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叠叠山,曲曲弯弯路,叮叮咚咚泉,高高低低树。
诗句原是称赞“南泥弯”上一片名闻遐迩的大好风光。
“南泥弯”上江宽流缓,丘低山远,村舍错落,汗陌纵横,景色幽深静谧。
村内神舍佛寺林立,往昔善男信众常到此欣赏明媚如画的好风景,顺道虔心上香叩拜各佛像及神坛。
如今神舍破落,佛像倒毁,不但好景不再,更加人事全非,随处随地可见支离破碎的你骸层层叠叠,没有人愿意打理,全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令人无限欷你。
咚、咚、咚。
叁声礼拜的叩头响声,代表了叩拜者最真诚、最真挚的祈福。
咚、咚、咚。
再叁声礼拜叩头响声,叩头者的前额已红肿了一大片,但还是乐此不疲,继续叩头,不断叩头,似乎要叩个焦头烂额方肯罢休。
叩拜者一张痴笑血脸,一副傻愣愣样子,凝视着眼前安放在石柱上,一尊完整无缺的“二郎神”像,口中喃喃自语。
“弟子风飞凡,一生为人卤莽冲动,对“神教”虽无建树,理应责罚,但弟子一生痴情,只锺爱娇妻白雪仙一人,不离不弃,如今爱妻人不知在何方,又未知死活,恳请天界各位仙神高高在上,帮忙眷顾,不要让她身体发肤有所损伤,日後有何吩咐,弟子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叩拜者原来是风飞凡,只见他诚心祈求後又咚咚咚地叩了叁个响头,叩得曼陀罗心绪不宁,掩起耳朵不停摇头。
曼陀罗道:“风大哥,风大哥,我求你,我拜你,你对那神像已拜了叁十六次,同样的话也说了叁十五次,你究竟想拜到何时?”
风飞凡道:“大哥,难得这处有个完好无缺的神像没被破坏,必定是天上仙神的指示,叫我怎可以不诚心叩拜呢?”
曼陀罗道:“你以为神仙是傻瓜吗?”
风飞凡道:“什麽?”
曼陀罗道:“你左拜右拜,前拜後拜,沿途来时神也拜,佛也拜,以为真的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你拜得滥,是神仙也不会理会你,只会觉得烦,掩住耳朵什麽也听不进去。”
风飞凡道:“大哥,你何尝不是这样呢?”
曼陀罗愕然:“我?我怎样?”
风飞凡道:“你睡觉时可什麽也听不到,我却清楚听到你每晚都在“相思公主啊、相思公主”的叫,好难听。”
经风飞凡这麽一说,机灵的曼陀罗立即应道:“你知道我为什麽叫吗?”
风飞凡道“当然是挂念着相思公主,担心她的安危。”
曼陀罗道:“傻瓜,我是在说:“相思公主啊!求你别这样快回来,我还有很多美人儿等着亲亲”。”
风飞凡道:“既然是如此,刚才经过的小村上有几位标致姑娘,你又为什麽瞧也不瞧一眼呢?”
曼陀罗摇头说道:“什麽?有麽?那我们先不去“鬼幽域”,先回头亲那几位姑娘。”
十多天之前,曼陀罗与风飞凡於“兰庭画舫”附近的小村落遇上了血天子与巫奇笔,与一班打不死的怪人苦战後,一直在找寻相思公主与白雪仙的踪影。
趁着昨日神功稍微回复,两人合力使出“禅佛天眼通”终於得知两人身处“鬼幽域”之内,立即启行前往。
曼陀罗正要转身离去,风飞凡忽尔说道:“大哥,你记得有一种分辨人是否说谎的寒花吗?”
大理国中有个传说,在冰天雪地里生长出来的寒花会分辨人是否说真话,只要说谎的人用手触摸它的话,花朵就会立即枯萎凋谢。
相思公主曾以此来试探曼陀罗是否爱着自己,那只是十多天前还没跟相思公主分开的事,曼陀罗怎会记不起来。
曼陀罗道:“呵呵,你一定是用来试过白雪仙是否爱你,结果却令你失望,所以惆怅是否还要舍命去把她救回。”
风飞凡怅然:“令寒花凋谢的,是我。”
曼陀罗道:“你有外遇?瞒得真秘密,她怎麽样?胸大?腰细?皮肤滑溜?”
