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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柳川家家属:通过媒体报道,我们得知赎金已备妥。各位预判出我们的要求,准备的全是万元旧钞,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对此我们非常满意。我们在此说明交付赎金的方法。无须多言,其中任何一项,无论何种细节,都不容许有丝毫违背和变更。若未依此行动,我们以及刀自今后将永远不会再与诸位接触。这封信会成为我们最后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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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自以熟悉的笔迹,在这封长信中如此写道。
首先是关于纸钞的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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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柳川家须将各银行提供的现金全部装入箱子,集中存放在一间指定房间,然后取出现金,另行包装在塑料袋中。
该房间必须位于屋顶有直升机停机坪的建筑内。
每只袋子均装入四亿日元。
袋子至少要有一毫米厚,每一包都套两个袋子,袋口要保证密封。
装袋工作务必要按照顺序一袋一袋地进行,不能拿两个或以上的袋子同时操作。
装袋结束后,用直径八毫米以上的塑料绳用力绑紧,并附上一至二十五号的号码牌。必须保证这些号码牌即便浸水也不会损坏或脱落。
全部捆装完毕后,将塑料袋按顺序搬上电梯,运至屋顶。
上述工作须自十月一日下午三点开始,用时约四十分钟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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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项。
“之所以这么规定,是有考虑的。”刀自做出说明,“对照后面关于电视、广播的规定条款,你们自然会明白。这是为了确认袋子里确实装了钱,且没有其他可疑物品,如跟踪用的信号器之类的。如果只是我家孩子,不会动这种歪脑筋,但此案有太多专家介入,不知他们有何企图,我们可不能大意。”
“哦,那要让电视转播装袋过程?”健次问道。
“对,从头到尾。”
“原来如此。塑料袋是透明的,整个工作过程有电视转播,他们绝对没法作弊。可是老太太,我们没有电视啊……对了,他们不知道这事。”
刀自解释,如此装袋还有个优点。六十七箱数量太多,不容易计数,而换成二十五个袋子,目测即可轻松计算总量。
纸钞的查收方式解决后,接着便是运输的方法。
“这个我知道,用直升机。”正义说,“一开始提到带停机坪的建筑,我就明白了。”
“不愧是正义哥,竟然知道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平太说道,“能不能给我讲讲,为什么非用直升机不可?”
“你这家伙,最近讲话总是阴阳怪气。理由很简单,用直升机是最合适的。”
“为什么呢?”
“这还用问?既然在地上危险,那就只能飞上天咯。”
“要是飞上天,可以坐飞机啊,不比直升机快多了?”
“飞机确实快,但并不是越快越好。对不对,老太太?”
“没错。”刀自帮他解围,并补充理由。
用飞机接收赎金,确实是不错的办法。刀自回忆道,某部法国犯罪小说开创了此举的先河,虽已不记得书名和作者,但书中描写在暗夜的草原上点火,指引飞机投下赎金的情节,在当时可谓是构思宏大。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记号,在刀自心中一直留有鲜明的印象。因此,本次她原本最先想到的是这个经典方法。
“但是,我们这次不能用这个办法。二十五个大袋子,从飞机上丢下,根本没法处理。”
说起降落,健次想起从前在电影中看到的场景,伞兵部队要强行降落在敌人阵营中,结果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掉进井里,有的摔在屋顶上。
这回的情况类似,甚至更麻烦。况且这次降落的不是人,而是塑料袋。如果被树枝或岩石划破,纸钞散落出来,就无法收拾了……健次醒悟,这种笨办法难怪没人去尝试。
