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留在这河边,悉达多想道。那是我到城里去的时候,渡过的同一条河流。一位亲切的渡船夫渡我过去的。我要到他那里去。曾有一次,我的路途由他的茅屋,引向一个如今已告古老和死亡的新生命。愿我目前的路途,我的新生命,从那里开始!
他亲昵地望进那流水,望进那透明的碧绿,望进那奇异图案的晶莹线条。他看到明亮的珍珠从深渊浮起,泡沫在镜面游动,天蓝色反映在其中。河流以一千只眼睛望着他——碧绿、洁白、晶莹、天蓝。他多么爱这条河流,它多么吸引他,他多么感激它!在心里,他听到那刚刚苏醒的声音在说话,向他说:“爱这条河吧,留在它旁边,向它学习吧。”是的,他要向它学习,他要谛听它。他觉得,不管是谁,了解了这条河跟它的秘密,就会了解更多的事情,许多的秘密,一切的秘密。
不过,今天他只看到河流的一个秘密——攫住了他的灵魂的那个秘密。他看到河流不断地流着,流着,却永远在那里;它永远一样,然而每一个片刻它都是新的。谁能了解和想象这件事呢?他没有了解;他只感到一个模糊的质疑,一个微弱的记忆,神圣的声音。
悉达多立起身来,饥饿的苦楚愈来愈无法忍受。他沿着河岸痛苦地走动,谛听河水的动荡,谛听身内噬人的饥饿。
当他到达渡口,渡船已经在那里,而曾渡过年轻的沙门2的那位摆渡者,就站在船上。悉达多认出了他。他也衰老多了。
“你愿渡我过去吗?”他问。
那个渡船夫看到一位面貌这么不凡的人踽踽独行,很是惊讶,就把他带到船里开走了。
“你选了一种光辉灿烂的生涯,”悉达多说,“生活在这河边,天天在它上面航行,一定是美妙的。”
那个渡船夫微笑着,轻轻地摇摆着,“那是美妙的,先生,正如你所说的。但不是每一种生活,每一种工作,都是美好的吗?”
“也许,但我却羡慕你的。”
“哦,你很快就会失去对它的兴致。它不适合穿华丽衣服的人士。”
悉达多笑起来。“今天我已经给人拿我的服饰来评判过,而且被人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你愿意接受这些我认为是无聊的衣服吗?因为我得告诉你,我没有钱可以付你渡我过河。”
“先生在开玩笑哩。”渡船夫笑道。
“我不是开玩笑,朋友。从前有一次,你渡我过这条河,也没有收取费用,所以请你今天也这么做,而拿我的衣服去吧。”
“先生没有衣服也要继续往前走吗?”
“我宁愿不再往前走。我宁愿你给我一些旧衣服,留我在这里当助手,或者不如说是学徒,因为我必须学习怎样驾船。”
渡船夫目光敏锐地看了这位异乡人很久。
“我认出你来了,”他终于说,“你有一回睡在我的屋子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许有二十多年了。我渡你过河,而我们分手的时候是好朋友。你不是一个沙门吗?我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我叫悉达多,上次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是个沙门。”
“欢迎你,悉达多。我叫华素德伐。希望你今天做我的客人,也睡在我的茅屋里,并且告诉我,你从什么地方来,为什么对于你的华丽衣服感到这么厌烦。”
他们到达河心,由于激流的缘故,华素德伐更使劲地划着。用强壮的手臂,他安详地划着,注视着船尾。悉达多坐在那里注视他,回忆起有一次,在那些最后的沙门日子里,他如何对这个人发生感情。他感激地接受了华素德伐的邀请。他们到达了河岸,他就帮他安放船只。然后,华素德伐带他进了茅屋,给他面包和水,这些悉达多都愉快地吃着。华素德伐也给他芒果。
后来,太阳开始西下时,他们坐在河滨的一截树干上,悉达多就告诉渡船夫,他的身世,他的生活,以及在那个绝望的时刻以后,他如何在今天看到了他。故事一直延续到夜阑。
华素德伐极为注意地倾听,他听了一切,有关他的出身和童年,有关他的求学、他的追寻、他的欢乐和需要。像少数人那样,这名渡船夫懂得如何聆听,这是他的最大的优点之一。他一语不发,说话的人就感到华素德伐听进了每一个字,安静地、期待地,什么也没错过。他不会不耐烦地等待任何事物,而且既不给赞誉,也不加责备——他只是倾听。悉达多感到,有这么一位能够贯注于他自己的生命,他自己的奋斗,他自己的忧愁的听者,是多么奇妙啊。
不过,到了悉达多的故事末了,当他告诉渡船夫关于河边的那棵树,以及他深深的绝望,关于那神圣的3,以及在他睡醒之后,如何为这条河流感到这般的爱时,那位渡船夫加倍留神地听,全神贯注,合上了双眼。
悉达多讲完的时候,有一段长久的沉默,华素德伐说:“那正如我所想的,这条河流向你说话了。它对你也是友善的……它向你说话。那是好的,很好的。留下来吧,悉达多,我的朋友。我有过一个老婆,她的床铺就在我的旁边,但她很久以前就过世了。我已经孤独地生活了很久。来跟我同住吧,房间和食物是够我们两个人用的。”
“谢谢你,”悉达多说道,“我感谢你,并且接受。我也感谢你,华素德伐,为了听得这么好。很少有人晓得如何聆听,而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听得这么好的人。在这方面,我也要向你学习。”
“你会学到的,”华素德伐说,“但不是从我这里。河流教会了我去听,你也会从它那里学到的。河流知道一切事情,一个人能够从它那里学到一切事情。你已经从河流那里学到了往下挣扎,沉下去,去寻觅深渊,是好的。富有而高贵的悉达多将成为一名船夫——悉达多那个有学问的婆罗门4将成为一个摆渡者。你也从河流那里学到了这件事。你还会学到另外一件事。”
在长久静默之后,悉达多问道:“哪一件事,华素德伐?”