风飞凡道:“我想爱她一生一世……结果寒花凋谢了。我担心的是,我会先她一步离去。”
曼陀罗道:“如果是她先你一步离去呢?”
风飞凡道:“不可能。”
曼陀罗道:“就算是谁先死叉有何关系呢?无论是你先死还是白雪仙先一步离开,你们都已爱了对方一生一世,不是吗?”
对啊,什麽是一生?由出生走到死,便是一生的完结,不管是早死还是晚死,老死还是痛死,只要死的时候大家还爱着对方便是至死不渝的爱情了,为何还要耿耿於怀?
人生有太多思想陷阱,一跌进去便往往无法自救,跌进洞中明明四处是墙壁,还要拚命找出口,其实只要别人在洞口放一条绳索,便可以逃出生天来,很简单。
这次想通了便不再烦恼,也许下次又迷惘,然後又要别人来提点,如此这般循环不息。
白雪仙被捉走了,求神拜佛有何用?她破人捉,我去救,奋不顾身全力去救,最终可能我死或是她亡,但方法还是只有一个。
离开神像,只靠赤手空拳勇闯“鬼幽域”,曼陀罗与风飞凡在沿途上不断见有人随处杀戮。
你斩掉我的手,我斩掉你的头,和谈?怎知你会不会在背後插上一刀,杀了对方最简单。
男的挑起杀戮,女的被奸淫,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反而抚额称庆:“真好,我还完好无缺。”
乱了,人世间一切都颠倒混乱,正邪不但已被倾侧,根本只存恶念,风飞凡几次要向被杀的人伸出援手,反被对方怀疑自己对他不利。
曼陀罗也只能无奈感叹道:“我们两个人,两双手,又怎可能救活千千万万已不相信我们的人?”
“涅盘劫”是对世人的惩罚,他们互相残杀、互相伤害就是受罚,就如犯案者被收监坐牢,还未受完罚岂能刑满出狱?
连日策马狂奔,曼陀罗与风飞凡两人终於再次抵达“鬼幽域”,经水道直闯而入,穿过“洛水八阵图”,眼前所见全是血红景象。
山壁上全是一个一个还在怪叫连声、但肢体有一半已陷入岩石内的半死人,有些只剩半个头还在嘻嘻哈哈,怪叫声来回激你,忽低忽高,听得人冷汗直冒,毛发倒竖。
中央一个偌大的石台被几条参天巨柱所支撑,底下为数几十个小孩团团围着,拾起地上的断指、眼珠、心、肝、肺,放入口中裹腹,回头过来瞧着曼陀罗与风飞凡,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巫血族”要扩增血脉,丸圣上已指示凡是丸姓的都要在短时间内大量繁殖,这班小孩显然是新一批丸姓皇朝族人。
高高的石台上传来马蹄踏步声,又夹杂着马儿嘶叫,抬头看上去只见两匹赤色骏马绕圈奔驰。
马蹄乱跑乱踢,扬起沙尘飞扬,啪的一声,骑马者扬鞭抽击马股,骏马前蹄抽起,向两人昂首示威。
瞧真一点,马上并无骑马者,而是人与马匹连体,是一头畸形怪胎,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
两匹半人马嘶叫连声,似乎是通知说有外人闯入,如此这般说来,两匹怪胎定是“巫血族”人以人兽媾合所产下的异物,负责守护这个“巫血族”人的繁殖场。
曼陀罗瞧见这幕人间炼狱,咬牙切齿狠狠道:“不但人心魔化,邪念恶生,异类怪物更想妖化人间,天啊!你究竟有没有睁开眼来看清楚,人间就算善恶不分,受罚理所当然,但总不能让妖物掌管人世。”
风飞凡道:“那你又总不能事事怪罪在老天头上去,人间恶念丛生,也许已囤积魔气,让妖物乘时而生吧。”
曼陀罗道:“那你这样说是上天刻意派我们闯进这里来,替上天解决神佛也控制不了的事吗?”
风飞凡道:“对啊!也许就是如此。”
曼陀罗道:“我想到两个字。”
风飞凡道:“不干?”
曼陀罗道:“是“混帐”!”
一声暴喝,曼陀罗首先自腰间拔出“杀禅”,腾身杀上。
剑虹挥抹,惊艳吐芒,灿烂如朝阳酷日,强猛耀目,被封闭在幽暗的“巫血族”初生婴孩顿时狂奔乱走,逃避光华。
风飞凡也没你着,跳跃弹射,疾冲而飞,使出“神灵召”呼唤灵体借法,一阵幽幽绿光团团围住双手。
“轰隆”!
