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十分平稳的大船,全长约有四支左近,白绮云仅用小手按在船尾一根铁柱之上,船身就不停地往前飞进。
张定远看了半晌,奇怪道:“那根铁柱是什么东西?”
梅玲笑道:“那铁柱之下,串连着四十片旋转活叶,稍经内力一逼,活叶轮转不息,推动船身前进。”
张定远听得兴趣大起,笑着说:“对于荡桨摇橹之事,我是一窍不通,但这靠真气操纵的活叶转轮,我倒可试上一试。”
说着往白绮云身前走去。
白绮云娇声道:“张哥哥,你别来捣乱,这活叶转轮看似简单,事实上却比摇橹困难万倍呢!”
张定远不信道:“白姑娘别骗我,让我试试又有何妨?”
梅玲亦在旁笑道:“绮云妹妹,就让他试试吧!”
白绮云鼻子一皱,瞪着梅玲道:“偏要玲姐姐帮他说话,张哥哥根本不懂驾船之道,船给弄翻了怎么办?”
梅玲轻轻把白绮云一拉,道:“反正咱们俩人都会游水,等他把船弄翻,淹死他才活该。”
张定远心中不服,大声说:“我就不信驾船真有多难!”
轻舒右掌,把住铁住,运起一股真气,源源逼了出去,只听船尾水中突然卷起一大蓬水花,那平稳飞进的船身,在刹那间停顿下来。
紧跟着,船头歪斜中,三四丈长的大船,竟在急流间打起转来……
张定远那料有此一变,急忙中一阵慌乱,反把十成真力尽数退出企图稳住船身旋转之势。
岂料他这边一加力,那船只不但旋转如故,而且发出了格格之声,就好象要碎裂似地,听来实在伯人。
梅玲看得娇笑出声,白绮云却在那边拍手大笑。
张定远叫道;“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白绮云笑道;“你不是很能干吗?”
张定远大吼道:“别再开玩笑!”
梅玲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就要移步上前帮忙。
白绮云却一把将梅玲拉住,格格笑道:“玲姐姐,别理他,我今天可要看看旱鸭子落水!”
说罢,更是绽笑如花。
张定远急得满头大汗,一时间竟不知松开握在铁柱上的手掌。
恰当此时!
忽听一声焦急的喝声响起:“什么人的破船,快快闪开!”
只见一只双桅杆的大帆船,顺风顺水,自上流电闪而下,直往这只河心打旋的船身射来。
月光如洗!
只见那双桅帆船的船头之上,站着一个红衣老人,正焦急地对着这边喝叫。
张定远目光一瞥,突然叫道:“万毒尊者!”
白绮云一个箭步,轻轻把定远推开,伸手把住铁柱,她的意思,是想使船身让开河心水道
她的身法快,手脚快,技术高,玉手刚一把上铁柱,那船身已经呼地一声,顺着船头所指方向往北岸斜斜射去。
可是!
不巧得很。
那慌不择路的双桅大船,似料不到河心打旋的船只急促间还能让开,竟也转舵偏北斜射。
但听一阵轰然巨响,两船撞个正着。
那突然出现的双桅大船,立时碎本横飞,破烂不堪,随着滚滚激流飘去。
破船上的红衣老头一声狂吼,落在了张定远他们的这只船舷之上。
白绮云掩口笑道:“这老小子偏来撞咱们这只铁船,真是自讨苦吃。”
张定远心神一定,这才发现自己的船竟丝毫无损。
“好小子张定远,你专找老夫的霉气!”
红衣老头轻轻一掠,已到张定远身前。
张定远冷冷道:“万毒尊者,你自要撞我们的船,怪得谁来?”
原来来人果是万毒尊者。
万毒尊者大声咆哮,戟指着张定远道:“你……你……把老夫害苦了!……”
转对白绮云道:“你这小妮子也不晓事,今日既撞毁了老夫船只,就只好坐你们的船赶路,快快掉头往下游……”
张定远见这万毒尊者大失常态,说话间毫无头绪,心中暗自纳闷,正想开言询问,不料上游一声厉啸,一只快船如飞射到。
万毒尊者顿足道:“来不及了!”
