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啜泣使他心碎,使他心痛。他捧起她的脸,用嘴唇吻去了她的泪,恳求的说:“饶恕我,饶恕我,含烟。我错了,我像一只蠢驴,我让你白白受了许多苦,受了许多委屈。我错了,含烟,给我机会,给我机会来赎罪,我要弥补我的过失,我向你保证,含烟。你这一生苦难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我要给你一份最甜蜜,最幸福的生活。含烟,答应我,嫁给我!含烟,答应我!”
“你——你会后悔,”她哭泣的说:“你终究有一天会嫌弃我——”
“我不会,绝对不会!”
“你会,你已经嫌弃过我一次,以后你还会嫌弃我,我怕那一天,我不敢接受你,我不敢!”她用手蒙住脸,哭泣使她的双肩抽搐,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我说过,我自惭形秽,我卑贱,我渺小——我不愿嫁你,我不愿!当有一天,你不再爱我,那时你会诅咒找,你会后悔——啊,不,不,”她在掌心中摇着头。“你放了我吧!让我去吧!我那么卑微,你别寻我的开心——”
她说不下去了,她已经泣不成声。柏霈文把她的手用力的从脸上拉下来,看着那张泪痕狼藉的小脸,那份委屈的、瑟缩的神色,他的心脏抽搐痉挛起来,他明白了,明白自己怎样伤害了这颗脆弱的心,伤害得这样严重,使她已不敢再相信或再接受爱情了。他注视着她,深深的、长久的注视着她,然后,他喊了一声,惶悚的把她拥进了怀里,战栗的紧抱着她的头,喊着说:“哦,含烟!我对你做了些什么?我该死,该进入十八层地狱!哦,含烟!你打我吧,你骂我吧!”
托起她的头来,他把嘴唇紧压在那两片颤抖的唇上。含烟仍然在哭泣,一边哭泣,她一边用手环抱住了他,紧紧的环抱住了他,啜泣着说:“你——你——你真——真要我吗?”
“是的,是的,含烟!我每根骨头,每条纤维都要你!我要你!要你!含烟!我们明天就结婚,我会帮你还掉欠养父母的那笔债,我会代你结束舞厅里的合同。含烟,你再也没有困苦的日子了!我保证。我将保护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
“你——不是真心——”
“是真心,是真心!”他一迭连声的说。
“你知道我——不是好女孩,我不纯洁,不——”
他用手蒙住了她的嘴。
“你是好女孩,你纯洁!你完美,你像一块璞玉!你是我梦寐所求的那个女孩子!”
含烟抬起头来了,闪动着那满是泪雾的眸子,她望着柏霈文,好一会儿,她就这样望着他,然后,她怯怯的、柔弱的说:“你——不会——后悔?”
“后悔?”他凝视着她。“是的,我后悔我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我后悔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她垂下了眼睑,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含烟,”他轻唤着。“你原谅我了吗?”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用手抱住了他,轻轻的倚进了他的怀里,再轻轻的把面颊靠在他那坚强而宽阔的肩上。
§第十六章
那个早晨像个梦,一清早,窗外的鸟啼声就特别的嘹亮。
睁开眼睛来,含烟看到的是满窗的秋阳,那样灿烂的、暖洋洋的投射在床前。她看了看手表,八点三十分!该起床了,柏霈文说十点来接她去法院,她还要化妆,还要换衣服。可是,她觉得浑身都那样酥软,那样腾云驾雾一样的,她对于今天要做的事,还没有百分之百的真实感,昨晚,她也一直失眠到深夜。这是真的吗?她频频的问着自己,她真的要在今天成为柏霈文的新娘吗?这不是一个梦,一个幻想吗?
床前,那件铺在椅子上的、新娘的礼服像雪一样的白,她望着那件礼服,忽然有了真实感了。从床上直跳起来,她知道这将是个崭新的、忙碌的一天。梳洗过后,她站在镜子前面,打量着自己,那焕发着光彩的眼睛也看不出失眠的痕迹,那润滑的面庞,那神采飞扬的眉梢,那带着抹羞涩的唇角——
噢!这就是那个晕倒在晒茶场上的小女工吗?她深深的叹息,是的,像霈文说的,苦难日子该结束了!以后,迎接着她该是一串幸福的、甜蜜的、梦般的岁月!拿起发刷来,她慢慢的刷着那垂肩的长发,镜子里浮出来的,不是自己的形象,却是霈文的。霈文,这名字甜甜的从她心头滑过去,甜甜的。她似乎又看到霈文那热烈而渴望的眸子,听到他那急切的声音:“我们要马上结婚,越快越好。我不允许有任何事件再来分开我们!”
“会有什么事能分开我们呢?”她说,她那一脸的微笑像个梦,她那明亮的眼睛像一首诗。他望着她,陡的打了个冷颤。
“我要你,我要马上得到你,完完全全的!”他嚷着,紧紧的揽住她。“我怕失去你,含烟,我们要立刻结婚。”
“你不会失去我,霈文,你不会,除非你赶我走!”她仍然在微笑着。“要不然,没有力量能分开我们。”
“谁知道呢?”他说,眼底有一抹困惑和烦恼。然后,他捧住她的脸说:“告诉我,含烟,你希望有一个怎样的婚礼?很隆重的?很豪华的?”
“不。”她说:“一个小小的婚礼,最好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我不要豪华,我也不要很多人,那会使我紧张,我只要一个小小的婚礼。越简单越好。”
“你真是个可人儿。”他吻着她,似乎解除了一个难题。
“你的看法和我完全一样。那么,你可赞成公证结婚?”
“好的,只要你觉得好。”
“你满了法定年龄吗?”
“没有,我还没有满十九岁呢!”
“啊,”他怜惜的望着她。“你真是个小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