因此,明眼人都清楚,此事只能使用直升机。
“警方当然也想得到这点,这里就需要我们下些功夫了。”
刀自的下一项指示极其周密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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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柳川家需准备一架运送赎金用的直升机(以下称运输机),事先停在屋顶待命。
运输机须是和歌山航空公司的大型直升机,并挑选配备一名技术最出色的飞行员。
机上除飞行员外不得乘坐其他人。除飞行必要的仪器和燃料外,不可装载任何其他物品。
前述赎金袋搬到屋顶后,须立即装入直升机。大型机应能全部装下,万一空间不够,需要捆绑并吊在机身下方运输,所以请预先准备绳索和钩子。
如果发生袋子有缺漏,或因捆绑不紧中途掉落的情况,不论是否有意为之,我们都认定是违反指令,全部计划立即取消。我们要求的是一百亿,不是九十九亿,更不是九十六亿。
装载工作须在二十分钟内完成。
即,运输机要在下午四点完成出发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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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为第二项内容。
“这样提前规定好,对方就无法派警用直升机搬运,或在机上暗藏警员。”刀自解释。
“柳川家是这家航空公司的大股东,常用他们的直升机喷洒消毒剂,所以所有飞行员我全认识。因为要上电视,如果敢偷换人,马上就会露馅。虽然我们其实看不到,但警方会顾虑这一点。而且警方知道,绑匪一定会让我确认飞行员的身份,如果撒谎,后果他们也很清楚……好了,接下来就是决一雌雄的时刻了。”
下一项便是最重要的“赎金交付”,健次等人屏气凝神,聆听刀自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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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运输机须在四点整从停机坪起飞。之后的飞行路线如随信地图上的黑线所示,运输机须严格按照箭头方向前进。
我们会在适当时间,利用以下无线电频率及呼叫代码指引运输机着陆。
无线电频率:二七点〇〇兆赫
呼叫代码:CORRC
运输机起飞后,将FM信号调整至上述频率,绝不允许漏听指令。指令只发出一次,不再重复。
收到指令后,运输机应立即降落到指定地点。
之后的指示,将改由口头下达。与上述指示一样,飞行员同样务必遵守。
如果运输机沿路线绕行一圈仍未收到信号,请按同一路线和方向继续飞行。因此,至少需准备足够环绕该路线三圈的燃料。据我们计算,绕行一圈约为三百公里。
运输机须维持在时速两百公里,对地面高度维持在一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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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为第三项内容。
三人听着都不禁变了脸色。
“老太太,这可不太妙。”健次开口道,“虽然早知道收赎金这事非常危险,但这做法可能行不通。这个过程,一直到直升机起飞都没问题,但从哪里降落、怎么降落就是大问题了。我原以为你有什么妙计,谁知道只是给飞行员发送信号,这也不怎么需要动脑子嘛。直升机一降落,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不,或许根本等不到那时候。画了路线的地图今晚就会送到柳川家,而警察已大致猜到我们藏在奈良县东南方的山村里,或许天一亮,警方的直升机就会先找上门来。在这条路线上,离津之谷村八十公里内的地方,恐怕没多少吧?”
刀自点点头说:“你们果然这么想。”
健次等人瞪大双眼。
“你的意思是……直升机不是降落在附近,而是去远处吗?可是接下来怎么办?二十五个大袋子,重量是一吨零三百公斤,如果靠那辆汽车慢慢搬,迟早会被逮住。”
“一般来讲,确实如此。”
“老……老太太,你可不能这样啊,你这意思好像是在说‘反正抓的不是我’……啊,对了,你是打算拿到钱后,就换个据点吧?你还认识其他阿椋式的人物?”
“想什么呢,世上哪还有像阿椋的人?何况,连电视都没有的据点,还能去哪里找?”
