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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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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婉并不是容易妥协人,虽然范沈氏自陈家门,且是李平舟姨家表妹。但是,这个时候,吴婉绝不可能认她,终还是请来帝都官兵,将这位范沈氏送入帝都府大牢。
    关于林永裳身世流言,一时甚嚣尘上。
    沈家早已落败,沈氏嫁入范家,后来范家是遭了官司,那会儿李平舟自己还深山老林里呆着呢,哪里有能力援手范家。
    当然,李平舟做了大官儿后,也不是没有找过,但是茫茫人海,西北这样大地方,结果一无所获。却不想,范沈氏此时忽然现了身。
    李平舟母亲李老夫人很想去看看自己这个外甥女,如今到底怎么样了?这些年是怎么过?李平舟再三思量,还是劝下了母亲,“也不知是不是表妹,但是这位妇人性情大变,与我印象中温婉如水沈表妹是绝不一样,母亲。如今又关乎永裳官司,她是不是不打紧。若是母亲真去看她,给外边儿人知道了,难免生出许多闲话事非来。”
    “母亲管放心,有我关照着,即便牢里也吃不了苦。”李平舟再三保证。
    李老太太一辈子看多了风起云涌,又不是执拗不讲理人,便对儿子道,“你姨妈家早就没人了,若果真是你表妹,即便没办法明面儿着认,暗地里你也多关照关照她。待官司结束,好歹寻个机会,咱们偷偷儿见一面儿也是好。”
    “我记得了,母亲。”李平舟叹道,“实是性情大异,竟大庭广众之下那样污蔑永裳,若说没人指使,绝不可能。”
    李老太太脸上露出悲悯,叹息道,“你想想,她一个妇道人家被配千里之外,如今还能活着,就知道里头艰难了。人逢大变,性子变了,也是常理。纵是有人指使,你想一想如今永裳是什么地位,你表妹过是什么日子,这心里头……唉,何况又不是亲子。”
    “母亲,你怎么知道?”
    “你表妹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李老太太叹道,“为着这个,她没少跟你表妹夫闹气儿。”
    李平舟心下一动,“拙言一直叫永裳舅舅,会不会拙言是表妹儿子呢?”
    李老太太摇头,“这怎么可能,当然虽然范家遭了官司,不过与出嫁女无干。你表外甥女嫁是永康公,后来娘家遭了这样事,她身子也不大好,一直病啊痛,没几年也过逝了。我看,拙言兴许是永裳儿子呢。”
    “若果真是这样,也都是老范家儿孙,跟你表妹好生说说,她会明白过来。”
    李平舟一一应下。
    范沈氏这样吵架一出,导致朝中再次关于林永裳身世之事吵吵起来。此次,明湛再没有半丝偏袒林永裳之处,他直接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开始审查赵家送来证人证物,以及将范沈氏自帝都府里提到大理寺,要严加查审。
    同时命令李老太太亲自去牢里认一认范沈氏身份。
    李平舟私底下为林永裳求情,对明湛道,“陛下,家母年纪大了。就是自臣来说,少时也是见过沈家表妹,不瞒陛下,臣印象中表妹与那日来妇人相距甚远,实是……何况臣母,这么多年过去,一时间哪里敢确认此妇人身份呢。”
    明湛轻描淡写道,“看一看,又不打紧。并不是说老夫人看过就定了范沈氏身份,自然还要去她现户籍地验明正身。事关朕一品总督,朕怎可轻听轻信?”
    李平舟感叹,“陛下,您用人向来不拘一格,臣万分钦佩。陛下自登基始,改盐课,开海禁,建海港,大大富裕了朝廷国库。”
    “先前,臣不放心陛下年纪小,多有阻挠,如今证明,是臣错了,陛下之天纵英才,直逼太祖皇帝。”李平舟忽然之间拍起了马屁来,明湛颇为惊诧,听李平舟终于转入正题,“陛下让臣敬佩就是,唯有才之人用之。您用朝官、用举人、用商人、用妇人,一样样,管有许多别声音。可是陛下魄力,是让臣敬佩。”
    “陛下,林永裳何出身,这重要吗?”李平舟为了爱徒,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要知道李平舟对于吴婉就意见颇大,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了。姨妈家表妹,也不管了,李平舟一径道,“陛下,您或许不知道范林希,那是位德才皆备大儒,他学问不逊于而今钱永道。可是学问好人,不一定能适应得了官场,不一定能做得了好老师,范林希之罪并不于春闱弊案,而于,他官场里站错了位置!”
