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闹腾什么?”白兴言盯着一屋子人看了一圈,一脸不快地道:“此乃佛门清醒之地,鬼哭狼嚎的像个什么样子?”
老夫人指着榻上躺着的白浩轩质问他:“你说闹腾什么?你的亲生儿子被毒蛇咬了,你进了屋不先看看他是死是活,竟只顾计较鬼哭狼嚎?”
白鹤染冷哼一声:“父亲都敢在佛门清醒之地设埋伏杀人,跟你比起来,我们哭几声根本算不了什么,佛祖不会见怪,且要怪也是先怪你。天塌下来你顶着呢,我们怕什么。”
“你再说一遍?”白兴言怒气冲冲地指向她,“厉嘴尖牙,像足了你那个扫把星的娘。”
“像我娘?”白鹤染都气笑了,“我娘要是能赶得上我这点儿功夫,那就不至于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口,就是要死,她也能先把你气死。由此看来,我这张嘴还真没像着我娘。”她偏头看看榻上躺着的小孩,问他:“你的儿子被毒蛇咬了,父亲真不打算过问下他的情况?”
白兴言看向白浩轩,只觉这孩子面色红润呼吸均匀,除了脖子上有个狰狞的伤口以及白鹤染下的那几枚金针之外,哪里像是被蛇咬过的样子。不由得心头起了诧异,不应该啊!
“人不是还没死么,就急着哭丧?”他闷哼一声,负手立在客房中间,没有上前查看的意思,更没有一丝对儿子的心疼和同情。就好像被咬的是个不相干的人,生死都与他无关。
红氏气得直哆嗦,当时就拧着白蓁蓁的耳朵告诉她:“你给我看清楚了,将来你要是也选了这么个男人,我就是把你给打死也不会同意你嫁。”
白蓁蓁疼得直咧嘴,却也知道娘亲不是冲着她发火,而是恨面前这个父亲不尽人情,没有人性。于是她大声道:“姨娘放心,将来若是我爹敢把我嫁给像他一样的王八蛋,我就是一头撞死也绝不会听他摆布。”
“放肆!”白兴言大怒,“你们一个一个想造反不成?”
白鹤染勾起唇角,一脸讥讽地看向他:“造反不至于,毕竟你也没什么值得我们一反的,就一座文国公府而已,还是靠红家养着的,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白兴言,别怪我没提醒你,真要反了你,易如反掌。只是到了那一天,你将一无所有,而我们,则会过上家合万事兴的好日子,有花不完的钱财,享不尽的喜乐。你再作死,我就将人全部带走,另建一座白府。”
“你——”白兴言被堵得心都在绞痛,白鹤染说的话句句扎心,句句剜肺,他狠不能冲上前去撕烂了她那张嘴!可惜,他没那个本事,他打不过白鹤染。
“我什么?”白鹤染轻蔑地看着他,“有叫嚣的工夫,你不如多关心一下儿子的伤势。轩儿现在被毒蛇咬了,我用金针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但想要彻底清毒,还需要一味药引子。这药引子我也想好了,正是父亲你。”
“我?”白兴言一脸疑惑,“你什么意思?本国公如何成为药引?”
白鹤染告诉他:“就是将你的血放出来一点点,混入药材中煎制,便可。”
“用本国公的血?”他懵了,“凭什么要用本国公的血?如果需用血为引,谁的血不行?非得本国公的?你到底会不会解毒?不会的话就莫要怪力乱神,本国公可以立即派人回上都城内请名医为轩儿诊治,用不着你在这胡作非为!”
“上都城名医?”白鹤染笑了,“那你就去请吧,只是还有两件事我必须得说在前头。一,轩儿的毒拖不了那么久;二,上都城内八成的大夫如今都长着同一条舌头,我说这样治,你去问问谁会说不是这样治。”
她的话听得白兴言阵阵心凉,是啊,经过上次义诊一事,白鹤染的名望可谓如日中天,上都城的那些大夫以国医夏阳秋为首,哪个不听她的话?就连宫里的御医想造她的反,也得看那十皇子的脸色。如今的白鹤染简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去哪儿找敢跟她唱反调的大夫?
他沉了沉心思,决定放弃找大夫这个话题,于是转而又问道:“那为何一定要用本国公的血?这么多下人在,随便找哪个放血不行?”
