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学会把周围一切归于原位时,通过感觉练习,他成功地安排好了留在大脑里的印象。这是发展智力的第一步,也是避免障碍、发展心理活动的一个出发点。
在我们的教学方法中,“儿童之家”教师的任务要比一般学校里的教师简单得多。她接受的培训是要给儿童指出哪些是必要行为,同时还要避免那些不必要的行为。后者是有害的,因为它会阻碍儿童的进步。因此,要把教师的行为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一般的教师需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并且还会疲于应付各种责任,其实“只有一件事情对她来说是最必要的”。
为使教师免受旧思想和偏见的影响,我在这里简要提一些不必要的难题,正是这些难题浪费了他们的精力,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儿童必须克服的困难的难度以及对休息的需求度,和这些难题尤其相关。
我们已经从教师身上消除了一个障碍,纠正了他们对学习的安逸度和困难的偏见。这个障碍不是由偏见本身决定的,只能在分析个体遇到的困难之后,由教师的直接经历决定。
例如,很多人似乎认为教几何图形就是教几何,而这对还没上学的儿童来说,实在太难了。有些人则认为要教儿童几何图形,就应该用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图形。
我个人认为,用一个词语就可以反驳这种偏见。我们是教儿童观察一个几何图形,并不是去分析它,这正是困难的起源。例如,向儿童解释面和角时,可能会用福禄贝尔的目标教学法,即正方形有四条边,我们可以用四条棒组成一个正方形,而这实际上已经进入几何学领域。我认为这种方法不适用于太小的儿童,但是可以让这一年龄段的儿童观察图形。孩子们坐着吃饭的桌面可能是长方形,盛食物的盘子是圆形的。我们相信观察桌子或者盘子这样的方法,对于儿童来说不算为时过早。
另外,我们向儿童展示的插件教具,只能引起他们对外形的注意。此外,只要和名称相关,就要使用儿童已知词汇中的类似词语。儿童在家里经常听到如“圆”“盘子”之类的词语,那我们为什么就要认为教儿童圆形、方形或椭圆这些词为时过早?你认为会对儿童的头脑造成伤害吗?此外,他在家里会听到有人说方桌子、椭圆形的桌子等。如果我们不教他们认识这些图形,他会一直困惑于这些常用词语,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必须考虑到这样一个事实,儿童经常努力搞明白大人说的话以及和自己相关的事物。如果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方式,教育就会让这种努力提前变现了。最终,儿童不但丝毫没有疲惫。相反,他会精神振作、心满意足。
另外一种偏见存在于这样的定论中——有人认为如果让儿童一个人静处,那他的心思就会停止活动。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儿童将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相反,我们看到他在慢慢自发地征服了思想和语言的发育。他就像一个朝圣者,不断看到新事物,并且努力听懂和他有关的未知语言。他必须努力地理解和模仿。对儿童的指导,应以减少这种努力为目标,并把它们转变为由更简单、更广泛的成功带来的愉快。我们引导着这些旅行者走进了知识世界,我们帮助他们避免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我们遇到的另一种偏见是,人们认为立体图形比平面几何图形更合适,即我们应该给儿童展示球形、圆柱体、菱形等。从生理方面看,我们认为立体图形要比平面图形更复杂,因而会把自己局限于现实生活中。
