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是说你只是个说嘴郎中吗?」宫雪菱疑惑的问。
「那是藉口,我不喜欢替人疗伤治病。」年轻人说。
年轻人抬起炯炯神亮的眸子来,这是头一回,年轻人正眼看她。
不喜欢替人疗伤治病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穷一辈子,搞不好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更别提穿好看的衣服。
「他的伤,你有把握吗?」
「马上来!」宫仲卿立刻跑出去。
「他可是复姓独孤?」
「对……咦?你怎么知……耶?」
「骗人的……假药?」宫雪菱怔了一会儿,眼眶禁不住又红了。「那怎么办嘛,笑哥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呀!」
「请问姑娘刚刚说谁?」
「笑哥,我的丈夫,他伤得好重,快死了呀!」
「怎么,二叔也把你赶出来了?」声音沙哑又孱弱。
「爹说大哥既已成亲,下个就该轮到我了。」
「不成亲就不能回去?」
「是。」
「那恐怕你这辈子都回不去了!」话落,独孤笑愚的眼睛再度阖上,虽然他还有好多话想说,却虚弱得再也没力气睁眼张嘴了。
突然,他闻到一股奇特的幽香,跟着,一样凉凉的东西凑上他嘴边。
「九转返魂液,在大哥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已经给你喝下半瓶,再喝下这半瓶,你的精神就会回复过来了。」
一听可以回复精神,他立刻迫不及待的啜饮起来,直至咽下最后一滴。
不一会儿,他便感到先前的孱弱迅速褪离他的身体,浑沌的脑袋转趋清明,全身舒适异常,彷佛干裂的土地浸润了充足的雨水,整个人都充满了劲头,好像马上就可以下田去垦上几亩荒地了。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他的精神回复了,跟**完全无关,他最好还是乖乖躺着,连根头发也别动,最多拉开眼皮看人,或者张嘴说话。
声音依然透着疲乏,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有力。
「想。」
「我想也是,咱们家里头兄弟姊妹二十几个,就属你最恋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一出门就想要回家,真是个恋家鬼!」
「……」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随便凑合了!」
「如何个随便凑合法?」
「让你自个儿挑,你一定挑不出半颗鸡蛋、龙眼来,因为你不喜欢女人,那只好学学大哥我,哪个做爹的要把女儿嫁给你,或者哪位姑娘家主动说要和你成亲,也甭管对方是圆或扁,你就娶了她,这么一来,你不就可以回去了?」
「是。」
「很简单,对不?」
「对。」
「那就按照我的话做吧!」
「好。」
很好,听话的弟弟才娶得到老婆,不过……
「话再说回来……」独孤笑愚的目光停留在盘膝坐在他身旁的年轻人身上,深深叹息。「瞧你这副好像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德行,想要碰上那种机会恐怕也不容易啊!」
「你就不能换件整齐一点的衣衫?」
「这件还能穿。」年轻人面不改色的拉拉起码有十几个补丁的衫摆。
「天,男人像你这般小气、吝啬的还真少见!」
「我是节俭,节俭是好事。」
「好好好,你就继续节你的俭吧!」独孤笑愚闭闭眼,再徐徐睁开。「现在,告诉我,我的伤势如何?」
「不轻,大哥你起码得先躺上两个月才能下床,之后再静养两个月就可以自己行动了,想要活动自如得再加两个月,至于抡掌挥拳使功夫嘛……嗯,起码得再四个月以上!」
「要那么久?」独孤笑愚有点吃惊。「前前后后加起来十个月快一年了呢!」
「你得先把肉养出来,人只有骨头是动不了的。」年轻人严肃的指出事实。
「说得好像我只剩下一副骷髅了!」独孤笑愚喃喃道。
「半副。」年轻人一本正经的纠正独孤笑愚的语误。「大哥你半边身子的肉几乎全被刨光了,若非我有千年红参果和紫灵芝炼制的凝血续筋生肌膏,大哥绝捱不过三天,即便邀天之幸勉强捱过去了,想要完全康复也得耗上三、五年以上,而且也无法复原如初,往后你那半边身子会无法施力、不好使唤,行动滞碍不便,甚至得拄拐杖走路……」
他瞄一下药箱。「幸亏爹让我把凝血续筋生肌膏带来了,我可以保证大哥定然能够痊愈如初,与受伤之前没有两样,甚至看不出半点疤痕来,不过非得要有那么久的时间慢慢疗养不可,生筋肉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想快就容易出差错,更何况,这已经比三、五年快多了。」
「的确,如果真是三、五年的话……」独孤笑愚吞了口唾沫。「好吧,十个月就十个月,或许还赶得上种晚禾。」
谁知他才刚开始扭动颈子上的肌肉,一阵巨大而深沉的痛楚便彷佛惊涛骇浪般自左半身猛然袭来,那痛楚尖锐得好像同时有几千几百个人在用斧头一下又一下地砍剁他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不放过,而且直接砍到骨头里去。
他觉得自己怏被砍成肉酱了!
反射性地,他咬紧了牙关,想要以意志力忍受这一波几乎无法忍受的疼痛,岂料痛楚却沿着牙关蔓延到脑子里头去,使他整个脑子也像是在抽筋、在痉挛似的痛不可言,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痛得连呻吟都呻吟不出来。
「有我在,他想死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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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别动,千万别再动!」朦胧的声音,好像有人从遥远的地方对他说话。「不要用力,不要反抗它,慢慢呼吸,对,慢慢的……」
宛如催眠般的指引,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覆述,好半晌后,他终于慢慢的调匀了呼吸,痛楚也从高峰逐渐消退下来,最后成为一种重钝的、麻木的感觉,而后,他再努力打开眸子,怔怔地和另一双目光对视片刻……
独孤笑愚吃力的撑开双眼,眸子酸涩沉重得几乎刚一睁开就想阖上,可是身边的人影却使他硬撑着不让眼皮掉下来,并疑惑地想转过头去看清楚。
是他吗?
难怪他看上去就一副穷酸样。
才一眨眼,那年轻人业已身影一闪飘入帐篷内,宫雪菱和宫仲卿不禁呆了呆,连忙跟进去一看,年轻人竟已开始在拆除独孤笑愚的绷带,他的动作十分快速、熟稔,就像经验丰富的大夫。
「请准备热水,」他一边拆,一边迅速吩咐。「还有绷带,愈多愈好!」
本是面无表情、目光淡然的年轻人双眸蓦地闪过一丝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