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胁迫
胁迫
马车向前疾驰,任天翔被颠得七荤八素,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了下来。有人掀开压在任天翔身上的柴禾,将他粗暴地拖下马车,架着往前就走。任天翔双眼被蒙,看不清周围情形,不过凭着感觉可以知道,周围应该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凉所在。
是郑德诠的朋友,还是马彪的兄弟?要不就是绑票的匪徒?任天翔正胡思乱想,突然被人重重地扔到地上,挟持他的汉子小声对某个人汇报着什么,用的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
蒙着的黑布被扯掉,嘴里塞着的破布也拿开,任天翔总算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周围是一个个隆起的小土包,土包前立有墓碑,竟是一处乱坟岗。任天翔来龟兹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龟兹附近有这样一处墓地。前方空旷处燃着一堆篝火,几个人影在篝火旁忙碌。在任天翔对面,一个高大汉子端坐在一座坟头之上,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任天翔。篝火的光亮在他脸上跳跃闪烁,使他的脸看起来就像庙里的猛鬼一般狰狞。
“你在安西都护府是什么身份?”那汉子用波斯语开口发问。任天翔早已熟悉波斯语,不过他却茫然摇头,直到那汉子改用蹩脚的唐语发问。任天翔才恍然点头,脸上装出终于听懂的轻松。
其时唐语已是西域诸国的第一外语,所以任天翔不怕对方没人懂唐语。装着不懂波斯语,他可以从对方的交谈中得到更多的信息。在没有获得对方更多信息之前,他任何脱身之计都用不上。
“我……我不是安西都护府的人。”任天翔装出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突力,这小子确实不是安西都护府的人。”任天翔身后的一个汉子忙道,说的是波斯语,“不过我们在都护府外潜伏多日,常看到这小子三天两头就去都护府,肯定对都护府的地形了如指掌。为免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就把这小子悄悄抓了来。”
虽然这些人都是龟兹人打扮,但长相却与龟兹人有些不同,大多是高鼻深目,褐色或浅蓝色眼瞳,更加接近于波斯血统。任天翔从他们的对话中,总算得知坐在坟头那个头领名叫突力,他们绑架自己原来只是因为自己常常进出都护府,熟悉都护府地形。既不是绑票也不是为马彪或郑德诠报仇,这让任天翔稍稍舒了口气。
“你对安西都护府的地形很熟悉?你跟高仙芝是什么关系?”那个叫突力的首领盯着任天翔用唐语问,目光就如狼一般锐利。
“我跟高仙芝没关系!”任天翔赶紧分辩,显然这帮人不是高仙芝的朋友,当然要立刻与高仙芝撇清关系。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利用价值,很可能会被这帮人当成废物处理掉,所以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常常去都护府探望我干娘,所以对都护府的地形还算熟悉。”
那个叫突力的首领目光一亮,从坟头上跳了下来。他的身材比常人高出一头,举手投足间有种逼人的彪悍,尤其那锐利幽蓝的双目,像狼一般咄咄逼人。他在任天翔面前蹲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任天翔道:“太好了!你立刻将都护府的地形图画出来,若有半分差池,我就宰了你!”
有汉子将纸墨笔砚递了过来,在这荒郊野地他们竟然准备了文房四宝,可见他们正是冲着安西都护府的地形图而来。任天翔一面在心中揣测着他们的目的,一面画下了都护府的部分地形图。不过他对都护府很多地方并不熟悉,只能胡乱画下个并不准确的草图。
图刚画好,突力不等墨迹干透就抢了过去,借着摇曳不定的篝火审视起来。他匆匆扫了两眼便问:“都护府关押囚犯的牢房在哪里?”
从对方那不同于龟兹人的外表和对都护府牢房位置的关注,以任天翔的精明,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突然反问:“你们是石国人还是突骑施人?”“石国人。”突力脱口而出,跟着一怔,一把抓住任天翔衣襟,“混蛋!你怎么知道?”
任天翔双脚几乎被提得离地,被突力像小鸡一样拎起来。不过他却并无半分惧色,反而笑道:“近日都护府牢房关着的主要是石国和突骑施俘虏,所以一点不难猜。”突力目光一寒,冷冷道:“本来我还想留你一命,不过你既然已猜到我们身份,恐怕就留你不得。”
任天翔证实了对方身份,心中微微一松,他既然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就不怕再有性命之忧。他就像精明的商人,一旦发现对方的欲望所在,总能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卖个满意的价钱。面对突力的威胁,他若无其事地笑道:“你就算要杀我,也该等救出你们的朋友再说吧。”
突力想想也对,不由放开了手。任天翔整整衣衫,看看周围那十多个面目模糊的人影,笑道:“我就算给你们画下了都护府地形,就凭你们这十几个人要想从都护府救人,那也是痴心妄想。何况我对牢房的地形并不熟悉,你们要照着这图去劫狱,多半连门都找不到。”
突力与众汉子面面相觑,不禁有些气馁。突力怕手下士气受到影响,忙对任天翔喝道:“你只管将牢房的位置画详细,救人的事不用你操心。”
任天翔淡淡一笑:“我能尽可能画下牢房地形图,但你知道牢房有多少兵士看守?守卫的将领又是谁?”见众人尽皆茫然,他笑道,“我虽不知有多少守卫看守,但估计不下五百人,而负责守卫的将领是高仙芝的爱将李嗣业。”任天翔其实并不知道牢房的守卫情况,不过他听说过陌刀将李嗣业的大名,那是令所有对手畏惧的猛将和杀神,所以就将他抬了出来。众汉子尽皆变色,显然他们对李嗣业也不陌生。
突力眼中寒芒暴闪,杀气隐现,手也不由自主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半晌后他缓缓松开刀柄,一字一顿道:“就算是李嗣业守卫,我们也定要救出萨克太子!”“萨克太子?”任天翔眉梢一跳,“就是石国的太子?”
“现在是我们问你!哪轮到你问我们?”突力一声冷喝,“你只管将牢房的守卫情况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救出太子,我还可饶你一命,否则……”任天翔一声冷笑:“那你现在就将我杀了吧,就凭你们这些人,要想在戒备森严的都护府救出你们的太子,那是千难万难!”
