆弄着桌上的砚台,深深吸了口气,反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别人的想法?”“军中许多将士都这么想,赤眉既已攻下长安,以其强势兵力,又有坚城相守,若我们坚持苦战,粮草各方面也难以筹备,不如我们先回到汉中,凭地利而守,屯积粮草,再以王爷之名望,南联巴蜀,西通马援,联合各地的封王组勤王之师,必可卷土重来,剿灭赤眉!”宗佻充满希望地道。
刘嘉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宗佻所言确实是极为诱人的想法,他本想回兵救长安,却没想到长安竟如此轻易被破。李松、李况兄弟二人居然开门降敌,这使得长安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真是有些悲哀。
“是啊王爷,宗大将军所言极是,我们与其在此处于被动,倒不如返回汉中找回主动,只要我们能说动蜀中的公孙述,劝其联兵,再夺回长安也不迟啊!”宋义也附和道。
“可是皇上尚在宫内,难道我们就望着赤眉军任意屠杀皇上吗?”刘嘉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无奈,反问道。
“如果天意如此,我们又岂能回天?”孔大也劝道。
“这并非天意,而是事实,如果想更改一个事实,那是不现实的!赤眉屯于长安城之外的大军便有三十万,而我们所面对的徐宣大军八万,单是想冲破徐宣的封锁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果我们绕过徐宣直取长安,只会陷入背腹受敌的境地。而且,敌方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攻击我们,想救皇上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宗佻直言道。
刘嘉眉头一掀,却并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宗佻向以直言不讳著称,这也是为何难以像张卯之辈一般封侯拜王的原因之一,但宗佻所言确实是事实,这是勿庸置疑的。
宋义瞪了宗佻一眼,宗佻立刻不再说话。宗佻对宋义倒是极为敬服,因为宋义极有头脑,确实是智计过人,有其为汉中丞相,确使百姓安居乐业。他与宋义之间的关系极好,或许,内心深处更将宋义当成叔、伯长辈一样看待,因此,他明白宋义向他瞪眼,必是他刚才说话太直了。
“于匡将军呢?”刘嘉突地转口问道。
“于将军尚在巡营!”宋义忙道。
“那刘村呢?”刘嘉又问。
“先锋正在监督造箭之事,并安抚伤病兄弟。”孔大也道。
刘嘉欣然一笑,在这种时候,部下的将领尚能如此自觉做事,确实让他极为欣慰。
“他们都是什么意见?”刘嘉淡然问道。
“他们与末将的想法差不多。”宗佻又道。
“此回汉中也要绕过赤眉,路途遥远,想撤回汉中,只怕也并不是一件易事!”刘嘉突地道。
“我们可以安排断后之兵,若是赤眉军胆敢强追,必让其有来无回!”宗佻很自信地道。
“如若他们先堵我们回归汉中的路呢?”刘嘉反问。
“这……”宗佻一时不禁无语,事实上,若是赤眉军这么快便夺下长安,必会改变兵力布署,也极有可能猜到刘嘉之军会退回汉中。因此,如果其真在回汉中的路上设下伏兵,只怕此回汉中,难逃损兵折将之危了。
“那我们便先派人探明路线,再作行军决定!”宋义道。
“其实,我们根本就回不了汉中!”刘嘉突地长叹了一声,神情不无沮丧地道。
“为什么?”刘嘉此语一出,确实让众人大讶。
“因为汉中延岑造反,已经趁我军退出汉中之时自立为王,即使我们能避过赤眉军的阻击,却要面对延岑的叛军!”刘嘉忿然道。
“什么?”宗佻神色大变,殿中诸将的脸色也都变得极为难看,刘嘉之话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他们难以接受。
“怎会这样?怎么从未听王爷说起过?”宋义一向老成持重,但在这时也禁不住为之色变,急问道。
宗佻更是盯着刘嘉,似乎想自刘嘉的表情之中找出这只是一个玩笑的迹象,但是他失望了,在刘嘉的表情上,他知道刘嘉并没有说谎,是以他的心也一直往下沉,沉得没有底!