华素德伐站起来。“天晚了,”他说道,“我们睡觉去吧。我不能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是什么,朋友。你会找出来的,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个有学问的人,我不晓得怎样去谈话和思想。我只知道怎样去听和做个虔诚的人,此外我没学到什么。如果我会谈话和教书,也许我会去当老师,但既然我只是一个渡船夫,我的工作就是渡人过河。我渡了数以千计的人们过去,而对于他们,我的河流只不过是他们旅途中的一个障碍。他们为了金钱和事业,为了婚礼和朝圣而旅行。河挡住了他们,摆渡的人就尽快地使他们跨过障碍。不过,在成千的人群当中,有少数几个——四五个——对于他们,那条河并不是障碍。他们听到了它的声音,就倾身谛听,那条河流对于他们就成为神圣,就如对我一般。我们睡觉去吧,悉达多。”
悉达多留下来,跟渡船夫在一起,学会了如何去照顾船只。在渡口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跟华素德伐在稻田里工作,以及收集薪柴,采摘香蕉。他学会了如何造桨,如何修缮船只跟编造篮子。他对于自己所做所学的样样事情都感到满意,因而岁月很快就过去了。但他从河流那里所学到的,比华素德伐能够教给他的还要多。他持续不断地跟它学习。尤其是他从河流那里,学会了如何去听,去用一颗宁静的心,用期待、开朗的灵魂来听,没有激情,没有欲望,没有评判,没有意见。
他快活地跟华素德伐住在一起,偶尔他们也交换一些话,一些少而经过深思熟虑的话。华素德伐不善言辞。悉达多难得成功地诱他开口。
有一次,悉达多问他说:“你也从河流那里得知了这个秘密吗?就是没有时间这种东西存在?”
灿烂的微笑传遍了华素德伐的面孔。
“是的,悉达多,”他说,“这是你的意思吗?就是说,在同一个时候,河流是在每一个地方,在源头和河口,在瀑布,在渡口,在激流,在海洋里和山岭里,到处都是;也就是说,现在只为它存在,不是过去的影子,也不是未来的影子?”
“那就是了,”悉达多说,“当我得知了这件事,我就回顾我的一生:它也是一条河;孩童的悉达多,成人的悉达多以及老年的悉达多,只是被影子——而不是被真实——分隔着。悉达多以往的生活也不是在过去里,而他的死亡和复归于梵天5,也不在于未来。没有事情曾经是,没有事情将要是,每件事情都有真实与存在。”
悉达多愉快地谈论。这项发现使他很快乐。那么,不是所有的忧愁都在时间里,所有的自我折磨和恐惧都在时间里吗?一个人一旦征服了时间,一旦驱逐了时间,他不就征服了世界上的一切困难与邪恶吗?他愉快地谈论,但华素德伐只是绚烂地向他微笑,点头表示同意。他抚摸悉达多的肩膀,回到他的工作。
还有一次,当河流在雨季期间涨高起来,大声吼叫的时候,悉达多说:“那不是真的吗,朋友?就是说,那条河有许许多多的声音?它不是只有国王、武士、公牛、夜鸟、怀孕的妇女和长吁短叹的男子的声音,还有一千种别的声音?”
“它是这样的,”华素德伐点点头,“一切生灵的声音都在它的声音里。”
“你知道吗?”悉达多继续说下去,“当一个人成功地在同一个时刻,听到它所有的一万个声音的时候,它是在念什么字?”