“你以为我不敢!”突力倏然逼近一步,拔刀一斩,刀锋迅若奔雷,直劈任天翔脖子。眼见任天翔就要被一刀断首,那电光火石般的刀光却又蓦然停住,稳稳地停在了任天翔脖子上,刚好触到肌肤,那冰凉刺骨的锋刃令任天翔浑身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他拼命令自己挺直身子,强自镇定地哈哈大笑。
突力原本是想以刀法将对方震慑,却没想到对方凛然不惧,反而哈哈大笑,不禁喝道:“你笑什么?”任天翔收住笑声道:“在下烂命一条,生死无足轻重。不过我若能拉上个太子陪葬,倒也死得有些分量。”
突力皱眉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天翔微微一笑:“我虽然不是都护府的人,不过却也算是都护府的常客,正好高仙芝又托我做事。如果三天之内我还没有回报,高将军定会起疑,如果他查出我的死跟你们有关,那石国太子多半就要人头落地。”
“你敢唬我?”突力目光一寒,杀气再现。“你不信试试。”任天翔凛然不惧地迎上突力的目光。片刻后突力的目光弱了下来,他从任天翔眼中看不到一丝胆怯和心虚,这令他对任天翔的警告不得不重视起来。
任天翔见突力缓缓收起了弯刀,心中暗松了口气。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保命,就得危言耸听加虚张声势。这帮石国武士对龟兹和都护府的情况并不熟悉,对他的话肯定无从考证。就算不会全信,他们也不敢拿萨克太子的性命去冒险。果然,突力那逼人的气势弱了下来。
任天翔见状微微一笑:“其实,只要有内应帮助,救出你们的太子也并非不可能。”见众人都有些茫然,任天翔侃侃而谈,“现在你们连萨克太子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凭一张不太准确的草图就想闯进都护府救人?你们至少应该先与萨克太子取得联系,再相机行事吧?”
突力皱眉道:“咱们人地生疏,更不认识都护府任何人,如何与太子取得联系?”任天翔笑道:“在下虽不是都护府的人,不过对都护府还算熟悉,在都护府内可自由来去,找到你们的太子应该不是难事。”
“你愿意帮助我们?”有人急不可耐地问。任天翔微微一笑:“我是个生意人,只要价钱合适,任何买卖我都可以考虑。不过这是个掉脑袋的买卖,没有让我满意的价钱,我决不会冒这个险。”
“你想要多少钱?”突力皱眉问。任天翔想了想,笑道:“我这人胃口大得很,三五千两黄金也未必会放在眼里。不过你们来自以富裕闻名西域的石国,又是石国太子的手下,想必出得起大价钱。”
“别说三五千两黄金,就是三五十贯钱我们也拿不出来。”突力冷冷道,“石国的财富被唐军洗劫一空,剩下的也要留着救助被洗劫的百姓。我们这次千里救主,也全靠一路抢劫坚持下来,不过也因此延误了时间,没能追上唐军,只好准备到都护府劫狱。”
“三五十贯都没有?”任天翔大失所望,他本想趁机敲这帮家伙一笔,以补偿他们对自己的惊吓,现在这算盘是打不转了。不过他眼珠一转,对突力暧昧一笑:“你们没钱也没关系,今日骗我上钩的那个美女是谁?把她送给我做个丫环,便算作我的酬劳吧。”
“混账!”突力一声怒喝,一巴掌便扇在了任天翔脸上,打得他直跌出去,头晕目眩不辨东西。突力还不解气,上前一步踏住任天翔胸口,拔刀喝道,“你这混蛋竟敢辱及太子妃,看我不宰了你喂狗!”突力说着挥刀欲斩,这时就听黑暗处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的呵斥:“住手!”
突力的刀凝在空中,众武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恭敬地垂手而立。就见一个栗发女子从黑暗处款款走了出来,虽然她蒙着薄薄的面纱,但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和摇曳多姿的身材,依旧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她来到任天翔跟前,示意一名武士扶起任天翔,然后盯着他问道:“方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如果我答应给你做丫环,你是否能帮我救出太子?”任天翔连忙摆手:“太子妃息怒,方才我不知您身份,言语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他因为乱说话已经挨了一巴掌,说什么也不敢再口出狂言。
“你有办法联络上太子,并帮助我们将他救出来?”太子妃目光炯炯地盯着任天翔的眼眸,眼里充满了期待。天翔方才自称能帮助突力救出萨克太子,原本是信口胡诌以求脱身,如今面对美人充满希冀的目光,他有些心虚地讷讷道:“帮你们联络上萨克太子应该不难,不过要将他从戒备森严的都护府中救出,我只能是尽力而为。”
太子妃略一迟疑,正色道:“只要你能帮助我们救出太子,我愿为奴为婢,侍奉你终身。你若不信,我愿向光明神发下誓言,以示诚恳。”
话音刚落,就见周围众武士尽皆变色,纷纷道:“太子妃,不可!”突力更是涨红了脸,嘶声道:“你贵为太子妃,怎可出此下策?”
太子妃环顾众人,涩声道:“石国遭此大难,老国王以身殉国,如今太子是咱们复国的唯一希望。可惜咱们千里迢迢追到龟兹,却连见太子一面都不能够,要想将他从都护府救出更是千难万难。突力将军,你与众侍卫虽然是忠心耿耿的武士,但如果没有内应,你们的冒险反而会害了太子。如果有人能帮咱们救出太子,我就算为奴为婢也无怨无悔。石国没有太子妃还可以重新再立,但如果没有太子,咱们石国将不复存在,无数国人将永远沦为亡国之奴。”她的目光徐徐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坚毅,“如果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太子妃,如果你们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太子,就不要再阻止我。”
众武士尽皆哑然,只有突力心有不甘地大声道:“唐人素来狡诈,咱们已领教过唐军的背信弃义。万一这小子将咱们出卖,岂不是害了你?”太子妃淡然一笑,从容道:“我自有分寸,决不会白白牺牲。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说完她缓缓跪倒,举手望天发誓:“光明神在上,只要有人帮我们救出太子,我碧雅兰愿为奴为婢,终身侍奉。”
众武士见状只得跟着跪倒,望天而拜。虽然众人说的是波斯语,任天翔却也听了个明白,他先前不知太子妃身份,所以故意刁难,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赌咒发誓,令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其实自始至终他都只想着如何安全脱身,谎称能帮他们从都护府救出太子,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就得罪高仙芝,以至无法再在龟兹立足。
碧雅兰用波斯语发完誓,又用唐语复述了一遍,然后对任天翔道:“我已向我族最高的神祗发下毒誓,你可以放心了。只要你帮助咱们救出太子,我碧雅兰愿为奴为婢,终身侍奉公子。”
任天翔连忙摆手:“我方才只是玩笑,你千万别当真。”碧雅兰顿时柳眉倒竖,凤目含煞:“你当我碧雅兰对光明神发下的誓言是玩笑?”