“本王早就收到了消息,但是为了不影响军心,本王才将这条消息隐而没说,以免军心不稳,为赤眉所趁。今日我说出此消息,你们也必须严守口风,绝不可外传,若有外传,乱军心者,必以军法处置!”刘嘉吁了口气,厉声道。
宗佻与殿内的几名昔日舂陵军的亲信心情极为纷乱,他们知道刘嘉的意思,也理解刘嘉如此做的苦衷,只是若真如此,形式对己将极为不利。
“那王爷决定如何做呢?”孔大吸了口气,试探着问道。
“我也想征询你们的意见。”刘嘉道。
宋义吁了口气,沉吟半晌道:“为今之计,要么我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汉中,以其为基地,休兵养民以图往后;要么就只能苦守三辅之地,以商州为据地,号令天下诸侯回兵勤王!”“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汉中,那绝对难以行通!”宗佻对汉中的地形极为熟悉,更知想攻打汉中绝不容易,是以直言道。
“也便是,第一种可能行不通!”刘嘉应声道。
“那我们只有第二个办法了:稳守三辅之地,与赤眉对抗!”宋义无可奈何地道。
“三辅之地无险可凭,若只是短时间或可行,但如果赤眉结集大军自长安直攻三辅之地,以其优势强大的兵力及长安城内充足的粮草和装备,只怕我们想稳守三辅之地也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宗佻又道。
“那以宗大将军的想法,我们应该如何做呢?”宋义也有点生气地反问道。
“我尚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宗佻无可奈何地道。
“其实,宗将军所言也对,以三辅之地,若是阻击自东部攻来的敌军或可有用,但若敌军是自长安方向而来,则确实无险可凭,我们也便完全暴露在赤眉军的攻击之下了!”孔大附和道。
“如今,河内有邓禹大军,连左辅都尉公乘歙都已大败,否则,若我们能联公乘歙或可相呼应,以稳住形势,但眼下,我们只能孤军而战,不若我们撤离三辅,返回南阳与郑王王常会合,再与郑王从长计议,不知王爷意下如何?”孔大突地语气一转道。
“嗯,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如果我们能与郑王合兵,便可重整军威了!”宋义也赞同道。
“若我们再一次返回南阳,则只怕永远也再无回攻长安之力了。”刘嘉突地道。
“王爷何以如此说?”孔大不解。
“若是我们再返回南阳,则西有赤眉,北有渡河南征的建武大军,仅凭我们与郑王之军,根本就无力征伐天下,只能隅于初生之地等待他们的征伐!”刘嘉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道:“为今之计,惟有降于建武大军!刘秀必将念在我们同属舂陵刘家的份上,绝不会为难我们,我们也借其力量为皇上报仇,诛尽赤眉,夺回长安!”“降服建武军?”宋义眼睛一亮,问道。
“建武皇帝乃是王爷的三弟,若是能投奔他,自然是最理想的,而且建武军的实力有目共睹,只怕连赤眉的兵力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末将早闻建武皇帝治军有方,爱民如子,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宗佻也赞道。
刘嘉涩然一笑,内心却为之欣然,由此看来,刘秀确实是深得人心,这也是舂陵刘家的骄傲,而让他部下这些人才去相助刘秀,也正是他最初留下的最后打算。他自不想这个天下为外人所得,在刘玄无望之后,他所有的希望便寄予在了刘秀身上。
刘秀近来的表现确实是天下最抢眼的,定河北,夺河东,围洛阳,进中原,称帝!这一切无不显示着其无人可比的实力,部下战将如云,更多是一时无两的猛将,兵力达百余万之众,其实力之强盛,天下罕有匹敌!因此建武军无法不被人看好。
刘秀能成为当今天下最具统治地位的霸主,一切看来像是个突然崛起的奇迹,但这之中却没有半点侥幸。
河北义军一个个为其吞并,不仅是因其用兵如神,更因其武功盖世,其在邯郸城外与王翰一战早已被天下传为经典,被传的无比神化。另外,刘秀爱民如子,对所辖百姓极为爱护,治军法纪如山,这也是其能在各路崛起的霸主中赢得极好声誉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为刘室正统,象征着汉室光复的势力,自然也为天下百姓所推崇。
当然,对于天下的百姓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尽管战争使得刘秀也不能兼顾所有百姓的利益,但是,至少其口碑和行动远胜于其它诸路义军。
眼下被寄予希望的,也便只有赤眉军和刘秀的建武军。
“那我们是不是立刻召集诸将领来升帐呢?”孔大望了刘嘉一眼,问道。
刘嘉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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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条地道可以直接通到城外,昨天夜里连续赶工才挖好!”烈虎齐威解释道。
“幸亏皇上有先见之明,否则如何能在这几天中挖出如此长的地道?”海长空叹服道。
“这叫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朕从来都没想过会用到这条地道,是以朕也从未准备将最后一段地道也挖通,可惜我还是要用上它!”刘玄感叹道。
齐万寿心中也一阵黯然,刘玄的话确实不能不让人心酸,若不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谁愿挖开这条通外逃命的地道呢?
