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夏春秋来很突兀,当然,夏春秋并不这样认为。
人家几场小小法事之后,便被当地人奉为活神仙,而且,这个“神仙”含金量,远远超过水伯“活神仙”含金量。之后,夏春秋带着水伯、水生搬了家。
用夏春秋话说,身为“神仙”,当然不能再住凡人堆儿里,于是,一番整理之后,他们搬到了山上一所破庙里。
为此,水生与水伯颇多意见。
水伯道,“好好青砖大瓦房不住,住这破屋子。看看,屋里就能仰头望青天,这屋顶修修得多少钱,你知道么?还有这地,一步三个坑,重铺青砖地,知道多少钱不?跟你说,我一个钱都没有?”
“都什么时候了,还瞎讲究呢。”水伯一面抱怨,一面跟水生收拾破庙。
水生挥舞着大扫帚扫庙里蜘蛛网,道,“阿伯,你有本事,倒是当面儿说呢。我看,你先生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大声呢。”
“你说啥!”水伯当即立眉竖眼,威严无限,断喝道,“这要搁当年,你敢跟我这样说话,非拖出去暴打屁股不可。”
水生嘿嘿两声,“好汉不提当年勇啊,陛下。”
他现啥都从水伯那漏风嘴里打听出来了,一个不知哪辈子是天国太祖皇帝,一个自修真界偷跑到凡世过军师瘾修士,不知因啥谱出一段相爱相杀来断袖情来。用水伯话说,“那时给姓夏骗了,其实我没打算宰了他,是他一个劲儿惹我。他病了,我叫太医去给他瞧病,谁晓得他第二日就遁死了呢。后来,人人说我鸟弓藏。真个哪里没有冤死鬼呢。”
水生则暗暗想,水伯这种人品值往上数几辈子都能做开国皇帝,那他前世,说不定是天上玉皇大帝哩。
水伯嘟囔着,“堂堂皇帝陛下,龙子龙孙们坐着龙椅吃着山珍,老子这里扫地修屋子。”
“行啦,谁不知道你是要饭出身呢。当年莲花落都唱过,还敢嫌弃这屋子。”水生给他嘟囔心烦,扫帚挥两圈道,“要我说,你该觉着亲切才对。”
水伯气,“英雄不论出处,你懂个屁!”
“就懂个屁皇帝。”水生瞅着水伯发根生出黑发,缓了声音劝他道,“你看你现,头发越长越黑,皱纹越来越少,今年五十,明年四八,你这个样子,哪里还能住村里。先生一片好心,你真不知道啊。”
水伯难得老脸一红,“我就是气他啥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做主。”
水生笑笑,“我去河里打些水来擦地。”
水生抱着自己紫金鼎去河里打水,他如今灵力术法皆不,倒是留下了一身好气力,寻常木桶太轻,倒是这被夏春秋寻来紫金鼎是难得好物,外头瞧着不大,实际上夏春秋说若是他恢复了,这紫金鼎轻轻松松便能装下一条河去。现,也能装几百斤水。
而且,这紫金鼎,只有他用得。水伯使出拉屎劲儿,也撼不动紫金鼎分毫。夏春秋能将紫金鼎捞回来,是他道法高深。不过,紫金鼎只有他手里时,才轻松仿若无物。
水生已经不晓得紫金鼎神通如何用,就是瞧着亲切,秉着不浪费原则,水生常用来紫金鼎打水。
而且,水生觉着,紫金鼎这样宝贝,夏春秋从河里捞回来,却没有私吞,把紫金鼎还给他,他心里暂时认可了夏春秋人品。
夏春秋已经开始为水伯调理身体,水生看来,夏春秋手段不凡,水伯是正经凡夫俗体,夏春秋一日一碗汤药调理下,兼着修炼道法,水伯身体一日比一日年轻,甚至连去年掉一颗槽牙都开始重长出了牙。
先时水伯那张老迈菊花脸,如今已恢复了几分壮年时轮廓。当然,论相貌,总是不能与夏春秋相比。
不过,能有这样变化,水伯早是欣喜不已。
水生也替他们高兴,夏春秋能一世一世寻了水伯来,已是个难得痴情人。
水生灌了几百斤水,单手一举,便往回走。纵使是他,几百斤水也不轻松,不过,现灵力术法皆无,水生还是愿意煅烧一□体,打好底子,总无害处。
水生回来时,夏春秋正跟水伯说话。
水伯问夏春秋,“水生伤,你能治不?”