倏然一闪,隐入船蓬之中,低喝道:“不说老夫在此!”
张定远等人全被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动怔住,却听两丈外已响起冷侧侧的叫声:“喂,姑娘家,你们有没看见一个红衣老鬼?”
张定远一听这声音好熟,忙移到船边,就着月色看去,快船上却是一个狮鼻阔口,眼似铜铃的高大怪人,立时朗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水龙神君,真是幸会得很。”
水龙神君把他铜铃眼一眨,突然怪声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今天却没空跟你打架.你有没看见万毒尊都徐老贼的船过去。”
张定远并不做正面答复,反问道:“你这样急忙忙追他何事?”
水龙神君眉心一皱,怒喝道:“你别踉老夫耍花枪,那老贼偷了老夫的东西,老夫正要追他。”
张定远心中一动,暗暗奇怪:“万毒尊者竟会偷水龙神君的东西偷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不由问道:“他偷你什么东西?”
水龙神君吼道:“你问得太多了,老夫懒得答复。”
张定远大笑道:“既然不愿答复,你就滚吧!”
水龙神君听得大怒,身形一晃,人已拔空射起,直向定远立身之处扑了过来。
张定远神态自若,暗暗提气戒备。
梅玲和白绮云都看得怔住。
不料!
水龙神君刚刚扑到定远头顶,忽然一个倒翻,竟又飘向他自己那只快船之上,口中说:
“现在饶了你,老夫追贼要紧!”
嗖的一声,快船已射向下游。
万毒尊者轻吁一声,从船逢里闪出,自语道:“险些误了我儿性命!”
“好老贼,看你往那里逃!,,
张定远、万毒尊者等人都是一怔,却见那水龙神君又踏着快船射了回来。
万毒尊者废然叹道;“罢了!”
张定远急问道:“你偷了他什么东西?”
万毒尊者道:“老夫只是借用他的水龙宝珠。”
张定远心中一震,暗道:“水龙宝珠乃水龙神君携带的武林瑰宝,岂肯轻易借给别人,你这老小子倒还真会替自己掩饰。”
却听万毒尊者叹道:“小女幽兰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若无这水龙宝珠,实无法救得她的性命!”
张定远一听这话,立时大惊失色,徐幽兰那种幽幽深情,救他性命的往事,倏然浮起心头,急急追问道:“是谁伤了她?”
万毒尊者道:“尚妙香。”
张定远又是一惊:“什么?……”
猛听一阵锵然敲击之声,震得船身乱摇。
梅玲惊叫道:“水龙神君在敲我们的船!”
张定远冷嘿一声,飞身直蹿过去,果见水龙神君快船停在他们的船侧,正拿一根铁拐杖敲击着大船。
白绮云笑道:“没关系,让他敲,我们船身是铁打的,他敲也敲不破。”
张定远却说:“没那么便宜!”
突然吐气开声,一掌劈了下去。
水龙神君微微一动,快船嗖地让开,张定远掌力击在水中,震得水花四溅。
水龙神君狠狠道:“你们的船倒很结实,只是若想窝藏徐老贼,仍是免不了灭顶之苦”。”
张定远冷笑道:“不妨试一试!”
“呼”地一声,又是一掌劈出。
万毒尊者却闪了过来,对水龙神群大声说道:“水龙老儿,你这宝珠就借给老夫用几天,等救回小女性命,立时原璧奉还,你现在何苦苦苦相逼!”
水龙神君怒喝道:“老贼休得花言巧语就是天塌下来,老夫的宝珠也决不愿借予你用,快快还给老夫,万事皆休,若是不然,铁船老夫一样有法弄沉。”
万毒尊者低声下气地说道:“老夫并不是怕你,再三相让,只是以小女性命为重,不愿耽误时间,你若再苦苦相.逼,老夫可要不客气了!”
水龙神君领教过张定远的武功,对张定远似甚顾忌,怒声冷笑一阵,忽问定远道:“张定远小子,你倒是要帮谁?”