“那该怎么办……”
不过,刀自却显得胸有成竹。她看着茫然无语的三人微笑道:“我继续读。”
下一项是电视和电台广播相关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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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柳川家须事先征得电视台及广播电台的同意,通过电视和广播直播上述第一至第三项的全过程。
此项目的在于监视指示事项是否得到严格落实,是绝对必要的,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必须予以实施。
运输机出发后,就不能再用地面转播设备,因此当局需安排一架转播用直升机(以下称转播机)随行。
为避免妨碍运输机的通讯,转播机须完全采用无声转播。机上除飞行员及摄影师两人之外,其他人员不得同行,也不可携带任何武器。运输机出发一分钟后,转播机由同一停机坪起飞,保持约一百米的距离尾随飞行。
我们对转播机的指示都会通过运输机发出,转播机必须听从命令。即,如接到着陆命令,就必须按照要求降落在指定地点;如接到停止尾随的命令,之后便不得继续尾随。
负责转播的媒体,必须连续转播以上全部过程,不许有一秒的中断。
电视台、广播电台,以及上述的转播机,若有任何违反指示的举动,将由柳川家承担全部责任,全部计划将立即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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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电视相关条目。”刀自说着将信纸放在膝上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老太太,这样岂不是更糟糕?”健次反驳道,“转播从赎金打包到直升机起飞的情况没有问题,我们只要坐在这里监视……不对,用收音机监听就行。总之,这办法可行。但接下来安排转播机,就太多余了吧?命令转播机降落,也会落在运输机附近。那拍的就不光是飞行过程,连运输机降落、卸下赎金的场景都拍下来了吧?这等于告诉全日本,我们就在这里,赶快来抓我。这简直是自杀行为,我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主意。老太太你头脑聪明,考虑问题有格局,但有时候一得意,会有过火的举动,跟着你的人可就没法安心了。上回的Mark Ⅱ就是如此。你让我们用彩纸把车身贴得花花绿绿,说这才是彩虹童子的风格,结果最后差点儿让警方查到我们的藏身之处。听到他们公布的内容,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回的主意又是这样,就算这是老太太你提出来的,我也得坚决反对。”
面对健次的抗议,刀自答道:“那个彩纸的风格确实有点过火了。”她勉强承认了这一点,却明确驳回了健次有关转播机的意见。
“转播机可不是为了摆摆样子,而是绝对必要的。首先,它有利于杜绝干扰,保障运输机的安全。详细内容下一条会提到。总之有了转播机,等于全世界都在监视着整个过程,不管是警察还是不法分子,都不敢乱来。其次,这次计划的关键,在于如何及时、准确地向运输机发出着陆命令。你们似乎都不太擅长数学,但要知道,时速两百公里,相当于秒速五十五米。你们的无线电通讯范围是一千五百米,那么你们算算,直升机以每秒五十五米的速度在一千米高空飞行,信号传到飞机上究竟需要多少秒?看你们算不出来,答案是大约四秒钟。而且这是在理想条件下的状况。如果飞行路线偏了些,或者高度不对,这个时间就会变成三秒甚至两秒。这几秒钟事关生死。如果对方错过了指示,就完全没有办法补救。所以,我们必须知道运输机在每个时间点的准确位置,如果等听见声音或看到飞机再行动,根本就来不及。声音可能会被风声遮住,飞机也可能因为偏离航线而根本看不到影子。这些状况必须要考虑到,再说我们不可能一直传输呼叫代号。这下明白为何要安排转播机了吧?”
“嗯,这事的成败就在一瞬间。”健次不禁打了个寒战,“那刚才说的缺点怎么办?因为必须要用,所以就要忽略缺点吗?”
“其实,跟不跟转播机差别并不大。反正运输机总要降落,差别只是有没有出现在电视上而已。”
“有没有出现在电视上……哎,我搞不明白了。老太太,你到底在想什么?”
