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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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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触怒林央,但凡消息灵通些,都知道了。
    不为别,凌云已经自己去牢里住着了。
    修士于军中地位超然,这是不争事实,牢里没接到通知,凌云自己住进去,必有其原由。人们稍一打听,口耳相传,便传出流言纷纷。
    这其间,沈留白还林央面前为凌云求情几句,“同族之人,血脉之亲,凌女修一时心软,法无可恕,情有可原。”
    林央直接道,“我知道了,沈先生请回吧。”
    接连三天,林央去知趣那里,却是门儿也未能进得,这不禁又令人颇多猜想。譬如章瓒同沈留白道,“莫不是罗先生与将军因何生了嫌隙,若如此,我们合该去帮着劝和一二。”
    沈留言温声道,“只怕并非如此,将军约摸是想请罗先生出来主持事务吧。”
    章瓒思量一时,也明白了。
    章瓒与别修士是不同,他是第一个投奔到林央军中,林央、知趣对他颇多客气。后来,越来越多修为高深同道中人前来投奔,不过,林央知趣待他仍是不同,这一点,章瓒感受到。这也就导致修为不算高章瓒林央身边修士之中有着不一样地位,不然,依沈留白修为,哪里愿意理会章瓒呢。
    章瓒叹道,“将军待我们以上宾之位,我们当不负将军才是。凌云所为,确不妥。罗先生与我们乃同道中人,兼得是将军启蒙恩师,德行高尚,他出来主持事务,倒也没什么不好。”
    沈留白道,“是啊。”沈留白贵为金丹前来林央军中,可见对林央是极为看好,不过,林央身边还有一位同为金丹修士文斐然。
    这世上东西,多了就要贬值。
    金丹也是同理。
    何况,如今孔蓝带着妖族人一到,单就孔蓝修为,压诸人一头。且,妖族与人族不同,孔蓝来后并未有什么架子,反是一心一意辅佐林央,倒让平素摆惯了高人嘴脸人族修士面儿上有些不好看了。
    沈留白却知道,先时知趣那番伤心就是因妖族缘故,知趣与妖族早有交情,这是一定。但是,孔蓝来到军中之后,知趣与之并不亲近。
    再怎么说,知趣也是人族,与知趣打交道,总好过去与妖族打交道。
    既然人族修士没有能与孔蓝相抗衡者,干脆就请知趣出来主事,怎么都好过令妖族一支独大。
    沈留白早想明白这其中利害,对章瓒道,“将军既生烦恼,我们这些人,都是来助将军平定世间,怎能不为将军分忧。不如咱们去文兄那里瞧瞧,若文兄也是这个意思,将军既罗先生那里吃了闭门羹,咱们一并代将军去劝上一劝,亦是咱们本分。”
    章瓒遂与沈留白同去文斐然那里,文斐然不是个傻,三人一拍即合。
    文斐然略一沉吟,“如今既要请罗先生出面主事,那凌云怕是性命难保。”这话,无疑是对沈留白说。沈留白与凌家有几分交情,不然也不能替凌云林央面前求情。
    沈留白一叹,“皆是命数,端看将军与罗先生要如何处置吧。”
    “此事,我们还当先请示将军为好。”总得提前跟林央打个招呼,即便做人情,便做到十二分方好。依林央性子,背着他行此事,未必就真能合他心道。
    “自然。”沈留白亦是通透之人。
    三人当中,文斐然口才好,学识深。
    这学识,不仅仅单指道法方面,就是人世这些之乎者也,文斐然亦是随手拈来、毫不费力,依文斐然功力,就是现出去考个状元,亦不费吹灰。
    要说修士,咱有空也是精研道法,哪里有时候理会人世这些道德文章,偏文斐然是个例外。不过,这就要从文斐然比较传奇经历说起来。
    文斐然并非出生修士家族,亦无什么高人奇遇,他家原是书香门第,文斐然自幼便天分过人,读书识字有过目不忘之才,十六岁便高中了状元。人家之所以会走上修道之路,完全是凡世文章读透,世间情理看破,没啥玩儿了,空虚了寂寞了,故此,人家开始研究玄学。
