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集解》凡廿四章。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孔安国曰:阳货、阳虎也。季氏家臣,而专鲁国之政,欲见孔子,使仕也。归孔子豚。孔安国曰:欲使往谢,故遗孔子豚也。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孔安国曰:涂,道也,于道路与相逢也。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马融曰:言孔子不仕,是怀宝也。知国不治而不为政,是迷邦也。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智乎?曰:不可。孔安国曰:言孔子迁迁好从事,而数不遇,失时,不为有智也。日月逝矣,岁不我与。马融曰:年老,岁月已往,当急仕也。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孔安国曰:以顺辞免害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孔安国曰:君子慎所习也。
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孔安国曰:上智不可强使为恶,下愚不可使强贤也。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孔安国曰:子游为武城宰。夫子莞尔而笑,莞尔,小笑貌。曰:割鸡焉用牛刀?孔安国曰:言治小何须用大道。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孔安国曰:道,礼乐也。乐以和人,人和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孔安国曰:从行者也。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孔安国曰:戏以治小而用大道。
公山不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孔安国曰:不扰为季氏宰,与阳虎共执季桓子,而召孔子也。子路不悦,曰:未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孔安国曰:之,适也,无可之则止耳,何必公山氏之适?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兴周道于东方,故曰东周。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对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孔安国曰:不见侮慢也。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孔安国曰:应事疾则多成功也。惠则足以使人。
佛肸召,子欲往。孔安国曰:晋大夫赵简子之邑宰。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不入其国。佛肸以中牟叛,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曰: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孔安国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者,言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涅不黑,君子虽在浊乱,浊乱不能污也。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繋而不食?匏,瓠也。言瓠匏瓜得繋一处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当东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繋滞一处也。
子曰:由也,汝闻六言六蔽矣乎?六言六蔽。下六事,谓仁。智。信、直。勇。刚也。对曰:未也。居,吾语汝。孔安国曰:子路起对,故使还坐也。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孔安国曰:仁者爱物,不知所以裁之则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孔安国曰:荡,无所适中也。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孔安国曰:父子不知相为隐之辈。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孔安国曰:狂妄抵触人。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苞氏曰:小子,门人也。《诗》可以兴,孔安国曰:兴,引譬连类。可以观,郑玄曰:观,观风俗之盛衰。可以群,孔安国曰:群居,相切磋也。可以怨。孔安国曰:怨刺上政。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孔安国曰:迩,近也。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邵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邵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马融曰:《周南》、《邵南》,国风之始。淑女以配君子,三纲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为,如向墙而立。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郑玄曰:玉,圭璋之属。帛,束帛之属。言礼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贵者,乃贵其安上治民也。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马融曰: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钟鼓而已也。
子曰:色厉而内荏,孔安国曰:荏,柔也。谓外自矜厉而内柔佞者。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孔安国曰:为人如此,犹小人之有盗心。穿,穿壁;窬,窬墙之也。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周生烈曰:所至之乡,辄原其人情,而为己意以待之,是贼乱德者也。一曰:乡,向也,古字同。谓人不能刚毅,而见人辄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贼德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马融曰:闻之于道路,则传而说之。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哉?孔安国曰:言不可与事君。其未得之,患得之;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无所不至矣。郑玄曰:无所不至者,言邪媚无所不为也。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苞氏曰:言古者民疾,与今时异也。古之狂也肆,苞氏曰:肆,极意敢言也。今之狂也荡;孔安国曰:荡,无所据。古之矜也廉,马融曰:有廉隅也。今之矜也忿戾;孔安国曰:恶理多怒。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子曰:恶紫之夺朱,孔安国曰: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恶郑声之乱雅乐,苞氏曰:郑声,淫声之哀者,恶其夺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孔安国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其国家也。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也。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之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孺悲,鲁人也。孔子不欲见,故辞以疾。为其将命者不知己,故歌。令将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也。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马融曰:《周书》《月令》有更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乘柘之火,秋取柞槱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木,故曰改火也。子曰:食夫稻也,衣夫锦也,于女安乎?曰:安之。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孔安国曰:旨,美也。责其无仁于亲,故再言女安则为之。宰我出,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马融曰:子生未三岁,为父母所怀抱也。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孔安国曰:自天子达于庶人。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孔安国曰:言子之于父母,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而予也有三年之爱也。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为其无所据,乐善,生淫欲。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子贡问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苞氏曰:好称说人恶,所以为恶也。恶居下流而讪上者,孔安国曰:讪,谤毁也。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马融曰:窒,窒塞也。曰:赐也亦有恶也,恶徼以为智者,孔安国曰:徼,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恶不逊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苞氏曰:讦,谓攻发人之阴私。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郑玄曰:年在不惑,而为人所恶,终无善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