任天翔虽然不知什么光明神,但看碧雅兰和众武士神情,显然那是他们最为崇敬的神灵。他连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用再说了!”碧雅兰抬手打断任天翔的解释,决然道,“你既然能自由出入都护府,定能找到关押太子的所在。我要你尽你所能,先帮我们联络上太子。”说完突然在任天翔下颌轻轻一拍,任天翔陡受刺激,不由自主张开了嘴,就见碧雅兰曲指一弹,一枚丹丸准确地飞入了任天翔口中,顺喉而下直达肚腹。
任天翔连连干呕,却哪里还吐得出来,不由变色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没什么,不过是一枚七日还而已。”碧雅兰淡然道。
“七日还?那是什么鬼东西?”任天翔质问。“是一种致人死命的霸道毒药。”碧雅兰嫣然一笑,“七日之内还有解药可解,超过七日毒性发作,便是神仙也难救了。公子别怪我使此手段,我们吃过唐人大亏,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公子帮我们们救出太子,我不仅会给你解药,还将永远侍奉公子。”
“谢了!身边要有个身怀剧毒的丫环,我恐怕连睡觉都会做噩梦。”任天翔没好气地道。碧雅兰却也不恼,淡淡一笑:“从现在开始,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你要尽快带我见到太子,记住,你只有七天时间。”
“带你去见太子?”任天翔吓了一跳。“没错!”碧雅兰淡淡道,“如果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你叫我如何信你有本事帮咱们救出太子?”
任天翔一窒,无奈道:“好吧,我试试看。不过我要先回我的客栈,不然我那些朋友要到处找我了,他们要找到都护府,你们就危险了。”“没问题,我这就陪你回去。”碧雅兰说完转向突力,“突力将军,立刻将我和这位公子送回龟兹,咱们以后还在老地方联络。”
马车重新上路,任天翔依旧被蒙上双眼,这回他的身上没有再覆盖柴禾,只是身边多了个布钗打扮的栗发女子。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在脸上身上扑了些灰土,看起来就像是被辗转卖到西域的波斯女奴一般。
回到大唐客栈已是深夜,就见小芳、褚氏兄弟等人都焦急地在门外张望。见任天翔回来,众人惊喜迎上,小芳更是破泣为笑,连声埋怨:“你怎么才回来?害大家担心半天。”突然看到跟在任天翔身后的碧雅兰,她顿时警觉起来,不悦地问,“她是谁?”
任天翔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托词,若无其事地道:“哦,这是我在路上买的波斯女奴。我在一家酒馆遇到她时,她正要被人贩子卖给一家妓院。她拼死不从。我见她可怜,便出双倍的价钱将她买了下来。正好我身边也缺个丫环伺候,便当是买个高价丫环吧。就因为这事耽误,所以回来迟了。对了,她叫碧雅兰,以后你们有什么粗活儿就尽管使唤,我的丫环也就是大家的丫环。”说着转向碧雅兰呵斥:“还不快拜见我这些兄弟姐妹,以后他们的吩咐就如同我的吩咐,不可有丝毫怠慢。”
任天翔恨她以毒药要挟自己,所以故意刁难。碧雅兰气得七窍生烟,但此时也只得忍气吞声,屈膝一拜:“奴婢见过诸位大爷和小姐。”
褚氏兄弟和小泽见任天翔突然领回个绝色女奴,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想,连忙还礼回拜。只有小芳满是敌意地打量着碧雅兰,不冷不热地问道:“你真是个女奴?像这么狐媚的女奴还真是少见。”
“我也不想卖身为奴。”碧雅兰凄然泪下,演技令任天翔也暗自佩服,“可恨家里遭了盗匪,被人从遥远的大食国掠到这举目无亲的龟兹。若非主人相救,奴婢便要沦落到风尘之中,成为人人轻贱的卖笑女。”
小芳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子出现在任天翔身边,但毕竟是天性善良的小家碧玉,见她说得可怜,心中便软了下来,忙道:“你不用再害怕,你只要跟着天翔哥,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你叫碧雅兰是吧?我叫小芳,看你比我要大几岁,以后我就叫你一声碧姐吧。”
“多谢小芳妹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碧雅兰说着盈盈一拜,眼中涌出了感动的泪水。
任天翔见碧雅兰三言两语便赢得了众人好感,心中不禁暗自恼怒,不过却又不能明言,只得催促道:“时候不早,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开店呢。雅兰,你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以后你就住我隔壁,夜里有端茶倒水、更衣解溲的粗活,我也好有个人使唤。”
“是,主人!”碧雅兰明知任天翔在故意使坏,也只得老实遵命。见她颇不情愿地起身去收拾房间,任天翔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暗道:若不看你是个太子妃,我就将你安排住进我的卧室。
好不容易将众人打发走,任天翔回到自己房间正准备休息,就听隔壁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他愣了片刻才想起隔壁住的是石国太子妃,忙问:“什么事?”“明天带我去都护府,我要尽快见到太子殿下。”隔着薄薄的板壁,碧雅兰的声音清晰可辨。
“明天?你疯了?”任天翔小声道,“我虽然在都护府可以来去自如,却也不能随便带陌生人进府啊。”“我不管,总之你要尽快让我见到太子殿下,你记住,救出太子殿下,你只有七天的期限。”碧雅兰的语气不可动摇,跟她方才的谦卑判若两人。任天翔无奈叹了口气:“好吧,明天我带你进都护府,不过能否见到你的太子,那得看咱们的造化。”
任天翔对如何将碧雅兰带进都护府,又如何在偌大的都护府找到石国太子,心中毫无头绪。不过他习惯将解决不了的麻烦留到第二天,待到天明醒来神清气爽时,再从另外的角度考虑难题的解决办法。因此他也不再多想,只在心中祈求明日一睁眼,所有的难题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当都护府的老门房高老栓打开府门,就见任天翔带着个波斯女人早已等在府门外。高老栓有些奇怪,忙问:“任公子昨日不是才见过高将军和老夫人么?怎么今日一大早又来了?”
任天翔摇头道:“还不是我那干娘,思念儿子常做噩梦,昨日托我帮她找个相师看看。昨日正好又有个波斯女相师在我的客栈投宿,于是我一大早就将她带了过来。不好意思又来麻烦高爷,这点小钱请高爷喝个早茶。”说话的同时,将一摞铜钱塞入了高老栓的袖中。
郑夫人虽然只是高仙芝乳母,但因为得高夫人看顾,在都护府也是无人敢得罪。高老栓掂掂袖中的铜钱,笑容满面地应道:“些许小事,任公子何须客气?”说着挥挥手,示意守门的兵卒放二人进去。
进得都护府,任天翔暗松了口气,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碧雅兰小声叮嘱:“现在我带你去见郑夫人,她是高仙芝的乳母,在都护府很有点根基。她喜欢听奉承话,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哄高兴,你现在身份是来自西方的相师,定要会点专业用语,不要一开口就让人看穿。”
“我从来没帮人看过相!”碧雅兰连忙分辩。“没看过也要学着看!”任天翔断然道,“现在我想法子去打听你们太子的下落,你无论如何不要让郑夫人给赶了出去,只要她不赶你,就没人会去查你的来历。待我找到萨克太子的下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碧雅兰想了想,无奈道:“好吧,我试试,但愿不会被人看穿。”说着她摘下项链上的项坠递给任天翔,“你如果找到太子,就向他出示这项坠,他一见这项坠就知道你是我们的人。”
任天翔心中暗赞碧雅兰的心思缜密,他收起项坠笑道:“太好了,有这东西也免得我再费口舌。”见碧雅兰神情有些紧张,他宽慰道,“你不用紧张,那郑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好蒙得很。你只管捡好话说,必要的时候再夹杂几句波斯语或大食语,定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都护府后院,郑夫人就住在后院一间厢房。天色尚早,她住的那间厢房门窗紧闭,想必还没起床。任天翔来到窗前,轻轻敲了敲窗棂,半晌后房中才传出郑夫人慵懒的喝问:“谁呀?”