    这一研究不要紧,凭着一本市面上随处可见破烂道术经书,就走上了修真道路。文斐然为官二十年,三十六岁道法小成。那时他已年近不惑,却依旧是面白如玉、光彩照人,为世人所罕。后,文斐然筑基时动静太大,引来修士驻足,一见此子乃天赐良材、地生美玉,遂死皮赖脸将其收入门下。文斐然因此辞官,从此走上修仙大道。
    一入修仙之门,文斐然为官时早历炼人情世故极通,再加上他天资过人,倍得师长喜爱,他因此阅读了大量道法书籍,如此十年,文斐然继而结丹,成为凡世修士中数一数二之人。
    相对于沈留白已经三百岁高龄,文斐然年轻过分。
    三人既商议妥当,便先去了林央那里。果然,沈留白稍一询问,林央就满腹苦水倾诉,沈留白适时表白忠心道,“我等与罗先生相处日久,自明白罗先生行止高明,远胜常人。将军既便不说,我等还想谏然于将军,罗先生这等高明之人,若能指点一二,结束这天下战火,亦是造福苍生之功德啊。”
    文斐然继续道,“我等久受将军恩德,若将军不弃,我等愿为将军说客,代将军陈明心意,为将军分忧。”
    章瓒亦道,“愿为将军效力。”
    林央做足表面文章,深深一揖道,“央先这里谢过各位先生了。”
    诸人又是一番客套。
    此事,既已禀明林央,又得林央首肯,文斐然、沈留白、章瓒三人便联袂去了知趣那里,知趣拿出好茶好果招待。
    文斐然嗅一嗅茶香道,“知趣这茶,比之灵茶也不惶多让了。香,实是香。”因为出身缘故,文斐然较寻常修士为爱茶,只是灵茶不论是修真界还是凡世,都是相当奢侈东西了。文斐然有门派供给,一年所得也是有限。而且,他每得到灵茶,定会当月喝光,余下十一月空叹怀念,同时等待下一年灵茶配给。
    知趣笑,“我这不过是野茶,文兄若是喜欢,一会儿我送你一罐。”不是他吹,这茶虽是倚翠山野茶出身。然而倚翠山时,知趣就是因这几株茶树灵气引至当前,待第一茬野茶采下,知趣自己试着炒过后,用山泉水一泡,已是茶香四溢。
    如今知趣早将几株野茶挪至紫金鼎内,且将灵碧真人送他聚灵佩埋入茶树底下,近些年,这几株野茶长势愈发喜人,产茶自然是绝佳。
    文斐然话虽带着几分恭维,却也确是此茶极佳。
    见知趣赠茶,文斐然连忙至谢,又配了点心吃,文斐然道,“罗兄这里点心都有茶香。”
    知趣笑,“这不过是后来粗茶,取其茶香做了点心。”
    文斐然笑,“那不如一会儿罗兄再送我一匣子点心吧。”
    知趣本就是个爽人,有人喜欢他点心,他也高兴,遂一口应下。
    沈留白已忍不住侧目,并且内心深处非常怀疑文斐然门派是不是时常虐待这位同仁,怎么一来人家这里就跟八百辈子没吃过没喝过似,这嘴脸,当真有些不雅啊。亏得文斐然传说还是状元出身呢!若状元都这素质,怪道凡世一代不如一代了。
    文斐然吃过喝过之后,浅浅一笑,“先生也知我等因何而来吧?”
    知趣不动声色,“若我有意军中事务,不会等到现。”
    确,这也是文斐然对知趣有好感、并同意沈留白来知趣这里原因之一。依知趣对林央影响力,他完全可以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呢,知趣从不插手军务,哪怕与他们这些修士,交往也不是很多。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闲人启蒙老师模样,诸人对知趣尊敬,亦多因林央而起,看着林央面子,不去得罪他老师。
    或许有人心中小瞧知趣,文斐然却对知趣刮目相看,他做过官又为修士人明白,不是谁都可以守权利旁边而不动心意。
    若非如此,焉何天下有变,修士都要跟着凑一脚呢。说来说去,所为者,无非二字:权势。
    甭以为修士就真清静无为了,就是庙里和尚,还有成佛追求呢。
    当然,知趣一直悠闲过着自己小日子,或许有人会说他外做高尚内藏奸狡,瞧瞧,今天不是连林央与修士们都要亲自登门请他出面主持事务么?
    若是如此,若是知趣从一开始放心就料定今日局面,任局势发展,他自可逍遥以待……若知趣有此神鬼之才,他文斐然得服气!