华素德伐快乐地笑起来,他俯身向悉达多,在他耳朵里低声说出那神圣的。这正是悉达多所听到的。
日子过去,他的微笑就开始同那个渡船夫的相像了,几乎是同样地精神焕发,几乎是同样地充满幸福,同样地由一千条小皱纹燃起,同样地稚气,同样地苍老。许多旅客看到这两个摆渡的在一起,都以为他们是兄弟。黄昏时,他们常常坐在河边的树干上。他们俩静静地谛听水声,对于他们,那并不只是水声,而是生命的声音,神灵的声音,永恒生成的声音。而且,有时在他们聆听河水的当儿,他们俩想着同样的思想,也许是前一天的谈话,或者是旅客中的一位,其命运与境遇,盘踞了他们的心;或者是死亡,或者是他们的童年;而当河流在同一瞬间,告诉他们某件好的事情,他们就彼此相对,两人想着同一思想,为两人对于同一问题的同一解答,感到快乐。
许多旅客感觉到,从渡口和那两个渡船夫那里,有某样东西放射出来。偶尔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旅人,在注视了摆渡者当中的一个的面孔以后,就开始谈起他的生活和苦恼,忏悔罪过,请求安慰和忠告。有时候,会有人请求准许跟他们度过一个晚上,以便谛听河水。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好奇的人,听说有两位贤者、魔术师或圣人住在渡口那里,就来了。那些好奇的人问了许多问题,却没有得到回答。他们既没有找到魔术师,也没有见到贤者。他们只找到两个亲切的老人,状似哑巴,相当的古怪和愚笨。那些好奇的人就笑着说:人们多么愚蠢和轻信啊,竟去传播这种无稽的谣言。
岁月逝去,却没有人去数它们。后来有一天,一些和尚——追随佛陀乔达摩6的人——来求渡河。那两个船夫由他们那里,得知他们正要尽快地回到他们伟大的老师那里去,因为消息传出来说,那位觉行圆满者病得很严重,不久就要脱离凡世而得救。不久以后,又有另一批和尚到达,后来又有一批,而且和尚们和其他大部分旅客,除了乔达摩和他即将来临的死亡之外,什么都不谈。如同人们来自各地,去参加军队的远征或者是帝王的加冕一般,他们像蜂群似的聚集起来,被一块磁石所吸引,去到那伟大的佛陀卧病弥留的地方,到这件大事正在发生以及一个时代的救主就要归于永生的地方。
这个时候,悉达多想了许多有关这位垂死的圣人的事情,他的声音曾激励了成千成万的人,他的声音他也曾听过,他的圣容他也曾敬畏地瞻仰过。他亲切地想到这位圣人,记起了他的得救之道,而微笑地想起在他年轻的时候,向那位觉行圆满者所说的话。他觉得那些都是倨傲而早熟的话。好久好久,他知道他并没有跟乔达摩分开,虽然他不能接受他的教诲。不,一个真正的寻道者,不能接受任何教训,纵令他虔诚地想要找到什么。但是已经找到的人,能够嘉许于任何道路、任何终点;没有东西把他跟其他成千累万,生存于永恒,呼吸着灵气的人隔开。
有一天,很多人正往垂死的佛陀那里去朝拜的时候,那一度是歌女中最漂亮的卡玛拉7也启程了。她早已从以前的生活方式中退下来,将她的花园献给乔达摩的僧侣,求庇护于他的教训,并且归属于依附香客的妇女和施主。听到了乔达摩临终的消息,她就穿上简陋的衣服,带了儿子步行出发。他们到了河边,但是那个孩子很快就累了;他要回家去,他要休息,他要吃东西。他常常愠怒和流泪。卡玛拉得时时跟他停下来。他惯于和她的意志相悖逆。她得喂他,叱责他。他不能了解,为什么他的母亲要到一个未知的地方,做这种厌烦而困苦的朝圣,去到一个神圣而垂死的陌生人那里。让他死吧——那跟这个男孩有什么相干?
当小悉达多告诉他妈妈他要休息的时候,这两个香客离开华素德伐的渡口不远。卡玛拉自己也累了,而在孩子吃香蕉的当儿,她就蹲在地上,半闭着眼休息。然而,她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那男孩吓了一跳,望着她,看到她的面孔因恐怖而苍白。从卡玛拉的衣服下面,有一条咬了她的小黑蛇蠕行而去。
他们俩很快地跑去找人。当他们靠近渡口时,卡玛拉崩溃了,没法子再往前走。那男孩大喊救命,同时吻着又抱着他的母亲。她也加入呼叫,一直到声音传到华素德伐那里,那时他正站在渡口边。他很快地来了,把那妇人抱起来,带到船上。孩子跟着他,不久他们就到了茅屋,悉达多站在那里,正在生火。他抬起头来,首先看到那个男孩的脸,使他很奇怪地想到了什么。然后他看到卡玛拉,立刻就认出来了,虽然她已不省人事,躺在那个渡船夫的怀里。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是他自己儿子的面孔,使他想起了什么,他的心就跳得更快了。
卡玛拉的伤口洗过了,但已经变黑,而且她的身体也肿起来了。给了她一服兴奋剂,她就恢复了知觉。她躺在茅屋里悉达多的床上,而她曾如此爱过的悉达多正俯身看她。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微笑着,望进她爱人的面孔。渐渐地,她知道了自己的情况,记起了蛇咬,就焦急地喊她的儿子。
“不要烦恼,”悉达多说,“他在这里。”
卡玛拉望进他的眼里。由于毒性在她的身子里,她觉得说话困难。“你老了,亲爱的,”她说道,“你变得衰老了,但你好像那位没有衣服,满脚都是灰尘,到我花园里来找过我的年轻沙门。你比你离开卡玛斯瓦米(Kamaswami)跟我的时候,更像他。你的眼睛像他的,悉达多。啊,我也老了,老了——你认出了我没有?”