    “陛下,林永裳为翰林三年,编选前朝史书两卷。为御史五年,参掉不法官员三百余人。为理藩院尚书两年,陛下登基期间,接待了来自缅越使臣。为淮扬总督,改制盐课,督抚淮扬,都没有丝毫错处。”李平舟眼中带着一丝流光,沉声道,“陛下,这样一个人,有才干有学识,年富力强,为何不用!”
    “陛下,臣等已经老了,纵使雄心健,又能再活几年?可是,陛下这样年轻,陛下江山也需要年轻臣子来挑朝廷大梁,陛下一向对他青眼有加,陛下,陛下……”李平舟眼泪都流下来,哽咽难言,抬袖拭泪。
    明湛望着李平舟双眼,温声问,“李相,你不相信林永裳清白吗?”
    “陛下,曾参何人,犹有三人成虎之谤。”李平舟苦笑,“因沈拙言一篇文章,赵青怡恨他入骨。沈拙言不过一个小小举人,能帝都立足,皆是因林永裳之故。”
    “陛下,先前赵青怡便要去帝都府告沈拙言一状,结果不了了之。若是他早有此把柄,焉何不帝都时拿出来。”李平舟直接此案可疑之处,道,“如今回了闽地,他怎么这一夜之间找出这么多人证物证来针对林永裳。如今又弄出个范沈氏,陛下以人之常情来推断,哪怕范沈氏真是范家长媳,哪个做嫡母会对庶子有这样恶毒评价。而且范沈氏早西北,又是谁送她来帝都,这些难道不可疑吗?”
    “臣以为,有人刻意布局来设计林永裳,其居心叵测,难以想像!其目便是将林永裳调回帝都,离间陛下君臣感情,陛下天纵英明,万不能中计啊!”李平舟苦苦相劝。
    明湛拍了拍李平舟肩,笑道,“卿话,朕听到了。朕视卿为腹心,卿也当相信朕才是!”却仍是没有一句准话。
    李平舟躬身送君王离去,他自然看不到明湛唇畔一缕淡淡微笑,哼哼,撒娇李,你也有今天啊,不是跟朕罢工,叫朕跟你说好话时候了!
    风水轮流转啊!
    难受去吧!朕就是不跟你说老实话!
    善棋侯笑,“范沈氏一到,林永裳插翅难飞。”
    凤哲却有些忧虑,“父亲,自陛下登基,对林永裳信任有加。先前也朝中对林永裳多加回护,只是为何此时忽然这样雷霆手段令三司会审,半分脸面都不留呢!”
    “就是皇上,哪个真能乾坤独断?说话行事也得兼顾民意呢。”善棋侯笃定道,“再者,做皇帝,哪个没有疑心呢?阮鸿飞活着,那么戾太子有没有可能活着呢?你别忘了范林希当年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戾太子师傅。原本皇上已经对东南起疑。做皇帝,素来疑神疑鬼,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当时福亲王何其无辜,不过是阮鸿飞伪造一份传位诏书,今上与先皇子们就将福亲王秘密鸩杀。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林永裳竟是戾太子师傅孙子,这样消息,皇上能坐得住才有鬼!再如何信任都是鬼扯!”
    明湛对阮鸿飞道,“自觉算无遗策人,往往都是棋差一着。”
    阮鸿飞道,“要不要宣林永裳回来?”
    “不必。”为论前朝人如何蹦哒,明湛始终有着自己主见,他几乎没有半分考虑,直接道,“永定侯虽然握着淮扬精兵,不过永定侯为人忠直,不是做政事材料。如今淮扬官场,大部分还是当年旧人,林永裳去了淮扬半年,也该把人都压住了。这个时候若是召回林永裳,突然之间换了谁也压不住淮扬官场,何况还有永定侯。再找一个来与永定侯合作,不一定有林永裳做好。”
    “会不会戾太子儿子……就是善仁侯嘴里公子?”戾太子绝对是死了,这个纵使别人怀疑,阮鸿飞有着百分百把握,但是戾太子儿子,阮鸿飞从自身考虑,方氏那个女人能留他一命,那么是不是当时也偷偷摸摸留了她孙子一命呢。
    “这个根本不用想,戾太子坟就皇陵里摆着呢,连同当年皇长孙。”明湛完全不意戾太子一系事,当年方后不过一个连宫门都不能出女人而已。偶尔为仁宗皇帝批一批奏章都要被李平舟骂唾液横飞。再者,方后一部分力量给了阮鸿飞,即便当年戾太子儿子没死,她能留给那个孩子多少呢?淮扬到底是仪王一系与世家盘桓地盘儿,再者,也不是人人都有阮鸿飞本事。再者,凤景乾已经做了二十年皇帝,方后一系早是人走茶凉,明湛断然道,“只要做皇帝是我,管他是不是,一律都是假!”