任天翔凑近窗户笑道:“干娘,昨日我遇到个波斯女相师,很是灵验,所以忍不住一大早就带来给您老看看相。”“大清早看什么相?让她先回去吧。”房里响起郑夫人的嘟囔,显然是不想起来应酬。
任天翔忙道:“这女相师轻易不给人看相,而且看一次起码要五贯钱。孩儿为了将她请来,可是加倍付了报酬,您老若是不看,我可就白白扔了十贯钱。”任天翔抓住了郑夫人好占便宜的心理,所以谎称碧雅兰是十贯钱请来的相师。郑夫人一听,当然舍不得十贯钱就这样白白扔掉,急忙道:“你让那相师稍等,我马上就起来。”
片刻后郑夫人开门,将二人迎了进去。碧雅兰贵为太子妃,天生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全然没有一丝江湖术士的样子,加上她那昂贵到不可思议的身价,令郑夫人肃然起敬,不敢再有丝毫轻视。
有任天翔在一旁打掩护,碧雅兰表现得也中规中矩,不露破绽。任天翔见二人熟络起来,便推说要去看望高夫人,转身离去。他已经告诉了碧雅兰郑夫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和癖好,以碧雅兰的聪明,定能将她哄得开开心心。只要把郑夫人哄高兴,以后碧雅兰出入都护府就容易多了。
任天翔虽然已是都护府的常客,但对于都护府关押犯人和俘虏的大牢,却还从来没有去过。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向一个仆佣问明大牢的方向,他便大摇大摆地踱了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刚到牢门附近,一声断喝将任天翔吓了一跳。就见一旁的岗楼中闪出个校尉,手扶刀柄,满脸戒备。那校尉模样似乎有些熟悉,任天翔仔细一看,记起不久前在逮捕郑德诠的行动中,曾经在封常清身边见到过他,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是叫王金宝。
“哎哟!是金宝兄弟啊!”任天翔心中暗喜,忙过去热情地招呼。那校尉也认出了任天翔,便放开刀柄问道:“原来是任公子,你怎么转到这牢房重地来了?”
任天翔忙道:“今日有事被郑夫人召入府,事办完了就顺便转转。这里是牢房重地?不知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有个朋友前日跟人斗殴被官府抓了去,不知是不是关在这里?”王金宝笑道:“这都护府牢房平日关押的都是重犯要犯,寻常斗殴怎会关入这里?再说前日牢房中所有犯人都已迁走,你朋友肯定不会在这里。”
任天翔明知故问:“为啥要把所有犯人都迁走?”
“还不是为了关押这次远征捕获的俘虏。”王金宝不以为意地答道,“也就是石国和突骑施的那些王公贵族,高将军不日就将献俘长安,所以要将他们严加看管,不能出半点纰漏。”
任天翔闻言心中暗喜,虽然他未必愿意帮碧雅兰救出石国太子,但如今被毒药控制,性命攸关,也不容他多做选择。他忙趋近一步,小声道:“我听人说,石国人和突骑施人都生得青面獠牙,凶恶无比,不知是否如此?”王金宝哑然失笑:“乡野传言,当不得真。其实他们除了身材高大彪悍一点,长得跟别的色目人也没什么两样。”
任天翔将信将疑地道:“怎么大家都说石国人和突骑施人都长得如妖魔鬼怪一般?金宝兄弟能否让我进去看看,待我亲眼见识后,也好回去堵了那帮愚民的嘴。”说话间任天翔已将一摞铜钱塞入他袖中,赔笑道,“金宝兄弟就让我开开眼界吧,回头我请你去喝花酒,春风楼刚来了个罗马美人,有好多新奇活儿咱们从没见过,我带你去开开眼界。”见王金宝还在犹豫,任天翔急道,“你莫非还怕我劫狱不成?”
在戒备森严的都护府内,说劫狱简直是玩笑,何况任天翔在王金宝眼中,不过是一纨绔,他一只手都能将之制服。他这样一想也就不再坚持,看看左右无人,示意两名狱卒打开牢门,然后对任天翔叮嘱道:“我在这里帮你把风。你快去快回,若是让人撞见,我可是要担责任。”
“兄弟放心,我看一眼就出来!”任天翔说着丢下王金宝便直奔牢门。由于都护府是由当年龟兹国的王宫改建,因此就是牢房也修得宽敞大气、监室众多。任天翔一进去,就见监室里关押着无数神情委顿的战俘,看他们的衣饰打扮,应该就是石国和突骑施的王公贵族。
任天翔将碧雅兰给他的项坠戴在自己胸前,然后一间间囚室看过去。在最里面那间囚室,一名被关押的俘虏看到那项坠时,陡然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项坠再挪不开目光。囚室中另外还有两名俘虏,三人虽然衣着打扮十分普通,但那个年轻囚犯眉宇间偶尔露出的雍容气度,却是普通人所没有的。
“有人托我来找一个叫萨克的家伙。”任天翔淡淡道,他知道萨克太子虽然被俘,却还没有暴露身份,所以还没有被高仙芝派人特别看护。
那气宇轩昂的年轻囚犯迟疑了一下,不顾另外两人的眼色沉声道:“我就是萨克。”“太好了!”任天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萨克太子,忙凑近一步悄声道,“突力和太子妃正在筹划营救你,你不用担心。”
年轻囚犯脸上并无一丝惊喜,却急切地道:“请你转告他们,要他们立刻停止!我不要他们营救,让他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任天翔有些意外,失声问:“为什么?”年轻囚犯脸上闪过一丝刚毅,遥望虚空沉声道:“我要借高仙芝献俘长安的机会面见大唐皇帝,向他揭露高仙芝觊觎石国财富,背信弃义攻打石国的事实真相。”任天翔哑然失笑:“就算你见到皇帝,告诉他真相又如何?他难道会为了你这个已经失国的落难太子,惩处为朝廷开疆拓土的战将?世人的行事原则从来就是利字当头,道义都是用来要求别人的东西。只要高仙芝的远征给朝廷带来的是眼前利益,朝廷才不会在乎一个受害者的申诉。”
年轻囚犯怔怔地望着任天翔,眼中满是绝望。这时就听牢门外有人轻声喝道:“任公子你快点,李嗣业将军快来查牢了。”任天翔急忙对萨克太子道:“你还有什么话带给突力和太子妃,请快点告诉我!”