夏春秋刚自山下回来,把水伯那些家什一件件自储物戒中取出来,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他身负高阶法宝,丹田伤千疮百孔,而且……”夏春秋略顿一顿,方道,“他这伤,靠凡世药,是不成。”
“那就是能治了。”
“很难。”夏春秋道,“他伤,不是普通手段能治。哪怕化神修士出手,也不一定有把握。要我说,他这里就挺好。能伤成这样,说明他仇家不一般。何况,他现还失忆。住这里,安全。”
水伯道,“相逢既是有缘,何况你想想,每年河里淹死那么多人,我都没救,怎么就单救上他呢。你一走多年,要不是水生打碎了玉玦,说不定你还闭关呢,我又得死一回,你还得找我转世。”
“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救不救是另一回事。”
夏春秋望一望窗外,水生放下紫金鼎,走进来,嬉嬉笑,“阿伯,你果然是我亲人哩。”
水伯将嘴一撇,“以为我不知道呢,看我越发年轻俊俏,你那小眼神儿,别提多羡慕啦。”
水生望向夏春秋,正色道,“我不敢求先生出手救我,只想求先生闲暇之时,能指点我一二就好。”
夏春秋道,“水生,你是个聪明人。这里,指点你些个没问题。不过,回到修真界,你不能说是我弟子,也不要与我与阿水扯上任何关系。”
水生道,“为何?难道先生就这样肯定我是输那一方?”
“对。”夏春秋回答之干净俐落,很令水生噎了一噎。
水伯给水生使个眼色,水生连忙干净俐落应了下来。
从此,水生便开始了与水伯一并修炼日子。
水伯进境极,很就有了炼气底子。水生炼起来也不满,他能感受到天地间灵气,但是,别人灵气一入体是存丹田,他吸收灵力,一入丹田便烟消云散。
夏秋春解释是:你丹田伤太厉害,存不住灵力是一定。
水生请教有没有疗伤丹田法子,夏春秋许久没说话,半晌方道,“丹田是修士根基,看你丹田伤,非化神修士出手不能治愈。”
“化神?”水生听到这两字,没来由一阵厌恶。
夏春秋并未错过水生眼中神色,唇角一翘,问,“想起什么了?”
“没,就觉着这两字很讨厌。”
夏春秋道,“整个修真界,化神期老祖,不超过一掌之数。你何得何能让化神老祖出手?再者,若是我所看不差,你伤,可能就来自化神修士。”
水生道,“看,化神修士也没能把我怎么着,可见,兴许我以前也是化神修士呢。”
夏春秋一笑,眼尾化出一丝奚落,“你放心,化神老祖,大约我都见过,并没有你这相貌。”
水生咕嘟下嘴,终于不说话了。
水生聪明往往令人心惊,他丹田存不住灵力,终于,水生发现了个绝好修炼地界——紫金鼎。
他不负以往记忆,但是,水生是善于思考了。他聚灵玉佩,还有从夏春秋那里见到过灵石,他紫金鼎,无一不是灵气充沛之物。水生甚至总结出了个极朴实经验:什么是法宝,法宝就是灵气丰沛宝物。
譬如聚灵玉佩,倒能聚集灵气。
夏春秋给了水伯一串聚灵手珠,水伯戴手上,他们这座小庙便成了整座山灵气丰沛地界儿,甚至有许多山上动物悄悄靠近小庙,想着沾些灵气,以便修炼。因有夏春秋,动物们并不敢过分,反是将夏春秋视为山上大能一般,时不时悄悄送些猎物瓜果来孝敬,倒省了水生去打猎。
话归正题,水生想着一块聚灵佩、一串聚灵珠都有这样效果,他紫金鼎这样阔气,经夏春秋鉴定,说是了不得宝贝,岂不比聚灵玉佩与聚灵珠厉害许多。
开始,水生背靠紫金鼎修炼,效果并不非常明显。
过几日,水生干脆跳进紫金鼎去,水生惊喜发现,他身体虽然存不住灵力,但是,紫金鼎能存住啊。灵力一入紫金鼎便不会往外逸一丝半缕,换而言之,紫金鼎是可以储存灵力。这个发现,简直令水生惊喜难以形容。
他邀请水伯一块儿进鼎里修炼,只是水伯进好进,但是出来时,真是费了血劲。
水生无辜地,“我进去出来,方便很。谁知道水伯出不来呢。”
水伯哭丧着脸,“这是啥子妖鼎哟,灵气还是要靠自己吸,比我往日里不了多少,这还出不去啦。水生,先给我扔两块肉干来,我饿死啦。”
夏春秋黑着脸,“有吃饭心思,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转头又逼水生回想使用紫金鼎法子,水生道,“我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三人折腾了三天三夜,夏春秋放了狠话,“你再不能把阿水放出来,我就宰了你,让紫金鼎重认主。”
“你以为紫金鼎认为这样容易,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个认法。只有我家……”水生猛然住了嘴,拽着夏春秋袖子道,“我有个法子,我身体就是存不住灵力。你,你我身体里输送一段灵力,我试试,能不能令紫金鼎把阿伯放出来。”
夏春秋那澎湃灵力进入身体里,经脉与丹田如同干涸已久土地受到突如其来一阵雨水滋润,灵力欢经脉里跳跃奔跑,水生顺其自然引导着体内灵力,双手握住紫金鼎边缘,说了声,“出!”