“皇上,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长安城,再夺回我们的这片宫殿!”齐燕盈安慰道。
刘玄涩然一笑道:“朕知道爱妃的心意,只要朕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索要属于我的一切,也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臣等甘为皇上粉身碎骨!”齐万寿极为恳然地道。
“小臣先去为皇上探道,这地道之中通风口尚未完全好,走进去可能会有些闷,皇上和娘娘小心了!”烈虎齐威有些异样地望了齐燕盈一眼,出言道。
“威儿先行吧,为师也随你之后!”齐万寿道。
“是,师父!”齐威恭敬地应了声。
刘玄目光投向身后的数十名刘家死士和身边的齐燕盈,他确实没有料到自己真的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尽管一年前决定挖掘这条地道本就是想备以逃生之用,但他从不会认为这一天会到来,只是见王莽在渐台被杀之后,他突然心头一动,才命人暗自挖此地道,而这地道只有海长空等有数的几个绝对亲信才知道,也是由海长空亲自指挥的。
在这个属于刘玄的地方,要挖这么一条地道确实很容易,挖出的泥土顺便在宫中造出假山,根本就没有人会怀疑,也没人敢怀疑。
邪神入住宫中之时,这条地道已经停工未挖了,因为刘玄并不想它立刻成为通向城外的地道,更担心赤眉军借这地道之便入城。是以,他留下了只须短短一天时间就可竣工的半截地道不挖,这也是一种未雨绸缪,因此,连邪神也不知道皇宫之内居然会有这样一条长达数里、通向城外的地道的存在。
在赤眉军封锁了皇城、包围了皇宫之后,刘玄知道,硬闯出城根本就不可能,因此他只好退回宫内,命人开通这条急救的地道,以逃出生天。
“爱妃,牵着朕的手。”刘玄向齐燕盈道,他此次逃生却只带了齐燕盈一人,一是因为齐燕盈自身也是一个好手,自保不成问题,更重要的却是他以后必须借重齐家之人,要让齐万寿死心为自己卖命。
如果这次他能够逃出生天,他日再夺回皇位,那么齐燕盈必是皇后,如此一来,齐万寿和整个齐家也会水涨船高成为新朝的新贵,就凭这些,齐万寿便不会不保他刘玄。
尽管齐万寿此刻在长安,但齐家的产业和生意遍及天下,拥有着极为丰存的财富,虽比不上湖阳世家的百年基业,却也相去不远,这才是刘玄看中的最大本钱。
地道的入口乃是建在一座假山之中,因此极为隐秘,而且靠近渐台,这乃是皇宫之中的禁地,平日里根本就没人敢轻易来此,此刻刘玄也下令没有命令谁也不可擅入,因此偌大的后宫,根本就不会有外人。
此刻刘玄只想安静地逃生,并不想太引人注目,这才只带了最亲信的数十名高手。作为亲卫,人少目标更小,不会太引赤眉军注意,也便多了几分逃脱的可能性。
事实上,刘玄也怕赤眉军的追兵,秦复的武功之强足以给他造成极大的震慑,而赤眉军中更是高手众多,若是被追杀起来,确实是极为麻烦。
地道内极黑,不过有人手执火把在前引路,倒也不会担心找不着路。
刘玄一走入地道,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让他心中一阵酸楚。
……
地道的出口在长安城外的一片灌木林中,天色极暗,并不怕被人发现。
刘玄牵着齐燕盈自地道中爬出来,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条长长的地道确实很闷,差点让齐燕盈有点受不了。