萨克太子想了想,从自己手指上扯下一枚指环,递给任天翔道:“这是我的信物,让突力不要再冒险。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机会救我。另外,再转告我的爱妃,石国不止我一个王子,我虽落入敌手,但我还有兄弟,可以立他们为太子,继承石国大统。”
任天翔点点头,接过指环便走。他先前答应帮碧雅兰救萨克太子,还只是由于受到毒药的威胁,但是现在,他却真有些想帮碧雅兰救出石国太子,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别人的太子,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绑架
萨克太子的指环在众武士手中传递,最后被交到碧雅兰手中。她仔细看了看指环,强压心中的激动对任天翔涩声道:“没错!这正是太子的指环,他真被关在都护府大牢中?”
任天翔点点头:“千真万确,不过他交给我这个指环,是要我转告你们,他不要你们再做无谓的冒险,不要再想着救他脱困。”
“太子真这样说?他为什么不要我们营救?”众人纷纷追问,脸上满是焦急。任天翔叹道:“萨克太子是不想你们再做无谓的牺牲,他说石国不止他一个王子,你们可以立他的兄弟为太子,继承石国大统。这是他的原话,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众武士面面相觑,最后尽皆将目光转向突力和碧雅兰。就听突力断然道:“不行,我们一定要救出萨克太子。虽然石国还有王子,但他们不是年纪尚幼,就是懦弱无能,没一个有萨克太子的威信和能力。除了萨克太子,无人可以担起复国的重任。”
众武士尽皆颔首,显然对萨克太子都是衷心拥护。不过一个老成的武士迟疑道:“可是现在萨克太子却令我们不要再冒险救他,这如何是好?”众人哑然无语,他们对萨克太子一向是尊崇备至,如今要救太子就得违背他的口谕,这让众人陷入了两难之境,就连突力也迟疑难决,只得将目光转向了碧雅兰。
碧雅兰沉吟良久,突然展颜笑道:“太子要咱们不要再冒险救他,如果咱们找到个不冒险的办法将他救出,就不算是违背他的口谕啦。”突力茫然问道:“有什么办法能不冒险就救出太子殿下?”
碧雅兰从容笑道:“今日我从高仙芝乳母郑夫人那里了解到,高仙芝是个大孝子,对母亲高夫人十分孝顺。咱们若能将高夫人绑架,或许就可以用高夫人换回太子。”突力闻言连连点头,忙问:“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咱们如何才能将高夫人成功绑架?要知道安西都护府有重兵守卫,咱们连见高夫人一面都很难,如何才能绑架她?就算她偶尔外出,也肯定有人护卫,我们又如何保证万无一失?”
“这些都不是问题。”碧雅兰微微一笑,转向任天翔,“任公子是都护府的常客,还常常为高夫人抄录佛经,想必对高夫人什么时候离开都护府也有所了解。只要有你帮忙打探,我们一定能准确知道高夫人行踪,以及她的护卫情况。只要有了准确的情报,还怕不能得手?”
任天翔连忙摇头。虽然他知道高夫人每月初一和十五,必到龟兹郊外的红莲寺烧香拜佛,但高夫人一直以来都像至亲长辈一般对他爱护有加,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卖高夫人。他急忙道:“高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很少离开都护府,你的打算恐怕很难实现。”碧雅兰嫣然一笑:“我不信高夫人就不离开都护府一步,你莫非是不忍心出卖高夫人?”
在碧雅兰那直透人心的目光逼视下,任天翔心虚地转开头,敷衍道:“好吧,我帮你们去打探,我可不想为旁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记住,你还剩下六天时间。”碧雅兰笑着提醒道,然后转向突力款款吩咐,“备车,送我和任公子回去。”
马车顺着龟兹的长街徐徐而行,在空旷的长街中显得十分孤单。任天翔心烦意乱地望着窗外倒退的夜色,不知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是出卖高夫人保命,还是牺牲自己保全高夫人,这让他左右为难。
回到大唐客栈,小芳见任天翔带着碧雅兰出去了一整天,心中老大不乐意,撅着嘴对任天翔抱怨道:“天翔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带着个女奴去办吗?”任天翔知道这丫头又在吃醋,不由调侃道:“都护府郑夫人想找个粗使丫环,我倒是想带你去卖个好价钱,就怕你不乐意。”
小芳知道任天翔又在信口开河,脸上一红:“讨厌,不理你了!”
好不容易将小芳等人打发走,任天翔关上房门,端坐到书桌前,接着前日未抄完的经书抄写起来。在是否出卖高夫人保命的问题上,他心中委实难决,只能靠抄写经书平息心中的纷乱。
碧雅兰捧着托盘推门而入,像个真正的女奴般将托盘中的茶水糕点捧到任天翔面前:“请公子用茶!”她已经换下厚重的外袍,仅着露腰的紧身短褂,越发凸显胸的丰满和腰的纤瘦,头上披下的薄纱,使她婀娜多姿的身段有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即便任天翔阅女无数,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赞:真是个高贵与妩媚并存的极品女人。
“你不知道像你这么出色的女人,深夜进入男人的房间会有危险?”任天翔猜到她是来向自己施加压力,以救出她的太子,便故意色迷迷地打量着她。碧雅兰毫无羞涩地嫣然一笑,在任天翔面前转了个圈,将自己凸凹有致的身材在任天翔面前好好秀了一回,然后解下面纱,抬起眼眸望着他,柔声道:“只要你帮助我们绑架高夫人,救出太子殿下,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任你生死予夺,也无怨无悔。”
任天翔色色一笑,缓缓逼近一步,轻轻托起碧雅兰的下颌,端详着她美艳精致的面庞,暧昧地笑问:“是不是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碧雅兰垂下眼帘,避开任天翔近乎猥琐的目光,涩声道:“公子但有所令,奴婢无不从命。”“很好!”任天翔放开碧雅兰下颌,沉下脸往门外一指,“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决不能进入我的房间。现在你给我出去,我不习惯女人自己送上门。”
气氛突然的转变令碧雅兰十分意外,她又羞又恼地转头就走,连面纱也顾不得捡起。直到她摔门而去,任天翔才长舒了口气,在心中暗自庆幸:好险!这蛇蝎美人要再大胆一点,我多半就把持不住。
任天翔从小就在青楼长大,看惯了女人的虚情假意,碧雅兰那点粗劣伎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碧雅兰不惜以身相许,其实完全是为了救萨克太子,一个如此美艳绝伦的高贵女人,不惜牺牲色相营救丈夫,这令他既羡慕又嫉妒,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痴情的女人。
重新坐回书桌,任天翔继续提笔抄写经书。不过他的心思已无法集中,他不断地问自己:就算看在这痴情女人舍身救夫的情分上,我也该帮她一回,但高夫人那里,我又该如何向她交代?