白鹤染摇头,“别人不行,必须得你。因为这个药引子需要父子相承,除非你说轩儿不是你亲生的,否则就只能由你来放血。”她说到这里,面上扬起一个狡猾的笑来,“父亲该不会为了不放这个血,而昧着良心不认亲生儿子吧?那你惩罚的可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给自己扣了一顶绿帽子。当然,你要不介意这个,那就当我没说。”
白兴言又被堵没了话,绿帽子肯定戴不得,放血他也不情愿。可眼下他人已经来了,事情也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不救肯定说不过去,可这救……该是怎么个救法?
他问白鹤染:“需要本国公多少血?”
白鹤染挑挑眉,“看我心情。”
“你刚刚不是还说只需一点点?”白兴言简直无语,看心情是个什么意思?
白鹤染“哦”了一声,“一点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具体需要多少还得看这毒中得深不深,久不久。总之,父亲若是还想再多废一会儿话,那需要的血肯定就会更多。”
白兴言咬牙,“那你就赶紧的!今日还要准备祭祖,莫要因为这点小事耽搁了。”
白鹤染点点头,“的确,放血这点小事怎么能跟祭祖相提并论,咱们还是抓紧吧!”
她吩咐下人:“去准备盛血的容器来。”
有下人小跑出去,不多时拿了一只饭碗回来。
白兴言看着那大号的饭碗,气得大骂那奴才:“取这么大一只碗,你是想将本国公的血彻底放空吗?滚!换茶盏来!”
那吓人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白鹤染,只见白鹤染点了点头,说:“是拿得不对,饭碗哪行,去换脸盆来。”
“你说什么?”白兴言吓了一跳,“脸盆?小畜生,你这根本不是解毒,你是想要本国公的性命!”
白鹤染急忙摇头:“不是不是,父亲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若想取你性命哪用得着费如此周张,半夜往你屋里走一趟就够了。你可别侮辱我的本事,我真的是为了解毒。”
白兴言脚底下晃了晃,险些站不稳。是啊,人家要想取他性命,半夜走一趟就够了,原本不就是天天半夜去折腾他么。可是换脸盆……这原理特么的跟夜里泡水一样,弄死他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他生不如死,反反复复地遭罪啊!
老夫人喝斥那下人:“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二小姐吩咐?快去换脸盆来!”
那下人一激灵,又一路小跑地去了。
老夫人语生心长地对白兴言说:“儿子跟女儿不一样,你这辈子若是连一个亲生儿子都剩不下,外头的人会戳你脊梁骨,你日后不管站到多高的位置上去,都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红氏也跟着道:“是啊!老爷应该也清楚白家想保住一个男孩儿有多难,当年我生轩儿时经历了多少磨难你也是都看在眼里的。你敢保证轩儿不在了,你就还有再生出一个儿子的机会?你敢保证咱们那尊贵的二夫人能允许白家再出一个亲生骨肉?”
白蓁蓁亦冷哼道:“别做梦了,她巴不得府里就只有她儿子一个,这样将来以后爵位都不用争不用抢,顺理成章就是他的。不过到时候外人就得质疑父亲您的生养能力,堂堂文国公,竟连个亲生儿子都留不住,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惧内。”
白兴言被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挤兑得他都有一种不想活了的心情。这哪里还是他的家,这分明是合起伙来想把他孤立。从前觉得美妾红氏是那么的好,又好看又有钱,生出来的儿女也都乖巧。可是怎么感觉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全变了呢?
不多时,那下人又跑了回来,手里捡着两只泡脚的大木盆。
白兴言又开始迷糊,说好了脸盆,怎么又换成脚盆了?这一只脚盆可有两个半脸盆那么深那么大,现在拿来两个,是想将他的血彻底放干?还说不是杀人,这不是杀人又是什么?
白鹤染笑着赞扬那下人:“真是个机灵的。”然后偏头吩咐迎春,“赏。”
迎春立即上前,从袖袋里掏出几粒银瓜子塞给那下人,乐得对方一个劲儿地给她磕头。
她笑笑,冲着白兴言招手,“来来来,坐到我身边来,我给你放血。”
默语都不用吩咐,直接就朝着白兴言走去,在白兴言还懵着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子,直接把人拽到白鹤染跟前,再从后面往膝关节处一踢,强行按坐在白鹤染身边的椅子上。
白兴言反应过来时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开默语力道十足的手,而这时,白鹤染那边也有了动作,只将她手夹三枚金针,动作迅速地向他面门刺了去,同时也道:“父亲可千万别动,否则乱了穴脉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口歪眼斜,重则性命丢失,我管扎不管赔,你自己看着办。”
白兴言知道,这就是铡刀架在脖子上,只有待宰的命了……