自地道中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但每个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总算出了长安,脱离了层层包围,尽管尚未能脱离虎口,但只要出了城,一切都好说。
“威儿,你准备的马匹呢?”齐万寿扭头向齐威问道。
“马儿在那边!”齐威说着向不远处一个黑黑的小山坡指去。
“好,我们快离开这里,此地尚不安全!”齐万寿道。
刘玄点了点头,恳然道:“如果朕能东山再起,诸位之名必永记庙堂,荣华富贵永世相袭!”“谢皇上,臣等誓死追随皇上!”齐万寿与一干亲卫高手跪下谢恩道。
“快快请起,离开长安,我已不是什么皇上,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刘玄忙伸手相扶道。
“那好,我们先离开这里!”海长空道。
刘玄却不由得扭头望了长安城一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怅惆和无奈。
齐燕盈望着刘玄的表情,自然明白此刻刘玄心中的感触,却也是无能为助,想想荣华富贵,只不过像是一场梦一般,心中也升起了一阵酸楚。
“皇上!”齐燕盈如小鸟依人一般挽住刘玄的手臂,轻唤了一声。
刘玄回过神来,眸子里竟闪着泪花,强作欢言道:“走吧爱妃!”齐燕盈也立即收拾情绪,在刘玄牵陪之下,迅速向那山坡的另一面赶去。她也明白,此刻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马呢?”齐万寿向山坡之后一片稀落的黑暗空林子望去,却并没有见到什么马匹,不由得愕然问道。
齐威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怔怔地道:“我明明将马匹系在这片林子呀,怎会不见了呢?”“我们进去看看,天色太暗,可能在林子里吧。”海长空道。
“不对呀,我明明就系在这林子边的,这么黑的天,应该不会有人发现!”齐威肯定地道。
刘玄抬头望望深邃的夜空,几点繁星缀于其上,没有月色,却有点诡异,秋风萧瑟,倒有几丝凉意。
“你肯定马儿是系在这片林子边?”刘玄突然对齐威问道。
“不错!”齐威又一次肯定道。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只怕这里有敌人的埋伏!”刘玄低声吩咐道。
“啊……”齐燕盈不由得吃了一惊,立时紧张地望了望四周。
齐万寿的面容变得极冷!
齐威却在此时点亮火把,但火光一闪即灭,是齐万寿的剑斩断了火把。
“你在干什么?”齐万寿冷声问道。
“徒儿想点亮火把看清楚一些。”齐威也吃了一惊道。
“不许点火,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快离开这里!”刘玄沉声道。
“是,皇上!”齐威也有点心惊地道。
那群亲卫高手立刻紧张地护在刘玄的周围,显然他们也感受到了异常,极小心地戒备着。
而便在众人欲走之时,突地火光一闪,黑暗之中亮起了无数火把。
“欢迎你们成为我的猎物!”一个冷冷的声音自黑暗之中悠然传来。
刘玄与齐万寿的心顿时若沉入了深渊,这一切证明刘玄的猜测并没有错,他们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包围,而那说话之人正是赤眉军的御史大夫樊祟!