张定远沉吟道:“你们二人相斗,在下本是谁都不愿帮,只是此中关系着徐姑娘的性命问题,在下少不得要助万毒尊者一臂之力。”
水龙神君冷笑道:“你是不怕淹死了?”
张定远道:“依在下之意,你还是让他把水龙宝珠拿去用几天吧!”
水龙神君一声厉啸突然把铁拐杖抛在快船中,竟自一个倒栽,人已潜入水中。
万毒尊者大叫道:“老鬼要耍游龙戏水的把戏了!”
语声未住,早听哗啦一声,一条水桶粗细的大水注,从河中涌出,直往船上射来。
万毒尊者急急道:“张大侠缠住他,老夫去也!”
也字出口,他那血红色的身影,已经凭空掠起,轻飘飘落上那停靠大船边上的快船中。
张定远见那水注涌来,更不怠慢,蓦然掌心一引!发出十成真力,竟然施展吸字诀,硬生生把那水注引得改变方向,往他掌心涌来。
“哗……”
张定远把手掌伸出船舷之外,那河里涌出的狂流,又自流回河中。
万毒尊者却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驾着那只快船直往下游射去。
水龙神君真不愧为水龙神君,他那从水底逼涌而出的水注,竟象没个完似地,无止无休,源源不竭。
张定远连忙向梅玲、白绮云二人道:“快开船,咱们还要赶时间呢!”
白绮云答应一声,催气往铁柱一逼,那船立时摆正船头,疾疾往上游开去。
哗啦啦……随着船的离开,水龙神君弄出来的水注,立时失了准头,源源流入河中。
也许是船行的声音震动了水龙神君,水龙神君蓦然从水里浮出半截身子,紧跟着大船追来,……
茫茫的月色,渐渐爬上头顶!
将近子夜时分了。
张定远对白绮云道:“白姑娘,师父限我子夜之前,请你快点可以吗?”
白绮云笑道:“你别急,你挨打的地方我知道,再过三四里就到了,准误不了你的事!”
水龙神君却在水中大叫道:“徐老贼,你们逃到天上,老夫也不会放过你!”
张定远默计时间过了这么久,万毒尊者必早已去远,遂扬声对水龙神君道:“老头儿,你不要追了,万毒尊者已经不在船上了!”
水龙神君不信,大叫道:“老夫决不受骗!”
张定远说道:“你不信可上船来看!”
转对白绮云道:“请姑娘稍停,让他上来看看!”
梅玲低声道:“别理他不就得了,又何必让他上船,闹起来还不是一场麻烦。”
张定远道:“他一直跟在后面怪讨厌的,况且他武功差我甚远,想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白绮云才把船速减慢,水龙神君早已哗然从水中穿出,巨鹰般落到船上。
张定远微笑道:“你看,在下不骗你吧?”
水龙神君铜铃眼一转,疑声道:“徐老贼哪里去了?”
张定远道:“阁下的快船不慢,此刻怕已在十里之外。”
张定远心中想来,水龙神君听了这话,一定会勃然大怒,所以在说话之时,已暗暗提备了真气、随时随地准备应付对方突击。
想不到!
事实大大不然。
水龙神君听完张定远的话,竟然霍然而喜,得意地大笑起来。
张定远疑惑道:“万毒尊者偷去你的宝珠,你拚命追赶来此,他现在走了,你还有什么可笑了”
水龙神君大笑中说道:“你这小娃儿真不晓得,老夫的宝珠岂是容易偷的东西,而且,那快船被他乘去,老夫岂有不知之理。”
张定远骇然问道:“难道他竟没能拿到宝珠?那他为什么还要逃走怕你追赶呢?”
水龙神君道:“拿是拿了,只是,徐老贼拿去的,只是一颗假的水龙宝珠。”
什么?……
张定远紧张了,因为,他知道,一颗假的宝珠,很可能送掉徐幽兰的性命。
水龙神君却还极其得意地说道:“徐老贼的女儿也不知中了谁的毒物,连堂堂万毒尊者都无法救治,却要跑来找老夫借水龙宝珠。”
张定远心急如火忍不住插道:“你就借给他用用,有什么关系!”