在我们触目可及的外部世界中,绝大多数物体都与教具中的平面插件相似。门、壁板、窗框、图画、木质或者大理石桌面虽然都是立体物,但它们的另外两维尺寸较小,因此使其中一个较大的平面尤为突出。结果,这些被我们看到的大平面占据了主导地位,我们会说这个窗户是长方形的,那个窗框是椭圆的,那个桌子是方形的。
由大表面决定形状的立体物,实际上也是我们在生活中经常看到的。我们的教具中,立体插件代表的正是这类物体。
儿童通常认识并了解自己周围的图形,但是很少认识这些几何体。
儿童会先注意到摆放各种东西的桌面及桌子的组合体是长方形,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才会把桌子腿看做是棱柱形的,把圆状物看做是截短的圆锥体或加长的圆柱体。因此,我们不能让儿童认识到,比房间小很多的橱柜是棱柱体或立方体,因为立体几何图形几乎永远不能单独存在于客观事物上,只有在结合体中才能被发现。橱柜的复杂形状映入眼帘后,应该立刻除去各种困难,只让儿童认识那些已经学过的类似的图形,而不是相同的图形。
另一方面,他可以通过一些门窗、立体家具的表面、墙上的装饰画、墙、地板、阳台的瓷砖等,认识一些简单的几何图形。通过这种方式,从平面插件获得的知识对他而言就是认识周围世界的一把神奇钥匙,他可以用“知道了世界的秘密”这一幻象来安慰自己。
有一次,我和一个上小学的男孩一起在品奇欧公园(Pincio,意大利罗马的一个景点)散步,他正在学习机械制图,知道怎么分析几何平面。后来,我们到达平台顶,从那里可以看到人民广场和整个城市。我对他说:“看看人类的杰作,简直就是一大堆几何图形。”的确如此,长方形、椭圆形、三角形和半圆形遍布各地,都装饰着长矩形建筑物的外墙。如此普遍的统一性,似乎证明了人类智力的局限。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的草丛和鲜花呈现出了大自然变化莫测的各种形式。
这个男孩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他之前学过侧面、角度以及绘制的几何图形的形状,却从来没有更深一步地考虑,只从事着自己应该做的无聊工作。刚听到人类堆积几何图形这一说法时,他笑了,然后开始产生了兴趣,盯着整个城市看了好久。我注意到他陷入了沉思。
玛格丽特桥右侧正在盖一栋新楼,结构也是长方形的。提到工人时,我说:“他们工作多么辛苦啊。”接着,我们来到旁边的一个地方,默默地看着生长在那里的植物。男孩子由衷地说道:“真漂亮。”而那个“漂亮”可能真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对一般教师而言,我们还有另一种担心:急于通过外部环境的感染和归纳拓宽儿童的知识面。让儿童注意到所有的事情、考虑所有的事情,是一件让人忧虑的事情,它会耗尽儿童的精力,残酷地剥夺他们可能会产生兴趣的一切事物。成年人想代替儿童做事,或者已经代替儿童做事,正是成年人这种致命的干预精神阻碍了儿童的发展。让儿童自己发现世界的美好会带给他们持续的快乐和满足,但是相反,因为大人的教育,这种美丽变得单调乏味并且造成了儿童的惰性。
很多人含沙射影地说,用教具代替自然界各种各样的东西,或儿童家里,或学校的大环境,都妨碍了儿童的发展,教师们不必担心这些说法。
如果儿童通过感觉教具锻炼了能力,提高了区分事物的能力,并且敞开心扉,更加热情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与此前相比,他已经成为一个更完美、更聪明的观察者了,而且,一个原本不太感兴趣的人也会产生更加广泛的兴趣爱好。
我们应希望正常儿童也能自觉地探究外部世界,或如我所说,“乐于探索周围环境”。当儿童自愿这么做时,他们就会为自己每次的发现高兴,感到骄傲和满足,继而会鼓励他们继续探索新的感觉,并且成为主动的观察者。
