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玉麟好生难以为情,人家是瞬息百里,自然远也是近了,只为自己的轻功不如人,是故连人家也快不了。
那凤儿却不在意,说:“啊!还要半个时辰,多急人。我在想呢,不知你们那儿是甚仙山胜景,不然,怎配住得你们。”
那小翠得意道:“我们那儿虽然并非仙山,但胜景却是不假,小姐,你到后就知道了,那才好玩儿呢!”
说话间,只觉山势越行越高,穿林渡涧,越岭翻山,所行之地,竟是人迹罕到之处。玉麟测度方位,仍是西北,想来已深入大别山中了。
正行间,蓦见无垠的夜空中,投来一点黑影,瞬息已到面前,原来是那头鹦鹉寻来,眨眼已敛翅落下,停在那女孩肩头之上。
小翠已遥指着前面一个山谷,说道:“羽奴来处,即是我们居处,你看好么?”
凤儿顺着她的手指处一看,只见皎月辉映之下,薄雾缥缈之中,两山对峙之间,有一幽谷,只因那虽是一个山谷,却在高处,是故,谷处山麓,亦在白雾氤氲之中,直似将高山与幽谷,托浮于云端一般。
凤儿早喝得一声彩,道:“妙啊!”
那女郎停步回答,笑道:“小妹妹,你喜欢么?那就在我那儿多住些时日吧!”说得好不亲切,只令人觉得她和蔼可亲,凤儿本来高兴十分的,却不料迎着月光,她那张白惨惨的丑脸,更显得怕人,尤其她的声音虽然带笑,语气也亲切得紧,但面上却一丝笑意也无。凤儿陡然间目光触到她的面孔,不由得一个冷颤,几乎失声惊呼,忙往玉麟身后躲去。
那女郎宛若银铃般放声笑道:“小妹妹,瞧你杀人放火全能,怎连丑也怕啊?”
只因她放声大笑之故,那面孔更扭得歪曲了,更丑了。
其实凤儿何曾真怕呢,皆因猛可里一见之下,心中生悸而已,被她当面一说,好不难以为情。
玉麟也觉凤儿太过,须知你说一个女人丑,比万般侮辱还要令人难堪,生怕凤儿因此得罪了她,忙道:“在下这位凤妹妹,年幼无知,请姑娘恕她则个。”
说着,玉麟偷眼看她,原以为她一定不高兴的,却不料那女郎面上,毫无不愉之色,其实那张丑脸上,并无丝毫表情,而是那放声大笑,变成子格格之笑,兀自笑个不已,随道:“本来我生得丑么,我这副模样,原是教人一见就怕的,这位小妹妹天真得可爱,要我恕她怎的,我真爱她的纯真呢。”
那小翠却抢着笑道:“啊!小姐姐,我们小姐才不丑哩,只怕……”
那女郎却叱道:“小翠,休得多言!”