第二天一早,任天翔就带着一夜抄写的经书又来到都护府。这几天他来得实在太勤,不过就算是为了装样子,他也得向碧雅兰表明他是在为营救太子的事努力。
高夫人收到新抄的经书,照例要留任天翔在府中陪她吃饭,趁机听他讲说江湖上的野闻趣事。席间高夫人注意到任天翔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有些恍惚,不由关切地问:“天翔,你是不是抄写经书太累了?以后你不必如此辛苦,我已让府中的师爷帮忙抄写。”
“不累,只是昨夜没睡好。”任天翔强作笑颜,不过却被高夫人看出了他眼底的忧虑。她关切地问:“你有心事?”
“没……”任天翔摇头避开高夫人的目光,欲言又止。那慈爱的目光令他想起了早逝的母亲,他无法继续面对着这样的目光撒谎。
高夫人敏锐地感觉到任天翔的异样,神情越发焦急:“有什么为难之事你尽管告诉我,老身一定为你作主。”见任天翔面有难色,高夫人挥手令丫环仆佣退下,恳声道:“天翔,你虽不是我子侄,但在我心中却比亲子侄还亲,有什么为难事尽管告诉婶娘,婶娘一定会帮你。”
任天翔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夺眶而出。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再没体会过来自长辈的关爱,虽然任重远内心深处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但却很少表露出来。以至于任天翔从七岁至今,第一次感觉到被人这样关心爱护,而这个人跟他非亲非故,自己认她做婶娘,其实也是别有用心。他心中羞愧,忍不住脱口而出:“婶娘,我……我对不起你。”
高夫人诧异道:“你的孝心令人感动,有什么对不起婶娘?”
任天翔虽然被高夫人感动,但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他方才差点脱口说出接近高夫人的目的和伎俩,不过立刻就刹住。见高夫人追问,他低头迟疑了一瞬,片刻间就做出利害权衡,暗自把心一横:赌一把,成败在此一举!心中拿定主意,他缓缓抬起头来,涩声道:“前日我在都护府外被人绑架,那些人用毒药胁迫孩儿做内应,帮他们打探婶娘行踪,以便帮他们绑架婶娘。孩儿不忍伤害婶娘,所以今日来见婶娘最后一面,今日过后,婶娘就当孩儿出了远门,再无法在婶娘跟前伺候。”
高夫人闻言拍案而起:“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都护府外绑人?婶娘这就告诉我儿,让他立刻抓人!”任天翔连忙摇手:“千万不要!孩儿被逼服下了七日还毒药,只有七天的命,而这解药也只有他们才有。他们警告我若敢向官府告密,就毁掉解药让我陪他们一起死。”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竟然如此恶毒!他们又为啥要绑架老身?”高夫人急道。任天翔叹了口气:“他们是石国武士,说起来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的国王已在这次战乱中殉国,太子则被高将军俘虏。为了复国,他们千里迢迢追到龟兹,就是想救出他们的太子。以他们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救出被关在都护府的太子,所以只好出此下策,绑架婶娘换回太子。而我刚好被他们撞上,就用毒药逼我给他们做内应,为他们通风报信,汇报婶娘行踪。”
“是石国人?”高夫人皱起眉头,她也听到坊间传言,这次石国被儿子所灭,是儿子觊觎石国财富,才背信弃义突然袭击,将石国洗掠一空。虽然这些只是坊间传言,但儿子带回的大量金银财宝间接证实了这一点,这令一向信佛的高夫人内心深感不安。
“正是石国那帮亡国之徒!”任天翔叹道,“我听坊间传言,石国是因为富有而遭唐军洗劫。我虽同情他们,却也不忍心出卖婶娘,哪怕赔上自己性命也不能让婶娘落入他们手中。我今日来就是最后再见婶娘一面,将他们的阴谋告诉婶娘,免得婶娘不小心落入他们手中。”
高夫人感动得眼眶一红:“可是如此一来,你身上的毒药如何能解?”任天翔坦然一笑:“孩儿死便死吧,反正孩儿在世上孤苦伶仃无人疼爱,能早点与先母团聚,也算了了孩儿一桩心愿。”
高夫人心中一痛,泪水夺眶而出,忍不住拍案而起:“不行!我不能看着你为我而死。婶娘这就去找仙芝,哪怕放了那石国太子,也要救你一命。”“万万不可!”任天翔急忙起身阻拦,“高将军岂会为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外人,将俘虏的石国太子放掉?婶娘若告诉高将军这事,他必定以雷霆手段,将所有石国俘虏立刻处决,以绝石国亡臣的希望。”
高夫人笃信佛教,最忌杀生,听任天翔这一说顿时左右为难。任天翔见时机成熟,不由嗫嚅道:“婶娘若真想救孩儿,孩儿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就只怕委屈了婶娘。”
高夫人急道:“什么办法,你但讲无妨。”
就这片刻之间,任天翔已想到了一个既不出卖高夫人,又能将萨克太子救出的办法。他在房中踱了个来回,款款道:“后天就是十五,婶娘照例会去红莲寺上香。我想请婶娘在上香回来的路上,避开随从到附近一个僻静幽雅的去处玩几天,我会派人伺候和保护婶娘。然后我让石国武士给高将军送信,假说婶娘被石国武士绑架,要高将军三天内放了石国太子。婶娘放心,三天后无论高将军放不放人,我都会护送婶娘回府,决不会让你落入石国武士之手。就不知婶娘信不信得过孩儿?”
高夫人低头沉吟道:“若老身被绑架,仙芝定愿用石国太子将老身换回,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救你性命,又可以帮那些可怜的石国人,你这办法再好不过,我有什么不能相信?”“太好了!”任天翔兴奋地一击掌,“后天婶娘上香归来的路上,想法避开随从护卫,我会派人在半道上去接你。我知道那附近有处牧场紧邻河畔,风景秀丽,有西域难得一见的江南风光,婶娘去小住几日,保证不会失望。”
“听你这一说,我倒真想去玩几天。”高夫人已有些跃跃欲试。
任天翔与她约定了会合的地点,又教她如何避开随从护卫,这才充满期待的告辞离去。
回到大唐客栈,刚进门任天翔就是一惊。只见几个打扮奇特的彪形大汉正在大堂中喝酒,他们随身携带的刀剑瓜锤等五花八门的兵刃,虽然都靠墙放到了一旁,可依然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官府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百姓携带兵器,可像这样携带兵器聚集在一起,却也不多见,惹得别的客人连连侧目。不过任天翔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认出这帮人正是前日绑架过自己的石国武士,领头的正是彪悍如狼的突力。
看到任天翔进来,突力似笑非笑地对他举了举酒杯,然后若无其事地与众手下继续喝酒吃肉。任天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身问在店内忙碌的小芳:“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小芳顾不上理会任天翔,直到将要菜叫酒的客人安顿停当,才对任天翔笑道,“你是说为啥今天生意这样好?”她故作神秘地小声凑近一步,“看到那两桌的几个人没?他们是行走江湖的刀客,专门替客商护送钱财货物,在盗匪的刀头下挣卖命钱。他们要在咱们店里住几天,等一桩大生意。他们出手大方,我将他们安排在了二楼的上房,咱们发财了!”