悉达多微笑道:“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卡玛拉,亲爱的。”
卡玛拉指着她的儿子说:“你也认出了他吗?他是你的儿子。”
她的眼睛彷徨,又闭上了。那个男孩开始哭叫。悉达多把他放在膝上,由他哭泣,摸着他的头发。望着孩子的脸庞,他记起了一篇婆罗门的祷告文,那是在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学过的。缓慢地用一种吟哦的声音,他开始把它背诵出来;那些字句从过去和他的童年回到他那里。当他吟诵的时候,孩子安静下来了,又啜泣了一会儿,后来就睡着了。悉达多把他放到华素德伐的床上。华素德伐站在灶边煮饭。悉达多看着他,华素德伐就向他微笑。
“她快死了。”悉达多轻轻地说。华素德伐点点头。从灶里来的反光,映照在他仁慈的脸上。
卡玛拉又恢复了知觉。她的脸上现出痛苦的样子;悉达多从她的嘴上,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他安静地、注意地看着,等待,分担她的痛苦。卡玛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目光寻找他的目光。
望着他,她说:“现在我看到你的眼睛也变了。变得很不一样。我怎么认得出你仍然是悉达多?你是悉达多,可是你并不像他。”
悉达多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望进她的眼睛。
“你得到它了吗?”她问,“你找到安宁了吗?”
他微笑着,把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
“是的,”她说,“我看到了。我也会找到安宁的。”
“你已经找到了。”悉达多嗫嚅着。
卡玛拉定睛望他。她本来要去朝拜乔达摩,去看那位觉行圆满者的尊容,去得到一些他的安宁。相反地,她却只找到他,那也好,如同她见到另外一位那样地好。她想要告诉他这件事,但她的舌头已不再听从她的指使了。默默地,她看着他,而他看到生命从她的眼里退去。当最后的痛苦满溢而从她的眼睛消去,当最后的颤栗传遍了她的全身时,他就用手指合上她的眼睑。
他坐在那里良久,看着她已死的面孔。好久好久,他看着她的嘴,她那衰老疲乏的嘴以及皱缩的双唇,而回忆起有一次,在他生命的春天,她曾经把她的双唇比做一颗新摘的无花果。好久好久,他注视着那苍白的面孔,看着那疲惫的皱纹,而看到自己的面孔也像那个样子,一样地白,而且也是死的,同时他又看到他和她的面孔,年纪轻轻的,有着朱唇,有着热情的眼睛,而他就被一种目前与当时的存在的感觉所颠倒。在这个时刻,他更敏锐地感觉到:每一生命的不减,每一瞬间的永恒。
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华素德伐已经给他准备了一些饭,但是悉达多没有吃。在养山羊的厩舍里,那两个老人弄平了一些稻草,华素德伐就躺了下去。但是悉达多走到外边,整夜坐在茅屋前面,聆听河水,沉湎于过去,同时受到他的生命的一切时期的影响和围绕。不过,他不时地站起来,走到茅屋门口,听听那男孩是否在睡觉。
清晨一大早,还见不到太阳,华素德伐就从厩舍里出来,走到他朋友那里。
“你没有睡觉。”他说。
“没有,华素德伐,我坐在这里,聆听河水。它告诉了我许多事情,使我充满了许多伟大的思想,有关合一的思想。”
“你受了苦,悉达多,不过,我看忧愁并没有进到你的心里。”
“没有,我亲爱的朋友。为什么我要忧愁?曾是富有和幸福的我,变得更加富有和幸福了。我的儿子还给我了。”
“我也欢迎你的儿子。但是现在,悉达多,我们工作去吧!有好多事要做哩。卡玛拉死在我老婆死去的同一张床上。在我给我老婆堆起火葬柴堆的同一个小丘上,我们也要为卡玛拉堆起火葬的柴堆。”
在男孩还在睡觉的当儿,他们筑起了火葬的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