小翠说到一半,赶快住嘴,却抿着嘴儿笑。
玉麟心中一动,凤儿暗里掀了掀鼻头儿,心说:“不丑!还没丑得怕死人,当然啦,你这小丫头还不护你的小姐。”
那女郎又说道:“蜗居只在前面,两位请吧!”她那肩上,兀自在探头探脑的鹦鹉,响着又尖又脆的声音,叫道:
“小翠,小翠,还不前头带路。”
小翠狠声道:“畜牲,我再不饶你。”
那女郎连唤了两声小翠,小姑娘兀自不曾停步,飞奔追那鹦鹉去了。
鸟儿在低空飞,小翠在地上赶,竟是一般儿快,几次那小翠腾身捕捉,险险地没被擒到手中。
那女郎道:“瞧这丫头,竟丢下客人,独自儿跑了,两位休得见笑,请随我来。”
玉麟心说:“别看她模样儿恁地丑恶,倒随和得很,不然,那丫头岂敢不听她呼唤的。”
边想,边随她往谷口走,那凤儿见小翠追那鹦鹉,好玩得紧,若非那女郎在前,早也追上去了。
不多一会,到了谷口,远看那缥缈的雾气虽浓,但到得近了,那翠树繁花,却是笼着轻纱一般,端的好景致,宛若到了群玉之峰,何异在瑶台月下。但见两山耸翠,耳闻泉若琴鸣,那谷中被薄雾缥笼,看不真切,惟其看不真,隐约中,更令人有神秘之感,如临仙境一般。
那女郎在谷口停步,回头道:“谷口即是蜗居了,两位请前行。”
玉麟见这女孩初相遇时,还有些高傲之态,这一路行来,几番对答,却已渐对自己客气,以她那么高绝的武功,玉麟在心中,几将她神化了,这时恁地相对,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在下兄妹,怎敢有僭,今晚蒙姑娘惠助脱险,并蒙召来仙居,得免露宿,我兄妹已感激不尽,还请姑娘前行。”说着微一拱手。
那女郎瞅着他一笑,笑得好丑,丑得更怕人。凤儿又忙往玉麟身后躲,那女郎更笑得格格出声,说:“瞧你这般模样,太拘谨了一点儿,如此,就随我来吧!小妹妹,别再怕了!”
说着,又打前头走了下去。玉麟一扯凤儿衣袖,拿眼光示意她不得再无礼,凤儿腼腆的睨着玉麟,噘着嘴一笑,忙随那女郎进谷。
一路行走,玉麟好生失望,皆因虽是月明如水,可惜远一点儿的景色,莫不雾绕烟笼,看不真切,只脚上所经的这条幽径两侧,三五丈内,清晰可见,同时心中也好生惊异,这时才初春,只见幽径两旁,繁花似锦,绿柳垂丝,阵阵花气袭人。
正行间,早见那小翠已喜孜孜的从前面道旁一闪而出,凤儿探身招手,小翠抢到了她的身边,说:“小姐,到啦!”
那女郎也已停步,玉麟四顾,全没见有房舍,心中疑惑,却听那女郎道:“小翠,请公子和小姐进来。”玉麟错眼不见,那女郎已失身形。
凤儿愕然“咦”了一声,小翠笑道:“小姐,随我来。”拉着凤儿的手,就往路旁走去,那路边分明是一个数丈高的山崖,崖上藤箩密垂,随风飘拂。小翠拉着凤儿,却直向邪崖上撞去。
玉麟刚看出有异,忽听崖上一个又尖又脆的声音叫道:
“小翠!小翠!赶快掀起帘子。”
原来是那鹦鹉停身在藤箩上端,望着下面三人,缩头探脑。
那小翠眨了一眼,没理他,忽然一扬手,那崖上垂下的藤萝,倏地一分,忽见亮光一闪,现出一座洞门,小翠拉着欢呼的凤儿,早入内去了。
玉麟这才恍然大悟,忙也跟随而进,抬头一看,原来洞顶上,嵌着一颗明珠,照得人毫发可见。
那珠子有酒杯大小,射出白而柔和的光亮,洞中四壁,却又是绿莹莹的泛着碧绿幽光,立时觉得心神皆清。
这洞宽不逾两丈,玉麟好生奇怪,那巨珠发光,尚不足为奇,怎么连这洞壁也恁地发出绿莹莹的光亮?
忙挨近一看,那洞壁竟是翠玉,再向前后看时,才知这山崖原来是一座玉崖,洞是在玉崖中钻成。
玉麟在惊讶,凤儿也已早看出来了,喷喷连声道,“你们这儿真好,难为你们怎么找到的,则个是神仙洞府也难及得。”
小翠得意的笑道:“我原说我们这儿好嘛,小姐,你喜欢时,就多住些时日可好?”言下,似乎生怕凤儿就走似的。
凤儿边走,一面目不暇视,说道:“啊!我巴不得在这里住一辈子呢!玉哥哥你呢?呵!不……”
凤儿一语未了,却听前面一人说道:“想是想,但是怕我,是不是呢?小妹妹。”那音色好美,美得又甜又脆,这声音是令人怕的么?