二楼的上房正好一左一右将任天翔的房间夹在中间。他气得满脸铁青,却发作不得,只得恨恨道:“我的女奴在哪里?让她将茶水送到我房里来。”说完丢下莫明其妙的小芳,气冲冲地上楼回房。
片刻后门外响起敲门声,任天翔打开房门,将碧雅兰一把拖了进来,仔细关上房门,他指着楼下质问:“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我?”
“你误会了。”碧雅兰放下茶水,若无其事地道,“突力他们并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只是他们在龟兹实在找不到落脚之处,所以我才让他们上这儿来。”“那你们也得为我想想啊,万一要出点事,我这客栈还开不开?”任天翔气冲冲地将茶水一口灌下,结果被呛得连连咳嗽。
“如果你尽快帮我们救出太子,我们立刻就走。”碧雅兰轻轻为任天翔拍着后背,“已经三天过去了,你打探到高夫人离开都护府的消息没有?”任天翔知道碧雅兰是在给自己施加压力,他愤然推开碧雅兰的手:“我已经有了救出萨克太子的办法,这办法无须绑架高夫人……”
碧雅兰面色一沉:“是什么办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任天翔脸上泛起独有的自信和决断,“你们只要依照我的命令去做就行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碧雅兰质问。“凭我任天翔的保证,再加上我这条命。”他傲然道,“救不出萨克太子,我就为他殉葬。”
他的脸上洋溢着决断和自负的容光,令碧雅兰十分惊讶,她以前只在萨克太子脸上偶尔看到过这样的容光,那是手握千万人性命的男人才可能有的表情,她想不通一个小小客的栈老板,竟然也有这种令人信任和屈服的气质。不过碧雅兰不想就这么屈服,她坚持道:“你的命本来就在我们手里,所以你的保证在我眼里一钱不值。告诉我你的办法,如果确实可行,我们会照你的办法去做。”任天翔冷酷一笑:“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对你下令。你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无条件信任我;二是将我立刻杀掉,然后再照你们的办法去救太子。”
二人的目光针锋相对。碧雅兰能带领众多武士千里追踪,本身就是刚毅倔强的证明,但在任天翔面前,她却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发现面前这少年不仅心志坚毅,而且还有双敏锐的眼睛,一旦发现对手弱点就决不让步,直到对手屈服为止。而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如果没有内应的帮助,根本没有机会救出太子,所以她只能接受对方任何条件。
“好!我选择无条件信任你。”碧雅兰终于收回目光,冷冷道,“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萨克太子有什么意外,不仅你要死,这客栈中所有人,也都要为太子殿下殉葬。包括你那个温婉贤淑的小芳妹妹。”
见碧雅兰悻悻而去,任天翔暗自松了口气,现在事态开始在照着他的意图在发展,这与当初他被动卷入此事时的无助完全不同了,他开始,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输是赢,是成是败他都要负全责,这既是压力也是动力,能激发出他最大的智慧和潜能,他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开门来到走廊,他向小泽招招手:“阿泽,去帮我请一下褚家兄弟。”
片刻后褚然褚刚兄弟来到任天翔房间,兄弟二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大唐客栈吃闲饭,早有些如坐针毡的难受,如今终于听到恩人召唤,二人兴冲冲过来问:“任兄弟有何事差遣?”“我有点小事要麻烦两位哥哥。”任天翔说着将龟兹地图展开,指着郊外红莲寺附近,“明天你们去这一带找个地势偏僻、风景秀丽的牧场,多给牧场主一些钱,在那里安排下一处雅静的住处。后天午时你们去这里接一位老夫人,只要你们说是受我的差遣,老夫人自然会跟你们走。你们就称老夫人是你们母亲,并且也要将她当真正的母亲一般伺候。先将她带到牧场休息,然后向她要一件信物回来给我,三天后你们将她送回红莲寺,然后就将这事彻底忘掉。记住,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褚刚哑然失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接一个老夫人去牧场小住三天,这点小事咱们兄弟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公子放心好了。”
褚然不像褚刚那般单纯,知道这其中必有隐秘,不过行走江湖多年,他也知道江湖规矩,也就不再多问,对任天翔一抱拳:“任公子放心,我会尽力小心去办。”
将褚氏兄弟送出房门,任天翔俯瞰着楼下众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踌躇满志。这种以天下为枰、以众生为棋与命运对弈的感觉,给了任天翔一种莫大的快感,他开始隐约意识到,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天高地阔,暖风习习,控马缓行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让习惯在高原山谷中疾驰的李嗣业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自从追随高仙芝将军以来,他已经习惯了从罕无人迹的绝岭险地寻找插入对手心脏的线路,那种于山巅急冲而下杀入敌阵的快感,已经像酒瘾一样深入了他的骨髓。像这样慢悠悠地护送高夫人去烧香拜佛,实在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不过他不敢有丝毫抱怨,他知道只有最得高将军信任的心腹骁将,才有资格护送高将军的母亲。高将军是个孝子,总是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来孝敬母亲,这也包括他麾下最好的将领,李嗣业很自豪自己就是这其中之一。
“李将军!”身后有呼唤将李嗣业从昏昏欲睡中唤醒,他回头望去,就见高夫人的丫环晴儿从车中探出头来,用商量的口吻道,“老夫人觉着身子有些疲乏,想到前面那村庄歇息片刻再走,李将军你看行么?”
李嗣业看看天色,日头才刚刚有些偏西,他点点头:“谨遵夫人吩咐。”说完向兵卒们挥挥手,一行人调过马头,向不远的小村庄走去。
龟兹地处西域,百姓大多以游牧为主,大唐在安西四镇驻兵后,为了解决驻军的吃饭问题,便鼓励百姓从内地迁来,在安西四镇郊外垦荒种地,朝廷免除徭役,这样就渐渐形成了零星的小村庄。
高夫人和官兵的到来让村里的里长受宠若惊,连忙将高夫人带到自己家中歇息,同时安排村民款待随行的兵将。李嗣业也不客气,与众兵将下马解鞍,在村中暂歇。
一个时辰后,李嗣业见天色不早,便令随从去请高夫人上路。片刻后那兵卒神色慌张地回来,结结巴巴地禀报:“将军,夫、夫人不见了!”