儿童开始概括归纳自己的想法时,教师应控制自己不要过分地盯着他们。例如,有一次,我们“儿童之家”里一个4岁小孩在阳台上来回奔跑,突然停下来大声喊道:“啊,天空是蓝色的。”然后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好长时间,一直看着广阔的天空。
有一天,我走进“儿童之家”,五六个孩子走过来,安静地站在我身旁,很小心地摸着我的手和裙子,说:“这是光滑的。”“它是天鹅绒的。”然后,其他人也走过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边摸着我,一边重复着同样的话语。教师想打断他们,让我脱身。我示意她不要动,静静地站着,暗自赞赏儿童们的这种自发行动,我们教育体系的最大成就,就在于让儿童自觉进步。
有一次,我们让儿童用彩色铅笔往已画好的轮廓里填色。这次的画中有一棵树,一个儿童拿起红铅笔涂树干。教师问他:“你觉得树干是红色的吗?”我赶紧制止了教师的想法,让那个孩子给树干涂上了红色。这幅画的价值就在于,它告诉我们孩子没有很好地观察周围事物,他一直在进行这种色彩练习。他过去常和小伙伴一起到花园里玩,现在他就会关注树干的颜色了。当这种感觉训练到达某一个点时,他能够自动注意周围世界的色彩时,就意识到树干不是红色的,此刻他就会认为自己很能干,他就像是那个在奔跑中注意到天空是蓝色的儿童一样。某一天,他的确用褐色的铅笔给树干涂色,又把树枝和叶子涂成了绿色。再过些时候,他把树枝也涂成了褐色,只把叶子涂成了绿色。
这个例子证明,儿童自己也能够取得进步。
我们不能妄想只通过对孩子说“注意观察”,就能让他们成为观察者,而要让每个人都学会观察的方法,即感觉法。一旦在儿童和环境之间建立了联系,就可以保证他日渐进步了。儿童精准的感觉能让他更有效地观察周围环境,而观察的目标,又以多样性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从而继续训练他的感觉。
如果我们忽略了感觉教育,关于生理特征的知识也就成了一种普通文化知识,不仅枯燥无味,还会限制我们已学到、已记住的东西。换句话说,如果教师用其他方法讲授颜色名称,那她只是教了一些既定特性的信息,而没有训练学习者并使其对颜色产生兴趣。儿童能学会这些颜色,但也会一次次地忘掉。他的知识最多只限于教师上课的有限范围内。此外,过去学校的教师想通过提问的方式启发儿童归纳自己的想法,如“这朵花是什么颜色的?这条丝带是什么颜色的?”儿童的注意力就会被错误地引至面前由教师设定的教具上了。
如果把儿童和手表或其他复杂的器械相比,我们可以说,旧式教学方法就像用大拇指按在一块停止不走的手表齿状轮上,强制它继续转动一样。这种旋转完全取决于拇指的力量,教师对儿童进行的教育和上述的一样。而我们新的教育体系就像是拉紧的弹簧,可以为整个装置带来内在的动力。它是手表内在的驱动力,而不是人为上紧的发条。同样,儿童自发的智力发展会无限发展下去,它直接依赖于儿童的智力潜能,而不是由教师的努力决定的。
驱动力,即自发精神活动,在我们的教育体系中来自于感觉教育,由观察者的智力维持。比如,猎犬的能力和技巧不是主人训练出来的,而是出自天生的某种感官渴望。然而,主人带着猎犬去打猎,增强了它的观念意识,让它体会到狩猎的愉悦和激情。就像钢琴家在一次练习中,不仅完善了对音乐的赏析,而且还增强了手指的灵活性。他在创造崭新的和谐旋律中得到了快乐,反过来,这种快乐又增强了他的乐感和灵活性。只有自身能力才会限制他最终要达到的完美程度。物理学家也了解什么是和谐之音,因为这是科学教育的一部分,但他可能连最简单的乐曲都不会弹。尽管他受的教育很全面,但只局限于声学理论知识方面。
在儿童教育上,我们的目标是帮助他发展,而不是为他提供某种文化。因此,为儿童提供了可促进感觉发展的适当教具之后,我们应该静待儿童展现其观察力。
检验标准
儿童常会显现出惊人的观察力,能看到之前未曾注意过的事情。他们似乎也会将眼前之物与记忆中曾有的体验相比较。儿童那惊人的判断力表明,他们身上有一种我们没有的检验标准。他们将外部事物与自己的幻想相比较,并且表现出惊人的准确判断力。有一次,巴塞罗那“儿童之家”的一间教室里,走进来一个手里拿着玻璃的工人,他想把这块玻璃按在教室的窗户上。一个5岁的小孩大声说道:“你不能用那块玻璃,太小了。”直到那个工人试着把玻璃装进窗框时,他才发现的确是短了1/4英寸。