凤儿走在前面,若在先前,必定早躲到玉麟身后去了,这时却眨了眨眼,咬着嘴角儿道:“我才不怕你哩,住在这等神仙洞府里的,我谁也不怕了。”
原来那女郎突在前面出现,面孔被那碧绿的幽光二照,更惨绿的怕人,却听她又响着银钤般的声音笑道:“怎么?我是妖魔鬼怪,突又变成神仙了?小妹妹,你没听说过,大凡魔宫,才富丽豪华么?”
凤儿撇嘴道:“你骗人,我再不怕你了。”
那女郎越来越随和,却是使凤儿祛除了惧怕之心的最大原故,玉麟见那玉盒,已不在她手中,先前见她那般珍视,连小翠要接过去,也不放心,想来她已珍藏好了。
这时,凤儿在前,玉麟在后,已走到那女郎身前,才看出她立身之处,是这玉甬道的尽头,女郎身后,似是一道门户,到了她的身前,那女郎一闪身,凤儿早是一声欢呼,玉麟见那门洞之内,似射出万道霞光,一时分不清色彩,但虽眩目而刺眼,却和甬道中的碧绿之光一般,甚是柔和。两人一般儿惊得呆了。
小翠却已当先入内,说道:“小姐姐,请进啊!我说你会喜欢我们这儿的么?
玉麟见凤儿仍张着嘴儿发呆,怕她失仪,悄声说道:“凤妹,主人在立待,还不进去。”
凤儿才收回心神,进得门去,才看出是一间圆形的玉室,不但四外圆,顶上也圆,倒像一个数丈大的玉碗,覆扣在地上一般。只是那地也是玉,原来也和进来的甬道一样,全是由整座玉山之中钻成,但这间圆形玉室,较之外面的甬道,更见翠绿,倒不是玉的了,竟是翡翠一般。
适才蓦然间,那女郎闪身,所见的那万道霞光,却是这玉室圆顶之上,嵌的一圈五彩明珠,当中顶端系着一颗比甬道顶那明珠还要巨大的珠子,怕不有茶杯大小,光色白而皎明,和无数颗明珠之光揉和了,是故,虽然霞光万道,却不刺目,真个匠心独具。
再看那室内,桌案、凳椅,莫不全用翠玉雕刻而成,没一样不是巧夺天工。两人进得室来,不但尘念全消,简直忘我,直似此身已入清虚的神仙境界,那就不单是凤儿了,即使玉麟,连自己此时已失仪,也全不自知,原来那女郎,已向他们数次让座。
待到小翠拉凤儿的衣服,几番暗示,凤儿方才惊觉,但仍目不暇视的,呵了两声,说:“他们这儿真好,玉哥哥,我们多住几日可好?”
玉麟被她一唤,也才注意到那女郎和小翠,站在一旁,全都含笑望着自己,想到自己适才这般形态,不由脸上一红。那女郎直如未见,让坐之后,即命小翠看茶,其实小翠已不待招呼,眨眼功夫,已从玉室的一道侧门之内,捧出一个翠玉盘来,盘上托三个精致的玉盏,先捧给凤儿,次及玉麟。玉麟欠身接过,早是一股幽香入鼻。
再看那杯中,茶色亦是碧绿,试吸一口,更是满口清香。
凤儿兀自还在闭着眼睛,一丝丝的往嘴里抿。玉麟心说:“这正是请问姓氏的时候,可不能再失仪了。”忙放下玉盏,欠身请问道:“不曾请问姑娘芳名,我等尘俗浊人,得入仙府,幸也何似了姑娘仙人,令师自然更是仙佛中人了。”
那女郎柔波一转,略一迟疑道:“我师徒久与尘世隔绝,纵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
凤儿在两人对话之际,已放下了玉盏,对那女郎虽存敬畏之心,只是生性天真,是心念之事,再没遮拦,早噘着嘴道:“玉哥哥,我们是尘世俗人,人家是天上仙姑,哪配请名问姓,我们是再也休想的了!”