水伯瞬时被弹出紫金鼎。
身体里灵力随之散去,水生看着自己双手。以往他觉着自己能徒手降狼伏虎,他力道,临水村里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二。
但是,这种力气与刚刚灵力满身时感受是不一样。
降狼仗虎,力气终有极限。而刚刚灵力充斥着经脉,甚至让水生觉着,他仿佛是有撼天之能。
原来,这就是修士与凡人不同之处。
紫金鼎可以储存灵力,但是,紫金鼎本身吸收灵力效果还比不上聚灵玉佩,故此,紫金鼎修炼,对于水伯没什么效果。倒是对水生这种只能吸收灵力而存不着灵力人非同一般。
反正紫金鼎够大,水生索性就住到了里面去,他每天勤于修炼,每天经由身体释放出满满一紫金鼎灵力后,水生就用这些灵力反复冲刷着自己经脉、丹田、血脉、骨骼。而且,水生发现,他外面不能用术法,那是因为他丹田伤了,身体里存不住灵力。
但是,这个问题,紫金鼎里是不存。紫金鼎别本事,水生还没试出来,但是,仅就储存灵力这一项,就是夏春秋都未见过这等异宝。
水生是个脑筋灵活人,即然丹田不中用了,他索性就把紫金鼎当做自己丹田。
很,利用紫金鼎里储存灵力,水生都能用个小小术法了,譬如,凝水诀啥。
而且,水生觉着,他妖妖蛋也喜欢他呆紫金鼎里。每天晚上,妖妖蛋必定能入梦来,自从他紫金鼎里修炼,他妖妖蛋似乎变加晶莹漂亮起来。
一个蛋变化,要中换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出来。
不过,妖妖蛋怎么能跟那些凡蛋一样呢。他妖妖蛋,高兴时会拱到他怀里来,要是心情不好,就离水生八丈远。水生捞他到怀里,他还是会滚出去,不现会水生。
久而久之,水生发现了一个问题:哦,原来蛋也是有脾气啊。
譬如,水生夸他一句,“哟,蛋妖妖,一天没见,你又变俊了啊。”这颗蛋就会随他摸随他亲。
要是水生夸别人一句,譬如“夏春秋那家伙,虽然人品差一些,长真不赖”啥。那就把妖妖蛋得罪光了,耍起脾气能三天不理水生。
本来,蛋妖妖理不理他,水生也不太意,反正是梦中么。结果水生发现,蛋妖妖好像梦里也能对他发出攻击,他就夸了夏春秋那一回,蛋妖妖非但三天没理他,而且梦里用蛋砸了水生脑袋一个大包。第二天醒来,果然是脑门儿一大包。水伯问他时,水生还不敢说实话,只说是自己不小气撞。
当然,若是别人遇着这种梦中被妖蛋砸大包事,早吓疯了。水生却不觉着有半点恐惧害怕,他每每想到蛋妖妖,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温柔涌出,他就是打心底想对蛋妖妖好。
许多不能对别人说话,他梦境中都会告诉蛋妖妖。
甚至,水生认为,蛋妖妖其实是很仰慕他。因为有时候,蛋妖妖会滚到他脸上,蹭他脸蹭他嘴来着。
因为有蛋妖妖这一片深情,水生觉着,虽然他跟蛋妖妖种族有些不同,但是,蛋妖妖这么小就懂得欣赏他好,要是以后蛋妖妖对他痴心不敢,他也不介意先考虑一下蛋妖妖追求他事啊。
水伯对水生睡前美容事件异常不解,嘀咕道,“捯饬这样光鲜做啥,是不是看上谁家闺女,晚上要去偷情啊。”
水生白水伯一眼,“你还不是天天睡前换衣梳髻。”
水伯前辈子做过皇帝人,哪里还要脸呢,得意道,“我是给我家小秋秋看,你呢?你这样捯饬,打算给谁看啊?”
当然是给我家蛋妖妖看啦,水生哼哼两声,不理会水伯,跳紫金鼎里钻被窝去了。他非但捯饬光鲜,其实水生还偷偷做了两件性感睡衣来着,每天晚上他换了性感睡衣,他家蛋妖妖就对他格外热情,百依百顺。他还能糊弄蛋妖妖叫蛋妖妖他背上滚来滚去,权当免费按摩了。
不过,蛋妖妖有些怪癖,似乎很喜欢往他屁股上滚来滚来。不过有一次很悲剧地,蛋妖妖刚滚到水生屁股上,水生刚好那天吃了些炒豆子,穿性感睡衣有些肚子着凉,当下一个屁崩了出去。
然后……
反正,每天抱着蛋妖妖,水生便会睡格外安稳香甜。
他从心底,喜欢他家蛋妖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