柏林的“儿童之家”里有两个分别是5岁和6岁的孩子,他们进行了如下对话,其中一个问:“你觉得天花板有10英尺高吗?”另一个回答道:“不,大约是10英尺9英寸高。”实际测量结果太出人意料了,精确高度的确是10英尺多一点。
一个5岁的小女孩看到一位女士走进房间,就对她说:“你穿的裙子,颜色和那边一朵花的颜色一样。”这位女士来到隔壁房间,找到了先前没有看到的花,和自己的裙子对比之后,发现二者的颜色非常相似。
儿童的内在标准把他们放在与我们不同的平面上,使他们能够做出许多令人瞩目的事情。其原因可能是生命中的某个阶段更适合进行某种精神活动。从儿童能够记住并重复别人说话的声音上,我们可以找到某些证据。
大自然让儿童具有超人的领悟力,让他能够记住话语和声调,并且童年时记住的语言会让他终生受用。也就是说,在儿童敏感期吸收的一切会持续到生命终止时,而且在其他阶段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人们没有回头路可走。因此,在幼年时期获得的感觉印象及习惯,一旦被忽略,以后就永远都无法补救了。
了解这一事实后,我们就会经常注意到儿童行为的细微差别。3岁大的儿童可以连续重复四十多次立体插件练习,而6岁大的儿童最多重复5、6次。然而,6岁大的儿童能够做3岁儿童达不到的更高层次的事情。
精神表现中也存在如此有趣的事实。在生命早期阶段的强烈形成期,可建立一种绝对的服从,其外在表现被当作一种模仿。当我们研究这种现象时,若周围环境对儿童发展有利,我们注意到儿童有一种本能的趋势,以惊人的方式调整自己以适应周围其他人。在这种趋势下,我们应努力找到一种爱所有人的基础,团结全人类。除了这些必须归为超自然之神力帮助的特殊例子之外,我们再也找不到同样的顺从,只能找到一种理性的坚持或者被迫的服从。
在宗教意识的发展中也可以找到同样现象。小孩子在一个阶段可以被描述为灵魂的敏感时期。在这个时期他有某些直觉和精神归属感,这让那些认为儿童没有表达内心世界能力的人们感到分外惊讶。由此看来,小孩子似乎被赋予了超常的洞察力,而且不可思议地被认为是神的恩典。尽管我们无法对小孩子进行逻辑上的宗教教育,等他学会了所谓的“理性教育”后会了解,自己能够理解对真理的信仰,也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因为同样的真理也表明他具有这种智力。这个敏感的阶段为以后获得完美的品质打下了基础,而这些品质在年龄稍大些后就很难获得,或者说永远也得不到了。
心理秩序
对儿童进行感觉教育时,他们的大脑绝非一片空白,只是对这些感觉的概念尚不清楚。相对获得很多知识而言,对儿童已有知识的梳理更为重要。他开始区分已知实物的不同特征;区分数量、质量、形式和颜色;区分目标事物的长短尺寸、粗细和大小;他开始给颜色分组,叫出其名称——白色、绿色、红色、蓝色、黄色、紫色、黑色、橙色、棕色及粉红色;他注意到颜色的不同亮度,称呼两种极端为浅色和深色。最后,他能区分气味和口味,亮度和柔软度,声音和噪音。
儿童学会把周围一切归于原位时,通过感觉练习,他成功地安排好了留在大脑里的印象。这是发展智力的第一步,也是避免障碍、发展心理活动的一个出发点。
此时,通过感觉印象征服外部世界就变得轻松有序了。这种早期获得的次序感对今后的生活有重大意义。
已经借助自己的洞察力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人类,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接受了教育。通过对世界的观察,他们开始学会区分差异并归类。他们发明了词语来描述自己的新发现,并规定了使用方法。在知识不断增长的过程中,他们不断进步,战胜了无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