凤儿说得又稚气,又天真,那女郎早格格地笑起来道:
“小妹妹,你急甚么?既然你们定要问时,我告诉你们就是了。”
那女郎且不立即说出,先吩咐小翠为两人准备饮食,然后说道:“我说我师徒之名告诉你们,你们也不知道,并非虚语,这样罢,我先说一个人,你们大概知道,就是那苗疆的红鸠婆,说起来,还是我的师姊哩!”
玉麟听得一惊,凤儿也咦了一声,两人不约而同霍的站了起来,皆因玉麟之师石瑶卿,当年曾与五老下苗疆,扫荡洪盘峒,与红鸠婆结下了不解之仇,没想今日却闯入她师门里来,须知这女郎好生了得,若她要与自己为仇,万万不是她的敌手!凤儿曾听玉麟说过这段故事,尤其这次两人径奔武昌黄鹤楼,更是与以红鸠婆等为首的这般魔头为敌,这女郎是她的师妹,还不是一丘之貉,和她沆瀣一气的么?
两人怎得不惊,是故,均一跃而起。凤儿心说:“哼!我说呢,她这般丑恶,还会是好人么?”
玉麟亦有忙作戒备,早横身拦在凤儿身前。
那女郎却安闲得紧,噗哧一声笑道:“我说啊,我要不告诉你们,你们又不高兴,说了却又怕我成这般模样,说着,又格格地笑起来。
玉麟不由心中有气,武功虽不如她,何曾真个怕她,就是刀搁在脖子上,若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正是宁可人亡,亦要名在,师门威名,更是万万挫辱不得的。
当下面色一沉,道:“你到底是谁?快说,虽说我柳玉麟武功虽不如人,谅还不致束手就缚!”
凤儿鼻头儿一掀道:“对啊!玉哥哥,难道我们当真怕她?”
那女郎睨着嘴笑道:“看你们紧张得什么似的,两位都是名师之徒,石瑶卿石女侠和枯竹老人,我已久仰,两位还错得了么?你别自报姓名,连这位凤妹妹我也清楚,你那手放火的绝招儿,我更是佩服得紧。”
凤儿眼珠儿乱转,心里好不得意,暗道:“泗岛神君人单势孤,尚在罢了,两魔两怪何等了得,我可不是先后两把火,烧得他们手忙脚乱么?别狠!瞧我悄不见也给你放一把火。”只是她眼珠儿一转,见四壁连用具,全是翠玉做成,均非能着火之物,心下早凉了半截。
玉麟闻言却心中更惊,皆因听这女郎之言,不但自己两人的出身来历,人家知道得甚清楚,离了庐山南来,沿途之事亦如目见,心惊道:“莫非她是诱我们来此么?我们两人合起亦非她的敌手,况又深入人家洞中,今夜是万难脱出去了。”忙后退一步,蓄势以待。
却听那女郎又笑道:“看来你们都聪慧异常,怎么这点也想不到。你们也不想想,那红鸠婆虽说起来是我的师姊,若我真和她站在一面儿,岂有对天山二怪和泗岛神君与情魔为敌的?我还是早些儿告诉你们吧!来啊!坐下,听我慢慢儿告诉你们。”
玉麟凤儿同时一怔,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心说:“是啊!当真想不及此。”只是对她的话,还未完全信得。
那女郎又道:“再说,我可不是小窥你们,你们想,我若真要对付你们,何必要特你们引入洞来呢?你们放心坐下吧!”
说得玉麟满面羞惭,凤儿不好意思的直眨眼,这才不约而同的摸着玉凳坐卞,那女郎睇着两人,慢慢地说道:“我一句话尚未说完,你们就这般大惊小怪,不错,那红鸠婆说起来是我的师姊,但我师父早将她逐出门墙了,不然,怎么说起来才算是我的师姊呢?”