水龙神君道:“若是别人来借,或许尚有商量余地,只是徐老贼想要来借,却是做他的千秋大梦。”
张定远心中暗暗打着主意,口里问道:“想那万毒尊者是个老江湖,他又怎会把一颗假宝珠偷去呢?”
水龙神君得意道:“老夫不肯借他水龙宝珠,他竟象疯狗一样要找老夫拚命,也许人疯了武功就要比平常高些,,老夫竟然打他不过,没有办法,只好退避三舍,岂料那老贼竟是死了心的,拚命死追,盯住老夫……”
张定远道:“爱女心切,乃人之天性,他当然要死命追你了!”
水龙神君继续道:“老夫被他追得没有办法,只得弄了个鱼目混珠之计,让那老贼偷了颗假宝珠去。”
张定远道:“他既然只偷了颗假宝珠,你又是为什么还来追他呢?”
水龙神君大笑道:“你这小娃儿到底太嫩,想那徐老贼何等眼力,若让他仔细过目,岂有分不出真假之理。”
张定远恍然道:“所以你就在他把假宝珠偷到手后,立时装着发现之状,拚命追赶他,一方面使他深信不疑,一方面又可逼得他无时间细细察看。”
水龙神君道:“不错,老夫正是此意。”
张定远急道:“那万毒尊者误了女儿性命,你的罪孽岂不深重?”
水龙神君卑然晒道:“徐老贼女儿死了,只能怨她爹爹无能,老夫又没出手害她,哪来什么罪孽。”
张定远道:“阁下真是狠心人!”
水龙神君笑道:“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陷阱,你的心若不狠点,处处都要吃亏的,小娃娃,别太仁慈了,老夫去也!”
说着就要往水里跳。
张定远倏然闪身拦住.道:“且慢!”
水龙神君疑声道:“还有什么事情?”
张定远道:“阁下适才说过,如果别人向你借水龙宝珠,尚有商量余地?”
水龙神君点头道:“不错,老夫是说过这话。”
张定远道:“现在在下想和阁下商量一事。”
水龙神君:“什么事?”
张定远道:“在下想借水龙宝珠一用。”
水龙神君把铜铃大眼一翻,嘿然道:“你也想赶个热闹?”
张定远道:“在下只借几天,一定原物奉还。”
水龙神君大笑道:“好东西大家都会眼红,你这小子真会见风转舵,连徐老贼说的话都给你学会了,你知老夫肯借给你嘛?”
张定远冷然道:“我想你是不会拒绝的。”
水龙神君道:“你未免太自信了!”
张定远道:“在下只问你肯不肯借?”
水龙神君道:“老夫这水龙宝珠,自从家师传下之后,从未借给他人用过,你这小子跟老夫不亲不故,凭什么要借宝珠?”
张定远蓦然前欺半步,喝道:“你果然不借?”
水龙神君道:“不借!”
张定远大喝一声:“在下得罪了!”
双腕一翻,柔丝缠臂,扣向水龙神君的脉门。
水龙神君冷笑一声,身形倏然滑动,呼地劈出一掌,直击张定远左肩。
张定远见他身子油滑,生怕他溜下水去脑子里电疾一闪,立时施出了南海奇学“三形谱”
中最精妙的一招“千山树影”。
但见定远掌指弹动之间,丈余方圆尽是缤纷掌影,直把水龙神君死死罩定。
水经神君一连撤了三次,都未能脱出定远掌势。只听定远一声清啸,在电光石火间扣住水龙神君的右腕脉门。
张定远用力一带,把水龙神君拉到身边,冷然道;“把水龙宝珠拿出来。”
水龙神君霍然大笑道:“小娃娃,你自费力气了,水龙宝珠老夫根本没有带在身边。”
张定远喝道:“胡说!”
水龙神君大笑道:“想那日咱们第一次相遇,你正和徐家丫头在一起,当然和那丫头有着交情,老夫宝珠若在身上,也不会跟你说出这段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