    文斐然开门见山,知趣从容以对。
    文斐然不慌不忙,继续道,“我听说将军少时,因其父信术士之言而倍受冷落,自幼家庄长大,颇是艰难。”
    知趣换了个闲适姿态,“这话又是谁传。”
    “并非谁传,乃将军亲口与我等说。”文斐然见知趣面上有丝动容,再道,“将军说,若非先生不弃,他断然有今日。先生于将军而言,如师如父。将军说,他年纪渐长,反不如少时能承欢膝下、时听先生之教诲,将军心里,满腔孺慕之情无处倾诉,常因此郁郁。”
    罗妖已经忍不住知趣识海里发出呕吐声音。
    文斐然继续道,“将军知先生是闲云野鹤一样人物,不愿为俗事所牵绊。只是,将军非但与先生有父子之情,知先生有匡扶天下、经天纬地之才,将军想着,倒不为私心请先生帮忙,为是天下苍生啊。”
    “先生与我等同是修道之人,凡世百载于我等不过是匆匆烟云,于寻常世人却是整个人生呢。这战火继续一日,便不知有多少血肉之躯要葬送其间呢。”说起这些,文斐然满心惆怅也不是假,他做过官做过凡人,于这些感触颇深。
    文斐然一张嘴确好使,不过,知趣仍以,“诸位皆是俊杰之才,我很放心……”之类理由拒绝了。
    三人走时候倒是收获颇丰,知趣送他们每人一锡罐茶叶外加一匣子糕点。三人出门就去了文斐然那里,文斐然知趣那时说口干舌燥,回屋赶紧灌了一大壶水,道,“差不多了,待妖族那些家伙们再去一回。就齐活了。”
    沈留白微微一怔,继而释然,妖族毕竟也不是傻子,他们人族已经占了先手,应该知足了。
    人家妖族非但不傻,实际上,占先手也非人族,而是妖族,孔蓝。
    先时出了凌云事,孔蓝就意识到了,修士与妖族不能无人领导。当然,林央就是领导,但是,林央要保持其光大公正高尚无私形象,这就需要一个能折服人妖二族之人。
    孔蓝不论人族还是妖族,都是修为高。不过,孔蓝聪明又有自知知明,他直接向林央推荐了知趣。孔蓝是这样说,“知趣本是人族,不过先时他对我弟有恩,就是将军,前世也与知趣有极深渊源,再加上知趣是将军启蒙恩师,他本就颇具手段,完全能压住。”
    然后,才有了林央破衣烂甲、满面灰尘去知趣那里这一遭。
    听说人族已经去过了,孔蓝带着他小弟苍鹰、凤鸳再去造访知趣,说话与文斐然相类,只是孔蓝私下提了一句,“是我看将军实艰难,这才多了句嘴,知趣你不怪我就好。”
    知趣心下啧啧稀奇,对罗妖道,“这鸟儿比人还精呢。”
    罗妖道,“孔雀王大公子,若无意外,他就是孔雀王继承人。”
    知趣问罗妖,“你说,小白跟孔蓝之间有没有矛盾啊?譬如,因我家小白资质出众,继承权孔蓝之上啥?”
    “孔雀血统珍贵,一族也没有多少纯血孔雀。似孔雀王,千年时光不过三个子女,孔蓝虽较孔白差一些,他年纪长孔白几百岁,阅历也广,你看他行事,并不似心胸狭隘之辈。”罗妖道。不然,依孔蓝修为,妥妥压人族一头,若是他想林央麾下拔个尖儿,是轻而易举之事。孔蓝却是未与人族争高下,反顺势推出知趣。由小及大,孔蓝绝不傻。
    知趣想一想,“现小白没个影子,我担心很。”
    “每人有每人路要走,放心吧,先时他化形都没有,就能一个人从梧桐城跑到罗浮界,现起码化形了,修为不低,哪里就会吃亏呢。”罗妖放心很。
    俩人正说话呢,人族文斐然、沈留白、章瓒与妖族孔蓝、苍鹰、凤鸳一并来拜访知趣,知趣再三推辞不过,才答应林央军中任职。林央非常大方,直接就把知趣命为国师,地位诸修士、妖族之上。
    知趣刚一上任,林央便将凌云之事交到知趣手里。
    知趣未有半分犹豫,直接道,“凌云既知法犯法,无视将军命令,私放敌军,按律当斩。既如此,不必拖延,挑个良辰吉日,拉出去斩了,也好让凌云早日投胎。”
    再有人求情,知趣便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放了凌云,日后谁敌场遇到亲戚故旧,个顶个儿讲交情、不忍心,那这军中,还有法度可言么?”
    “还是大家以为,将军求贤敬贤,就是为了让人自发善心,扯他后腿?”知趣面色寡淡,“若说发善心,与人为善本无错。只是大家想一想,那些战场上死去将士、流出鲜血,难道就白流了吗?”
    话已至此,求情无用,凌云既要斩首,按知趣意思,林央素来敬重修士,凌云即便死,知趣还是令文斐然算了个易上路日子。
    并且,知趣令文斐然写了一封声情并茂文章送到南方叛军那里,言明凌云触犯军纪,就要斩首。知趣大庭广众之下问凌云,“你放了族人性命,你说,你就要死了,你族人会因感激你来救你吗?或是,过来替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