凤儿眼珠一翻,咬着下嘴唇儿,心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竟给她的半截话儿唬住了。”
那女郎又道:“我师父的姓名,说出来不但你们不知,就是当年武林中人,恐怕也仅一两人知晓。”随向凤儿道:“除了太清师太,这数年来不时前来和我师父盘桓,云梦居士想来也知道外,恐怕令师枯竹老人,亦未见过我师父呢!”
玉麟“啊”了一声,凤儿忙道:“玉哥哥,别打岔啊!听这位姊姊怎么说。”
女郎一笑,接着又说道:“大概你们已相信我说的并非虚语了,只是我师父她老人家,因为久与尘世隔绝,却不准我们在外提到她的姓名。”
凤儿的嘴早又噘起来了,心说:“说了半天,你这不是仍然等于不说么!”
玉麟已侧身道:“姑娘已是神仙中人,令师自然更是仙佛一流,我兄妹无缘请得令师名姓,姑娘芳名,不知能否见告。”
女郎“噗哧”一声笑道:“瞧你,老是这么仙呀佛的,世上哪来这么多神仙,别急啊!我说师父不准我们在外提到了她的姓名,可不曾说在自己家里也不准呀,令师祖当世奇人,家师也钦佩得紧,两位令师石女侠和枯竹老人,亦是当今高人,说起来和师门都有渊源,不然,我也不敢请两位前来了,这半日一夜,你们通不曾饮食,怕不早已饿了,我们边吃边谈吧!山居没好款待的,你们将就吃些儿垫垫饿吧!”
两人回头,果见小翠又捧着个玉盘出来,盘中有三五只玉碗,玉麟忙上前接过,只见碗中不过是些蔬菜素肴,却十分精致。
两人确实饿了,那女郎再让之后,凤儿玉麟也就不再客气。别看那碗中仅是素肴蔬菜,味美不下珍馐,凤儿不住连声称赞。
两人吃喝间,那女郎已将出身来历,告诉了两人。
原来此间是大别山深处,人迹罕至之地,女郎之师法号忍大师,原是在苗疆深山之中苦修,数十年前,因于山间猿猴群中,发现了一个女孩,与猿猴为伍嬉戏,忍大师好生惊异,知这女孩必有来历,因其生长猿猴群中,其矫捷亦不下于猿猴,暗自点头道:“善哉!善哉!我不曾见,还在罢了,既已遇见,岂可容她长与猴为伍,且此女纵无天生异禀,亦已是练武最佳资质。”
忍大师心念一动,竟为未来江湖,造成了一场浩劫,原来此女即是红鸠婆,当时忍大师即将她带回居处,授与武功,哪知红鸠婆年岁日长,恶性渐露,忍大师好生后悔,幸好自身武功并未倾囊相授,立即停止了传授,虽是如此,那红鸠婆后来在江湖之上,已出人头地了。
忍大师作了这件错事,心中虽悔,但却未追回她所得的一身武功,不然,只要将红鸠婆残废了,她那所得的一身武功,就无法施展了,除了忍大师到底师徒一场,心下不忍之外,原来尚有一个原因:
那忍大师本身即是一个残废之人,上半身与常人无异,下半身却有如婴儿,且两腿盘屈,不能伸直,她这两腿之所以如此,原是有一段惨痛往事,后文另有交待,此处暂且不提。
忍大师即因身受残废之苦,故未收回红鸠婆武功,只把她唤至面前,谆谆告诫了一番,晓以善恶,命她离开师门后,好自为之,须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那红鸠婆在离开师门之后,十数年间确实并未为恶,只因交了一班江湖败类,到底恶根难尽,终于兴风作浪。
忍大师因两腿残废,行走不得,故苦研移位换形轻功,练得出神入化,施展之时,连手也无须按地,只凭气功,即能平地飞行,倒比有腿人的轻功快了,那女郎是她最末的一个弟子,因此传得忍大师这移位换形轻功,而红鸠婆却是不能。
在武功上,忍大师亦因其残废之故,不能与常人般对敌过招,是故练成了“捕风捉影”的上乘功夫,那是从八卦游身循环掌,沾衣十八跌,大擒拿手中脱化而来,端的奇妙莫测,只看那小丫环小翠,将这捕风捉影施展开来,已有那般威力,就可想而知了。
忍大师自遣走了红鸠婆后,自悔做错了事,也就不愿留在苗疆,即日离开,后来到了大别山中,先是发现了这座玉崖,那金银宝玉,在忍大师眼中,皆是无用之物,但念及贫苦之人,却可以它来换得衣食,即发下宏愿,将这座玉崖开采出来,拯济黎民。
后来灵机一动,心说:“我迄今仍无居处,何不趁采玉之便,开出一座洞府来?”