两道红芒飞跃迎上,半人马踢腿直轰,双蹄齐飞,直踢向曼陀罗与风飞凡。
“杀禅”横身护体,砰地巨响,曼陀罗震飞倒後。
风飞凡双拳力挡,硬挡铁蹄,震得双拳发麻,如狂风飞退。
“杀禅”嗡嗡作响,金属刺耳鸣声震得耳鼓生痛,刚才硬碰所引发的馀震还未消退。
风飞凡挥舞双拳散去震痛,说道:“几乎便给妖怪震断双拳,还好来时祈求过上天借我多点神法,否则凶多吉少。”
曼陀罗笑道:“你真笨啊!谁叫你用拳来挡。”
风飞凡道:“可恶,你有“杀禅”。”
曼陀罗道:“要借你用吗?”
风飞凡道:“很好笑吗?杀呀!”
半人马又冲杀而来,曼陀罗与风飞凡各对一匹,谁也不能你着。
曼陀罗持“杀禅”冲锋,只见半人马再来时手上多了大刀武器,急拐弯避过,跳跃上壁,一剑斩去,山壁上的半死之人头颅被割开。
“杀禅”饮血光芒大盛,借力反弹,剑势抖转直指而下,半人马凌空抽踢,铁蹄退挡,又再回身抽腿,砰,中。
马身皮坚肉厚,踢腿无损马身分毫,回剑进刺,直指马上人头双目,忽地沙尘大作,半人马蹬蹬蹬地连步退後。
半人马动作迅疾,更与人连体,每一举蹄、退走、进攻,角度均刁巧多变,“杀禅”徒劳无功。
半人马扬蹄嘶叫,耻笑曼陀罗屡击不能得手。
曼陀罗道:“笑?斩你老顶,看你还怎样笑!”
急步错走,曼陀罗目标是””那些吃着残肢的邪恶小孩。
一剑割下,带回小孩的一双手。既是妖邪之後,曼陀罗对这些小孩毫不留情。
保护的小孩受损,半人马狂怒吼鸣,四蹄一踏飞跃而起,如天马行空,“杀禅”也乘时挥斩而上。
一剑斩中,接连拖拉,要把半人马横身斩开两边。
奇事顿生,被斩开的马身缺口忽然弹射出半人身,还挥刀旋卷割斩,曼陀罗不虞有此一着,双手被划出血痕。
退退退,再定睛下来竟见半人身又走回马首位置,还咧嘴而笑。
半人身竟可缩入马身内在其馀各部分游移,马身又可自行撕开然後愈合,纵使“杀禅”
锋利无匹又如何可将之断开?
另一处风飞凡也遇到相同困境。
双拳挟“神灵召”挥了数百拳,无一能击中最重要目标””半人身的头颅。
半人身不断在马身上闪来缩去,时而在马腹,时而在马股,一时间令风飞凡无法应付。
“杀禅”之道,无形无式,随心是剑,无招才绝。
再杀,曼陀罗提气再上,一跃骑在马背,金光一闪划过,半人身又缩躲进去。
明明已经知道这招难伤半人马丝毫,为何又要这样做?
一声凄厉怪叫,曼陀罗所骑的半人马狂弹乱跳,原来头已被“杀禅”割去。
刚才一剑挥斩只是虚招,回剑即插入马身,刚好半人身缩入马身内的路径碰上“杀禅”,在马身内已被割去头颅。
曼陀罗得手,在半人马背上狂插乱刺:“骑着马、骑着马,我射向他,我射向他……”
曼陀罗得意洋洋,风飞凡也已领悟射马良策,弹上半天,念法采电,一电殛至,握电在手,化电为剑。
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电剑窜开激射,如电网将半人马活动你围全数包围,半人马硬闯电网直退弹而回。
风飞凡道:“畜牲始终是畜牲,又怎能跟人斗?”
电网向内进迫,千道电剑直刺进马身,一阵焦臭味旋即袭来。
“啪,啪,啪。说得对啊,畜牲始终还是畜牲,要杀“神宗四圣”真的要用特别一点的方法。”
声音自石台传来,抬首看去,只见身披红斗篷、双目如火的血天子气定神你站立。
上回一见,血天子还是个小孩,今日再见却是昂藏六尺大人,曼陀罗与风飞凡一时间都没能将他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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