“信还没读完呢。别急着抱怨,先把话听完。”
刀自开始读最后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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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为保证本计划顺利实施,柳川家须向当局提出要求,确保采取下列措施。
自十月一日下午四时起,至我们通知解除禁令的时间为止,除运输机及转播机外的任何警用、军用或民用飞机,无论国籍,一律禁止在纪伊半岛上空飞行。
另外,对可能违犯此禁令的所有航空基地(包含航空母舰)须提出严格要求。
如拒绝此项要求,或有任何违反禁令的飞机出现,我们将认定为计划无法执行,并中止一切行动。届时,国家军队或政府最高负责人将承担全部责任。
我们与柳川家家属一道,希望当局能妥善处理此事,避免发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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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安全保障”的内容。
“或许这是最重要的一项。”刀自严肃地说。
“与上次的转播车不同,直升机的路线即便保密,一旦起飞,就会被全世界看得一清二楚,说不好会有胆大妄为的家伙出来惹是生非。信里虽没有明确提出,但最大的危险来自于附近的自卫队、美国空军,及可能停留在日本近海的美军舰队机动部队。载着一百亿日元,也就是五千万美元巨款的直升机从眼前飞过,就算有人不顾后果发动攻击,也并不奇怪。万一有人敢下狠手,钱倒罢了,只怕那无辜的飞行员会白白牺牲。这是我目前最担心的一点……不过,经我这番警告,那些司令官顾虑自身前途,应该会严格管理。”
“我明白老太太的担忧。”健次心中已暗自服输,但嘴上还是如此说道,其实他并没能考虑到这层危险,“可是,我们担心的是能否顺利拿到钱。老太太,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最后的结尾。”刀自没有回答,径自读起最后几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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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便是我们指令的全部内容。只要诸位拿出诚意,认真履行,我们以彩虹童子的名誉保证,刀自将于三天内,也就是十月四日的中午前安全回家。
时间上的延迟纯粹基于技术性原因,诸位不必多虑。与诸位一样,我们也盼望刀自届时能平安返回。
希望愿望能够成真。
此致
---彩虹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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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到此结束。
“三天?”健次等人最后又吃了一惊。
“为什么拿到钱不立即放人?”
“那当然了。马上放走我,你们哪还有时间收尾?”
“可是多这三天,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就算实际做不了什么,也要引导对方往这个方向考虑。好了,信的内容就是这些。健次,之前你买的纪伊半岛地图,现在拿出来吧。”
刀自让健次取出地图,让正义向阿椋借来尺子,又让平太研墨,在三人围绕下,她拿起毛笔。
“你们刚才说了很多意见。现在我在地图上标出直升机的飞行路线,你们仔细看。如果还有意见……嗯,我还是先画好吧。”
刀自找到地图中央位置,放好尺子,蘸足墨水,斜向左上方轻轻画出第一条线。接着,把在地图中央的尺子另一端移至正下方,画出第二条线。最后,再次用尺子找准,连接剩下的两个点,画出第三条线。
加上若干箭头符号后,刀自移开尺子。
“完成了。”
三人眼前的地图上出现一个大三角形。
上方的线以和歌山为起点,延伸至三重县松阪市附近的平原入口处附近;右线以此为起点,经过尾鹫、新宫的左侧,延伸到半岛南端的潮之岬;左线自潮之岬北上,在饭盛山附近与第一条线交会。这个大三角形沿着巨大的纪伊山地的边缘绕了一圈,将大部分山地纳入其中。
而他们身处的纪宫村,大约位于三角形中央,离三条线距离都很远。津之谷村则只有村子西侧一角跨越最后一条线,其余大部分位于线内。
“飞行路线没有经过我们头顶?”
“那当然。”
“你家所在的津之谷村大部分也都避开了。”
“那当然。”
“从这条路线来看,距这里最近的点,直线距离有四十公里。远的则有八十公里,而且到处是山,恐怕没一条像样的路能走。”
“那当然。”
“把钱空投到这种地方,接下来怎么办?如果要运回来,山里估计走不通,只能从沿海公路绕一大圈。”
“那当然。”
“你总说‘那当然’‘那当然’,”三人终于忍不住着急了,“这算什么回答?我们是绑匪,却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搞不明白,这成何体统?你得给我们讲清楚。”
在三人的追问下,刀自开口道:“这不就是答案吗?”
“什么?”
“你们所说的话,就是答案。”
“……?”
“还不明白?那很好。你们都一头雾水,警方就更糊涂了。不过……”
刀自望向远处,眼中闪烁着斗志。
“井狩先生一定能一眼看穿我的用意。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较量。”
这是三十日下午,四人聚在昏暗的内客厅中所做的最后商议。七八小时后,健次骑着摩托飞驰而去,将附有地图的这封信投进了柳川家的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