经过了十数年的经营,方始有了现今这座洞府。至于五彩明珠,却是忍大师在此间,先后又收了两个徒弟,姑娘们哪有不爱美的,从那深山大泽之中,寻来了彩珠,将这洞府,布置得美仑美奂。
凤儿和玉麟听她告知其师忍大师的来历,和收红鸠婆为徒的经过,那凤儿听得入了神,大概比听故事还要听得津津有味。
玉麟忙道:“如此说来,令师忍大师,现在洞中子,不知晚辈等能否有缘晋谒?”
那女郎道:“家师从来不见外人,我不是说过么,除了令师祖太清师太外,从来不与人相见,即连我这作徒儿的,无事之时,也不能去打扰她,否则,必遭斥责。”
凤儿嚷道:“玉哥哥,你慢些儿问,说了半天,她连名字也没告诉我们呵!”
玉麟心说:“当真呢!一时竟忽略了。”也忙道:“适才姑娘说,令师忍大师,在此间收了两人为徒,其一自然是姑娘了,但不知那位是姑娘的师姊,还是师妹?是否亦在洞中,姑娘可否一并见告。”
那女郎瞟了玉麟一眼,抿嘴一笑,相对得久了,玉麟倒不觉得她十分丑了,凤儿也不怕了,倒是站在桌旁的小翠,张着嘴儿发愣。
原来那小翠好生惊奇,小姐从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自一见了这两人,先还是那般高傲,怎的渐渐变了个人似的,特他两人请入洞来,更是从未有过的事,那小翠怎不万分惊奇。
随听那女郎笑道:“那位么,既不是我的师姊,也不是师妹。”
凤儿和玉麟同时转头看着小翠,以为说的是她。
那小翠已嘻嘻笑道:“我们两位小姐是孪生的,年岁上分不出大小,模样也是一般美,美得天仙不及。”
凤儿几乎笑出声来,心说:“天呵!原来天仙这般模样的。”
那女郎已在说道:“你们早已见过了,而且还在认识我之前,还要请见怎的?”
此言一出,两人都是一愣。
却听那女郎接着又笑道:“我们两人虽然分不清谁先落地,但因她严肃十分,平日像一块冰一般,没像我这么随和,倒像比我大了几岁,因此我叫她姊姊,这几年来,她还是你们的芳邻呢!只为你们不知罢了。”“凤儿和玉麟对看了一眼。又听她继续说道:“你们在庐山不是住在雪屏峰么?我且问你们,雪屏峰后山,有何人在那儿?就在你们离山之日,见过什么人来?”
两人惊异非常,心说:“原来传授樱姑驭气飞剑的那女郎即是,难怪听樱姑说,从来未见过其师之面,武功是由其师姊传授的了。”
玉麟却不错眼的望着她,皆因小翠说过,两人一般儿美,美似天仙。雪屏峰后山那女郎,说她美似天仙,却是无愧,那么,这女郎怎生恁地丑陋?
想至此,玉麟心中又是一动,小翠之语,必有缘故。
却听那女郎又道:“你们想起来了么,那位代师传授樱姑武功的,即是我姊姊,她叫葛瑛,我叫葛琳。”
正是: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迷离中。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麟凤有缘,神山谒圣尼,剑女衔命,恶岛困芳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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