“秦复!”刘玄的目光却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便是与樊祟并骑的年轻人。
秦复不由得悠然一笑,却并不是回答刘玄的话,冷声道:“见到朕,还不下跪叩首?!”“朕?”刘玄诸人不由得大怔。
“你是刘盆子!?”刘玄不敢置信地问道。
“见了我们皇上,还在犹豫,如果立刻跪地求饶,或可免你们一死!”樊祟也厉声喝道。
齐万寿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切确实是太让他感到好笑了,这个赤眉军的皇帝刘盆子居然便是秦复,这确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齐万寿自然不会不认识秦复,昔日自齐府盗走了帝王印,还被自己追杀至云梦泽,但没想到今日却成了赤眉天子,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一般。
“老东西,你笑什么?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只要你跪下求饶,朕便可不计前嫌,赐你荣华富贵!”秦复极为愠怒,但并未发作,沉声道。
“大丈夫不侍二君,你不过是一个窃汉的逆贼,有何德何能让我齐万寿跪地求饶?”齐万寿凛然不屑道。
“齐万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皇上如此说,乃是敬你是一方豪杰,良禽择木而栖,你何必如此固执?”樊祟也怒叱道,他身为一代枭雄,自然知道像齐万寿这种有财有势的高手是如何难得,因此,他倒不想真的击杀齐万寿,若是能将其收归己用,那自是最好不过。
“樊帅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可惜,我齐万寿没有这个福气!”齐万寿说话间向刘玄递了个眼色,低声道:“皇上先走,这里让我断后!”刘玄知道此刻不是说多余之话的时候,如果此时不走,那便只好大家死在一起了。
“走!”刘玄一声低喝,身形暴闪,在火把的光亮之中绽出一簇凄艳的豪光,向秦复所在的另一面赤眉军撞去。
“嗖嗖……”箭矢顿如雨点般飞洒而过,直撞向刘玄。
刘玄身边的亲卫高手顿知主人心思,哪会犹豫?护在刘玄身边向外狂杀而去。
“好个困兽之斗!”秦复冷哼一声,樊祟却已如大鹰一般自马首飞扑而下。
“让我来领教一下樊帅的绝学吧!”海长空低啸一声,身形暴涨,在如雨的箭矢之中疾撞向樊祟。箭矢一触其身,立刻被激得四散倒射而回,反伤了那些持火把的赤眉战士。
齐万寿一声长啸,他也不再犹豫,振臂之下,顿身化万剑,在萤光闪烁之中,那飞射而至的箭雨又如风暴般倒卷而出。
“呀……呀……”那些赤眉军一阵惨叫,无数的火把仿佛仅在顷刻间熄灭,在齐万寿的剑气之中惨叫连成一片。
“好个剑圣齐万寿!”秦复冷哼着赞了一声。
齐万寿也冷哼了一声,却闻一声尖啸,一道暗风已自侧方袭来。
“叮……哧……”齐万寿回剑,却发现剑似粘住了一个沉重的物体。
“轰……”齐万寿出拳,并未击中那物,但那物已飞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随即又扑向齐万寿。
“逄安!”齐万寿顿时明白这物是谁,正是赤眉军的一代大将、左大司马逄安。
逄安发出一阵诡异的厉笑,只让人毛骨悚然。
齐万寿知道,秦复此刻确实是有备而来,不仅让樊祟亲自出手,更带来了逄安这般高手。
当然,齐万寿并不惧逄安,尽管逄安乃是赤眉军中八大高手之一,但无论在功力还是名气之上,尚逊于齐万寿。
齐万寿手臂再振,剑芒有若暗夜里的彗星,乍闪之间,已切入了逄安的气场。
逄安并不回避,反而直撞向齐万寿的剑锋。
齐万寿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没有人敢如此小看他的剑,便是秦复也不例外!当逄安鬼爪探出之时,齐万寿手中之剑乍分,化成万道异芒向四面八方绽开,但便在此时,齐万寿突觉腰际一凉,真气顿泄。
“轰……”逄安的掌劲猛然击下,在一声爆响之中,齐万寿喷出一口鲜血飞跌出去。
“爹!”齐燕盈一声悲呼,她看清了一切,看清了那自侧面偷袭齐万寿的人竟是她的大师兄烈虎齐威!
“走!”刘玄一带齐燕盈,身形再展,整个身体在黑暗之中乍出一片氤氲的华光,在冲天而起的剑气之中,一抹血光乍现出一只巨大的浴火凤凰,自空中洒落。
剑鸣之声如龙吟凤鸣,翔于九天之外再悠然而落。
秦复的神色极为难看,不由自主地抬起那缺了一指的左手,低语道:“焚音血剑——”黑暗之中惨叫声一片,在凛烈无伦的剑气之下,那些赤眉战士根本就无力相阻,几乎被剑气绞碎。
刘玄知道,如果他不能一击破开包围,那等待他的便惟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