“怎么回事,你慢点说?”李嗣业心中咯噔一跳,脸上微微变色。那兵卒喘了两口气:“小人去请高夫人,谁知高夫人休息的房间窗门紧闭,却空无一人。小人急忙与里长四下去找,谁知找遍了周围所有房间,却依旧没有找到老夫人,就连侍候老夫人的丫环晴儿也不见了。”
李嗣业强压心中的惊慌,镇定道:“大家无须惊慌,也许老夫人带着丫环去了附近游玩。大家分头去找,一旦找到立刻回报。”众兵卒应声而去,半个时辰后陆续空手而回。李嗣业大怒,令众人再找,直到日头即将落下地平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李嗣业无奈,只得留下大半兵将包围村庄,不准任何人外出,自己则将里长绑了去见高将军。
就在高仙芝得知母亲失踪的同时,任天翔也收到了褚氏兄弟的回复。把玩着褚然递过来的高夫人随身携带的玉佩。他淡淡问:“你们的行动顺利吗?”“非常顺利。”褚然笑道,“老夫人带着丫环悄悄溜出村子,与我们在村外会合,我立刻将她们带到了昨日就联系好的牧场,那里地势偏僻,也没人知道她们的身份。我只说自己母亲喜欢郊外清净,让牧场主容她在那小住几日。有褚刚在那照顾,决不会有事。”
任天翔满意地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三天后照计划将老夫人送到红莲寺。”褚然应声离去后,任天翔又让小泽将碧雅兰叫来。片刻后碧雅兰来到任天翔房中,他将玉佩递给她道:“现在该你的人出马了。这是高夫人的随身玉佩,你选一个既机灵又勇敢的死士,带着这个玉佩去见高仙芝,就说高夫人在你们手里,你们要用她换几个石国俘虏。如果高仙芝同意,你们就保证老夫人的安全。”碧雅兰将信将疑地接过玉佩:“高夫人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她现在人又在哪里?”
任天翔淡淡一笑:“我保证要救出萨克太子,就一定会做到。至于我怎么去救,你就不必关心了,你们只需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
碧雅兰气恼地瞪了任天翔一眼,最后还是无奈收起玉佩:“好!我们会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去做。”
就在安西都护府为高夫人的失踪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彪悍如狼的色目汉子从都护府大门打了进来,无数兵将蜂拥而上,竟挡不住他电闪雷鸣般的弯刀。他一直冲到二门,就见一柄陌刀由斜刺里杀出,生生挡住了他奋力劈出的一刀,将他手腕震得隐隐发麻。他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就一名虎背熊腰的高大将领手执陌刀,威风凛凛犹如门神一般。众兵卒纷纷让开,将两个如虎如狼的汉子围在了二门外的庭院中。
那彪悍如狼的汉子见到那手执陌刀的唐军将领,眼中蓦地爆出无名烈火。那陌刀将见到那汉子心里也打了个突,失声轻呼:“是你!”“是我!”突力双眼几欲喷火,他也认出了眼前这第一个攻入王宫,斩下国王头颅的敌军悍将。作为国王的侍卫长,这是他一生的耻辱,他恨不得立刻就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强压复仇的冲动,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方玉佩,高高举过头顶:“高夫人在我们手里,你如果不想她有事,就让高仙芝立刻出来见我。”
李嗣业也认出了当初那个石国王宫中罕见的武士,其勇武彪悍令他也不敢小觑。他看看突力手中的玉佩,依稀认得是高夫人随身佩戴的饰物,他不敢自专,挥手对一名随从下令:“快去禀报高将军。”
高仙芝疾步而出,一眼就认出了突力手中的玉佩,也认出了眼前这石国武士。他心中一寒,颤声问:“我母亲在哪里?”“高夫人在我们手里,她暂时还算安全。”突力冷冷望向大唐的西域之王,“不过如果高将军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夫人的安全我们就无法再保证。”
“什么条件?”片刻间,高仙芝便已压住心中的激荡,恢复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从容。“释放所有石国战俘,我们就将高夫人安全送回。不然后果自负!”突力冷冷道。这并不是任天翔的计划,任天翔只是要他向高仙芝要回太子和几个重要大臣。不过如果有机会,为何不救下所有石国战俘?因此突力临时改变主意,要高仙芝释放所有石国俘虏。
高仙芝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现在就可以放了所有石国战俘,请将我母亲立刻送回。”突力没想到高仙芝答应得这般爽快,不由愣了愣,想起任天翔的交代,他连忙摇头:“我们不能立刻送回高夫人。”
“为什么?”高仙芝急道,“就算你们是绑匪,我交了赎金你们也该立刻放人啊。”“我们不是绑匪。”突力切齿道,“我们只是亡国流民。你的背信弃义我们早有领教,我们一旦送回高夫人,你就可以对我们肆无忌惮地追杀。在西域,我们无法逃出你的掌心,因此你必须给我们三天时间,保证不派人跟踪或追赶,三天后我们自然会送回高夫人。”
高仙芝略一沉吟,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突力自豪地挺起胸膛,针锋相对地迎上高仙芝冷厉的目光:“我们石国能以富裕闻名天下,是因为合国上下皆是以商立国。为商者信誉第一,此乃石国人的共识,这也是我立国之基础。你虽对我背信弃义,我依旧对你诚实守信,这就是真正石国人的行事作风。”
高仙芝面对一脸骄傲的突力,突然感到有些羞惭。他避开对方轻蔑的目光颔首道:“好!。明日一早我释放所有石国俘虏,并保证决不派人跟踪追击,三天后你们将我母亲平安送回。你可以回去复命了。”突力摇摇头:“我不会走,我将与石国同胞在一起,直到他们全部获救。”
高仙芝皱起眉头:“可你如何向你的同伴转达我的诚意,以保护我母亲的安全?”突力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支信炮,对天拉响。信炮在天空中炸开,盛开的焰火老远都能看到。突力丢下信炮,拍拍自己怀中笑道:“我这里还有几支不同的信炮,分别表示不同的意思,我会随时向同伴传达不同的消息,以保证高夫人的安全。现在,请将我送去见我的同胞,我要与他们在一起。”
高仙芝暗自惊讶对方计划之周详,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示意随从将突力送到关押石国俘虏的大牢后,高仙芝遥望虚空默然无语,闻讯赶来的封常清忍不住小声问:“咱们真要释放所有石国俘虏?”
高仙芝冷冷一笑:“没错。不过我要在他们归国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待我母亲平安归来后,再将他们重新抓回来。”封常清恍然大悟,点头赞道:“将军高明!那些石国战俘身上都有伤,跑不快也走不远,只要咱们连夜在龟兹四周各条道路上设下眼线和伏兵,三天之后还不手到擒来?不仅如此,还要连累营救他们的石国叛逆,被将军一网打尽。”
高仙芝微微一笑,陡然一声高喝:“来人,传令三军将领即刻到都护府议事。”随从应声而去后,兵将们立刻忙碌起来,他们已从高仙芝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