    阮鸿飞想一想,笑道,“这也有点儿道理。既然如此,我让摇光将信交给吴婉。”
    “好。”
    明湛做为皇帝,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罔顾民意。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儿,不查也不行了。林永裳身为一品总督,总要名正才言顺,言顺方事成。
    淮扬总督总要有个清楚出身!
    明湛不能罔顾朝议,但是明湛自然也有明湛办法,何况,林永裳信简直来太及时了,明湛与阮鸿飞都怀疑林永裳是有别途径,早就知道范沈氏存。
    吴婉得到了来自林永裳帮助。
    林永裳写给明湛有关于沈拙言身世那封信帮了大忙。
    吴婉与沈拙言这对亲婚夫妇,没有任何蜜月假期可言,婚燕尔也顾不上温存,就开始着手奔波于林永裳案子。
    吴婉得到这封信,看过之后,犹豫到晚上要休息时才跟沈拙言说了。
    这也是明湛狡猾之处,按理,这个年代,沈拙言才是户主呢。不过,明湛却有意命摇光将此信交到吴婉手里,让吴婉决定要不要沈拙言知道自己身世。
    吴婉犹豫再三,还是将信给沈拙言看了。
    沈拙言看完后也懵了,结巴了好一会儿,“我、我、我竟然……”
    吴婉握住他手,镇定道,“拙言,这是好事啊。已经有法子救舅舅了!”
    听到林永裳名子,沈拙言也顾不得自己狗血身世了,皱眉想了想,道,“我去求范沈氏。”外婆俩字他实叫不出来。
    “不,不必你去,我去。”吴婉笑,“你太好说话了,范太太刁钻强硬很,怕是你压不住她。我去试探一下,看看还没有香火情。”
    “明天我送你去。”
    “我一个人去。”吴婉将信收好,温声道,“马上官司就要开审了,这个时候,不能有半分差错,你若是站那里,怕有心人会想到一处儿去。”
    “婉娘,多谢你了。”沈拙言认真道。
    吴婉抬头一笑,“说这个做什么,能帮到你,我心里也是高兴。再者,本就是嫁了你,夫妻当一心,你不嫌我彪悍,也就是了。”
    沈拙言心中一暖,甜言蜜语不必想就从嘴巴里说了出去,“就是婉娘对我彪悍,我也是喜欢。”
    “读书人都这样会说话吗?”
    “啊?”沈拙言搔搔头,举手帮妻子卸下间珠环,老老实实道,“我见到别女人可是话都不敢讲。只有看到你,就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吴婉笑着倚沈拙言肩头,仰面笑眼相望。
    南丰伯府。
    南丰伯沈建安自从得知林永裳身世,简直是日夜难安。
    当年沈建安与范林希一道卷入春闱弊案,范林希身死狱中,家小配西北,沈建安却是全身而退,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这里面,不是没有人怀疑沈建安,但是很仁宗皇帝过逝,皇登基,沈建安依旧谨小慎微做着自己南丰伯,直到儿子尚了大公主,沈建安心才算是彻彻底底安定了下来。
    可是,沈建安好日子没过几年。帝都风云变幻,皇登基。
    要命是,皇偏偏不是太上皇儿子,而且皇另有姐妹兄弟。太上皇大公主身份缩水许多,接着他那不争气了八子又惹了官司,正是撞到御前,怎一个晦气了得。
    如今让沈建安心寒是,他两大仇人联手了。
    吴婉嫁给了沈拙言。
    沈拙言那是什么人?林永裳亲外甥!
    不!
    南丰伯绝对相信,沈拙言就是林永裳亲儿子!
    林永裳这等年纪还不肯成婚,说不得身上真有什么隐秘。可能,极有可能,林永裳就是范林希那老东西孙子!明明已经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肯安分!
    南丰伯简直是寝食难安!
    机会终于来了!
    南丰伯用了多少暗地里人手儿,朝中参奏林永裳,定要借此机会将林永裳打入尘埃,再无翻身之望!
    终于,皇上点头三司共审此案!
    简直是天赐良机!
    这世上不欲林永裳活人绝对不止他南丰伯一个!
    还有林永裳私生子——沈拙言与妖女吴婉,这一次,随着林永裳倒台。他们欠6家东西,他定要他们拿命相抵!
    报复机会,终于来了!
    南丰伯会这样自信,自然是有原因。他儿子,大驸马,6文韬,正任刑部左侍郎。
    这样机会,这样把柄,这样形势……
    天赐不予,反受其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